早上五点，天还没完全亮起，窗外黑沉沉的，只有地面铺上了一层银白的雪色，走路时还带着吱呀吱呀的声响。
刚站到路边就吹来一股寒风，韩迢裹了裹衣服，将脸缩进围巾。
晏秋疏让她站在自己另一侧，身体正好挡住寒风。
“真要送我？”
韩迢点头：“我要送你到机场，在你离开之前，我一直都要和你待在一起。”
晏秋疏无奈应下：“好。”
她拉开车门，让韩迢先坐进去，自己去后备箱放行李。
“晏总，我来吧！”助理跟在她身后。
“不用，你先上车。”
助理：“是。”
她坐上副驾驶，昨天太晚，她赶了一天飞机，头晕眼花，完全没注意到海报上面是晏总的妹妹，早知道她就多夸夸韩小姐好了。
“韩小姐好。”
后座的韩迢朝她笑：“你好。”
助理感叹晏总和妹妹的关系真好，这么早的高铁居然也要送。
晏秋疏没用多长时间也坐上来。
车里温暖如春，韩迢早就脱下了外套和围巾，在晏秋疏坐下后，她主动拉住晏秋疏的手，驱散她手上的冷意。
温热触及手背，晏秋疏指尖微缩，她垂眸落在葱白如玉的指尖上，回忆起它在自己身上作乱，回忆起它的主人会摇晃她的袖子，然后喊出“两个字”……待反应过来，晏秋疏的呼吸已经乱了，好在她的神色一向没什么变化，没人注意到她的异常，她收回手，但那抹热度还停留在上面，在逐渐发烫，热意蔓延心间，她好似根本赶不走。
余光注意到韩迢在她的手抽离后，先是怔愣随后有些失落。
晏秋疏将另一只手放过去：“迢迢这么偏心吗？我的右手也很冷。”
正要缩回去的手被带着凉意的掌心握住，韩迢猝不及防听到这句话，嘴角在听到的瞬间便扬起，怎么都落不下来，但她尽力压着，怕被司机和助理看出异常。
她们就以这么奇怪的姿势到了机场。
助理率先下车，她自然也听到了车里的话，只觉得两姐妹的感情真好，让她羡慕。
晏秋疏让韩迢穿好衣服才打开车门。
三人一道进了机场大厅，托运行李前，晏秋疏脚下的鞋带开了，她将包和手机递给韩迢，然后蹲下身系，助理则先去托运行李。
接到手里的韩迢感觉到手机震动了一下，她下意识垂眸看了眼，屏幕上昵称名为“霍诗”的人发来了一条消息。
【小嘉，你有平安下飞机吗？】
韩迢：“……”
这是姐姐的小名，她只听过姥姥和晏小姨这么叫，是家人之间的亲昵称呼，连韩迢自己都没那么叫过。
而且这个人应该既不是步芹姐也不是易珠导演。
她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一抹恐慌，下意识想抓住什么东西来掩盖内心的慌乱。
已经站起来的晏秋疏被她抓住了胳膊，她看着韩迢低头的模样，扶住她的身体：“迢迢，怎么了？是低血糖了吗？”
韩迢在她凑过来的时候抱住她，闷闷应了一声。
不过几秒钟，她恢复如常：“……刚刚有些头晕，不过我带了糖，姐姐不用担心。”
她拿出软糖，先递给晏秋疏，然后自己吃了一颗。
甜味在口腔蔓延，韩迢把手机和包还给晏秋疏，突然开口：“小嘉……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她紧张地注视着她的神情，然后就见她依旧如往常那般，目光清冷地落在她身上：“我还是更喜欢你叫我姐姐。”
话落，她往前走，只留下在原地的韩迢。
等晏秋疏走了几步，韩迢停滞的呼吸才恢复，她大口呼吸，跟上晏秋疏的脚步。
【我还是更喜欢你叫我姐姐。】
这句话如魔咒一般在她脑海里环绕。
在外人眼里，她们确实是姐妹，可、可是……她连私下这么叫她的资格都没有吗？
那别人又为什么能那样叫她？
“迢迢。”
眉眼疏离的人在检票前叫了声她的名字，韩迢茫然抬头。
“不是不舍得和我分开吗？为什么不和我拥抱？”
晏秋疏眼眸微弯，里面带着笑，她看着韩迢过来，抱住她，耳边听到了细弱的哭泣声。
“怎么了？我还会回来的，只是再晚几天。北城和这里没有时间差，迢迢每晚睡前都可以和我视频的。”晏秋疏抹掉她的眼泪，“别哭了，好不好？”
韩迢忍着哭泣，视线里的人身形模糊，她眼睛又蓄起眼泪，晏秋疏耐心替她擦干。
“中午也可以吗？”
“可以的。”
韩迢忍住抽泣：“那，姐姐……最喜欢的人是谁？”
晏秋疏拍了拍她的背，附耳道：“迢迢，我们该做的事都做了，你还不知道答案吗？”
韩迢难得耍赖：“不，我要听姐姐亲口说出来！”
就怪她胆小吧，她只敢借着离别的伤感抱着她哭泣，耍赖让她说出喜欢她的话。
即使不被允许叫小名，只要证明姐姐喜欢她，她就可以不在乎称呼的事，韩迢这样想着，努力擦干净眼泪，想认真听她说。
广播中的登机时间在催促，韩迢拉紧她的袖子，怕她赶时间离开，晏秋疏自然感觉到了，沉默片刻后说：“我……是喜欢你的。”
从韩迢被晏琼诗领进家门，晏秋疏看到她的第一眼起，她就觉得这个少年眼睛干净又漂亮，进来时惴惴不安的神色，她一下就看出来了。
姥姥提醒过她，韩迢的母亲离世，她过得凄惨，晏秋疏不由得对她多了几分关心。
或许是年少的孩子总会对关心她的人多几分注意，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她就在她身上感觉到了对她的依赖。
晏秋疏知晓韩迢很乖，她不介意多一个妹妹。
她或许是喜欢她的，但只是以姐姐的身份。
哭泣的人因她这句话露出笑容，机场人来人往，两人只拥抱了片刻，晏秋疏最后把自己的帽子戴在她脑袋上，替她遮住泛红的眼睛。
随后她抬步进入候机厅，她本可以转头和韩迢再见的，但她没有。
只在飞机起飞前，给她发了消息：【除夕前见。】
助理坐在晏秋疏身边戴眼罩假装睡觉，靠近窗户的人静静看着窗外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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层。
晏秋疏想起之前韩迢叫她“小嘉”的时候了，她以前听过很多人这么叫——姥姥、她的母亲，父亲、小姨、还有霍诗，她们叫她时的语气各不相同。
对她来说，这是个和晏秋疏并无区别的名字，但刚刚韩迢这么叫她的时候，她却感觉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突然出现的陌生感觉令她慌乱。
晏秋疏只来得及留下那句话，再晚一步，她就会露出异样。
脑海里全都是她叫她“小嘉”时的声音，晏秋疏闭上眼睛，眉间微不可查地皱起。
正常这个时间，她都在处理工作，可今天，她满脑子都是韩迢，笔记本屏幕上的字，她一个都看不进去。
晏秋疏有些烦躁地戴上眼罩，有些后悔昨天晚上去看她，这样今天就不会总是想起她，把之前设定的目标毁的一干二净。
睡觉吧，这样她就不会出现了。
下飞机的时候，晏秋疏的烦躁还未散去，她将吹乱的发丝拂到耳后。
助理跟在她身后，一句话不敢说，晏总看起来心情不佳，她就不要触霉头了。
晏氏在北城也有分公司，知道她过来，早就提前安排了车。
坐到车上，晏秋疏靠着座椅，心中叹气，她确实是没想到梦里也有韩迢。
晏秋疏漫无边际地想，对只有身体关系的人有这样的想念是正常的吗？
她打开手机，里面有很多信息，但最先注意到的是韩迢发来的回复。
【祝姐姐一路顺风。】
【姐姐，有平安到吗？】这是十分钟前发的消息。
待看到某条消息时，她皱眉，是霍诗发来的。
“慈善拍卖会是下午两点钟吧？”
“是的，晏总。”
“那先去明港小区。”
晏秋疏到的时候，霍诗摔在了地上，正艰难站起来，她将人扶到沙发上，自己则坐在对面。
“小嘉，是不是我不给你发我站不起来，你就不过来了？”
“……之前请的阿姨呢？”
“她记不住我的喜好，我把她辞退了。”
晏秋疏：“我重新给你请一个。”
霍诗拿纸擦了擦眼泪，声音有些哽咽：“真的不能留在北城照顾我吗？马上就要过年了，我想和你一起过年。”
“我还有工作，而且家里还有姥姥。”
霍诗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垂眸间正好掉下一滴眼泪，被水浸过的眼睛漆黑明亮，抬眸看人时，显得眼睛圆圆的。
晏秋疏抽了一张纸放在她手边。
“除夕前，我都会在北城，晚上还会过来看你的，要尽快养好腿伤，不然老师也会担心你的。”
“嗯。”霍诗说，“我今天想出去走走。”
“可以，我叫人来——”
“我想让你陪我，我们很久都没有一起吃饭了。”霍诗吸了吸鼻子，“求你了。”
晏秋疏思考片刻，最终应下。
明港小区是高档小区，附近有很多商业街，高档餐厅也不少。晏秋疏吃食一向精致，便选择了常去的餐厅。
到路边时，她走到黑色轿车前，敲了敲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