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起进门之后，房间里再无人说话，空气安静到诡异。
许时清适时弱弱地开口：“我只是多陪了一会儿病人，哪儿有你说的这么严重？”
“是吗。”
江起不咸不淡，看一眼手表，“但现在已经不晚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也不迟吧？——又不是明天就见不到了。”
不知为什么，许时清总感觉他说话夹枪带棒的，到底什么意思啊？他又没做错什么。
正思索的时候，身后的人拉拉他的手指，柯怀雪的体温有点凉，指尖也冷，“许医生，那您就先回去吧。”
许时清正要回复，他又歪头说：“那我明天还可以再见到你的，对吗？”
“当然了，答应你的事情，我都会做到。”
许时清微笑着和他告别，走出房间，关上房门。
现在是晚上八点半，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走廊里的白炽灯光线昏暗，长廊空空荡荡，瞧着怪吓人的。
两人肩并肩向前走，许时清低头玩手机，并不想跟这个家伙搭话，走到电梯门前，刚按下按钮，电梯上行，背后的人忽然开口：“清清。”
“嗯？”
江起：“你最近……是不是和病人们走得有点太近了？”
“……”
“江起。”
虽然不想理会江起无用的情绪，但许时清觉得自己有必要为自己正名一下，他本来也没做什么逾越的事，“我提醒你一下，我是个心理医生，和病人拉近关系、沟通交流，让他们充分信任我，从而引导他们正视自己的问题，这是我的本职工作。”
电梯门开了，光透出来，照在许时清的侧脸上。江起盯着他的脸，笑出了声：“本职工作？也包括记得他们的所有喜好、事无巨细地关照，甚至嘴对嘴地喂蛋糕吗？”
许时清懵了：“你从哪儿看出来‘嘴对嘴’了？”他们不过是公用一个蛋糕叉而已吧？江起少造谣了！
电梯门又再关上，空间重归黑暗。
“清清，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黑暗里，他看不清江起的神情，但也能察觉到江起的情绪波动，字句都恳切：“但你都没像关照他一样关心过我。我从前以为你是不懂，现在才发现，你只是不想这样对待我而已。”
许时清：“……啥？”
他做什么了？不就给柯怀雪买了个蛋糕吗？一个十九块九，你都住高档小区花园别墅了，你要喜欢吃自己去买啊！！
许时清跟江起真是没什么好说的，有钱人就是矫情。他再按一遍电梯，门开了，闪身走进去，江起才跟进来。
电梯缓慢下降，空气又安静了。江起问他：“你是生气了吗？”
他犹豫地开口：“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只是我害怕，你会因此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如果你实在比较关照柯怀雪……我可以替你照顾他？我的经验应该要比你更丰富，我懂分寸。”
许时清满不在乎：“哦，那你去呗。”
刚好他还想甩掉这个烫手山芋呢？你们四个人没一个省油的灯！
电梯门开了，许时清急匆匆要走，却被江起拉住手腕。他没有防备，被那股力一拽，就被人抵在墙上了。
“你这人……”
“别动。”
江起刚才还柔声细语跟他道歉协商，这会儿突然就变了一个人似的，声音冷冰冰，竟然把许时清吓住了。
可眼前的人还是那个人，江起垂眼，专注地盯着他的脸。
半晌，江起伸出手，许时清下意识闭上眼，对方却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只是用略显粗糙的指腹，擦去他嘴角沾染的一点奶油。
“都脏了，”江起说，“下次要吃蛋糕的话，我给你买，好吗？”
“……”
江起真的没有精神病吗？许时清好想报警了！
他一把推开身上的人，决心今晚也不要再坐江起的车。这个人情绪也不太稳定，保不齐会在车上做出什么事来。
冲出大门，许时清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还好还好，江起没追上来，要是这时候开启一场追逐战，估计他都要被吓出心脏病了。
精神病院坐落在偏郊，要想打到车，许时清至少得走两千米。没办法，拒绝了江起，他也只能这样了。
月色皎皎，走到一半的时候，许时清忽然灵光一现，他开口：“系统，你说……”
【清清大人有何指教？】
“江起他……”
【嗯嗯。】
“是不是喜欢柯怀雪啊？”
【……？】
这个问题甚至让系统都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答复：【嗯、我比较好奇，你得出这个结论的依据是什么呢？】
许时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有模有样地分析起来：“你看，江起他一直说自己有男朋友，但这件事他只敢告诉我，不敢告诉精神病院里面的其他工作人员，是不是说明他跟他男朋友的关系，不是特别光明正大？”
【啊啊，是是！】
“然后呢？江起明明也已经有男朋友，却一点也不粘对方，说想找人喝酒，结果找不来男朋友，吃饭的时候也不跟对方一起吃，还不打电话视频。”
【这又说明什么呢？】
“说明他男朋友根本就不方便啊！谁谈恋爱不喜欢粘着对象啊？指定是他没法跟他男朋友时时刻刻在一起。”
【嘶，你说的道理我都懂，但为什么对象一定是柯怀雪？】
许时清神秘一笑：“这你就不懂了，刚刚他那副样子还不够明显吗？柯怀雪只是喂了我一口蛋糕，他就要死要活的，还说以后想吃蛋糕他给我买，潜台词不就是让我不要再找柯怀雪一起吃了吗？”
“加上后面又说，他可以替我照顾柯怀雪。呵呵，我自己的病人关他什么事啊？除了吃醋我再也想不出第二个理由了！他俩肯定有一腿的，所以我夹在他们中间很像个小三！”
系统：【……】
小弟膜拜膜拜。
这一套操作推理下来，敢问您的脑细胞都要死完了吧？
许时清没觉得自己的推理有什么问题，还在沾沾自喜：“你之前还不愿意告诉我江起对象是谁呢？还好我猜出来了，不然就要酿成大错了！”
柯怀雪本就心思敏感、情绪脆弱，好不容易谈了个男朋友，要是被他插足一脚横刀夺爱，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许时清决定及时止损，从今天开始，他要和江起保持距离了！
【你，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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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
算了！对直男宿主还能有什么高要求？他能看出这两个人的关系不对劲，就已经是极限了！
一刻钟后，许时清终于走到目的地，这里有条公路，应该可以打到车了。
等待出租车的功夫，许时清没事做，刷视频打发时间，忽然收到一条消息：
【为什么你总这样随便呢？我有时会想，您到底是真的这样狠心，还是只是在掩盖自己的真面目。】
是上次给他匿名发短信的号码，许时清到现在也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上次那人发信息夸他的衬衫颜色很好看，他并没放在心上。但这次显然有些越界了。
许时清正想打字骂他，对方又发来一句：【如果你再屡教不改的话，我也想做那样的事了。反正你都不会拒绝的，不是吗？】
神经病。
许时清连字都懒得打了，跟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刚好有辆出租车经过，他一边招手，一边就着电话给对方拨过去。
坐上车后座，电话通了，许时清开口便嚷嚷：“你到底想做什么啊？给我发那些东西什么意思！我警告你，别以为互联网是法外之地，我随时可以报警的！”
“……”
对方却没有回话，沉默几秒后，把电话挂断了。
切，怂包一个！许时清以为他多有本事呢，结果也只会在网上口嗨而已。
他把电话号码拉黑了，扭头看窗景的时候，前排司机跟他搭话：“同学，是不是被追求者缠上了啊？”
司机叫江时清“同学”，因为他看起来实在是稚嫩，跟十七八岁的高中生没什么区别。
许时清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很讨厌，老是发莫名其妙的东西，说特别听不懂的话。”
司机感叹：“唉，看来男孩子在外面也要保护好自己啊！尤其你还长得这么帅，可要小心点。不过说起来，现在的女孩子胆子都这么大了吗？追人的热情也太狂热了吧……”
许时清：“哈哈。”
他没敢戳穿司机，告诉对方那群家伙其实都是男的，否则司机会跟他一样，变成绝望的直男。
“师傅，我到了。”
按照系统的提示，许时清回到了自己的小家。
他和江起虽然是竹马，但没江起那么有钱，住不起独栋别墅，只能住公寓的高楼层，幸好其他设施还算齐全，电梯也是有的。
忙碌了一天，许时清实在困倦，进门后先洗漱，出来的时候快晚上十点钟了。他拿起沙发上的手机，要去睡觉，门铃忽然被人按响。
这个点了会是谁？许时清想不通，嘶，难道是江起给他点的外卖？
他承认他脑回路有点清奇了，走到玄关处查看。走廊的灯是声控的，现在外面没有动静，透过猫眼，他往外望了又望，然而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
手刚握上门把手，脑海里响起一道声音：【别开门。】
许时清一愣，想追问系统原因，手机铃声就先响起来了。
是江起打来的，这人不会真给他点外卖了吧？许时清便接了，江起的话音灌入他耳朵里：“别出去，清清。”
“你家门前，站了一个人。刚刚他贴在猫眼上往里看，手里……还提着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