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先生,我们做到了。”
德国,斯图加特。
西玛集团的研发中心里,赫尔曼指着屏幕上那条近乎水平的直线,脸上是日耳曼人特有的严谨和傲慢。
“我们优化了主轴的动态平衡,重写了底层的控制逻辑,最关键的是,我们用了一种全新的特殊合金作为核心传动杆,它几乎无视了热胀冷缩的影响。”
他推了推眼镜,声音里全是技术人员对自己作品的绝对信心。
“这台T300-Plus,是完美的工业艺术品。它已经不是陈默那台‘新烽火’的对手,而是它的审判官。”
克劳斯没说话,只是盯着那台安静运转的机床。
半个月来,他总算是睡了个整觉。
但不知为何,那个华国年轻人平静的脸,总是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
“赫尔曼,你确定,万无一失?”
“总裁先生,”赫尔曼再次开口,“科学,不存在侥幸。他们或许能靠着运气和拼凑,在某个单点上取得突破。但工业是一个完整的体系,他们缺了整整一百年的积累。”
“这一次,我们会把他们那一点可怜的火苗,彻底踩灭。”
……
半个月后。
兴城国际展销中心。
还是那个熟悉的会场,却挤满了比上次多三倍的人。
吴市长、省钢厂刘厂长、第一器械厂的江雪和张总工……几乎全省工业界的头面人物,都到齐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会场中央那两台庞然大物上。
左边,西玛的T300-Plus,通体银灰,线条流畅,每个细节都透出冷峻的科技感。
右边,烽火厂的“新烽火”,裸露的铸铁基座和厚重的装甲板,像一头准备扑杀的钢铁猛兽。
“克劳斯先生,别来无恙。”
陈默从人群里走出来,身后跟着王洪林、陆永发,还有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徐子念。
克劳斯转过身,脸上是无懈可击的笑容。
“陈厂长,看来你已经准备好履行我们的赌约了。我个人很欣赏你的勇气。”
两人走到台前,在无数闪光灯下握了握手。
“我只是来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陈默松开手,也笑了。
“比如尊严?”克劳斯轻笑,“可惜,那不是靠嘴硬就能赢得的。”
主持人走上台,干咳两声,对着话筒大声喊道:“我宣布,西玛集团与烽火机械厂机床性能比对测试,现在开始!”
“首先,由双方公布送检机床的技术参数!”
大屏幕上,首先跳出西玛T3-00Plus的数据。
“主轴转速:快如风暴!”
“定位精度:能在头发丝上刻字!”
“加工光洁度:堪比镜面!”
一连串描述砸下来,台下懂行的人群里,瞬间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张总工的身体晃了一下。
“他妈的……这帮德国佬,把压箱底的棺材本都掏出来了!”
这纸面上的本事,比半个月前烽火厂拼了命测出的极限,还要强上一大截!
刚才还互相鼓劲的几个厂长,这会儿谁也不说话了,心直往下沉。
紧接着,屏幕上跳出了“新烽火”的数据。
“主轴转速:猛如奔牛。”
“定位精度:能在米粒上作画。”
“加工光洁度:光可鉴人。”
虽然同样是世界顶尖水准,可跟西玛那台怪物一比,每一项,都差了那么一点意思。
就那么一点点,在顶尖对决中,就是天和地的距离。
台下开始嗡嗡作响。
“完了,纸面上就输了。”
“唉,底子还是薄啊,能追到这份上,已经很了不起了。”
克劳斯听着周围的议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他转向陈默,摊开手,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陈厂长,写在纸上的东西不会说谎。如果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至少可以保留一点体面。”
陈默却笑了。
“克劳斯先生,你听过一句话吗?”
他指了指屏幕上的参数。
“图纸上画得再好,不下地跑跑,谁知道是骡子是马?”
他扫视全场,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
“我建议,跳过这些虚的,直接上真家伙。用零件说话。”
克劳斯耸了耸肩:“既然你坚持要接受公开的处刑,我没有意见。”
“好!”吴市长在台下第一个拍板,“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开始测试!”
两块由省钢厂提供的、同一批次的高强度特种钢被送上机床。
“测试开始!”
“嗡——”
两台机床同时启动。
西玛的T300-Plus发出的声音极轻,主轴旋转带起的风声甚至盖过了电机声。
而“新烽火”的声音则要大一些,沉闷,充满了力量感。
两把同样的切削刀,同时贴上钢材。
西玛的机床,稳得可怕。
切削过程流畅的像热刀划过凝固的油脂,监控画面上,刀尖与工件接触的点,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颤动。
反观“新烽火”,虽然同样在稳定地切削,但偶尔,监控画面会捕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抖动。
张总工的手心里全是汗,他身边的陆永发,已经把拳头攥得骨节发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克劳斯脸上的表情,从最开始的严肃,慢慢变得轻松,最后,是一种毫不掩饰的戏谑。
他甚至悠闲地端起一杯香槟,踱步到陈默身边。
“陈厂长,看到了吗?这就是体系的力量。”
他的声音里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
“你的机床,在哀嚎。它在告诉我,它已经到了极限。而我的T300-Plus,甚至还没开始热身。”
陈默没有理他,只是平静地看着。
克劳斯又转向脸色铁青的吴市长和张总工等人。
“各位,我早就说过,跟着一个赌徒下注,过程或许很刺激。但现在,是时候为他的冲动买单了。”
加工进度条,走到了最后关头。
西玛的机床依旧完美。
而“新烽火”那边的监控画面上,一次细微的抖动后,代表刀具状态的光标,忽然不稳地闪烁了一下。
“完了……”张总工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大局已定的时候。
陈默忽然动了。
他没看自己的机床,也没看屏幕,而是转过头,对着身旁一直捏着秒表的徐子念,问了一句。
“时间到了吗?”
徐子念抬起头,看了一眼秒表,重重地点了点头。
“到了!”
陈默这才回过头,对着一脸胜券在握的克劳斯,咧嘴一笑。
他抬起手,对着不远处的张总工,打了个响指。
“老张,把你们厂最好的千分尺准备好。”
“别一会儿手抖,拿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