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哗啦——”
有一阵又一阵的水声断断续续落入耳中，鹿北此刻感觉身子暖洋洋的，流水滑过肌肤，时而又有什么东西摩擦而过。
嘶——有点疼。
是做梦吗？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氤氲水汽，缭绕于四周。
再是一阵水声过后，他醒了。
“涂南，你在干嘛？”
鹿北懵了，他刚刚不是还在迎击灾祸吗？怎么现在就……就……
“洗澡啊，看不出来？”
面前的少年裸着上半身，只穿着一条大裤衩子坐在凳子上，摆弄着毛巾。
毛巾入水，再带出一摊水，不太娴熟地搓向了鹿北的腰，霎时洗出一片红来。
搓出红的罪魁祸首挑起了眉头，“老子这么轻的力道能还能被搓红，大好人，你的皮也太薄了。”
鹿北这时才发现自己坐在一个红色的塑料澡盆里，被涂南一手固定稳身形。
“这盆哪来的？”
“买的呀，就那个什么外卖APP，送得还挺快。”涂南神色平静地解释：“给鸡拔毛尚且要盆来装鸡浇开水，给你洗澡当然得用盆啊，多方便。”
洗澡是怎么跟拔鸡毛打上比喻的？
自三岁后就一直独立洗澡的鹿北面对此情此景，心灵遭受了冲击，一时都感受不到上身被搓红的疼痛，血气轰然上涌，他的脸涨红到了极点，质问眼前的少年：“你……洗澡给自己洗就好了，帮我洗什么？”
“当然是因为老子已经洗好了。”
“那也不用帮我洗啊！”
涂南却眨了眨眼，不明白大好人为什么醒来就咋咋呼呼的，他抛出四个字：“老子很困。”
“困就去睡觉！哪有人犯困会给别人洗澡的？”
鹿北的音量被惊得加大，原本还算平静的涂南不悦地拧起眉头。
大好人说过，遇事不能总以暴力的方式解决问题。
于是他忍了又忍，张口以更大的音量顶撞回去：“因为老子要抱着你睡，不抱就睡不着，但是你身上又沾了灾祸的血，很臭很恶心，老子没法抱！”
“老子很困！特别困！超级困！你又脏又臭睡得比尸体还死，老子想睡觉就只能先帮你洗澡。”
“你要是不乐意，老子以后把你抽醒了再洗澡行吗？”
一连串的话说得鹿北一时没反应过来，坐在塑料澡盆里呆愣愣的。
空气就这么静默了几秒，涂南见鹿北没反应，他思考了会儿洗到哪儿了，若无其事地摆弄毛巾，对准鹿北的腹部下方就要擦洗。
“【麻醉】！”
“哗啦——”
“嘭！”
涂南又一次失去了知觉，但他清醒得很快，睁开眼，就已经摔在地上了。
靠！第一次帮人洗澡，竟然被用了【麻醉】。
“小白脸……”
火气即将爆发。
“涂南你出去！我自己洗。”
涂南黑着脸爬起来，见口中的小白脸捂着自己，浑身通红，那像是被欺负惨了的样子。
即将爆发的火气霎时卸了大半。
涂南咽了口唾沫，将毛巾丢进盆里，嘴里不屑：
“切~说得老子很喜欢帮你洗澡一样。”
言讫，涂南离开浴室，重重把门甩上。
不多时，浴室里传来声音，“天气凉，快点穿好衣服。”
“用你说？”
涂南撇嘴，很不爽地去阳台叉下一套睡衣套在身上。
还是第一次在鹿北身上见到气急败坏的模样，竟然还是因为这种事情气急败坏。
涂南心里嘀嘀咕咕。
[什么嘛！]
[老子帮忙洗澡，竟然还生气，前世那些四不像小弟哪个有过这种待遇？]
[啧！好不爽。]
浴室里，鹿北的脸羞得似颗熟透的红苹果，他浑身不适地趴在澡盆边缓了许久……
还是没能缓过来。
刚刚熊孩子差点就洗到他那儿了……
虽然都是男人，但毕竟是隐私部位，熊孩子是怎么做到若无其事的用毛巾去……去……哎呀！
他拍了拍脸，起身用淋浴让自己冷静下来。
磨磨蹭蹭洗完澡，鹿北带着一身水汽回到卧室，入目便是涂南躺在床上背对着他。
不再是往常敞开胸怀，等着要抱他的模样。
看来熊孩子生闷气了。
吹干头发，他在抽屉里翻翻找找，翻出一沓彩色折纸。
左臂还打着石膏，他挑了一张红色的折纸，用一只手，艰难地叠出了一朵花。
“涂南……”
床上的熊孩子用被子将自己全罩了起来。
看起来不太好哄的样子。
鹿北爬上床，凑到涂南身边，放轻音量。
“对不起啊，涂南，刚刚在浴室里是我太凶了。”
被子里的熊孩子无动于衷。
鹿北看了眼时间，转了个话题，继续轻声道：“今天的你很棒，剖开灾祸，救了那么多人，妥妥一个少年英雄呢。”
话音落，被子里有了些许动静。
“是个非常厉害的好人。”
似是因为“好人”两个字，被子里的动静貌似又大了些。
鹿北轻轻掀开被子一角，把纸花递了进去，“喏，这朵小红花是奖励给好人的。”
然，被子里的少年盯着花无动于衷。
鹿北轻咳了两声，用着哄小朋友的语气哄道：“可以用这朵小红花跟我换礼物哟，当然，还是要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
“……”
“那小红花我就放在你的枕头边了。”
得不到回应，鹿北叹了口气，拿起手机靠在床头，把今天未读取的信息全都过目一遍。
他的左臂已经不疼了，作为拥有医属特能的鹿北能感觉到自己裂开的骨头已经修复好了，想来是一队的医者晏时清回来顺手给他治了。
但手臂上的石膏仍在，这让他的行动很不方便。
刚好藏在市里的灾祸被解决了，明天还是请一天假去把石膏拆了吧。
这么想，鹿北先是给晏时清发信息道谢，后再给许部长发信息请假。
就在这时，肚子一阵“咕”响，他隔着被子拍了拍枕边的人，细声问：“涂南，你饿不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唔……还是不理人吗？
打开外卖平台，鹿北点了两份麻辣烫，考虑到涂南饭桶般的食量，两份麻辣烫又变成了五份加大加量的。
在漫长的等饭时间，鹿北熄了卧室灯，躺下打算再休息会儿。
忽然身旁传来轻微的声音，一只手悄然揽住了他的腰，下一秒，直将人给搂进了怀里。
少年将脸埋入了青年的后颈，温热的鼻息缓缓吐在其身上，酥酥麻麻的……
鹿北呆住了。
“你已经道歉，老子就原谅你了。”
熊孩子气消了。
呆愣许久，鹿北轻轻“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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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听着平静，心下却乱成一团。
他怪异，明明往常涂南也是这么抱着他的，怎么今晚的感觉就那么奇怪？
让人思绪好凌乱……
-
次日，鹿北一早就得到了许部长的批假，他约了下午的骨科号，于是便赖床赖至中午。
午饭过后，涂南无所事事，也跟着鹿北一同前往医院。
路上，他玩弄着昨晚得来的小红花，竖起耳朵认真倾听鹿北给他的教学。
“之前跟你说过，好人，可以从日常生活中的小事做起。”
“知道。”涂南像是个积极抢答的好学生，“把垃圾扔进垃圾桶里也是好人会做的事。”
言罢，涂南嫌弃地捡起了一个被人随手丢在地上的烟头，扔进了垃圾桶里。
事后，还两眼泛光地看向鹿北，他虽然嘴里不说，可眼神还是让鹿北很精准地读出了意思。
——求表扬。
鹿北扬笑：“做得很好。”
得到表扬，涂南两臂交叠于胸前，嘴角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那是~”
鹿北继续他的话题：“我今天呢，教你一个成语。”
“什么成语？”
“助人为乐。”
“以帮助别人为快乐？”
“对。”
“这能快乐吗？”涂南嗤之以鼻。
“怎么不能？”鹿北驳之：“当一个人因为你一个善意的举动解开愁容，那一刻你就能知道自己助人的意义在哪儿，当然就能感到快乐啦。”
涂南不是很明白怎么就快乐了，但还是问：“善意的举动……要怎么做？”
“比如……”鹿北举一些上了光荣榜的典型例子：“遇到走失的老人，我们帮忙找到他的家人；遇到不甚溺水者，我们把他打捞起来；遇到……”
鹿北顿了顿，又找了一个涂南经历过的例子：“再比如，昨天遇到灾祸，你撕开了灾祸的肚子，救了那些被灾祸吞入腹中的人的性命。”
然，涂南并没有从鹿北举的例子里找到什么快乐点，反倒是皱起了眉头，他打量着身旁的青年，目光落在了仍打着石膏的左臂上，问：“如果因为做这些事，死了呢？”
鹿北被问得一顿，解答：“所以要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好事呀，或许会有人倡导无私奉献，但我认为，如果连自己都保障不了，又怎么去奉献他人？”
“……”没读过书的涂南听得云里雾里。
要帮助别人，不无私奉献，是这个意思吧？
涂南摩挲下巴，他差点就像初次见面时那样要鹿北说人话了。
鹿北也看出来了，暗暗叹了口气，以上课教学的方式果然不适合涂南，还是要从生活中入手。
快到医院时，鹿北看到了一个很生活的教科书例子，他指去：“你看那边。”
涂南顺着指向看去，那是一条马路，车来车往。
鹿北：“那个老人家看起来行动不方便。”
“然后呢？”
鹿北刚想说可以去搀扶那个老人家，帮他过马路，就在这时，一个背着书包要赶着去学校的小学生看见了，立马去搀扶住老人。
“爷爷，我扶您过马路吧。”
“唉！好，谢谢你啊小朋友。”
“不客气哒。”小学生的笑容绽开了花。
这就是助人为乐吗？
“帮助行动不便的老人过马路，也算是助人为乐之一。”鹿北说。
“哦~”
涂南一拳落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