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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第二十一章 烽烟再起

作者:彦岚的世界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星期一孩子午睡时只有我和曼达在教室里,我正在准备孩子起床后要吃的零食,曼达突然叫我,原来睡在她身边的艾琳吐了。


    “彦岚,你可以去办公室让秘书给艾琳的父母打个电话说她吐了吗?”曼达对我说。


    我依言而行,刚回到教室,她又大声对我说:“彦岚,请拿手套和衣服过来给艾琳换。”


    我去厕所拿了一件艾琳的备用衣服和一双一次性橡胶手套,回去看见曼达已经在教室里找了一双一次性手套戴上在给艾琳擦胸前的秽物,便将衣服放在一旁,问她需不需要裤子。


    她说:“不需要,给我拿个塑料袋。”


    我拿了个塑料袋过去,帮她撑开让她把脏衣服放进去,刚坐回准备零食的小桌旁,她又高声道:“彦岚,你可以去拿条裤子吗?”


    我只得又去厕所拿裤子给她,她却说:“你先拿着。”


    我将裤子放在旁边柜子上,她又指着地上吐了秽物的盆说:“你可以把这个拿去厕所倒掉吗?”


    我的脸已经青一阵白一阵,心想她这是在干什么?我忙着她闲着,一个孩子在她身边吐了,她清理的时候还继续像个老佛爷似的坐在那里连屁股都不抬一下,要另一个正在忙的老师一直伺候着,当着全班孩子的面把我使唤得团团转,真把我当成她的使唤丫头了?


    我强忍着心中的厌恶拿了副手套戴上,拿起那个盆,里面还泡着一双曼达脱下来的脏手套,去厕所忍着恶心将秽物倒掉,又用水把盆冲了几遍,回到教室看见曼达已经站了起来。


    我看了一下教室里孩子午睡的情况,告诉曼达我要去门外更新一下午睡情况表,她说“好”,却立刻又叫住我指着竖在门边的艾琳的小床厉声道:“你不介意的话,请在更新完午睡表之后把这张床给擦了。”


    她的语气重重地落在“请”字上,那意思分明是:“你没有选择,必须去做!”


    我此时内心对曼达厌恶以极,觉得她简直得寸进尺到令人发指,对我也极度不尊重,便冷冷地看了一眼那张床,一声不响地径直走出教室——我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啻于狠狠回了曼达一个耳光,但她实在是踩到了我的底线。


    作为下午上班的兼职老师,孩子午睡时我有一堆职责需要完成,曼达刚才的一通支使已经大大拖慢了我的工作进度,我心烦意乱地更新完午睡表,匆匆准备完零食,摆放孩子们下午要用的玩具和椅子,又给他们摆鞋子,不得片刻闲暇——通常孩子们午睡前会把脱下来的鞋子集中放在一只大塑料筐里,如果发生火警之类的意外情况,老师们会搬起鞋筐带着孩子迅速撤离到室外,这样孩子们在紧急情况下不至于没有鞋穿,但是每天孩子起床前就需要老师从鞋筐里把鞋拿出来帮他们一双一双摆好,原本这并不是我的责任,其他老师都会做,可曼达却是从来不干的。


    大约是被我回击令她很不爽,要向我表明她也没闲着,曼达突然一反常态地假装特别忙碌,把醒着的孩子指挥得团团转,让他们拿玩具拿故事书,自己还主动搬了不少张小床,这种事她平时也是从来不干的。


    还好午睡结束她就下班了,眼不见心不烦,整个下午我竭力对其他老师表现得很客气,因为知道今晚曼达必定会在我背后说坏话告刁状,明天免不了要面对今天还击她的后果。


    下班回家后这件事一晚上都在我的心头萦绕,内心充满了愁苦,隐隐觉得前幼儿园的噩梦又要重演了,因为曼达是个两面三刀能量极大的人,得罪了她就等于得罪了和她一条阵线的卡伦、杜冰三个人,若是她们合起伙来在园长那里说我的坏话,众口铄金,我形单影只如何抵挡,又如何自保?只怕从此要永无宁日了。


    心中满是恐惧,虽然我知道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在上个幼儿园吃的苦头让我学会了低调做人,因此来这里工作后我便收敛一身锋芒,将姿态放得低到尘埃,卑微地尽心竭力辅佐每一位老师,只想与人相安无事,没想到却再次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忍无可忍只得反抗。


    第二天鼓起勇气去上班,一到学校就看见卡伦在走廊那头破天荒很亲热地冲我笑,一旁杜冰的表情却有些复杂和冷淡,未像平常那样和我打招呼,我心知曼达一定已经在背后告过我的状了,因为这两位老师的表现都很反常。


    进到教室一群孩子个个很欢喜地纷纷向我打招呼,仿佛我是个很受欢迎的老师,让我内心十分欣慰,也多了一份安全感。


    今天曼达没来上班,下午我仍像平日那般兢兢业业做足每一件职责内的事,在操场上杜冰突然笑着对我说:“你知道现在扎克每二十分钟就需要上一次厕所吗?”


    我诚惶诚恐地笑着回答:“之前不知道,你想让我现在带他去厕所吗?”


    她反问:“现在有二十分钟了吗?”


    “超过了。” 我回答,立刻起身招呼扎克跟我去厕所,过二十分钟又带他再去,只为向杜冰表明我愿意积极配合她的工作,并没有任何消极抵抗的意思。


    今天杜冰和我搭档到最后,她主持集体活动前特意告诉我活动中途需要我带两个孩子去厕所,我笑着点头答应。


    活动中间杜冰停下来叫我带孩子去厕所,从厕所回来她又对我说还有一个孩子要去厕所,到了厕所那个孩子却说尿不出来,我刚回到教室坐下打算写日志,杜冰又问另一个小女孩要不要去厕所,小女孩说不用,杜冰停下活动道:“你最好还是去一下,跟彦岚一起去。”我只好又放下日志笑容满面地再带那个小女孩去厕所,她也同样说尿不出来。


    至此我突然产生了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杜冰是在借着让孩子上厕所故意整我,因为活动中途带前两个容易尿裤子的孩子去厕所还说得过去,可后面两个大孩子也被强逼着去上厕所却是从未有过的事。


    原本我只是讨厌曼达,对杜冰的印象一直挺好,还担心她因为曼达的事误解我,可如果她真是在整我替曼达出气就太令人倒胃口了,但愿我只是瞎猜。


    第三天曼达回来了,梳着高高的马尾,仿佛有些示威的意味,可我还是连看都不想看她。


    午睡时小班的老师凯莉拿着一只大信封来收给行政团队买圣诞礼物的捐款,对我说:“你如果不想捐也没关系。”


    我连忙道:“不不,我想捐!”


    行政团队包括两位园长人都很好,我是真心想要向他们表达谢意,去钱包里拿了一张二十美元的钞票交给凯莉,这是学校规定捐款的上限。


    凯莉又让我回头告诉曼达如果想捐款的话去小班找她,我含糊地答应了,其实心里并不想和曼达打交道。


    曼达午休回来后我硬着头皮笑着将凯莉的话转告给她,她也笑着谢了我,不过笑容转瞬即逝,之后大家再无目光接触。


    下午室外活动时我一直在卡伦的要求下陆续带所有组的孩子上厕所,可是以前她从来不会对我有这样的要求。


    回到教室我吩咐我这组的孩子把脱下来的外套挂在教室门口,往常孩子们都是一进教学楼就把外套脱下来挂在厕所门口,上完厕所再把外套带回教室,但是嘉娜昨天告诉我从现在开始每天改在教室门口脱外套。


    其他孩子都按照指令行动,只有琪琪不听指挥仍然往厕所跑,我喊她回来,卡伦突然语气不善地在一旁冲我吼道:“她急着上厕所,你应该跟着她!”


    我只好赶紧叫上组里所有的孩子一起跟上,又嘱咐一个脱了一半外套的孩子挂好外套再自己过去,心里却有些困惑:卡伦明明看见我刚带琪琪在外面上过厕所,不知道是真的因为琪琪是早产儿不能等,还是因为她看不惯我才故意那么说的。


    带着六个孩子去厕所,这时刚从室外进来的曼达把自己组的六个孩子一股脑儿丢到厕所里,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自顾去了教室,剩下我一个人看着十二个孩子,厕所里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当我终于带着最后一个孩子离开厕所时,却发现厕所门口的长椅上和地上扔着几件曼达组里孩子的外套、帽子和手套,我气得不想管,转念一想又怕待会儿家长来找怪到我这个最后离开厕所的老师头上,只好帮曼达拿起那堆衣物。


    回到教室看见卡伦正在给孩子读故事,曼达无所事事地站在一旁,我故意大声问:“我在厕所门口长椅上发现几件外套,是谁的?”


    卡伦这时抬起头十分嫌恶地看了我一眼,我从中解读到两层含义:第一、我打扰到她给孩子读故事,令她很恼火;第二、“就你能,不就多陪孩子上了会儿厕所不乐意么,就来故意表功!”


    我被卡伦的眼神刺痛了,联想到她下午在操场上以及刚才在教室门口对我反常的态度,我知道前天与曼达之间的冲突并没有过去,而是一直在发酵,成为她们心里的一根刺,接下来无论我做什么她们都会看不顺眼挑我的毛病放大了进行解读,如果我不做点什么只怕将永远不得安宁了。


    我压低声音让几个来认领衣物的孩子把衣物放起来,曼达也过来帮了一下忙,她应该是意识到那些衣物是她丢下的。


    过了一会儿曼达下班了,我在心里打定主意:今天干脆直截了当和卡伦谈一谈,戳破那层彼此猜疑的窗户纸,让卡伦了解故事的另一面,争取她的支持,尽量打消她们对我的猜忌。有了这个想法,虽然有点紧张,心却轻松了,看卡伦似乎也不再那么令人害怕了。


    到了下班时间,卡伦穿上外套准备离开,我上前小声对她说:“卡伦,你有时间吗?我有些事想和你谈谈。”


    “当然,你想和我谈什么?”她回看着我,眼神里读不出任何情绪。


    我知道曼达一定已经添油加醋告了我的歪状,没必要对卡伦拐弯抹角,于是开门见山地说:“曼达对我的一些做法令我感觉很不好,我本来有些犹豫该不该说,因为我知道你们是朋友——”


    卡伦立刻打断我:“不不,这和朋友没关系,你有什么都应该说出来。”


    我接着道:“但我觉得你是个公平的人,所以我决定说出来。”


    我故意给卡伦戴高帽子,这样她接下来也不好太偏颇。


    “我感觉曼达经常对待我就像是她的私人助理或是佣人, 这让我觉得很不受尊重,前天午睡的时候艾琳吐了......”我描述了一下那天的情形。


    卡伦听完立刻说:“如果某个孩子吐了,其他人也会做曼达要你做的那些事。”


    我连忙解释:“我总是很愿意帮忙的,只是曼达的语气让我觉得很不被尊重,好像我没有选择必须去做。”


    卡伦向我确认:“那么不是因为你不愿意做,而是因为曼达的方式让你觉得不舒服?”


    我使劲点点头:“是的”。


    “她那天身体不舒服,可能导致态度不太好,你想让我跟她谈一下吗?”卡伦显然是在替曼达说话,我可以想象曼达一定在背后抱怨她生着病我却根本不帮忙,还给她脸色看。


    我道:“是的。本来那件事过去我也不打算再提了,可是今天又发生了一些事,平时我总是第二组进教室,有时杜冰最后进来我会主动提出留在厕所帮她照看孩子,因为我想她可能想在五点钟之前回家,而我反正也总要待到六点钟,可是今天曼达进来后直接把她那组孩子丢在厕所,连问也不问我一声,就好像——”


    “就好像那是你的责任。”卡伦接口道。


    “是的,这让我觉得不受尊重,也有些困惑。”


    卡伦竟然说:“我们经常让你带孩子上厕所不是因为这必须是谁做的事,而是因为你虽然和孩子一对一的时候没问题,但是当孩子多的时候对于混乱的控制能力不足。”


    我觉得卡伦这句解释根本站不住脚,因为操场上经常是几名老师一起,就算我控制能力不足总有能力足的,她们大可以轮流带孩子上厕所而无需全推到我一个人身上,况且让我一个人带十二个孩子上厕所就不担心我控制能力不足了吗?


    卡伦好像一直在强调带孩子上厕所的事,上学期在操场上我不情愿带曼达组的米米上厕所,她一定又在我背后告了状,加上卡伦自己不喜欢带孩子上厕所,所以格外在意这方面——其实我并不介意带孩子上厕所,介意的是单单只让我带,这令我觉得很不公平,仿佛低人一等。


    至于控制能力,我与没有多少幼儿园教学经验的曼达相比能力并不算差,只是我的性格和价值观让我不想用手段操控孩子,更愿意跟随孩子的脚步,给他们更大的空间和自主权,但孩子有时得寸进尺就显得我没有权威,而曼达只是喜欢用各种手段唬人和操纵人罢了,又擅于察言观色、逢迎拍马,表现得似乎很厉害,其实并无多少教育心得。


    这些想法我当然不能告诉卡伦,于是只是继续道:“昨天嘉娜告诉我要让孩子在教室门口换衣服——”


    “是的,我看见你今天是这么做的。”她点头表示肯定。


    “可是今天曼达让她组里的孩子在厕所门口换衣服,长椅和地上都是衣服、帽子和手套,我就只好拿进来了。”


    “是的,我看见你把衣服拿进来了。”卡伦终于露出了笑容,算是理解和接受了我之前打扰到她令她厌烦的举动,“下一次曼达再有什么让你觉得不被尊重的做法,直接告诉她,就说卡伦说的,让她把长椅上的衣服拿进来。明天是教师会议,你可以在会上把你的这些想法都说出来,我也有一些流程上的东西要说,还是你希望我帮你说?”


    “我希望你帮我说——还有上一次下雨,天又很冷,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曼达让孩子在外面玩水,结果所有孩子的靴子、鞋子、袜子、裤子还有一些上衣都透湿了,她却把所有孩子都丢给我,自己只换了一两个孩子。”


    “你觉得太多了忙不过来。”卡伦又帮我补充。


    “对,我就像打仗一样,”我一面说一面有些笨拙地比划着(卡伦忍不住笑了,仿佛通过我的动作想象到我当时的无助和手忙脚乱,觉得我其实并无太多公害),“整整忙了四十五分钟,筋疲力尽,曼达有问我一个人是不是可以,但是她说要回教室帮你——我能说什么呢?只好说可以。”


    卡伦道:“下次直接对她说不,让她留在那里帮你一起换衣服——我很高兴你今天能告诉我这些,我会支持你,明天是教师会议,你可以把想法说出来,大家面对面把话说清楚。”


    我连忙说:“我不想那样,因为我英语不好,我想让你帮我跟她说。”


    前幼儿园的教训尤在,我可不想大家当面锣对面鼓撕破脸皮,到时候曼达巧舌如簧和她的盟友们一起向我发难,我笨嘴拙舌又是个文化背景不同的外国人,只能束手成为被她们围攻的对象,有理也变成没理。


    卡伦说:“好吧,这次我会帮你跟她说,但是下一次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我希望你能自己站出来发声。”


    我又最后补充:“其他老师——嘉娜、杜冰和你——都让我觉得很舒服,没有不被尊重,嘉娜和杜冰很好,你也公平,所以我觉得我们是可以共事的。”


    我想向卡伦表明心迹,强调自己对她和其他人没有任何敌意,希望她们不要因为我和曼达之间的个人矛盾而猜疑我。评价卡伦时我仍是用了“公平”这个词,因为心知她是个聪明人,我和她原本也没什么交情可言,溢美之辞她也不会相信,这样反而比较有信服力——其实君子坦荡荡,又何须这些奴颜婢膝、虚与委蛇的策略,可是因为见识过太多眼界浅薄、心胸狭窄的人,我只有学会她们的方式才能少受伤害。


    卡伦大声道:“所以只是曼达,是她的方式。”


    我说:“是的。”


    结束与卡伦的谈话离开学校,我并不寄希望于这次谈话就能完全改变她们对我的偏见,也不确定明天的教师会议会平安无事,只是想通过这次对话表明自己的态度,消除卡伦对我的猜忌和厌烦,让接下来在这里的日子好过一些。


    星期四是例行教师会议,曼达从头至尾都表现得十分积极活跃,板着一张脸高声发表了许多意见,我仍是一副洗耳恭听大家发言的样子。


    会议快结束时曼达突然说:“有件事情我想讲一下。”


    我一听这话心知不妙,果然,她看向我气势汹汹地道:“彦岚,卡伦告诉我你去跟她说觉得我对你不尊重,还有对昨天的一些事有意见,你能当着我的面具体说说吗?”


    主持会议的南希听闻此话垂目转身面向办公桌做出一副不打算参与的姿态,我见躲不过去,只好问曼达:“你想说哪件?是不尊重的事还是昨天的事?”


    曼达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哪一件都可以。”


    我说:“我觉得你经常对我很不尊重。”


    “怎么不尊重?”她咄咄逼人地追问。


    “对,给个例子。”嘉娜也在一旁说。


    我于是将星期一的事简要说了一下,曼达等我说完立刻声色俱厉地开始反驳:“如果我的言辞有什么让你感到不舒服的,我向你道歉,但是那天情况紧急,我被艾琳吐了一身,她生病我也生病,当时教室里只有我们两个,我只能请你帮忙。”


    曼达的反应和表情与前幼儿园的尅拉简直一模一样,也是牙尖嘴利、咄咄逼人。说实话那天她是否真的生病我不知道也没看出来,她所谓的“被吐了一身”显然是夸大其词,顶多可能被孩子的呕吐物溅到一些,当时教室里拉着窗帘光线昏暗也不好判断,我只看见她一直抱着艾琳闲坐在那里却把正忙着准备零食的我支使得团团转,也心知她一向如此,可是她平日里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只逮着我一个人欺负使的都是暗劲,其他人不明就里,她现在避重就轻这么一说倒显得是我斤斤计较做得太过分——人类自从发明语言似乎就是用来歪曲事实的,真理往往掌握在巧舌如簧的人手里,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愿和她当面对质让不明真相的众人来当判官。


    刚刚还表现出不参与姿态的南希这时突然转过身来说:“彦岚,我想让你知道我们这里是一个团队,如果发生这种状况,所有人包括我如果在场都会帮忙的。”


    我辩驳道:“曼达,我并不是不愿意帮忙,其实我是很乐意帮忙的,甚至所有的事我一个人做也没关系,可是你对我说话的方式让我觉得好像是在命令我,这让我感觉很糟。”


    南希又说:“彦岚,曼达刚才已经向你道歉了,而且在那种情况下她可能不会有时间注意自己的语气或者说请你怎样,要是我的话,我会直接对在场的其他人说‘帮我拿这个,帮我拿那个’,她没有时间去做太多的交流。”


    我没想到南希竟然完全站在曼达的角度帮她说话,有些不悦地反驳:“就是交流太多了,如果她只是说一句‘我需要帮助’我会立刻过去帮她的,比如杜冰的方式就让我感觉舒服很多,她告诉我扎克每二十分钟需要上一次厕所,那么到时间我自然会去做的。”


    南希显然并不习惯被人反驳,继续道:“我们对你的期待是随时去支持和帮助其他老师,有什么看到了就应该立即去做,而不是要让人说,我说的这些话希望你好好想一想。”


    卡伦这时在一旁对我笑着插了一句:“抱歉我知道你不想在教师会议上说这件事。”我想她这是向我表明曼达提起话题是自己的意思,与她无关,怕我误会。


    曼达又当着南希的面声色俱厉地冲我说了几句,南希转头对她说:“曼达,有时你可能也要注意一下对杜冰说话和对彦岚说话语气的不同,就好像我对自己儿子和在外面对其他人说话的语气不能一样,想一想。”


    我心道:“要是曼达对我说话的语气能像对杜冰说话那样和颜悦色倒好了。”不过这话当然不能说出口。


    趁机向南希解释:“事实上我一直都是按照你的期待去做的,不用别人说总是随时看着准备帮忙。”


    我说的是实话,自从来到这个幼儿园我生怕哪里做得不到招人不满,平时做事总是很卖力,眼里总是看着哪里有活主动去做,但是没有人在别人眼里是完美的,这种听起来不谦虚的话极易把自己树成靶子,果然,卡伦立刻在旁边来了一句:“那么我不得不说你看东西的视野有些窄。”


    我也意识到刚才的话欠妥,连忙向卡伦陪笑道:“这一点我承认。”


    卡伦见我服软,出言缓和了一下:“不过作为第一年的新老师这也是正常的。”


    南希也道:“是啊,做了很多年的老师都是眼观六路的,我儿子就说我的脑袋后面好像长了眼睛。”


    没想到这时嘉娜居然横插一句:“对,就好像昨天餐桌上只有扎克一个,旁边有十个孩子乱成一堆,你却只管坐在扎克旁边。”


    我一直只认为卡伦、曼达和杜冰三人是同一阵线的,却万万没料到关键时候跳出来给对手送炮弹的竟是嘉娜,她时常喜欢在教师会议上发表一两句评论以显示自己的存在感和参与性,其实往往只是随大流,根本没过脑子,可今天她这大流随得也太不是时候了。


    我只得大事化小,笑着向她解释:“那是因为给我的职责表上要求我那么做。”


    卡伦帮我说了一句:“对,是有那么一个清单,上面有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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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她要做的事——不过昨天读故事时琪琪在那里乱动我是期待你能够制止她的,但是你坐在那里什么也不做,我只好停下来亲自让她坐到你身边去。”


    南希这时又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彦岚,我们平时也会有一些清单,比如冬天该干什么,可是如果今天是三十度高温我们就会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调整,而不仅仅是依照你的清单做事。”


    我无言以对,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调整?话说起来容易,事实上刚入职的时候我就是这么做的,有一次桌上只剩一两个孩子在吃零食我就离开去管别的孩子,恰恰是南希路过中班教室看见,特意走进来对我说“这些孩子还小,他们吃零食的时候一定要有人坐在身边”,是从那时开始我才严格执行这一点的,如今南希自己倒忘了。


    至于卡伦,她给我职责清单的第二天我在厕所里看孩子,恰逢大班孩子也来上厕所实在太拥挤,隔壁小班老师又过来抱怨太吵,我便没按清单上的要求将第一组孩子留在厕所直到第二组孩子来,而是先将第一组孩子带回教室,为此卡伦立刻很生气地过来质问我,我连忙赔笑向她解释又保证以后一定严格按照要求执行才消了她的气,从此我哪敢不依照她的清单做呢?


    还有读故事时我并非不管孩子,只是因为怕打扰到主持老师总是很小声,有些孩子稍微动动我也不觉得是大事,如果其他老师出声管了我又以为轮不到我来管。


    可是所有这些我不可能有时间和机会一条一条向南希和在场的人说明,她们也不会有耐心听我细说,因为没有人愿意承认很多事可能是她们自己的问题,说多了只会惹来对我更多的批评和挑剔。婆婆众多,众口难调,一个人即便再小心谨慎也不可能让所有人永远满意,无事则罢,一旦有事想挑毛病还不容易吗?这时往往只能由处于弱势没有话语权的人来当替罪羔羊平息众怒——不过南希在我心目中一直是个和善的人,所以我以为她只是有些糊涂。


    一直沉默不语的杜冰也加入进来:“还有昨天午睡时你在柜子的另一边,也许你是在忙着准备点心,可是这边几个孩子很乱都是我一个人在管。”


    如果被几个人指责倒也罢了,但如果被所有人指责那性质就变了,我突然觉得现场的情形有些荒谬,我被曼达欺压了一年多,在她实在过分的情况下忍无可忍说出来为自己发声,没想到情势竟在不知不觉间演变成了大家集体揭露我的种种不足,我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这仿佛前幼儿园噩梦的重演,只是在这里众人说话还算克制,否则真成了另一场批判大会。


    我感觉比窦娥还冤,因为第一,我毕竟只是个兼职老师,自问一直兢兢业业、小心谨慎、态度良好,如果真像她们要求的那般处处完美,直接当优秀班主任得了;第二,要论起来曼达的问题更多能力更不足,还总是拈轻怕重把自己的职责推给我,我多次看见卡伦亲自替曼达掩盖和弥补过错,只因为她有人罩着便没人说她一句,也未免太双重标准了;第三,在学校里比我做得差混日子的老师多了去,来我们班帮忙的大多数轮值老师能偷懒就偷懒,为数不少在孩子午睡时只顾看手机,我们班这几个老师看在眼里也不能怎样,顶多给轮值老师弄个职责清单,对我这样认真负责从不躲懒的人反倒鸡蛋里挑骨头墙倒众人推,实在令人心寒齿冷。


    我明白,其实问题的重点不在于我做得有多少不足,而在于“看你不顺眼,做什么都是错”。


    事已至此我还能说什么呢?当所有人都不向着你,势单力孤,即使再大的委屈也只能打落门牙和血吞,再多说任何话都只能招致别人更大的反感和反弹。


    南希看出我的局促,微笑着接过话头:“彦岚,我希望对于你接下来的教师职业发展,你要学习的是多关注周围的状况,提升自己的能力,而不是仅仅把自己当作一个兼职老师来看待。”


    我很感激南希在这时保全了我的颜面,给我递过来台阶,连忙借坡下驴,做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身体前倾,满脸微笑地连连点头称是。


    嘉娜居然还来了一句:“就是,你不是助理,是团队的一员。”


    我也很感激嘉娜的这句话,虽然她在关键时刻临阵倒戈,但我知道她只是就事论事没有恶意,平时也一直对我平等相待、有话直说、不吝帮助。


    对于杜冰我也感激,除了刚才那句,她作为曼达的好朋友今天从头到尾没怎么说话,无论出于何种原因,我觉得她至少是个不搬弄是非的人。


    南希既然发话,大家也不好再说什么,卡伦又提了一下曼达下雨天把所有湿孩子留给我、昨天把自己组孩子的衣服丢在厕所门口长椅上让我拿回去这两件事,建议我“不行的时候就说‘不’,需要帮助的时候就找人帮忙”,南希也给了我一些指导性意见。


    我顺势提出:“可不可以把午睡后带到厕所的孩子数目限制在六到八人,因为昨天有十二个孩子,实在太拥挤了。”


    我知道这时提一些无伤大雅的要求一方面显得我虚心接受意见、积极参与改进,令一方面其他人因为刚刚占了上风要显示大度,应该不会反对。


    果然,卡伦立刻道:“当然可以,六到七人是最合适的数目。”


    嘉娜也跟着说:“你当然可以把一些孩子留在教室,我看你昨天带了十一个孩子去,还想‘哇,她怎么带了那么多?’”


    我笑着说:“是十二个,后来又去了一个。”


    心道若不是其他老师为了减轻自己在教室的压力把孩子都推给我,我能如此“自不量力”吗?可我如果擅自留几个孩子在教室她们肯定又是一肚子意见,今天正好当着南希的面领了这道“圣旨”,以后我的工作就会轻松很多。


    我又趁机问:“还有关于琪琪,我现在知道她很怕冷,上厕所需要立刻去,还有什么其他我特别需要知道好照顾她的吗?”


    琪琪是个早产儿,和其他孩子不太一样,有一天天气很暖和我便没让琪琪穿雪裤,结果被卡伦说了,后来回教室帮琪琪换上雪裤出门碰见南希,她又叮嘱我把琪琪衣服上的帽兜戴起来,还有昨天琪琪不听话自己往厕所跑卡伦反而让我跟着她,我想让南希和卡伦知道,我之前做的让她们觉得不到位的地方不是因为我不配合或能力差,而是因为我不了解情况。


    卡伦连忙又很热情地跟我解释了一下,却并没有更多信息,只是说琪琪的肚子上有一个管子,有时她会说肚子疼,但是无需担心。


    嘉娜又在一旁补充:“有什么问题就说出来,别等。”


    南希也笑着道:“我很高兴你能问这些问题。”


    我笑着点点头,大家笑作一团,曼达居然也装模作样地向我露出一脸充满赞赏和期许的笑容,我看了她一眼,好像也在对她笑,但立马将目光移开,心里恶心得不行。


    离开南希的办公室,心里却怨气冲天,别人可以把我说出的事实强塞回我嘴里逼我咽下去,我内心真实不虚受到不公正对待的感受却不会骗我,整件事情实质上就是:我长期受到曼达的恶劣对待,忍无可忍反抗了一下便招来她的小圈子打击报复穿小鞋,无奈之下向卡伦反映情况又遭曼达在教师会议上倒打一耙,为自己辩驳时还招致班上所有老师集体众口一词指责我的不是,虽然她们非常克制点到即止,我也闪得快没给她们更多伤害我的机会。


    在操场上,心里憋着一股怨气,身体如坠冰窟,我想如果情绪有颜色的话,我的周围一定笼罩着一团黑气。


    杜冰坐到我常坐的地方,我索性坐到卡伦总爱坐的长椅上——平时我总是识趣地把长椅留给卡伦和其他老师,但没有规定兼职老师不能坐长椅,今天我就要让她们明白,不要把别人的忍让当成软弱,把别人的谦让当作理所应当。


    卡伦和曼达随后来到操场,她俩心知冤屈了我,似乎都有些怕我,围在杜冰附近站着,离我远远的——她们虽然个个说起话来义正词严一套一套的,其实色厉内荏内心懦弱,所以才总是抱作一团。


    我突然再也不觉得孤单弱势,一个人坐着倒也自在,什么都不在乎了——怕她们什么呢?她们又能把我怎样呢?反正大家脸皮已经撕破,我以后只要工作做得让她们没什么话说,再也不用看她们脸色,倒好过之前不明不白受她们三个人的挤兑和猜疑;既然找茬说我能力差不管孩子,好啊,我从今天开始便管给她们看,再也不用束手束脚,反而还能显示我的权威。


    这时几个孩子跑到我身边,嘴里发出“皮卡皮卡”的声音,告诉我:“这是皮卡丘打招呼的方式。”


    我笑着回应他们,内心突然一片清明——和那些内心充满算计歪曲事实的小人比起来,小孩子身上的美德实在太可贵了:总是善良,总是天真,总是真诚,毫无偏见,毫无傲慢,同样作为弱势群体常常像我一样蒙受冤屈无法开口为自己辩白,却又总能迅速遗忘自得其乐——我在这里的目的原本只是为了他们啊!


    下班前刚好轮到我和曼达留守,她带孩子做活动读故事的时候我就大声管教不听话的孩子,根本不在乎是否打扰到她,下班时曼达堆着笑和我说再见,我也堆着笑和她说再见。


    第二天带我这组孩子去操场之前特意一遍遍确认了所有孩子的穿戴是否齐全——多事之秋,我可不想让人抓住把柄。


    刚到操场一会儿曼达也带着第二组出来了,我还暗暗惊叹她给孩子穿戴的速度竟如此之快,看来能力确实比我强。


    不过很快就看见卡伦一脸不高兴地从教室出来把第二组的两个孩子带回去穿冬靴,其中一个孩子甚至只穿着洞洞鞋就被曼达带出来了。过了一会儿卡伦又拎着另外两双冬靴出现在操场上,委婉地笑着冲曼达喊道:“我找到了另外两个孩子的靴子!”曼达则一脸懵圈的样子,似乎有点不在状态——她们才在教师会议上指责我能力不足,这两天曼达的工作就屡屡失误,卡伦虽然一直跟在后面帮她弥补也难以掩盖,这打脸来得也太快了!


    从操场回去带各组孩子上厕所的时候曼达又把她那组孩子丢给我,居然还厚着脸皮问我需不需要她帮忙,这回我毫不客气地对她说:“我宁愿照顾自己组的孩子。”


    她原先还挤着笑的脸立刻拉下来,很不乐意地在厕所里的椅子上坐下。


    我知道自己肯定又得罪她了,她今天回去对其他人肯定又有得说了,可是我才不管她高不高兴呢,反正这件事已经向卡伦报备过了,是卡伦让我说“不”的。


    回到家心里竟不似前几日那般难过,仿佛第二只鞋子落了地,而且现在势能在我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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