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画房,钱画匠已经在里头继续昨日的活,王掌柜带朱颜进来后,他也不客气立刻给她分派活。
他指着一堆扎好的灯笼胚说,“这是孙记小儿铺要的六只灯笼,要作滚边线,加草药花纹。剩余的四只是东街新开云记茶铺要的,不用滚边,但是要将字写正写对称,若是一点不对,会被退货,到时候损失都是你赔。”
钱画匠将王掌柜写好的单子递给朱颜,上头写清楚了顾客的具体要求和图样模板。
朱颜立刻坐直了身子。
都是不需要颜料的样式,朱颜就只是滴了水在砚台里拿了墨开始磨。
王掌柜看她上手快,就笑笑:“中午管一顿,到时候到前头来找我就是。另外茶水在你右手边的隔间,要吃自己动手。”
朱颜点了头,坐下不废话,取了比细豪笔粗一点的次细笔蘸了墨尖,先勾滚边线。
灯笼是四面圆形的,编织骨架的时候就将边缘制作地圆润无棱角,因此她只需要左手转动灯笼,右手固定好笔的位置进行“滚动”,这样半圈一次,再下半圈,就勾好了一整圈。
当然,全程两只手都要稳,否则就坏了。
因是第一只,就算当练手也不敢敷衍或是自傲,因此勾第二圈的时候依然小心翼翼,尽量让自己手不颤、眼不动。
下头的滚边做好后,上面的滚边也如此做。
接下来就是写字。
她看过这城里的灯笼招牌,用的都是本朝惯用的正楷,少部分横向招牌便是扁势,当然大多数都是纵向,要取长势,避免因曲面变形影响认读。
她的字不算极好,一开始甚至写得歪歪扭扭,女先生也不嫌弃,时不时大方借两本字帖让她跟着临摹。
勤能补拙,练了三两年,总算是周正不少,女先生看了也笑着打趣说若是她出府去没个营生,倒是可以去寺庙外头起个代人写信或是卖字画的摊子。
没想到当初的苦练现在也是派上用场了。
朱颜不知该感慨一语成谶,还是该感谢当初坚持不懈的自己。
孙记小儿的六只灯笼都写完字描完边后,都倒挂在一旁的架子上晾干。
只因她还没想好画什么草药花纹,单子上也没指明要求。
思忖了一下想到小儿科大多是“脏腑娇嫩、易积食、易风寒风热”的特点,便先在纸上画了山楂、金银花、枇杷叶三种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花纹。
完成后想了想,先问钱画匠的意思。
钱画匠挑眉看了一眼,道:“药铺往日不用说,都是三七或是人参的花纹,就这两样就行,不用另外问。”
朱颜并不作声,将画纸放到一旁,继续画云记茶铺的灯笼。
云记的要求更高,她还没挣到钱,可不想先赔钱,因此这一个的时间就比孙记小儿用的时长更久。
到午饭点,收了桌面的东西去前头领午饭。
趁着钱画匠没注意她,顺带将那张草药花纹的图纸揣到怀里,拿到前面供王掌柜参详。
前头正有两名年轻汉子在和王掌柜说话。
朱颜猜他们就是负责扎架和糊面。
王掌柜看到朱颜出来,就对三人互相引见:“这是李大郎和李二郎,他们负责扎架糊面。这是朱娘子,以后接替尹娘子画花工的活。”
两兄弟手大脚大,穿着和邵远一样的苎麻短偈,黑色束脚裆裤,脚上都穿着草编的蒲鞋,肤色黑,眉格外浓粗,眼睛大。
看见朱颜,二人都闪过讶异,年长的李大郎盯了她的疤看了一眼就挪开了眼,年轻些的李二郎则将眼睛时不时放在她脸上瞧。
朱颜和他们略微点头示意,算是互相认识了。
李家兄弟是附近村里的农户,编灯笼是祖传的手艺,因此房前屋后都有一大山的竹林。
有顾客下订时他们就会来,空闲时就在家耕种田地,两头都不耽搁。
朱颜来时他们已经说完了话,李大郎收了结算好的工钱就带着弟弟走了。
中午的饭食装在一只篾篮里,盖着盖,朱颜看不到里头。
好在早上吃了两只炊饼,这会也并不是很饿,就拿出图纸给王掌柜参详。
王掌柜露出一个笑容,不过之前的都不如这个实心实意,“你倒是细心。”看了一眼,就道,“钱画匠怎么说?”
朱颜摇摇头,“钱画匠不赞同,让我直接画人参或是三七即可。”
王掌柜思忖一下,就道:“你先进去吃饭,我打发个小伢子去孙记小儿铺问问,看到底是要哪一个。”
小伢子就是外头专门跑闲的小孩子,帮人传信递东西,一般六七岁就能跑,积累记性和脚力,跑到十二三岁就去酒馆茶铺饭馆等地方做堂倌,或是做送钱代物、买物命妓的闲汉。
通常按距离算钱,这里离孙记小儿铺三条街,因此只需要一文钱即可。
提了蔑篮进茶水屋,里头放着一只炉子,上坐着一大壶茶水,另一张桌,几只方凳。
朱颜将篾篮盖子揭开,里头是叠放着两只炊饼、半个巴掌大的一片煎豆腐,最下头是一搓腌辣瓜儿。
一共两份,钱画匠一份,她一份。
意料之中的饭菜。
朱颜并不失望,她是来挣钱的不是享福的,吃饱了下晌才有力气干活。
吃完所有的东西,将碗腾出来洗了洗,倒了茶壶里的茶水——用的是散茶,冲泡一壶能供几个人吃一整日。
干了一晌午,她也有了些手感,下晌云记的灯笼就没那么紧张了,速度也提了一些。
不过到天色晚了,还剩了一只没写完。
抬头一看,钱画匠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外头天色也暗沉了下来,一副要下雨的样子。
归置收拾了东西,朱颜去了外头铺面,王掌柜也在整理柜台上的东西预备关店走人,见到她就说:“我预估你做不完,所以没进来告诉你。”
“孙记小儿铺掌柜选了枇杷叶的花纹。”
见朱颜面上有些赧色,王掌柜就笑着出来与她道:“不必如此,你今日可才第一天上工,这样的进度已经很不错了。原本按我预计,这两样活你得做够两日还不完。”
两人谁也没提钱画匠的事。
朱颜就点点头,她记下了事,招呼了王掌柜先一步出了铺子。
回了酒缸巷子,天色已经擦黑,邵远还没下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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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屋的庄嫂子正要去灶房,出来撞见朱颜,冲她笑着打招呼。
朱颜应付两声,开锁进了南屋,将外头的夹衫脱了就往床上一躺,舒服地谓叹了一声。
真累啊。
手腕酸,腰酸背僵,眼睛好像也有点花。
这两家的灯笼明日还得做到下半晌,毛两日的光景,一共才挣二十文钱。
钱真是难挣!
早知昨日就不买炊饼送人情了。
朱颜呈大字型躺在床上后悔着,外头传来叩门声。
她原以为是邵远回来了,睁眼看天色好像差不多,可转念一想回自己屋怎么会敲门,于是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开门。
冬云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块豆腐。
“朱娘子,我娘说多谢你昨日送的炊饼,今日我们出门露出豆腐铺,就多买了一块让我给你送过来。”
朱颜看了眼递到手里的豆腐,见是一小块,约莫一斤,用提前裁好的麻纸包了,外头捆扎着草绳,能用手提。
豆腐是个只要能吃苦就能上手的活,因此檀州城的民户区每两条巷子就有一家卖豆腐的,甚至还有挑担子沿街叫卖,竞争大,豆腐也就价贱。
一整板十二块,每一块不多不少足一斤,卖四文钱,足够三四口之家佐餐一顿,若是凉拌还能吃两顿。
冬云送来这块明显是一块,四文钱,正好比邵远租锅壶的钱多一点。
朱颜叹气。
这梁娘子还真是客气!
不过她不是拘泥的人,既然还礼的豆腐送来了,正好晚上做来吃了。
闻着带点焦糊的豆腐香味,朱颜瞬间来了精神,想着今晌午的煎豆腐,兴致勃勃地提着去了灶房。
先洗米,将粥煮上,等着水滚的时候里将豆腐切成手掌心大小的六张薄块,预备待会用薄油煎着吃。
这是一种较为奢侈的吃法。按平民吃法,大多都是用酱油或是豉汁加盐调味清拌,或是和蔬菜做成豆腐汤。
不过朱颜觉得即便自己忙活一整日不用做点好吃的,就是干了一整日苦力活的邵远,也得吃点除蔬菜以外的东西才行。
饭是死的,人是活的,吃饱了才有力气挣钱。
恰此时庄嫂子过来端盛着稀粥的陶锅,见她要煎豆腐,瞬间凑了过来,看了一眼东屋,露了个预备嚼舌根的神情。
“是她给的吧?”庄嫂子撇嘴,“今早我起身,看她娘俩背了个包出去,快到下晌时才回,包没了,一准儿是典东西去了。”
朱颜有点不信:“瞧着不像典东西度日的。”
庄嫂子就来了劲儿:“怎么不,去岁刚开春搬来的时候还带着好几个上了桐油的樟木大箱笼,已经教典行的小子来搬得只剩了一个。而且过年的时候还穿了两身茜草细缎子的好衣裳,啧啧,这附近就没一家妇人有她那样的料子,现在还不是一身也没了。更别提冬云那丫头,脸越来越黄,下巴也尖得能戳死人!”
“你且瞧着吧,过不了几日,她耳朵上的那对银耳铛也瞧不着了。”
庄嫂子对此嗤之以鼻,嘀咕道:“我才不信她早死的男人能给她买得起这些好东西,只怕有些暗门路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