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壁寺被拥抱在内陆群山之间,自松南市大力发展旅游业后,逐渐发展为松南市的著名景点之一,又因免费开放的缘故,除开慕名而来的游客,本地人把它当做天然有氧公园,太阳下山后便习惯去散步闲逛。
门口小摊贩用三轮车支起棚子,贩卖开过光的手串、辟邪的香囊和包装精美的檀香。旁边就是庙里的结缘堂,玻璃展柜里摆着的东西和小摊贩们的差不多,靠墙是厚重的经书,免费结缘。
寺内有颗近百年的银杏树,蘑菇云一样矗立在中庭,金黄的落叶层层铺叠,僧人微垂首,手持笤帚清扫着。
越过中庭便是大雄宝殿,殿前香客如云,四处升腾而起的青烟袅袅掺杂着朦胧雨雾;殿内身着居士服的人们虔诚诵经朝拜,低沉的靡靡之音四下响起,莫名震慑心灵。
香炉两侧有免费提供给游客的散香,倪夏从中取出三根,同其他扎堆在香炉前的人们一样恭敬礼拜,插入香灰。
其实很久以前她是不信这些的,以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来对待。之所以改观还得从倪盛平走了后说起,落魄后的家境不足以支撑她的生活和学费,胡明月也不管她。鹤壁寺距离她所在的学校不远,她每天会过来这里解决温饱问题,但学费的问题依然是个难题。
她突发奇想,也可能是人走走投无路的时候容易剑走偏锋,她想既然有那么多人相信菩萨,灵验的虽少,那也是有,那她是不是可以成为其中的少数,菩萨显灵给她一点运气。于是,胡明月从黑暗里走出来,举着她读完了高中。
菩萨真的显灵了吗?她从未真的深入思考,只是对此三分信仰七分恭敬。
“夏夏……”雨雾中传出一声叫喊,一位妇人举着雨伞,牵着约莫八、九岁的孩童径直朝她走来。
倪夏微微睁大的眼眸里有些恍惚,上次见面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掐指一算,快二十年了?曾经顾盼生姿,一颦一笑皆动人的女人历经岁月洗礼,剩下为人妻为人母的内敛脾性,眼角的细密纹路见证着她的衰老。
倪夏一时语噎,她不知该如何称呼秦晓婷,那一声“妈”如鲠在喉般卡住。
秦晓婷弯腰和小朋友耳语两句,后者接过大人递过来的伞,小碎步跑到廊檐下观雨,余光时不时探过来。
她在烟波缥缈的雨中闭眼,虔诚焚香的面容格外平和。
倪夏不禁想,她是在求菩萨保佑谁呢?
烧完香,她略显拘谨地走到她身边,低眉抬手勾起碎发到耳后,“赶时间吗……不赶的话我们聊聊天。”
原来觉得很高大的人其实没有想象中高大,秦晓婷的背驼了,鬓角染上白霜。
倪夏:“不赶。”
她们在寺庙里边走边谈心,小孩寸步不离地跟在秦晓婷身后,仰头好奇地看看她。
“过得还好吗?”
倪夏给出一个很中性的词语,“不好不坏。”
秦晓婷双手绞着,挤出的笑容里尴尬居多,显然话题的开展并不顺利,她硬着头皮讲:“不坏就是稳中向前,接下来一切就会慢慢往好的方向发展。我记得小时候你啊一点儿都不喜欢拜佛,笃定科学可以解释一切,死活不愿跟我一道去寺庙里拜拜。其实宗教信仰说白了还是给予安慰,当身处低谷,摊上泥泞的时候会想着有人拉一把,这时候拜拜菩萨,好歹心里有一把火在燃着,有时候就带你穿过黑暗了。”
倪夏不置可否,“人是在不断变化的。”
雨有飘大的趋势,附近有一座六角亭,周围遍植青竹。她们躲进六角亭里避雨,抖着外衣的雨珠。
擦干孩子头发沾染的水汽,秦晓婷问:“以后就留在松南市吗?”
倪夏抹开外衣外裤上的水滴,不假思索地说:“出差,过段时间就不在这儿了。”
长长的沉默,穿林打叶的背景音占据主旋律。
秦晓婷蹲下来,抻平整孩子的衣服,又替他擦干净鞋上沾着的泥土,低声嘱咐他要要做个爱干净懂整洁的小孩儿。
倪夏无波无澜地看着,转而去看白茫茫一片的混沌天地,那里除了风声雨声,什么也没有。
秦晓婷的声音响起:“那你一个人在外面一定要学会好好照顾自己,早睡早起,作息规律。尤其你还是个女孩子,时刻对个人安全上心。”
“知道的。”
秦晓婷直起身子,轻轻捶着发酸的腰,“嘴上说着知道,实际上阳奉阴违最在行。带你去水库那边玩,标志牌上写着不准下水,扭头你就跳进河里,仗着自己会游泳天不怕地不怕。”
“哪天你要真的听进去了……”
“听进去了你就会带我一起离开吗?”倪夏毫不留情地斩断她温情的碎碎念,目光看着她。
秦晓婷嘴巴嗫嚅着,想说两句什么,对上她过分平静的眼,忽然什么都说不出。
孩子忽然一声响亮的怪叫,追随空中一只划过的雨燕奔出亭子,秦晓婷扔下一句对不起,打着雨伞追过去,身影逐渐融入进白雾。
倪夏面无表情地看了会儿,其实以她现在的阅历来看待当年秦晓婷的选择无可厚非,但始终改变不了她被抛弃的结果。
她问自己怨憎吗?怨过、憎过,也曾在被抛弃前认真地爱过“母亲”,只是后来在时间的消磨中,那些怨憎一一消弭,她学着去放下。
如今她问出那句话,终于验证心中存在已久的答案:他们中无人坚定地选择她。
雨势半小时后才减弱,六角亭里的人趁雨小纷纷离去,怕晚点儿又是一场新的降雨。亭子旁边是通往青莲塔的百层阶梯,最底层依稀可见一抹塔顶掩映在摇曳绿树中,孤寂地矗立着。
倪夏在石板路上走得很慢,走到中途又是一角休憩亭,可眺望远方部分风景,城市的万家灯火影影绰绰,连绵的常青树绿浪摇荡,另一处的宝塔兀自沉寂地面向她,不动如山。
倪夏站在角度好的位置,更明了清晰地凝望这片景色,凝望那座古朴的灰塔。
有游客陆陆续续打着伞从上面下来,路过这角小亭,赶去参加其他分殿设置一日昼夜经行体验。
有脚步踏在石板,渐渐走入亭内,停留在她身后,“一个人出来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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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夏转过身,借着黯淡的光看向来人,反应很平,“周总晚上好。”
周丛樾一身鸦青色西服,脖颈的波点领带微松,内里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没系,商务的穿着里无意透露出几分不羁和随性。
他站在她旁边,单手搭着腰,望向那一片宁静,“不错的角度。”
“真巧,没想到再见面这么快。”视线移回她脸上。
咖啡馆不欢而散后,待他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不是没想过约她出来,苦于一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和机会。
这次投资短剧是某个项目的试水,却阴差阳错选中她所任职的公司,在开机仪式寻觅到她的踪影。
在亭外石板阶梯上站着的是编剧,他对倪夏有印象,刚开始还以为是特邀演员。他收起雨伞也进了亭子,笑着打招呼:“倪夏是不?老李他们掼蛋玩得不亦乐乎,留下你这么个年轻人落单出来逛,真不像话。”
他们在一行人在酒店用餐过后,大言不惭对松南市的风景名胜如数家珍,周丛樾也就顺势提议出门逛逛。编剧对佛学研究多年,边讲解着鹤壁寺的历史边欣赏风景,一来二去倒真兴起了几分兴趣,研究着庙宇内种种。
若不是忽逢阵雨打断,他们还准备去隔壁的古塔逛上一逛,听说那块的风景别有洞天,可惜天色已晚。
他们一起往下走,编剧套近乎和她聊了两句运营上的事。
“不画画了?”周丛樾忽然问她。
倪夏信口胡诌:“换行业了,运营这方面其实也挺有趣,意想不到的收获很多。”
“那没想过重新回到画画上?”很快下到一层,周丛樾问,“还有想逛逛的地方没?”
倪夏:“准备启程回去了,剩下的天气好再来也不迟。”
编剧眼力劲儿十足,笑得像个老狐狸,“我们也准备回去,反正都一道儿去酒店,这儿也不太好打车,直接坐我们的车,方便。”
“谢谢王编剧的好意,我还有其他事,去的地方不是一个方向。”
“很远的地方吗?怎么说你都是周总的朋友,我叫个司机送你过去,等你什么时候忙完了,再给你送回酒店,保障你的安全。”编剧暗自打量着周丛樾的脸色,面上是圆滑的笑。
周丛樾心如明镜,看她:“王编剧说得没错,熟人比生人多一分信赖。”
倪夏客气地婉拒:“谢谢周总和王编,真的不用,现在社会治安很好,我回酒店后会在群里报备的。”
气氛有一瞬间僵凝,周丛樾的表情里看不出喜怒,他盯着她许久,口吻清淡:“注意安全,有不对随时发消息。”
倪夏轻微颔首,跟他们一同走出寺门。门口停着两辆商务车,司机在旁边的树下抽烟,见人来赶忙掐了火星。周丛樾单独上了前面一辆,余下人挤在后一辆里,在如烟似雾的雨里绝尘而去,车轮胎压着积水溅出水花。
她注意到周丛樾身边没带助理,载着他那辆车的司机面孔很陌生,不过也有可能郑东不随行他这次的工作?
没再多想,她打车前往郊外的一栋三层自建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