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石榴记:百草堂的秋日良方
丰县的秋雨缠缠绵绵下了半月,青石板路被泡得发乌,连空气中都裹着一股潮腐气。百草堂的木门吱呀作响,掌柜王宁背着手站在柜台后,眉头拧成了疙瘩——案上的药斗空了大半,车前子、马齿苋这些常用止泻药早已见了底,可门口排队求药的村民还在往里头涌,每个人的脸都像被雨水泡过的黄纸,透着掩不住的疲惫。
“王掌柜,再给我抓点药吧!”排在最前头的李大娘抱着三岁的孙子,孩子缩在她怀里,小脸蜡黄,嘴唇干裂,连哭的力气都没有。王宁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额头,指尖触到一片滚烫,他又掀开孩子的衣角,只见肚子微微发胀,轻轻一按,孩子便疼得哼唧起来。“还是老毛病?”王宁声音沉了沉,“这几日吃了什么?”
“还能吃什么哟!”李大娘抹了把眼角的泪,声音带着哭腔,“粮仓漏了雨,米都发了霉,煮了粥喝,当天夜里就开始拉,一天拉七八回,药吃了两副,一点用都没有。”她身后的村民也跟着附和,有的说吃了受潮的红薯,有的说喝了路边的生水,症状竟都大同小异——腹泻不止,伴着低烧,浑身乏力。
王宁转身掀开药柜最底层的抽屉,里头只剩一小撮炒白术,他捏起一点放在鼻尖闻了闻,潮味已经盖过了药香。“这药受潮了,药效减了大半,不能用。”他把抽屉推回去,转身看向正在整理药包的妻子张娜。张娜穿着一身月白色的粗布长衫,领口别着个绣着艾草的香囊,香囊里装着晒干的陈皮,走动时便飘出淡淡的药香。她的手指纤细,却布满了细密的老茧——那是常年抓药、碾药磨出来的。见王宁望过来,她放下手里的药秤,走过来低声说:“方才清点了,止泻的药就剩这么点,还是前几日晒过的,要不……先凑合用?”
“不行。”王宁摇头,“百姓本来就病着,用了无效的药,耽误了病情怎么办?”他走到窗边,望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忽然想起什么,转身问:“前几日你说,雪丫头去后山采野果了?”
“是啊,”张娜点头,“她昨天回来还说,后山阴坡有片酸石榴林,果子红得发亮,就是酸涩得很,咬一口能酸掉牙。”她顿了顿,忽然眼睛一亮,“你是想……用酸石榴入药?”
王宁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泛黄的《本草》,指尖在书页上快速翻动,很快停在“石榴”那一页。“你看,”他指着其中一段,“‘酸石榴味酸、涩,性温,归大肠经,能涩肠止泻,治久泻、久痢’。这几日村民的腹泻,多是湿热困脾,久泻伤了正气,正需要这种收敛固涩的药。”
“可那是野果啊,能当药吗?”张娜有些犹豫,“万一用错了……”
“不会错的。”王宁合上书,眼神坚定,“我小时候跟着爹学医,他就用酸石榴治过痢疾,效果比寻常止泻药还好。只是这几年酸石榴少见了,倒把它忘了。”他转身看向里间,“婉儿呢?让她跟我去后山一趟。”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从里间窜了出来,正是护道者林婉儿。她穿着一身藏青色的短打,腰间系着把弯刀,头发高高束成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脸上带着几分英气。“掌柜的,叫我?”林婉儿快步走过来,手里还拿着块刚磨好的药杵,“是要去采药?”
“对,”王宁点头,“后山阴坡有片酸石榴林,你熟悉地形,跟我去采些果子回来。”他转身拿起墙角的竹筐,又摸出一把油纸伞,“把你的弯刀带上,路上可能要劈开路障。”
林婉儿咧嘴一笑,把药杵放回桌上,抓起腰间的弯刀:“放心吧掌柜的,后山我闭着眼睛都能走!不过这酸石榴……真能治腹泻?我前几日尝了一个,酸得我直咧嘴,还以为只能当零嘴呢。”
“药材不分贵贱,对症就是好药。”王宁撑开油纸伞,“走吧,早去早回,别让村民等急了。”他刚走到门口,就见药材商人钱多多披着件锦缎外套,摇着扇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个伙计,手里提着个黑漆木盒。
“哟,王掌柜这是要去哪?”钱多多眯着眼睛,目光扫过门口排队的村民,又落在王宁手里的竹筐上,“难不成是要去采药?这下雨天,山路滑得很,可得小心。”他把扇子收起来,拍了拍身后的木盒,“我这刚到了批西域来的‘止泻神药’,用的是雪山雪莲、沙漠苁蓉,一剂就能止腹泻,要不要看看?”
王宁停下脚步,淡淡道:“多谢钱掌柜好意,只是我百草堂用药,只看对症与否,不看产地贵贱。”
钱多多笑了笑,语气带着几分嘲讽:“王掌柜还是这么固执。这野果子能当药?别到时候治不好病,反倒砸了百草堂的招牌。”他打开木盒,里头装着几包用金色纸包着的药粉,“你看我这药,包装都这么精致,一看就是好东西,村民肯定愿意买。”
王宁没再理他,提着竹筐走出药铺。林婉儿跟在他身后,小声说:“这钱多多,就知道卖些贵得离谱的药,上次张大叔买了他的‘止咳药’,吃了三天,咳嗽更重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王宁没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雨还在下,山路泥泞不堪,每走一步都要陷进泥里。林婉儿走在前面,弯刀一挥,便把挡路的荆棘劈断,她的动作利落,脚下稳得很,显然是常走这条路。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林婉儿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掌柜的,你看!”
王宁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阴坡上长着一片石榴树,树干粗壮,枝叶繁茂,枝头挂满了红棕色的果实,像一个个小灯笼。果实圆滚滚的,表面有几道钝棱,雨水打在上面,泛着油亮的光。他快步走过去,伸手摘下一个,果皮厚而韧,捏在手里沉甸甸的。他用弯刀划开一道口子,里头的果肉呈淡红色,颗颗饱满,凑近闻了闻,一股酸涩味扑面而来。
“就是它了。”王宁眼睛亮了,“多采些,挑熟得透的,果皮红得深的。”他蹲下身,把竹筐放在地上,开始小心翼翼地采摘。林婉儿也跟着动手,她的动作快,不一会儿就摘了半筐。
“掌柜的,你看这果子,”林婉儿拿起一个酸石榴,“皮上还有霜呢,是不是更甜些?”
“不是甜,是更涩。”王宁笑着解释,“这霜是果实分泌的蜡质,越厚,说明果实越成熟,涩味越重,收敛的药效也越强。”他把采摘好的酸石榴放进竹筐,“够了,这些应该能制不少药。”
两人提着竹筐往回走,刚走到山脚下,就见钱多多的伙计站在路边,似乎在等他们。“王掌柜,我们家掌柜让我跟你说,”伙计递过来一张纸条,“要是酸石榴没用,随时来找他,他的‘止泻神药’还留着。”
王宁接过纸条,看都没看就揉成了团,扔进路边的泥里。“告诉你们掌柜,百草堂的药,不用他操心。”他提着竹筐,头也不回地往县城走去。雨还在下,可他的脚步却比来时更轻快了——他知道,这一筐酸石榴,或许就是解丰县百姓之困的良方。
竹筐刚被抬进百草堂,潮湿的空气里便飘进一缕独特的酸涩气,混着药柜里的陈皮香,竟生出几分清冽来。张娜快步迎上来,伸手拂去筐沿的水珠,看着满筐红棕相间的酸石榴,指尖轻轻摩挲过果皮上的钝棱:“这果子看着就扎实,比集市上卖的甜石榴沉多了。”
王宁将湿淋淋的外衫脱下来搭在竹竿上,转身走向炮制间:“张阳呢?让他把烘干炉升起来,再准备些诃子和肉豆蔻,要去年收的陈货。”话音刚落,一个穿着青布短褂的年轻身影从里间跑出来,正是药师张阳。他约莫二十出头,头发用一根木簪束在脑后,左耳后别着支毛笔,衣襟上沾着些褐色的药粉——那是方才碾药时蹭上的。
“掌柜的,您回来啦!”张阳手里还握着药碾,滚轮上沾着未清理干净的白术粉,“烘干炉我早就升着了,方才还翻了翻之前晒的陈皮,没受潮。诃子和肉豆蔻在第二个药斗里,我这就去取!”他说话语速快,动作也麻利,转身就往药柜跑,木簪随着脚步轻轻晃动。
林婉儿把竹筐放在炮制间的石桌上,拿起一个酸石榴在手里掂了掂:“这果子皮真厚,得剥到什么时候?”说着就抽出腰间的弯刀,想直接劈开,却被王宁拦住了。“别用刀,”王宁从抽屉里取出一把小巧的铜制水果刀,“酸石榴果皮韧,用刀劈容易溅到果肉,得顺着棱缝慢慢剥。”他拿起一个酸石榴,拇指抵住果皮的钝棱,轻轻一按,果皮便裂开一道细缝,再顺着缝慢慢撕开,露出里面裹着淡红色果肉的籽团,酸涩气顿时浓了几分。
张阳抱着诃子和肉豆蔻回来,见王宁剥得仔细,也学着样子拿起一个酸石榴:“掌柜的,这酸石榴入药,是只要果肉,还是连籽一起用?”“只取果肉,”王宁把剥好的果肉放进瓷盘里,“籽太硬,药效难出,而且容易硌牙,制成丸剂不方便。”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果皮也留着,晒干后能涩肠止血,以后或许用得上。”
三人分工合作,王宁和张阳负责剥果肉,林婉儿则把剥下来的果皮摊在竹筛上,拿到烘干炉边晾晒。炮制间里很快响起细碎的果皮撕裂声,偶尔夹杂着张阳的轻呼——他不小心被酸汁溅到了眼睛,揉得眼眶通红。“这酸汁真厉害,”张阳揉着眼睛笑,“比醋还酸,难怪能止泻,这涩劲一看就管用。”
剥好的果肉装满了三个瓷盘,王宁将瓷盘放进烘干炉,叮嘱张阳:“火别太旺,用文火烘,大概半个时辰翻一次,烘到果肉发皱、捏起来不粘手就行。”张阳点头应着,眼睛盯着炉口的温度,时不时伸手探一探炉内的热气。
趁着烘干果肉的间隙,王宁坐在桌边,拿出纸笔开始写药方。他写字时姿势端正,手腕悬着,笔尖在宣纸上落下,字迹工整有力:“酸石榴肉(烘干)五钱,诃子(煨制)三钱,肉豆蔻(去壳)二钱,共研细末,炼蜜为丸,如梧桐子大。”写完后,他把药方递给张阳:“待会儿按这个比例配药,炼蜜要用去年的枣花蜜,黏性好,制成的丸剂不容易散。”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半个时辰后,烘干的酸石榴肉取了出来,原本饱满的果肉缩成了暗红色的小团,捏起来干硬,凑近闻,酸涩气中多了几分焦香。张阳把烘干的酸石榴肉、煨好的诃子和去壳的肉豆蔻放进药碾,双手握住碾杆,前后推动滚轮,药粉随着滚轮的转动慢慢落下,细腻的粉末落在瓷碗里,呈浅褐色。
“掌柜的,药粉碾好了!”张阳把药粉倒在竹筛上,细细过了一遍,确保没有粗颗粒。王宁拿起一点药粉放在鼻尖闻了闻,又捻起一点尝了尝,眉头微微舒展:“嗯,火候刚好,酸涩味还在,没有焦糊味。”他接过药粉,倒进瓷盆里,加入温热的枣花蜜,双手快速揉搓,将药粉和蜜揉成光滑的药团,再取出一小块,搓成细细的长条,用刀切成梧桐子大小的丸剂,放在铺了油纸的竹盘里。
刚做好第一盘丸剂,门口就传来了李大娘的声音:“王掌柜,药好了吗?孩子又开始拉了!”王宁连忙擦了擦手,拿起三粒丸剂走出去,只见李大娘抱着孙子,孩子脸色比早上更差了,嘴角还挂着刚吐出来的奶渍。
“快,用温水送服,一次一粒,一天两次。”王宁把丸剂递给李大娘,又叮嘱道,“这几日别给孩子吃生冷的东西,煮点小米粥喝,养养肠胃。”李大娘接过丸剂,连忙从怀里掏出个粗布包,想给钱,却被王宁拦住了:“先给孩子吃药,钱的事以后再说。”
李大娘千恩万谢地走了,张娜看着竹盘里的丸剂,有些担忧:“这丸剂刚做好,还没试过,要是不管用怎么办?”王宁拿起一粒丸剂,放在手里掂了掂:“放心,酸石榴涩肠止泻是《本草》里记载的,再加上诃子和肉豆蔻辅助,肯定管用。”他话音刚落,林婉儿就从外面跑进来,手里拿着个空竹筛:“掌柜的,果皮晒得差不多了,我刚尝了一块,涩得我舌头都麻了!”
三人正说着话,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只见几个村民搀扶着一个中年男人走进来,男人脸色苍白,捂着肚子,脚步虚浮,走一步就忍不住皱眉。“王掌柜,快救救他!”为首的村民急声道,“他拉了两天了,刚才在路上差点晕倒!”
王宁连忙让男人坐下,伸手搭在他的脉上,又问了症状,和之前的村民大同小异。他从竹盘里取出三粒酸石榴丸,递给男人:“用温水送服,先吃一次,要是觉得舒服些,明天再过来拿药。”男人接过丸剂,颤抖着双手倒进嘴里,用张娜递来的温水送服下去,过了约莫一刻钟,他捂着肚子的手慢慢放了下来,脸色也好看了些:“好像……不那么疼了,也没那么想上茅房了。”
村民们见状,都围了过来,纷纷求要酸石榴丸。王宁让张娜和林婉儿帮忙分药,自己则站在一旁,看着村民们脸上的愁容渐渐散去,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这时,张阳从炮制间探出头来:“掌柜的,第二炉果肉快烘好了,咱们再做些丸剂吧,看这架势,今天肯定不够用!”
王宁点头应着,转身走向炮制间,看着炉口跳动的火光,听着外面村民的道谢声,忽然觉得,这秋日的雨似乎也没那么烦人了——这一筐不起眼的酸石榴,或许真能撑起百草堂的秋日良方。
第二日天刚亮,百草堂的门还没完全推开,就被村民们堵了个严实。昨日服了酸石榴丸的男人领着妻儿来道谢,手里提着一篮刚蒸好的红薯;几个老太太凑在门口,你一言我一语地夸着“王掌柜的神药”,连带着药堂里的药香都仿佛热闹了几分。
张娜系着围裙刚把药柜擦干净,见这阵仗,连忙笑着招呼:“大家别挤,丸剂还在做,张阳在里头碾药呢,按顺序来,都有份。”她刚说完,就见林婉儿从外面匆匆跑进来,脸色比往常沉了些:“嫂子,街上有人说咱们的酸石榴丸有毒,还说……还说吃了会让人便秘。”
“什么?”张娜手里的抹布“啪”地掉在地上,“这是谁在造谣?”正说着,王宁从炮制间走出来,手里还沾着炼蜜的黏性,闻言眉头一皱:“别慌,先看看情况。”他刚走到门口,就见几个村民站在街对面,交头接耳地议论着,其中一个正是对头药铺“济世堂”的伙计刘二。
刘二穿着件灰布短褂,袖子挽得老高,正唾沫横飞地跟村民说:“我可没骗你们!昨天有个老丈去百草堂拿了酸石榴丸,吃了半夜就喊肚子疼,便秘得直打滚,还是我们孙掌柜给开了通肠的药才好的!那野果子能当药?我看就是王宁想钱想疯了,拿人命当玩笑!”
“你胡说!”林婉儿气得攥紧了拳头,就要冲过去理论,被王宁一把拉住。他走到刘二面前,声音平静却带着分量:“刘伙计,你说的老丈是谁?住在哪里?我百草堂开了十年,从不用假药害人,你要是拿不出人证,就是造谣。”
刘二被他问得一噎,眼神闪烁了一下,又硬着头皮道:““就在……就在城西头,姓赵的老丈!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说着就要拉王宁走,却见人群里走出个白发老人,正是城西的赵老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赵老丈拄着拐杖,脸色确实不太好,他走到王宁面前,叹了口气:“王掌柜,不怪刘伙计,确实是我吃了你的丸剂后便秘了。”王宁心里一沉,连忙问:“老丈,你服药前可有便秘的毛病?”
“有啊,”赵老丈摸了摸肚子,“我常年大便干结,得靠吃些润肠的药才能顺畅。昨天听人说你的丸剂能治腹泻,我想着自己偶尔也会拉肚子,就来拿了些,谁知道吃了之后,拉肚子没犯,便秘倒加重了。”
王宁听完,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他转身对围过来的村民说:“大家听我说,酸石榴性温味酸涩,核心药性是收敛固涩,能止久泻,但它也有用药禁忌——便秘者忌用!赵老丈本就常年便秘,服了这丸剂,收敛作用加重了肠道蠕动减慢,才会便秘加重,这不是丸剂有毒,是用药不对症。”
刘二还想反驳,却被王宁打断:“你家孙掌柜也是开药铺的,难道不知道‘辨证施药’的道理?明知酸石榴的禁忌,还故意让有便秘的老丈来挑事,这就是你们济世堂的规矩?”刘二被说得面红耳赤,低着头不敢说话,人群里也响起了议论声,有人说“原来是自己不对症”,有人说“济世堂这是故意找茬”。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从街那头传来,只见县医馆的郑钦文骑着马赶来,他穿着一身藏蓝色的官服,腰间挂着药囊,看到这边的阵仗,连忙翻身下马:“王掌柜,我听说有人质疑你的酸石榴丸,特意过来看看。”
郑钦文走到赵老丈面前,仔细问了症状,又摸了摸脉,转头对村民说:“王掌柜说得没错,酸石榴含鞣质和有机酸,能收敛肠道、保护肠黏膜,确实是治久泻的良方,但它的收敛性对便秘者不利,这是《本草》里明确记载的用药禁忌。我前几日还和王掌柜探讨过这味药,他用药向来谨慎,断不会拿有毒的药害人。”
有了郑钦文的作证,村民们彻底放下了心,之前犹豫的人也纷纷上前求药。刘二见势不妙,偷偷想溜,却被林婉儿拦住:“把你刚才说的话收回去!不然我就去县衙告你造谣!”刘二吓得连连点头,灰溜溜地跑回了济世堂。
赵老丈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王宁说:“王掌柜,是我没说清楚自己的毛病,差点坏了你的名声,我这就去跟街坊们解释。”王宁笑着摆手:“没事,老丈,是我没问清楚你的过往病症,也有责任。”他转身从药柜里取出些火麻仁,递给赵老丈,“这是润肠的药,你回去煮水喝,便秘会好些。”
郑钦文看着忙碌的药堂,笑着对王宁说:“你这酸石榴丸,倒是给丰县的百姓解了燃眉之急。不过,用药禁忌还是要多提醒,免得再出误会。”王宁点头:“我正打算写些告示,贴在门口,把酸石榴的药性和禁忌写清楚,让大家都知道。”
这时,药材商人钱多多提着个礼盒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歉意:“王掌柜,前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小看了酸石榴的药效,这是我从西域带回来的葡萄干,给你赔个不是。”他顿了顿,又说,“我看你这丸剂疗效好,能不能跟你商量,我从你这儿进货,销往其他县城?”
王宁看着钱多多,沉吟片刻:“进货可以,但有个条件——你必须把酸石榴丸的用药禁忌跟买家说清楚,不能让对症的人错过,也不能让禁忌人群误用。”钱多多连忙点头:“放心,我一定照做!”
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在百草堂的匾额上,“对症施药,仁心济世”八个字显得格外清晰。王宁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忽然明白,这酸石榴丸不仅是治腹泻的良方,更是检验人心的试金石——有真心求药的百姓,有恶意造谣的对手,也有知错就改的商人,而他要做的,就是守住医者的初心,让这味寻常的野果,真正成为百姓的福气。
钱多多的订货单刚敲定三日,百草堂的酸石榴就告了急。张阳把最后一袋烘干的酸石榴肉倒进药碾,滚轮碾过药粉的声音变得细碎——粉末里掺了不少果皮碎屑,是之前筛选时特意留下的,如今连这点“边角料”都要用上了。“掌柜的,后山的酸石榴摘得差不多了,再采就得往更深的林子里去,那片林子常年背阴,雨后路滑得很。”林婉儿擦着弯刀上的泥渍,眉头拧着,“昨天我去探了探,半山腰还塌了块坡,得绕远路。”
王宁正低头写告示,纸上密密麻麻列着酸石榴丸的用法与禁忌,闻言抬起头:“还有多少村民没拿到药?”张娜捧着账本走过来,指尖在账页上划过:“登记在册的还有二十多家,都是家里有老人孩子的,昨天李大娘还来问,说想多备两副给邻村的亲戚。”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济世堂那边最近也安静得奇怪,孙玉国没再让刘二出来闹事,反而关着门,不知道在搞什么。”
王宁放下笔,走到窗边望着后山的方向,雨虽然停了,山雾却浓得化不开。“婉儿,你明天再去后山一趟,多带些绳索,注意安全,能采多少是多少。张阳,你把剩下的药粉和蜜炼了,先给急需的村民送去。”他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钱多多的伙计满脸慌张地跑进来,手里的货箱摔在地上,里面的酸石榴丸撒了一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王掌柜!不好了!”伙计喘着粗气,声音发颤,“我们运去邻县的丸剂,被人告了!说吃了拉肚子更严重,现在县衙的人正扣着货,要您过去对质!”王宁心里一沉,连忙扶起伙计:“详细说说,是哪个村子?吃了药的人是什么症状?”
“是清河镇的,”伙计咽了口唾沫,“有五户人家,说吃了丸剂后,不仅腹泻没好,还开始发烧,呕吐。清河镇的李郎中说,您的丸剂里掺了‘毒果’,还把您告到了县衙。”张娜脸色发白,攥着账本的手指泛白:“不可能!我们的丸剂都是按方子做的,怎么会有毒?”
“别慌。”王宁稳住心神,转身从药柜里取出一小包酸石榴丸,又拿了些备用的酸石榴果肉,“张阳,你守着药堂,跟村民说清楚情况,我去趟清河镇。婉儿,你跟我走。”林婉儿立刻站直身子,把弯刀别在腰间,又从墙角抄起一根结实的木杖:“掌柜的放心,有我在。”
两人骑马赶往清河镇,刚到镇口就被几个衙役拦住。“是百草堂的王宁?”领头的衙役打量着他,“李郎中在县衙等着呢,跟我们来吧。”县衙大堂里,李郎中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长衫,手里捧着个瓷碗,碗里装着几粒酸石榴丸,见王宁进来,立刻上前:“王掌柜,你看看,这就是你卖的‘神药’!我徒弟吃了,上吐下泻,现在还躺在床上!”
王宁接过瓷碗,拿起一粒丸剂放在鼻尖闻了闻,又捻起一点尝了尝——丸剂里没有酸石榴的酸涩味,反而带着股刺鼻的苦味,药粉的质地也比自己做的粗糙。“这不是我百草堂的丸剂。”他肯定地说,“我做的酸石榴丸,用的是去年的枣花蜜,入口有蜜香,药粉细腻,你这丸剂里掺了其他药材,味道不对。”
李郎中脸色一变,又强辩道:“你胡说!这就是从钱多多的货郎手里买的,他说就是你家的药!”正说着,钱多多匆匆赶来,手里拿着一张货单:“大人,我冤枉啊!我给清河镇送的货都有记录,李郎中说的那批货,根本不是我送的!我查了,是有人冒充我的伙计,用假丸剂骗钱!”
王宁心里忽然明白,这是孙玉国的诡计——先是造谣,再是用假丸剂败坏名声。他转向县令:“大人,我请求当场验证。我这里有正宗的酸石榴果肉和丸剂,还有假丸剂,只需找个腹泻的患者一试便知。”县令点头同意,让人找来一个腹泻多日的村民。
王宁取出一粒正宗的酸石榴丸,让村民用温水送服,又把假丸剂的粉末倒在水里,递到李郎中面前:“李郎中,你敢让你的徒弟喝这个吗?”李郎中看着那碗浑浊的水,脸色煞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这时,林婉儿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押着一个人——正是刘二。
“大人,我在镇外的破庙里抓到他的,他正往假丸剂里掺巴豆粉!”林婉儿把一包巴豆粉扔在地上,“他还说,是孙玉国让他做的,只要败坏了百草堂的名声,济世堂就能垄断全县的止泻药生意!”刘二吓得“扑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大人饶命!都是孙玉国逼我的,我不敢不说啊!”
真相大白,县令下令捉拿孙玉国,又让人把扣下的真丸剂还给钱多多。李郎中羞愧地低下头,对王宁拱手道:“王掌柜,是我糊涂,轻信了谣言,差点坏了你的名声,我这就去清河镇贴告示,澄清此事。”
离开县衙时,夕阳已经西斜,钱多多跟在王宁身后,语气带着歉意:“王掌柜,都怪我没管好货郎,让你受了牵连。以后我一定亲自押货,绝不让假丸剂再流入市场。”王宁摇头:“不怪你,是有人故意作祟。只是眼下酸石榴不够,你的订货可能要推迟几日。”
钱多多却笑了:“我这次来,就是要跟你说,我在西域认识个商人,他那边有上好的酸石榴干,是用天山脚下的酸石榴晒的,药效比本地的还好,我已经让人去运了,过几日就能到。”王宁眼睛一亮,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原来危机之中,也藏着转机,而这小小的酸石榴,还在继续书写着百草堂的故事。
西域的酸石榴刚运到百草堂时,丰县的秋阳正暖得恰到好处。钱多多亲自押着马车来,车帘一掀,满车厢的红棕色果干便露了出来,裹着淡淡的天山雪气,酸涩中带着清冽的甜。“这果干是在天山脚下晒的,日照足,没沾过潮气,你闻这味,比本地的酸石榴还浓。”钱多多抓起一把果干递过来,指尖沾着细碎的果渣,“我特意让商人留了些带枝的鲜果,你看能不能种活,以后就不用愁药材了。”
王宁接过果干,放在鼻尖闻了闻,又捻起一粒鲜果——果皮上还带着未干的露水,棱棱分明,和后山的酸石榴比,个头更饱满,颜色也更鲜亮。“能种活!”他眼睛亮了,转头喊来王雪,“雪丫头,把这些鲜果收起来,选个向阳的地块,咱们试着种几棵,明年要是活了,就把后山的坡地都开垦出来,让村民们也跟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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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着,张阳从炮制间跑出来,手里拿着刚做好的丸剂,药香混着蜜香飘满了药堂:“掌柜的,用西域果干做的丸剂成了!我尝了一点,酸涩味更纯,比之前的药效还好!”他刚说完,门口就传来一阵熟悉的笑声,只见李大娘领着几个邻村的村民,手里提着装满红薯、玉米的篮子,走进来就往柜台上放。
“王掌柜,我们是来道谢的!”李大娘笑得眼睛眯成了缝,“邻村的老张头吃了你家的丸剂,腹泻三天就好了,特意让我们来送些粮食,说你们为了给我们找药,辛苦了!”她身后的村民也跟着附和,有的送来了晒干的野菜,有的拿来了自家织的粗布,不一会儿,柜台就堆成了小山。
王宁连忙推辞,却被李大娘按住手:“你要是不收,就是嫌我们的东西不好!你们百草堂的药,救了我们这么多人,这点东西算什么?”正说着,门口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只见郑钦文骑着马赶来,手里拿着一张红色的告示,脸上带着笑意:“王掌柜,好消息!县衙把你的酸石榴丸列为‘秋日便民良方’,让我把告示贴在你的药堂门口,以后百姓来拿药,还能从县衙领些补贴!”
围观的村民顿时欢呼起来,王宁接过告示,只见上面写着“百草堂酸石榴丸,对症施药,惠及百姓,特列为便民良方”,字迹工整,盖着县衙的红印。他正想道谢,就见两个衙役押着孙玉国走了过来,孙玉国穿着囚服,头发凌乱,头垂得低低的。“王掌柜,”郑钦文开口道,“孙玉国伪造丸剂、造谣惑众,被判罚赔偿百姓损失,济世堂也被查封了,以后他再也不能害人了。”
孙玉国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王宁,嘴唇动了动,最终只说了句“我输了”。王宁看着他,轻声说:“行医者,当以仁心为先,你若是早点明白这个道理,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百草堂的匾额上,“对症施药,仁心济世”八个字被染成了金色。王宁站在药堂门口,看着村民们提着药包笑着离开,看着王雪在后院种下西域的酸石榴苗,看着张娜和张阳在炮制间忙碌的身影,忽然觉得,这秋日的时光格外温暖。
钱多多走到他身边,看着满院的热闹景象,笑着说:“王掌柜,你这百草堂,现在可是丰县的招牌了。以后我的货,就只从你这儿进,咱们一起把这酸石榴丸,卖到更多地方去,让更多百姓受益。”
王宁点头,望向远方的后山——那里,王雪种下的酸石榴苗正迎着夕阳,枝叶舒展,仿佛在预示着来年的丰收。他忽然想起最初去后山采酸石榴的日子,那时的他,只是想为百姓找一味止泻的药,却没想到,这小小的酸石榴,竟串联起这么多温暖的故事,也让他更加明白,医者的初心,从来都不是名利,而是让每一味药材,都能成为百姓的福气。
秋风拂过,药堂里的药香与院子里的石榴香交织在一起,飘向远方,仿佛在诉说着这个秋日里,百草堂与酸石榴的故事,也诉说着一份医者仁心的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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