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闽南王妃身边伺候的老嬷嬷上前半步,厉声怒喝,“谁家的花冠都插白色的花,唐大人这是在咒我们王妃?”
唐知味一愣,随即深揖过膝,诚恳道歉,“王妃恕罪。
唐某只是觉得王妃容色气质极适合清雅清丽的花儿,倒是没想到那许多,实在是失礼,失礼”。
他这一俯身低头,闽南王妃的目光就锥子般落到他身上,像是想从他身上找出蛛丝马迹,又像想是透过他看到另一个的影子。
闽南王妃盯着唐知味久久不语,女掌柜等人皆是吓得大气不敢出。
萧软软忍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母妃!唐知味也是好意,不过就是不小心说错了话,拍马屁拍到了你的马腿上——”
“放肆!”
闽南王妃显然动了真怒,嗓子都有些劈了,尖细刺耳,“你在胡说些什么!”
什么马腿马屁股的!
她是在骂谁是马!
这么大了,还是这么粗鲁无礼!
现在更是胳膊肘往外拐!
唐知味是好意?是不小心说错了话?
他那样的人就算是不小心吃错了药,都不会不小心说错了话!
养她这么大,一点用都没有!
闽南王妃狠狠瞪了萧软软一眼,拂袖而去。
萧软软愣住,完全反应不过来闽南王妃怎么突然就发这么大火。
当年,她淘气把母妃的闺房点着了,母妃都没这么生气!
她下意识看向已经直起身体的唐知味,唐知味含笑揖手,“多谢郡主仗义相助,连累郡主受挂落了”。
萧软软莫名脸蛋滚烫,追着闽南王妃走了。
萧软软母女一走,伺候的丫鬟婆子顿时也走了个一干二净。
小乔夹在其中,头也不敢抬,生怕唐知味看到了自己,临时起意又把自己要回去。
女掌柜,“……”
这位唐大人怕不是跟她有仇!
她那么大一笔生意,就,没了?
女掌柜手中托着一只硕大的银托盘,托盘上已经摆满了首饰。
唐知味伸手拿起一只赤金镶红宝碧玺的手镯,叹气开口,“王妃其实并不适合这种过于艳丽富贵的首饰”。
闽南王妃显然也很清楚自己的优点,诸如步摇、耳坠等选的都以玉质为主,清雅素淡。
但只要是能“藏”起来的首饰,诸如手镯、臂钏等,却都选的富贵又贵重的款式。
还真是物如其主,表里不一啊!
女掌柜,“……”
她不关心王妃的品味,她只关心王妃付不付账。
“算一算,总共多少银子”。
女掌柜精神一振,唐大人竟然准备帮闽南王妃付账!
她错怪他了!
女掌柜生怕唐知味改主意,迅速拿来算盘,迅速算出了具体数字,期待看向唐知味。
唐知味笑,“闽南王府竟如此豪富,不过年不过节的,王妃出来逛个珠宝铺子,竟然能一次花出去几十万的银子”。
女掌柜默默接了一句,如果不是大人您捣乱,上百万也不是不敢想的。
所以,将功赎过,您赶紧地付账,然后把这些宝贝送到闽南王府,向您未来丈母娘赔罪吧!
唐知味转身就走,“这么大笔生意,掌柜的,你还不赶紧送到闽南王府,请王妃付账,难道是想等王妃后悔?”
女掌柜,“……”
所以,你刚刚那么理直气壮地吩咐我算账,竟然不是要付账?
那你到底凭什么吩咐我算账?
闽南王妃回去后,不耐烦地打发了在她身边逡巡,却怎么也不肯低头道歉的萧软软。
喝了好几盅茶却还是没办法静下心来,吩咐开库房,亲自拿着册子一个个清点各府送来的年礼。
精致贵重的珍宝古物慢慢抚平了她躁动的心,她索性又命人送来账册,就在库房中盘起帐来。
闽南王踏着暮色回府,听说闽南王妃去库房盘帐去了,一路寻到了库房,笑着从背后揽住她,调笑,“怎么?小财迷又在清点财产了?”
闽南王妃没好气瞪了他一眼,闽南王从袖中摸出一只蓝宝石的璎珞套上她脖子。
一颗颗蓝宝石宛如深海之泪流淌于金灿灿的项圈上。
闽南王妃惊喜,“从哪来的?”
她自忖也见识过许多奇珍异宝,这般品相的蓝宝,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从哪来的不要紧,要紧的是本王的爱妻喜欢,戴着还漂亮!”
闽南王一把将闽南王妃抱了起来,“好了,别点那些个死物了。
再珍贵的宝物也比不上本王的爱妃,可别累着了”。
闽南王妃惊呼一声抱住他的脖子,嗔,“都老夫老妻了,也不怕人笑话!”
闽南王身材魁梧,孔武有力,抱着纤细的闽南王妃毫不吃力,甚至还能腾出一只手去摸她柔嫩的脸颊,哈哈大笑。
“本王的确是老了,本王的王妃却是月宫仙子,永远也不会老!”
闽南王妃最是爱听这样的话,顿时笑开了脸,越发容色逼人,嗔怪捶了捶他心口。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王爷别总是说自己老,不吉利!这不,今儿都有人咒王爷了!”
闽南王妃将琅玕阁的事说了,其他的,她没提,只说唐知味看着是来献殷勤,却要亲手为她做一顶插满白花的花冠,明显是在咒闽南王。
片刻前还喜笑颜开的闽南王妃满脸郁色,郁郁不乐,“那唐知味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偏偏软软还说他是好心,是不小心说错了话。
我才不信!
京城中谁不夸他唐知味是京城第一个聪明人,聪明人还能说错话?还是那样的错话?”
闽南王也不信。
他本就对唐知味起了杀心,这时候更是杀气四溢,认真保证,“放心,不管他到底是什么心,他以后不会再到你面前放肆!”
闽南王妃抱着他脖颈的手紧了紧,将自己更深地贴进闽南王怀里,嘤咛撒娇,“妾最爱的就是王爷这般有男人气概的模样了!”
这句话,闽南王妃经常挂在嘴边说,但每一次听到,闽南王却还是会热血澎湃,脚下的步子顿时又快了几分,一边不安分地用脸拱闽南王妃的脖子。
闽南王妃咯咯娇笑……
……
……
萧软软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时不时地去有间医庐逛一圈,和白前他们一起吃饭说笑。
大多数时候,她都飘荡在外。
只不过,以前她飘荡在外是在京城四处玩乐闲逛,是在跟踪唐知味,谋划着打他闷棍。
而现在,她则将大多数时间放在了跟着乔氏“学习”上。
乔氏很忙,钱记商行的生意做得很大,处处都要她拿主意。
林墨还总是缠着她,能匀给萧软软的时间很少。
萧软软也不抱怨,大多数时候,她都冷眼在一旁看着她处理商行事务,看着林墨黏黏糊糊地纠缠她。
渐渐地,她就琢磨出了乔氏与众不同的魅力来。
第一次见到乔氏时,她的印象和大多数的贵女贵妇差不多,觉得乔氏是个漂亮的狐媚子,美则美矣,不值得她多看一眼。
可随着时间推移,随着两人越来越熟悉,萧软软越来越能看到乔氏藏在美貌之下的极致温柔来。
她的温柔不是她常见的大家闺秀浮于表面的温柔之态,而是体现在每一个细节的点点滴滴中。
在她眼中,林墨无趣至极,除了会折腾他那些铁条木棍,就只会黏黏糊糊地叫娘子,连表情都没有,连话都不会说的呆样子。
乔氏却总是能在从他从来没变过的呆样里,第一时间发现他渴了,他饿了,他焦躁了。
她递给他的茶永远是林墨能一口喝下的温度。
她那么忙,却总是会亲手给他做好吃的,做出来的味道永远是他喜欢的。
林墨明明不善言辞,被她几句话一说,就能妙语连珠,逗得她轻笑不止……
似乎,唐知味对前前就是这般模样,而前前对待霍幼安也是如此。
而她,怕是永远也不会有这般入骨的温柔,这般玲珑的心思,这般春风化雨的手段的——
萧软软垂下眼睫,装作没看到林墨越来越不善的眼神。
哼,不就是嫌她粘着他娘子么!
她还唾弃他一个大男人天天粘着娘子呢!
“大掌柜,兵部唐侍郎求见”。
乔氏就算嫁了人,成了林六奶奶,在钱记商行的伙计口中,也还是大掌柜。
萧软软倏然抬眼,乔氏的目光也落到了她脸上,顿了顿方道,“快请”。
唐知味亲自到访,乔氏立即放下手中的事,一边整理衣衫,一边问萧软软,“郡主同不同去?”
萧软软咬牙摇头,“他不知道我来寻你”。
不知道?
乔氏笑了笑,安抚捏了捏明显躁动的林墨肩膀,“相公,我去去就来,有事我立即遣人来叫你”。
林墨僵直耸起的肩膀放松了下来,重重点头,“有事叫我!”
有事叫你,还不如她自己解决了,快,还省了麻烦!
萧软软腹诽,乔氏的脸上却满是柔媚又信任的笑,又捏了捏林墨的肩膀,这才随着管事走了。
乔氏走了,萧软软和林墨两看生厌,林墨立即去稍间去磨那把刚刚成形的长弓。
萧软软在原地坐了一会,到底没忍住,轻手轻脚地往别院的外书房而去。
唐知味是贵客,又是外男,乔氏一定会在那里待客。
萧软软飞檐走壁,比乔氏到得还早,悄无声息落在外书房的屋顶上,揭开了一片瓦块。
外书房中,唐知味坐在客位的太师椅上,端着茶不紧不慢地啜着,意态闲散,风流天成。
萧软软心头没来由地抽痛,忙抬头看天,才没失态。
不多会,乔氏到了,两人见礼毕,乔氏开门见山问道,“唐大人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
唐知味眉目含笑,“原是有两件事要麻烦大掌柜,一便是西北马场一事”。
乔氏端起茶杯,不解,“西北马场交到我钱记,原是经过兵部核验,签了兵部的契书,盖了兵部的大印。
这几年来,我钱记也一直兢兢业业,虽说从中赚了钱,却也绝不敢克扣战马口粮,甚至以次充好以牟利。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知马场出了什么事,竟让唐大人亲自跑一趟?”
“惊鸿照影,风过留声,这世间的一切都会留下痕迹,其中,银钱留下的痕迹最难抹灭”。
唐知味没接她的话头,反倒提起了不相干的一个人。
“大掌柜应该听说过丰世子吧?
唐某曾帮过丰世子一个大忙,丰世子在死前将所有的私产都赠给了唐某。
唐某一整理才发现,丰世子竟做着人口买卖之事。
而他卖出的人虽然大多都是中老年匠人,却都能卖上天价”。
唐知味含笑望着乔氏,“天价”两个字在舌尖辗转流连,绻缱多情。
“大掌柜应当也知晓,丰世子颇有三两个烧钱的小癖好。
如果光凭世子俸禄、家中月钱,还不够个零头,总得想想其他法子”。
茶汤氤氲,乔氏美丽的双眼越发水波盈盈,柔柔切切回视,“唐侍郎此话何意?”
“倒也没什么意思,不过就是想起了大掌柜如今也嫁了个匠人,大萧最厉害的匠人”。
唐知味目光毫不避让,“唐某向来好奇,便求了霍指挥使查了查那些天价匠人的去处。
这不,就查到了西北马场。
当然,只是其中一小批,更多的人,下落不明。
霍指挥使这个人么,家世厉害,武功厉害就算了,偏偏脑子要用的时候,也极厉害。
大掌柜这些日子天天与唐某的未婚妻在一起,想必早已知晓,应当不会怀疑霍指挥使查不到那些人的归处吧?”
气定神闲的乔氏终于微微变了脸色,良久,她轻轻笑了起来,身上那股娇弱柔媚之气一扫而清,“唐大人,口说无凭”。
“那是自然”。
唐知味随手一抛,一直在手中把玩的红色石头落到乔氏手边的八仙桌上。
乔氏终于面色大变,猛地伸手握住,“唐大人想要什么?”
“钱,唐某只求财”。
乔氏冷笑,“如果唐大人真的查清楚了,想必就不会来我这求财了”。
唐知味并没有计较她刻薄的态度,宽容一笑,“的确,大掌柜的钱一半贴在了西北马场,一半则是姓萧,的确无有多少余财”。
当初,钱大掌柜是靠着对孝仁宗的救命之恩上位,靠着孝仁宗的提携,将家中的生意越做越大。
自然也得投桃报李,每年的红利,有大半都送到了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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