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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nounours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31章 机舱


    “来吧,艾莎!”曼迪头也不回地抱起艾莎。


    “我们去看电视机。”


    隔断的舱门打开的瞬间,浅肤色的皮肤咻然间升起一片血色。血色自指尖烧起,一路烧去细细的脖颈,还有原本平静的脸庞。


    睫毛频繁眨动着,胸脯也又开始剧烈起伏起来。


    另一只空闲的手不由自主地扒紧了腿边的沙发。


    樱桃红色短甲陷进皮质沙发的软皮,罗心蓓低着头默不作声。她快速地呼吸着,努力逼自己最好就这样坐在原地。


    别惹他别惹他别惹他。


    顶着那道近在咫尺的审视,罗心蓓抿了抿嘴。她的视线四处飘了一下,在第二段客舱中的一张座椅中戛然而止。


    一名保镖坐在那里,他正悠闲拿着一把手枪给它装填着子弹。


    曼迪抱着艾莎离开了这段机舱,转身带上了隔断门。


    隔断门关闭,罗心蓓默默收回了视线、


    她的心脏突突跳动着,跳得脑门有些晕。


    手一直被那只手握着,早就沾染了他的温度。


    “那个男人该怎么办?”


    在独处的寂静中,身后一个声音幽幽响起。


    “谁?”罗心蓓木然看向郑非。


    她还在恍惚着,声音也有些轻飘飘的。


    相握的双手慢慢放下,一起落在了郑非的左腿。


    “丈夫?”郑非漫不经心地说。


    手渐渐松开了一些力度,但又用手指把那只细瘦的手捏在指尖。


    他低头专心玩着她的手,等待着她的回答。


    丈夫。


    三个小时前那通电话中散漫语气带来的恐惧,在后背仿佛还留有一片森然的寒冷。


    罗心蓓垂着眼睛,她看着那每一根都比自己的手指粗壮一圈的手指捏着自己,就好像捏着她那同样脆弱的生命。


    他摊平了她僵硬的手,一点一点的,从掌心、手背摩挲去她的指尖。


    罗心蓓侧过头,她就当那手不是她的。


    “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了。”她还是有些气不过地呛了他一句。


    连她去为莫妮卡工作这样并不记录在档案中的事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郑非笑了一声。


    “雅各布塞斯,他的父亲有一家塞斯影视公司,母亲从事保险工作。在南加州大学读书,本科二年级,电影学院,学习导演。正在休学中,无恋爱经验。祝贺你。”他看向手中随他摆布的手,嗤笑一声,“他的初恋。”


    这一堆调查户口一样的信息,罗心蓓目瞪口呆。


    她扭回头,微张着嘴巴,无话可说地看着郑非那张凌厉的侧脸。


    “为什么在我得知那个男人不是你的丈夫时,我会更加愤怒呢?”手慢慢扭转,郑非摊开手掌,垫在那只小小的掌心之下。


    “男友——”粗大的五指向上合起,挑进女孩狭窄的五指之间。


    指间被强硬地分开,指蹼那种微微绷紧、撕裂的感觉,罗心蓓皱了一下眉头。


    “听起来,真是让人心烦的称呼。”五指自顾自地拢起,扣在一起。


    两只掌心紧密相贴。


    “与他交往了,因为喜欢他。心中没有任何人的存在,开始全部被他占满……于是打算托付终生,让我的女儿叫他爸爸,你们会成为一家人。”


    “真是通往幸福的一条路。”眼神看着握紧的双手,满是冰冷的不屑,“为什么你们会有这样幸福的想法。单纯的,只想就这样悄悄生活下去,没有另一个人的名字。”


    罗心蓓吸了一口气:“马克——”


    “在你想要说出点什么之前,请考虑清楚。”郑非慢吞吞地打断了罗心蓓的话。


    他抬起头,笑着看向罗心蓓:“让我开心,还是让我失望。让他活着,还是让他——”


    他盯着她的眼睛,话就这样点到为止。


    面前嘴角升起的那抹笑意,已经有了一些尽在掌握般的兴奋。一想到美国这种谁有钱谁就说了算的国家那些法律堪比狗屁,罗心蓓闭上了嘴巴。


    “乐乐。”郑非柔声低语,“你的幸福是个假象。上帝不允许你走上一条错误的路,所以我们才会再次相遇。”


    “他是个好人。”罗心蓓垂着眼睛,平复了几次呼吸,“我们之间的恩怨,不要牵连他。”


    手慢慢松开了。


    “给他打电话。”郑非拿起身边的一杯威士忌。


    “和他分手。原因——”玻璃杯停在唇边,他假装费解地拧起眉头思索了一番,又轻声笑起,“因为我?”……


    被放开的手,一瞬间终于好像散去了仿佛千斤重的禁锢。


    连呼吸也平缓许多。


    罗心蓓转身打开手袋,她掏出手机。


    “发信息就够了。”她小声说。


    【玫瑰小姐】:【雅各布,我思考了一下,还是认为我们最好不要再见面了。】


    手机在桌面亮了一下,又在一旁悄然熄灭。


    时针指向20:00,夜班也到了换班时间。玻璃门被推开,店内响起了一声清脆的铃铛声。


    “嘿,雅各布。”来换班的卡尔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咖啡店。


    他踩着时间来,第一件事就是先把棕色制服帽子慢吞吞地戴在了那头弹簧一样的金发上。


    店内已经静悄悄一片,只有几个零散的客人坐在那里。


    他们全都穿着一个剧组的衣服,仰头靠着卡座椅背睡觉。


    准备去更衣室换上制服之前,卡尔瞥了一眼雅各布。


    他正专心伏在卡座的一张桌子上,好像在画着什么。


    于是卡尔没有计较雅各布对他的忽视,他转头先去了更衣室。


    黑色水笔画出一条细细的线条,它歪歪扭扭,不是笔直,但充满了随意的美感。


    脑海的画面,与锋利的笔尖同步滑过纸张。它吝啬的只用一条线去代表那些裙摆,手臂,脸庞。


    笔尖唰唰刮了几下,填满了那头被风吹拂的黑发。


    它又唰唰两下,女孩的脸颊上布满了红晕的阴影。


    简洁的玫瑰一朵朵在笔尖绽放,就好像一支支种下的玫瑰。


    视线挪去那双迎着风的眼睛,笔尖渐渐停下。


    与它对视着,就好像想起了傍晚时的拥抱。


    蓝眼睛瞬时笑眯了起来。


    “明天给你带这个吧?”对着画,雅各布咧嘴一笑。


    “雅各布。”


    卡尔系着围裙走出了门后,“你已经下班了。”


    “哦,没错!”雅各布回过神来。


    手抓过水笔的笔帽,雅各布把水笔拧紧,他又抓起速写本,然后是手机。


    手机屏幕亮起,淹没进蓝色的眼睛。


    原本已经无法按捺住高兴的笑容,就这样凝固在嘴角。


    手机铃声在短信发出的五分钟后响起,充斥着安静的机舱。


    但是罗心蓓没有很快接起它。


    眼睛静静看了几秒手机屏幕上方显示的【雅各布】,罗心蓓抬起拇指,她打算按去挂断来电的按钮。


    “接电话。”


    耳边是不容拒绝的果断。


    通话接通的第一秒,雅各布停下了脚步。


    “我以为你不会接我的电话。”


    雅各布的声音在两人之间响起,他听起来像是笑了一声,但是谁都能听出他那股强撑的开朗。


    被身边那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等着看她的好戏,所以罗心蓓也并不想与雅各布多聊。


    “我想说的,已经全部告诉你了。”


    “你在担心艾莎?”雅各布问。


    “雅各布。”


    “嗯。”


    罗心蓓沉默了几秒。


    “艾莎的爸爸来了。”她轻声说。


    艾莎的爸爸?


    眼睛木讷地盯着对面的店铺,雅各布愣愣地点了点头。


    嘴唇咽下一口威士忌,郑非满意地放下了酒杯。


    手拿着酒杯,他看着手中冰球随着手腕的转动而转动,故意仰头发出一声惬意的叹息。


    “哦。”


    听筒中那个男人的声音,尽管微小,但雅各布听得清清楚楚。


    他看着那盏招牌的红色荧光灯,什么都忘记要说了,只剩眼睛还在眨动。


    听着雅各布在手机那头的沉默,罗心蓓很快说:“我们要去纽约了。抱歉。”


    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手机调了静音,像扔走一块烫手山芋一样扔回了手袋。


    后背疲惫地靠去椅背,罗心蓓扭头看着身后的机舱窗户。


    飞机在黑夜之中穿梭,窗外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手搭去沙发椅背的上方,穿过女孩单薄的后背。


    右腿抬起,搭在左腿的上方。


    郑非侧身转去罗心蓓的方向。


    “伤心了?”他歪头打量着她用力扭转的侧脸。


    肩膀耸动几下,罗心蓓摇头。


    “没有。”


    郑非笑出了声。


    “真可爱。”


    一只手勾过下巴让她转头时,罗心蓓差点条件反射地打开那只手。


    脑袋比身体反应得更快,她想起了那是谁的手,但是身体已经无法控制地慌张地向沙发一旁弹了一下。


    身体顿时僵住。


    罗心蓓一动不动,她眨着难耐紧张的眼睛,瞪着身旁。


    那只手收了回去,搭在了翘起的二郎腿上,郑非还是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


    她只瞪了一秒,就低头看去他们之间侥幸被她隔出的一段距离。


    玫瑰裙摆滑落膝头,露出她一半的右腿。


    “怎么离开肯尼亚的?”郑非问。


    “碰到了中国人的车。”罗心蓓软下了语气。


    “你另外一个妹妹呢?”皮鞋鞋尖慢慢晃动起来,郑非盯着罗心蓓垂下的眼睛,“那个生病的女孩。”


    他眯眼一笑:“回香港去了?”


    鼻尖粗重地吸了一口气,罗心蓓才把无语的眼神压下。


    “去上学了。”她真的懒得理他了!


    “什么学校?”郑非还在问。


    黑色西装裤挪了一些,紧跟着玫瑰裙的方向而去。


    它侵袭进那点微弱的距离,逼着人只能又得抛弃这道防线。


    “放轻松一点。”郑非无辜地看着罗心蓓,他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天。”


    手臂搭在右腿,纹着双羽纹身的手背垂在露出裙摆的腿边。


    他的食指时不时挑动几下,指背有意无意蹭过那片裸露的皮肤。


    “妈妈!妈妈!”


    门外传来艾莎的大哭,像是给罗心蓓的肺中注入了一管氧气。


    她猛然呼吸一次,迅速起身。


    裙摆轻盈落下,终于遮盖了她的双腿。


    郑非扭头看向门外。


    “这个时间——”罗心蓓看向郑非,“她该洗澡睡觉了。”


    她的视线落在他翘起的挡住过道的双腿。


    听着门外女孩那歇斯底里的哭声,郑非收回了还在兴意正浓的视线。


    “淋浴间在后面。”他说。


    右腿收回,他站起身。


    手里拿着玩具,空中小姐艾米丽步步紧跟曼迪的身后。


    “艾莎!艾莎!”艾米丽对着曼迪怀中的艾莎努力做着鬼脸,“瞧,狮子!”


    “妈妈!”


    已经过了对飞机那股兴头的艾莎只伸出手朝向前方。


    她满脸泪痕,张着嘴巴哇哇大哭着,整张脸哭得泛红。


    “艾莎是乖宝宝,好啦,我们要唱艾莎的歌啦。”曼迪抱着艾莎,她又急又轻地拍打着艾莎的后背。


    眼睛暼向前方那扇紧闭的舱门,曼迪不断地扭过身子,试着让艾莎别再看向那个方向了。


    “不要不要!”艾莎哭得一抽一抽,她歪着身子,向妈妈在的方向扑着。


    “天啊——”


    看着这鼻屎,啊不是,金币大点儿的小孩疯狂嚎哭的模样,杰森在一旁手足无措。


    他搓了几下双手,然后像祷告似的紧紧握起。


    其他几名保镖也全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们围在一起,眼巴巴地看着艾莎在曼迪的怀里像小鳄鱼一样翻滚。


    非常有力气的小女孩。


    隔断门终于打开了。


    曼迪也停下了反复的踱步,她松了一口气,看着夫人急匆匆地走出客舱向她们走来。


    然后是那个冷面的男人。


    他一身黑色,眼神淡漠。


    机舱内白色的冷光更是加重了他眉眼间那股挥之不去的狠决。


    还有在衬衫领口与双臂上露出的纹身。


    他的视线,随着夫人的背影逐渐飘来面前。


    曼迪吓得赶紧低下头去。


    “妈妈!”艾莎哽咽着扑去罗心蓓的方向。


    她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长睫毛与泪水糊成了一团。


    罗心蓓伸出了双手,她一言不发地接走艾莎,曼迪顺势放开了手臂。


    皮鞋走出舱门,停下了脚步。


    郑非站在舱门前,他看着罗心蓓抱着那个哭到几乎把所有人都逼疯的小女孩,低声轻哄着。


    那个小女孩——他的女儿。


    怀抱着艾莎,罗心蓓代替了曼迪的踱步。


    艾莎的脑袋沉沉枕在她的肩膀,把眼泪和热汗都擦在了她的身上。


    手拿起座椅上的狮子,罗心蓓递在艾莎的身边。


    “瞧,是狮子。”罗心蓓轻声说,“这是辛巴长大的模样,对不对?”


    “辛巴是一只超级勇敢的小狮子。”她听着艾莎的抽噎,笑起来,“艾莎喜欢辛巴,所以艾莎也很勇敢,对不对?”


    “辛巴——”艾莎伸手接过狮子。


    她还是死死趴在妈妈的身上,不肯抬头。


    “你是不是困啦?”罗心蓓柔声问。


    她抬手抹了一下艾莎脸上的眼泪。


    艾莎吸吸鼻子,她低头看着和她一起趴在妈妈怀中的狮子。


    那颗小小的脑袋倚靠着那个看起来明明撑不起任何重量的肩膀,或许在这两年内的每一个夜晚,她们都是这样度过的。


    停在一旁的脚步,终于向前迈去。


    视线在那头黑发的侧边,看去她的怀中。


    “艾莎。”郑非站在罗心蓓的身边,他挂起一个微笑,“你为什么哭。”


    这比钢板还硬的语气,罗心蓓背对着郑非翻了一个白眼。


    “她想念她的床。”她言语冷冰冰的,有些抱怨。


    “艾莎。”双手掐起腰侧,郑非微微俯身,“你会有一张新的床。”


    “爸爸——”说出这个词的时候,他生疏到忍不住拧起了眉头。


    他笑了一声:“爸爸会给你买。”


    艾莎抱着狮子,残余着眼泪的眼睛只在罗心蓓脖子的侧边看了一眼郑非,她就把脑袋埋进了罗心蓓的肩膀中。


    “妈妈——妈妈——”艾莎继续哽咽着。


    无奈的视线收回,挪去了罗心蓓的侧脸。


    “她为什么只叫妈妈。”郑非问。


    罗心蓓低着头:“她不会喊爸爸。”


    机舱乱了一阵,终于安静下来。


    厨房中已经好像成了一个烂摊子,艾米丽挑着眉毛,她用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表情整理着被她洒在桌面上的奶粉与水渍。


    一段客舱中已经关闭了明亮的灯,沙发被放平,铺成了一张柔软的床。


    眼睛看着前方舱内玻璃上拉下的帘布,郑非坐在面朝舱门的座椅中。手指点弹着扶手,他听着那些童话故事从门缝中飘来他的耳边。


    那喃喃自语般的女人的低声,在机舱的嗡鸣中像是被弹拨到颤动的琴弦。


    透过那道昏暗的门缝,他似乎能瞧见她低头看向小女孩的模样。


    垂着睫毛,黑发滑落肩膀。


    温和的眼神,轻缓的呼吸。


    还有上下翕动的双唇。


    距离纽约还剩三个小时。


    口中的童话故事停顿了一秒,罗心蓓转头看向了身后的那道门缝。


    它静静地在竖起一条光线,就像一只长久盯着她的眼睛。


    “妈妈。”艾莎抱着玩具,已经昏昏欲睡。


    罗心蓓收回视线。


    “嗯?”她继续轻轻拍打着艾莎。


    艾莎已经睡着了。


    她闭着双眼,黑发铺在身下,像一堆缠绕的藤蔓。


    “晚安。”罗心蓓低头亲了一口艾莎的脸颊。


    她又转头看了一眼那道门缝。


    静音舱门拉开,罗心蓓离开了艾莎睡着的客舱。


    她转身慢慢拉起隔断门。


    交叠的双腿放下,郑非悄然起身。


    回头的一秒,鼻尖差点撞上那个突然出现的胸膛。


    玛丽珍向后退了一步,罗心蓓的后背撞在了舱门上。


    她仰头望着面前笼罩的一片阴影。


    “你看起来很容易受到惊吓。”郑非低头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慌张。


    罗心蓓抿了一下嘴唇。


    “因为你突然站在我的身后。”


    郑非眯眼一笑。


    “你之前可是胆子大到惊人。”


    胸脯慢慢呼吸着,罗心蓓沉默了几秒。


    “那种情况下,没办法。”


    她说完,叹了一口气。


    手轻轻向前推去。


    “走吧。”她用食指关节顶了一下郑非的手臂,“她睡着了。”


    面前的人像扎根在此的树一样,一动不动。


    他只低头盯着她,带着嘴角的一丝笑意。


    手又抬起,推去了正前方。


    指尖按在结实的腰侧,大着胆子用了一些力气。


    “走吧。”罗心蓓又说了一次。


    视线在那颤动的睫毛落下,郑非低头看着推在他腰侧的手。


    右手抬起,他握住了她。


    攥着手中像棉花一样的柔软,他的笑声也像棉花一样轻柔。


    “好的。”


    两只手拉在一起,罗心蓓抬头看去。


    昏暗渲染了那浓稠的眼神,郑非正看着她,那像刀子一样的眼睛如今只剩另外一种柔和。


    他的视线,从她的眼睛到嘴唇之间反复。


    他直白地释放着他内心的想法,那溢于言表的情欲,极度渴望着占有什么东西。


    令人难以轻易逃离。


    “布莱迪先生。”罗心蓓平静地看向郑非,“按你说的,如果我真的不喜欢纽约,你就会让我回来。”


    情欲降下了一丝温度。


    连握着她的那只手也顿了一秒。


    郑非撇嘴:“好。”


    第32章 毛毯


    关于那个中国女孩所说的‘温水’,艾米丽站在厨房中,她面对着饮水机,竖着一根手指对着温度调节上「55度」的温水按钮足足思考了许久。


    犹豫又费解的手指,最终笃定地按下了100。


    饮水机烧开了沸水,自动停止。


    艾米丽把一只玻璃杯放去出水口,她瞪着眼睛,看着热水在玻璃杯中漫起了一层滚烫的白雾。


    “好了——”水过一半,艾米丽急忙按停了按钮。


    她直起身子,走去制冷机中拿出一盒冰块。


    冰块哗啦啦倒进热水,顿时发出轻微崩裂的声响。


    飞机在平缓地飞行着,距离纽约越来越近。


    第二段客舱内,曼迪与保镖们坐在各自的座椅中。独留餐桌边的两人面对着面。


    手背垂在座椅的扶手上,郑非看着对面的女孩。


    她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看着窗外。


    厨房的舱门打开,艾米丽端着托盘走出了厨房。


    “夫人。”艾米丽快步走了过来,她把一杯温水放在罗心蓓的面前,“你要的只热一半的水。”


    看向窗外的视线终于收回。


    “谢谢。”罗心蓓抬头对艾米丽露出一个微笑。


    被机舱内冷气吹得冰凉的手,端起这杯还有些滚烫的水。罗心蓓没有很快喝,她只是把它握在手中。


    难以忽视对面的视线,罗心蓓转头又望向了身边的窗户。


    “令人惊讶。”


    罗心蓓转头:“什么?”


    “你。”


    胸腔中懒洋洋地挤出这个字。


    对视几秒,那总是侵略感十足的视线,罗心蓓下意识地总想着避开。


    她握着杯子,面对窗户喝了一口温水。


    水半热半凉,喝下水时,冰块总是撞上嘴唇。


    陷在座椅中的身体,不动如山。眼睛看着女孩喝水时的侧脸,视线从杯口挪去她眨动着睫毛。


    胸腔中平缓地吸了一口气,郑非微微侧头。


    “精英精子库?”……


    手中握着杯子,在唇边暂一停顿。


    喉咙中咽了一口水,罗心蓓放下了杯子。


    “呃——”她低头看着杯中快要融化的冰块。


    它们粘在一起,漂浮在水中,就好像新闻中模拟全球变暖导致南极冰山融化的动画画面。


    视线看着女孩抿起的红唇。


    郑非垂眼盯着罗心蓓。


    “为什么要把我的孩子生下来。”


    手捞着玻璃杯,在胡桃木桌子上划出一条浅浅的水痕。肩膀因为紧张而耸起了一下,又慢慢放下。


    “美国不允许堕胎。”罗心蓓头也不抬。


    “那里是加州。”郑非似笑非笑……


    罗心蓓坐直了身体。


    眼睛看着自己的拇指擦着杯子上的水珠:“我喜欢小孩。”


    郑非闻言抬起下颌。


    他张开嘴巴,假装相信了她的话似的,嘴巴无声地变成了“哦”的形状。


    努起的嘴巴渐渐闭上,闭上的嘴唇,又弯出一个笑。


    听着对面那声轻笑,罗心蓓抬了头。


    “笑什么。”


    郑非还在懒懒笑着:“你猜。”……


    嘴唇又抿了一下,罗心蓓举头环顾了一眼四周。


    机舱内静悄悄的,只有她与郑非的对话。


    曼迪坐在离她不远的那张座椅中。她已经睡着了,而那个总是跟在郑非身边的杰森正看着手中的iPad。


    视线收回,罗心蓓看去了郑非的脸庞。


    眼睛撞上了那双直勾勾的眼睛,又快速瞥去了下方。


    算得上仓皇乱窜的视线在黑色西装衬衫敞开的领口处停下。


    健壮的身躯绷紧了那些黑色的布料,凸显了一些胸肌的轮廓。


    胸膛随着呼吸缓慢起伏着,仅透过露出黑色衬衫的一些青色纹身的边角,就知道布料下肯定还有大片的纹身。


    他有好多纹身。


    他真的不怕疼吗——


    “你——”罗心蓓吸了一口气,她握紧手中的杯子,“你受了很重的伤?”


    “十五颗子弹。”


    想起他说的为了找她才差点死在肯尼亚,罗心蓓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她讪讪一笑:“你现在看起来活蹦乱跳的。”


    郑非不置可否。


    他只是笑着,缓慢吸了一口气,脑袋换了个方向歪着。


    翘起的皮鞋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起来。


    话题没头没尾的。


    空气中重新回归了沉默。


    罗心蓓抬眼几次,都能笔直地撞上郑非向她投来的视线。


    他就这样看着她,一言不发,气定神闲,眼含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


    右手手指时不时在空气中弹动几下,又静止。


    餐桌上的数字时钟蹦跳着数字,它记着时间的流逝,还有那段面对面却无话可说的尴尬。


    小小的餐桌两边,仿佛是风声鹤唳之后变得平静和谐的草原。


    兽类耐心蹲守着被眼睛盯紧的猎物。


    它一动不动,仿佛只需要保持沉默,就会消磨猎物的警觉。


    玻璃杯中的水,变成了体温的温度。


    这份宁静也不错,罗心蓓看着手边的水杯。


    如果不是她的面前坐了一个让人不那么宁静的男人。


    罗心蓓抬头看向了郑非。


    她意料之中的,又对上了他的视线。


    “你拿回你的金矿了吗?”她想起这件事。


    郑非的眼睛缓慢眨动一下。


    “嗯哼。”


    “恩怨解决了吗?”


    郑非点头。


    罗心蓓点了点头。


    眼睛垂下一秒,又好奇地抬起。


    “你和他们有什么恩怨?”她问。


    搭在左腿上的右腿放下,郑非换了个坐姿。


    左腿搭上右腿。


    “他们杀了我的朋友。”郑非笑着,“血债血偿。”……


    「一命还一命」。


    刚刚他就这样威胁过她。


    这种满是杀伐血气的话,被他轻轻松松就说出口了。


    他做得出,也做得到。


    于是罗心蓓闭上了嘴巴。


    手放开了杯子,罗心蓓向后靠去皮质的椅背。


    随便吧。


    下午到现在,她是真的有些累了。


    眼睛木讷地盯着仍然是被夜色包围的窗户。


    一眨,一眨。


    胸中再次缓缓吸足一口空气时,她闭上了眼睛。


    黑发垂落脸旁,遮挡了女孩沉睡的睡颜。她的双臂相抱在身前,缩在座椅中,安静地呼吸着。


    食指按下扶手上的服务铃。


    厨房舱门打开,艾米丽的脑袋探了出来。


    “是的,先生。”艾米丽踩着地毯一溜烟小跑过来。


    下巴指了指对面。


    郑非目不转睛地看着罗心蓓:“给她一条毛毯。”


    零点,猎鹰8X闪动着红色警示灯在凌晨的夜色中滑进肯尼迪机场之中的跑道。


    飞机结束一段滑行,渐渐停下。


    黑夜中,一辆迈巴赫62s亮起车头灯光,率先向着飞机的方向开去。另外一辆奔驰轿跑紧跟其后。


    机舱门打开,梯子慢慢放下,迈巴赫62s停在飞机一旁。


    走去机舱门的脚步停下,郑非转身看向身后。


    他冲着趴在罗心蓓怀中的艾莎伸出手。


    “给我?”


    那两只大手伸来面前,罗心蓓的手却更搂紧了艾莎一分。


    罗心蓓摇摇头:“她会醒的。”


    迈巴赫打开了车门,司机约翰逊已经等在车边。


    他仰着头,迎风眯眼看向舱门。


    “再见,夫人。”艾米丽站在舱门处欢快地挥着手告别。


    她看到了罗心蓓怀中的艾莎,又放低了声音,“再见!艾莎。”


    罗心蓓抱着艾莎,她第一个走下了梯子。


    脸庞迎着来自纽约的第一阵夜风,她在保镖的包围之中坐上了那辆黑色轿车。


    迈巴赫慢慢掉头,披着一层夜色离开肯尼迪机场,前往曼哈顿方向。


    车中一直保持着安静,艾莎在怀中沉沉地睡着。


    两辆车前后接连飞速疾驰而过皇后区,路旁的灯光一次次照亮后排车座。


    在寂静中,两边车窗各自印射着两张沉静的脸庞。


    视线在深夜之中收回,郑非转头看向了身旁。


    那个女孩正扭头看着窗外。


    纽约——曼哈顿


    凌晨快要两点,在迈巴赫还未驶入曼哈顿之前,车头前方已经出现那标志性的城市天际线。


    高楼密集林立,灯火通明。静静浮在一座岛屿,身下四周是缓慢波动的河水。


    车慢慢钻进了这座钢铁丛林。


    矮小的轿车就像一只小虫子,穿梭在百年历史的巨树林间。


    隔着车窗,只能看到那些大厦扎根在土地的底部。


    57街,中央公园大厦。


    车在这最昂贵的土地上最昂贵的大道中立起的大厦前停下。


    杰森下了车,他快步绕过车头,为后排车座打开了车门。


    红色玛丽珍慢慢踩下地面,罗心蓓抱着艾莎下了车。


    她挽了一下头发,仰头向上看去。


    这座沉甸甸的岛屿,摩天大楼占满了道路两旁。楼顶高到好像一眼望不到尽头。


    高楼参差不齐地分割着头顶的夜空,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压迫。


    看不到完整的天空,像一座巨大的牢笼。


    警笛高鸣,回荡着楼与楼之间的上空,这座城市很是热闹。


    还在试着怀念洛杉矶那宽阔天空的眼睛,被一只手所打断。


    眼睛依依不舍地从想象中收回,罗心蓓跟随着郑非揽在她腰后的那只手的力气向前迈去。


    她很快就重新见到了夜空。


    甚至,是比洛杉矶还要宽广的夜空。


    顶层129层的住宅中,夜空仿佛触手可及。


    那只手一直揽着她的身后,一路把她带去了落地窗前。


    整面落地的玻璃窗,曼哈顿的景色一览无遗。刚刚还压迫着心脏的高楼已经变得无比渺小,它们伏于脚下,灯光变成了数不清的星光。


    天花板的灯光照亮一片窗前光洁的地板,皮鞋向静立地板的玛丽珍贴近,两抹倒影在地板上融为一体。


    轻扶腰后的手慢慢放下,郑非站在罗心蓓的身后一侧。


    他看看她对着窗外发呆的侧脸。


    郑非抬头,他满足又自傲地笑起:“纽约。”


    纽约。


    原本发誓绝对不会来的地方。


    视线在前方帝国大厦的顶端收回,挪去面前的玻璃。


    那高大的身躯站在自己的身后,简直就像是一座移动的大楼。


    他低着头,看着她的侧脸。


    胸膛漫不经心地包裹她的一半后背。


    她不需要回头就能感受到那道正张狂燃烧的视线。


    他想要燃烧她,吞噬她。


    在属于他的高处,愈演愈烈。


    罗心蓓转身看向郑非。


    “马克。”眼睛委婉地眨动着,罗心蓓说,“艾莎还没有学会自己睡觉。”


    被那只聪明的眼睛审视着,她又假装低头拍了拍艾莎的后背。


    郑非微微一笑。


    “好。”


    他向后退一步。


    手臂伸出,他指向楼梯的方向。


    “楼上。”郑非说。


    “杰森。”他扬了一下下巴。


    杰森立即迈开了脚步。


    “夫人。”杰森拎着罗心蓓的行李,他率先在前面带路。


    看着那道清瘦的身影走上楼梯,郑非收回了视线,他在窗前漫步几步,看向了站在客厅中那个拘谨的小个子女人。


    郑非挥挥手,他指了一下楼梯。


    “去。”


    “好的,先生。”


    曼迪如释重负,她拎着行李,转头撒开丫子似的跟去了罗心蓓的方向。


    接连走上楼梯的身影消失,郑非慢慢收回了视线。


    皮鞋停驻,他转头,又看了一眼窗外。


    胸膛放慢了呼吸。


    眼神讳莫高深。


    纽约。


    第二天一大早醒来时,比先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这件事更重要的是,罗心蓓接到了来自洛杉矶一家幼儿早教中心的电话。


    听清来电的瞬间,罗心蓓一骨碌就爬了起来。


    “抱歉。我差点忘记了这件事。”手握着手机,她向后捋了一把头发,听着手机那头早教中心关心的问候。


    “呃——我想我大概不需要了。”罗心蓓不好意思地打断了那头的话,“我们搬家了。”


    “在纽约。”她转头,看着落地窗外的已经艳阳高照的曼哈顿。


    “哦!真是祝贺你。”早教中心仍然保持着那番热情,“希望你们在纽约一切顺利!”


    “谢谢。”罗心蓓挂断了通话。


    手机握在手里,罗心蓓转头看了一眼艾莎。


    艾莎侧身睡着,她一点都不认床,还是会和每日早上一样贪睡。


    她怀抱着昨晚那只郑非送给她的狮子。


    视线垂在狮子上一秒,罗心蓓收回了视线。她慢慢起身,走去了窗边。


    远离地面,连身体都好像变得轻飘飘的。


    她站在高处,甚至可以看到像在非洲一样见到过的地平线。


    看向窗外的时间中,罗心蓓迅速转身摸起了手机。


    她打开通话记录,回拨了刚刚的号码。


    “你好。我是罗丝罗。”罗心蓓提醒对面,“你刚刚给我打来了电话。”


    “哦!搬去纽约的罗小姐。”早教中心的女人很快就反应过来。


    “呃——”罗心蓓低下头,“请帮我保留一个名额,我们没准下个月就搬回洛杉矶了。”


    第33章 玫瑰


    眼睛抬起,那片蓝天广阔得看不见尽头。


    早教中心很爽快地同意了为艾莎保留一个名额的请求,挂断电话后,罗心蓓也已经走近了窗边。


    与昨晚站在客厅前方望向曼哈顿中城方向的繁华不同,艾莎的房间正朝向一片绿色。


    那标志性的方方正正地镶嵌在四边摩天大楼中央的绿色,哪怕是没有来过纽约的人都知道,那里百分之百是中央公园。


    而这座大厦正矗立在中央公园的正中央。


    视线长久落在脚下的实属难得的绿地,看去郁郁葱葱成群栽种的树冠,还有一片湖泊。


    就当作暑假中的一场旅行,只是在纽约住一段时间而已。


    试着轻松起来的脸庞没几秒之后,又在回想起昨晚那人的眼神时有些迟疑了。


    他真的同意放她回LA吗——如果她不喜欢纽约的话。


    而且还是带着艾莎?


    “妈妈。”


    身后传来艾莎睡醒时迷迷瞪瞪的声音。


    小脑袋在枕头上滚了一圈,手撑着枕头,艾莎自己爬了起来。


    小手胡乱扒拉开脑袋上的黑发,她踩着柔软的床榻,冲罗心蓓伸出手。


    “哦!”罗心蓓赶忙转身,“你醒啦。”


    皮鞋在黑色大理石地砖上停下,郑非在客厅中央站定。


    细小的纽扣在粗壮的指尖辗转,他系着白色衬衫腕口的纽扣,抬眼看去身后方向。


    环幕落地窗边,旋转楼梯上只有一片金色的阳光。


    楼上静悄悄的,还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连一声小孩的哭声都没有。


    手接过女佣递来的黑色西装外套,沉静的视线仍然盯着楼梯,他微微低头披上外套,终于收回了视线。


    皮鞋转向,向着电梯方向走去。


    上午九点,和那些来到家中的女佣们一起目送那个男人进入电梯后的半个小时内,曼迪都是这样坐在沙发上。


    黑色包臀裙小心翼翼蹭着皮质沙发的一角,不敢完全坐下。双手紧紧攥在一起,她一动不动,在这个大到可以用来打网球的沓樰獨家諍裡看起来肯定有几百平的房子中,她连打量一眼都不太敢。


    她只扭转着眼睛瞥一眼地板的前方。


    黑色的大理石地砖铺满了客厅,在前方尽头与玻璃连接。


    再往前,那里只剩窗外蓝色的天空了。


    视线收回,曼迪偷偷瞅了一眼对面沙发上的黑衣男人,他倒是很放松,低着头玩着手中的手机。


    刚刚布莱迪先生说他是给夫人的保镖。


    昨晚到现在,经历了私人飞机与顶层豪宅。


    还有那间拉斯维加斯的赌场。


    保镖、女佣。


    曼迪克制着自己的肺部呼吸了一口空气。


    或许这就是她不敢动的原因。


    她还没有服务过富豪的家庭。


    住宅中一片寂静,只有煎炸蛋类时锅底中发出的滋滋声。眼睛眼巴巴地望了一眼楼上的方向,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影。


    曼迪又攥紧了双手,她一言不发地看去餐厅之中。


    那两名高个子女佣分工明确,她们一个负责把食物放进盘中,一个负责把早餐端上餐桌。


    榨汁机榨着果汁,女佣握着一把刀叉,她绕着桌子,把银色的刀叉挨个放在盘子两边。


    她们太专业了,穿着女佣的黑色制服,系着白色围裙。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盘在脑后。


    薪水一定很高。


    尤其是在纽约。


    脑袋因为心中这个观点而认同地点了点头。


    同行相遇,除了猜测对方的薪水,就是对比自己的——不专业。


    “曼迪。”


    身后这声呼唤,简直像一根救命稻草。


    曼迪猛地起身。


    她看向身后,眼睛放亮。


    “夫人!”


    平底白色玛丽珍踩着同样是黑色大理石的楼梯台阶,罗心蓓抱着艾莎走下二楼。


    她今天换了一条白色法式连衣裙,经过靠近窗边的楼梯时,几乎要与阳光融为一体。


    为了显示欧洲女人纤瘦身材的掐腰设计,勾勒了腰部沙漏一样曲线的弧度,她向后捋了一下头发,浓密的黑发慢慢滑下,在脸边垂下自然蓬松的弧度。


    艾莎也穿了一条白色蛋糕裙,她扎高了马尾,自来卷的马尾辫随着罗心蓓下楼梯的步伐左右摇摆。


    “奶粉在哪儿?”


    这个负责照顾艾莎的活计,终于给曼迪在这个家中找到了一丝存在感。


    “在厨房!”


    水流冲刷着切片的柠檬,饮水机中泡出了一杯柠檬味的红茶,茶杯端走,出水口立马接上了一个奶瓶。


    手指调好了水的温度,按下按钮。


    “这个要非常严格的。”对着身边那两名比自己高了一头的专业的女佣,曼迪很自信地对着饮水机挺直了脊背,“艾莎小姐只肯喝45度的奶粉!”


    一只手端着一杯红茶,放在白色餐盘的右边。


    “夫人。”女佣冲罗心蓓微微一笑。


    早餐已经摆上了桌,女佣回到了料理台后。


    餐桌前只剩罗心蓓与艾莎。


    红茶上方氤氲着热水的水汽,右前方是一碗混合在一起的蓝莓与鲜红色的树莓。


    一盘三明治,一盘煎肉肠,一盘炒蛋与鹰嘴豆泥。华夫饼烤成了焦黄色,上面放了一块黄油与几块切片的草莓。


    旁边是一小杯枫糖,三罐迷你玻璃瓶包装的果酱,还有一碗坚果。


    这些早餐没人动过。


    就好像这里只住了她们几个人。


    罗心蓓转头接过曼迪给艾莎冲泡的早安奶,她抱着艾莎,听着艾莎在怀中吞咽奶水的声音,又看向身后。


    女佣已经开始整理起了厨房。


    她们一点声音也没有,连不远处那个正在客厅中擦拭壁炉的女佣也没有发出过一丁点的声音。


    视线打量了一眼这座房子目光能及的地方,收获了大部分的黑色系的布局。


    视线扭去右边,在嵌入墙壁设计的玻璃瓶上停了几秒。


    那里有一整排的的玻璃瓶,里面塞满了黄澄澄的子弹。


    按照那些子弹的模样,每个瓶子里大概有着不同型号的子弹。


    玻璃瓶下方甚至还有一个出口按钮。


    与m&m巧克力豆专卖店内自取巧克力豆的瓶子一样。


    罗心蓓收回了视线,她看向了怀里的艾莎。


    “他去哪儿了?”罗心蓓还是忍不住转头看向女佣。


    擦拭桌面的绒布停下,女佣抬头看去。


    “布莱迪先生?”女佣茫然地眨巴一下眼睛。


    随后她很快说:“他去医院了。”


    「十五颗子弹」。


    想起昨晚郑非说过的经历,罗心蓓停顿了一秒。


    “他生病了?”


    女佣摇头笑:“只是例行身体检查。”


    身体检查。


    罗心蓓默默收回了视线。


    第三个三分钟,跑步机再次暂停。


    运动鞋渐渐停下步伐,直至停下。


    郑非摘下了面罩。


    胸膛剧烈起伏,带着身前的白色电极贴片的电线一起轻微晃动。


    他背过身去,阳光在麦色皮肤肩头勾勒出一圈白色光线。


    检查、健身。


    无氧、有氧。


    拳头砸进沙袋,爆发了肌肉,从手臂连接肩头到紧实的背肌。


    布列身体的上伤口就像是新的纹身。


    踩踏地板的双脚停下,郑非伸手扶住了沙袋。


    然后是冷疗。


    冷疗仓开启,冰冷的白雾在脸边蔓延-


    【大卫】:【她吃了早餐,带着女儿出门了,打算去中央公园走走。】


    “上午好,夫人。”


    大厦的安保似乎认识这里的每一个住户,他在见到罗心蓓带着艾莎和曼迪走出电梯时,就面带微笑地冲她们打了招呼。


    走出大厦,迎头就是一片沿着街区与大道笔直排列建设的高楼。


    白天的曼哈顿更加把寸土寸金的气息凸显了个淋漓尽致。


    高楼紧邻道路,人群在大厦的脚下走来走去。马路两边停满了车辆,只给路中央留出不太宽阔的路来让汽车通行。


    车在街与街之间的马路上缓慢开过,而前方竖向的大道上已经快要看不出汽车是否在挪动了。


    似乎堵车了。


    头顶的天空也比夜晚时更加逼仄。


    哦,可以勉强通过摩天大楼镜面反射的天空来欣赏一下正缓慢走动的白云。


    仰头望着上方,人就像是正陷落在一道深深的峡谷之间。


    现在正值暑假,大概是旅游的旺季。放眼望去,哪哪儿都是人。


    警笛高声鸣叫,在城市上空圈圈回荡。


    推着艾莎的婴儿推车,罗心蓓站在街边举头茫然环顾了一阵,她看了一眼旁边。


    紧邻大厦的一座灰色的欧式建筑的墙壁斜插着一条蓝色的旗子和一条星条旗,旗子松垮垮地耷拉着,好像被热得抬不起头来。


    不知道该往哪走而犹豫时,脚边好像突然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蹭了一下,罗心蓓吓了一跳。


    她刚刚低下头,那个一闪而过的影子嗖地一下就飞出去了。


    在往来的脚步中,一只松鼠蹲在一辆车的车轮边。它仰着头,四处嗅着。


    “艾莎。”罗心蓓弯腰拍拍艾莎的肩膀。


    手指惊喜地指着前方。


    “瞧,小松鼠。”


    “它们是从中央公园过来的。”跟在身后的大卫说道。


    “哦!”罗心蓓点点头。


    她信心满满地握紧了推车的把手,却在迈开第一步之前,对着到处都是的大楼瞬间迷失了方向。


    向前挪了一步的婴儿车滚轮又默默回到了原地。


    “请问。”罗心蓓转头看向大卫,“中央公园在哪?”


    “前面。”大卫指了一个方向。


    “哦——”罗心蓓看去了被大楼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前方。


    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胸中郁闷地叹了一口气。


    “谁会喜欢纽约——”趁着那人不在,她现在才敢反驳一句了。


    曼迪推着艾莎的婴儿车,三个人沿着第六大道慢慢行走着。穿过58街,逐渐看见了前方中央公园的绿色。


    “我说过了,那可不是这样的——哈哈。”


    几个瘦高的青少年在罗心蓓面前结伴经过。


    他们有男有女,有说有笑的。


    迎着一阵夏风,金发在阳光下放亮。他们的皮肤暂时还是正常的白人的白里透着红或者浅麦色。


    没有像加州人那样非得把皮肤晒成泛着蜜光的麦色才行。


    金发,背着网球球拍,穿着白色的网球服或者网球裙。


    好典的常春藤穿搭——


    罗心蓓转头看了一眼他们前往的方向。


    哦——大名鼎鼎的上东区-


    【大卫】:【她带女儿在中央公园看了一会儿棒球训练。】-


    【大卫】:【午餐是在公园中买了一份牛肉可丽饼和橘子汽水。】-


    【大卫】:【她下午时去了楼下的诺德斯特龙,但是她只是逛了一圈,什么都没有买。但她给女儿买了一条裙子。】-


    【大卫】:【她现在已经带着女儿回家了。她们在看动画片。】


    傍晚,夏日的炎热让天空烧起了一片红色。


    蓝色的天空交织着那片血色,夜色初降,曼哈顿已经被灯光点亮。


    迈巴赫62s开出位于中城的布莱迪大厦,拐进第五大道。沿着总是有一秒可能会堵塞的车流开去了上东区方向。


    车轮扭转,在上东区一家法餐餐厅门前的路边停下。


    车门打开,一只黑色手工定制皮鞋率先迈出车门。


    郑非玩着手机下了车。


    手机屏幕上退出了短信界面,拇指拨出一通电话。


    “老板。”杰森低沉又利索的声音在第一秒时响起。


    郑非在路边站定,他仰头望了一眼餐厅的招牌。


    【玫瑰香气】


    “让酒店的厨师去家中。”郑非说。


    他收回视线,迈开脚步,“顺便给我订一束花。”


    “哦!”杰森点头,“什么花?”


    背影经过站在门口问好的安保,郑非冲餐厅门口而去。


    “玫瑰。”


    一篮以白色玫瑰为主的插花静静摆放在白色餐桌的中央,看到餐桌对面的金发女孩,郑非停下了脚步。


    他转头看向了坐在餐桌边的安德莉亚。


    两道视线相撞,面对着艾玛福布斯与她的堂姐卡罗福布斯,安德莉亚装作若无其事地挪开了视线。


    “你好,马克。”


    金色直发随着转身时而慢慢撒向身后,艾玛微笑着看向了郑非。


    她的脸颊浮起了两片玫瑰一样的嫣红色。


    她只与他对视一眼,就低头一个劲儿地挽起了耳边的头发。


    手腕上的钻石手镯在黄水晶一样的灯光下,轻轻颤动着璀璨的光芒。


    “谢谢你的花。”艾玛笑着说,“我以为你不会来看演出的。”


    “当然不。”安德莉亚在对面温和地摇摇头,“否则他为什么要给你送花呢?”


    “来呀,马克。”她生疏地挤眉弄眼。


    胸腔中烦躁地吸了一口气,郑非才抬起了脚步。


    他无声在安德莉亚身边的位置中坐下。


    “太棒了,你们昨天看了那场演出。”卡罗福布斯甩动着耳垂上的钻石耳坠看去了一旁,“艾玛自小就很热衷艺术。没准是因为她的胎教就是在剧院中度过的。”


    她在看到郑非的第一秒,就充当起了堂妹的崇拜者。


    卡罗的夸赞与玩笑令艾玛羞涩一笑,她垂下了一秒眼睛,看向了对面的桌子。


    “我以为你不喜欢的。”艾玛松了一口气。


    “但是在散场时我没有见到你。”她笑着看着安德莉亚,“安德莉亚说你很忙,所以没能看完整场音乐剧。我想是的。”


    她又把笑容对向郑非:“不过你的花在那。这也不错。”


    又是只用一秒,艾玛就忍不住垂下了眼睛。


    马克布莱迪。


    这个上东区闻名的浪荡公子哥,危险,又难以捉摸。她总是在那群上东区的朋友们说起布莱迪家时听说过他。


    大家总是会为他还带着来自芝加哥的那番短浅的审美而感到嗤笑。但是又心知肚明他的帅气与富有。


    而今天是她第一次见到他。


    她打算在等下把那群朋友们说他的玩笑话也说给他听。


    比如他终于打算结婚了,而结婚对象并不是某个模特。或许是一场意外让他改变了审美。


    眼睛眨动一下,后背散漫地靠去了椅背。


    食指在白色桌布缓慢点击着。


    “什么花?”郑非似笑非笑。


    “一束虞美人。”安德莉亚在一旁看来。


    “非常漂亮!”她的语气扬得太高了,像歌剧演员似的那样夸张。


    又生怕郑非不明白那束花的确是他送出的。


    “是的,很漂亮。”艾玛轻声笑起,“比那束玫瑰还要漂亮。”


    香槟色抹胸裙露出的双肩正难捺激动的呼吸,上下耸动。


    “哦,那束玫瑰。”卡罗看向艾玛,她配合地笑了起来。


    歪向左侧的脑袋,随着呼吸歪去了右侧。


    “你不喜欢玫瑰?”郑非问。


    “它太大众化了。”艾玛摇摇头,“每个人都知道它是玫瑰。”


    “哦——”郑非拖长了语调,他认同地点点头。


    他的认同,让餐桌边围绕的那股暗流涌动,正像餐厅中弹奏的钢琴曲调一样逐渐轻快起来。


    安德莉亚也安抚般地冲艾玛笑了笑。


    “那该怎么办?”郑非短促笑起,“我喜欢玫瑰。”


    这番话着实自我、自大,艾玛的微笑尴尬地凝固在了嘴角。


    她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看向了安德莉亚。


    安德莉亚的嘴唇抽动了一下。


    “别介意。”安德莉亚大度地呵呵一笑,“一束玫瑰而已。”


    后背离开了椅背,郑非坐直了身体。


    “长话短说,福布斯小姐。”郑非勾起嘴角,“我的身边有女人。”


    迎着三道视线,郑非转头看向安德莉亚。


    眼中逐渐飘起报复的得逞,他看着安德莉亚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福布斯小姐,你是个单纯的、不错的女孩。你应该去找你的罗密欧。”


    原本就突然沉默的餐桌两边,如今更是陷入了一重新的尴尬。


    艾玛微微张开了嘴巴,但她还是保持着微笑。


    尽管她的笑已经有些诧异。


    对着桌布翻了个白眼,安德莉亚微微侧头。


    “朱丽叶和罗密欧最后死了。”她咬着牙说。


    “抱歉。”郑非撇嘴。


    他摊起右手:“我对音乐剧不感兴趣。”


    嘴唇抿动了一下,艾玛看向郑非:“那你对什么感兴趣?”


    “我的女朋友。”手推开桌边,郑非起身,“抱歉,大家。”


    他打量了一圈餐桌:“晚安。”


    餐巾扔去桌边,他甩手转身离开。


    放任她自己去享受一日纽约,他该在夜晚时为她结尾。


    电梯打开,郑非低头嗅了嗅手中的一束玫瑰。


    白色的,中央有一些粉色。


    花店说它的名字是尘世天使。


    这个名字,郑非只能想起那张被肯尼亚的风沙吹得灰扑扑的脸颊。


    嘴角挂着一抹笑,郑非走出电梯。


    皮鞋迈进黑色大理石地砖,游刃有余地穿过长廊。


    家中空旷,只有明亮的灯光。


    眼睛搜寻了一圈,他才在窗边发现那个身影。


    她站在窗前,低着头,对着帝国大厦的方向。


    皮鞋重新迈起,向着那个背影悄然接近。


    玫瑰与礼物,放在女孩身边的矮桌上,发出啪嗒一声轻响。


    垂着的视线猛然惊醒,罗心蓓扭头看向一旁。


    她看了一眼那束蓬勃绽放的玫瑰。


    玫瑰,与远离地面的夜晚。


    这两个意味深长的单词组合在一起,简直就像入夜后开始狩猎的草原。


    玛丽珍鞋向后退了一步。


    后背撞去一堵墙一样的胸膛。


    身后是一声加重的笑声。


    只退了一步就退无可退撞进陷阱般的感觉,女孩像被烫了一下似的向前迈去。


    黑发在空气中甩起,罗心蓓惊然转身。


    她对上了郑非正笑着的眼睛。


    嘴唇慢慢合紧了,一直平静的胸脯,又开始剧烈地起伏。


    郑非抱起双臂,他歪着头,看着罗心蓓唰的一下就变紧张的脸庞。


    “这是花,不是枪。”


    第34章 钻石


    忽略了眼前那瞪紧的视线,郑非扭身瞥了一眼身后。


    厨房内空无一人,原本那里该有几个负责做出一桌餐食的厨师们,但现在厨师与餐食全都没有影子。


    也没有食物的味道。


    “厨师呢?”郑非问。


    罗心蓓跟着看去。


    “我让他们回去了。”


    视线收回,落在女孩恰好与他一起转来的眼睛上。


    郑非看着罗心蓓。


    四目相对,某一方的眼睛瞬间就像是锋利的勾子。


    那浓黑的眉眼背对身后的灯光,加重了那份深不见底的幽暗。


    顶着眼前那道赤裸裸的凝视,罗心蓓挪开了视线。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去了一旁的玫瑰。


    “没有吃晚餐?”


    罗心蓓对着玫瑰摇头:“我不饿。”


    右手食指在抱起的左臂边点动着,郑非歪歪脑袋。


    眼睛肆意打量了一番那条白色裙子包裹住的轻盈。


    视线落在裙头后鼓起的胸线,他哼笑一声:“有饭吃的时候就开始不饿了?”


    罗心蓓终于抬起头。


    她没有回答郑非略带嘲讽的问题,而是扫视了一眼四周。


    “你——”唇中慢慢吸了一口气,罗心蓓看向郑非,“你今晚要住在这里吗?”


    抱起的双臂放开,慢慢垂下。


    双手撩开西装外套的边角,抄进西装长裤的口袋。


    皮鞋不紧不慢地向前一步。


    高大的身躯,变化莫测的气息如影随形,它向前袭去,逼着白色玛丽珍鞋不由自主地向后一步。


    落地窗上,男人低头的俯视之下,是女孩仰起头后铺满后背的黑发。


    目视着这张脸庞上重新浮现的新一轮紧张,郑非轻声笑起。


    “这里是我的家。”他慢悠悠地,故意说着更加让她不知所措的话。


    他话音未落,掠过女孩的闪烁的眼神,看去一旁桌上的玫瑰。


    “艾莎在哪?”他问。


    罗心蓓松了一口气,食指虚虚竖起,她指指身旁。


    “楼上——”


    食指慢慢收回,右手捂了一下胸前,又轻轻放下。


    罗心蓓站在原地,她低头看着郑非弯身拿走了桌上的玫瑰。


    手抓起玫瑰,仔细地放去桌边低矮的木质扶手椅中。


    右手游离回桌上,伸手拿起藏在玫瑰之下的深蓝色盒子。


    他直起身子,低着头,一言不发地扣开封口的金属锁扣。


    像打开一本书一样,郑非打开珠宝盒,手指捏起那条尚美巴黎约瑟芬钻石项链,他抬步走近罗心蓓的面前。


    他抬起手臂,环绕过她的双肩。


    钻石落在锁骨处的皮肤上,像落下一片雪花一样冰凉。


    沉甸甸的,罗心蓓一下子忘记了呼吸。


    她憋气几秒,低头呼出了一口长气。


    头顶上方是郑非认真时平缓的呼吸声。


    白色衬衫解开了三颗纽扣,鼓起领口随着他的呼吸与手臂的动作,轻柔剐蹭着她的脸边。


    她面临着他的怀抱,嗅到了一些像烈酒一样的气息。


    或许还有一些火石硝烟的味道——


    扣上搭扣,钻石项链在指尖掉落。银白色流淌在女孩的颈部,一颗颗钻石像花瓣上饱满的水珠。


    双手握住单薄的肩头,郑非把罗心蓓转向前方。


    他推着她,和她一起走近落地窗。


    整片的玻璃像一面巨大的镜子,客厅中的灯光反射在光洁的玻璃,他们的身影,一起重叠浮现在曼哈顿的繁华之上。


    罗心蓓抬起眼睛,她的眼睛,与郑非在玻璃上静静对视。


    几秒之后,罗心蓓看向了自己。


    钻石在锁骨之间,随着她的呼吸,在曼哈顿的密密闪闪点亮高楼之间闪动着璀璨的晶亮。


    脚下一片金色浮华像一座巨大的迷宫,想要引诱着人就这样留在这里。


    左手抬起,撑在玻璃上方。


    郑非低下头。


    他在罗心蓓的身后,垂视着她透红的耳廓,还有那像蝴蝶翅膀一样扇动的睫毛。


    右手慢慢抬起,揽上她的腰侧。


    “我总是在梦里遇见你。”郑非喃喃自语。


    手掌按紧玻璃,他更低地低下头去。


    鼻尖自额边嗅过,玻璃之中,他像要埋进她的肩窝。


    “大多数是噩梦。久而久之——会有一些好梦。”


    嘴唇弯起,回想起那份恶劣的满足。


    “乐乐。”


    嘴唇在耳边停驻。


    “别让我失望——”


    这句英文的低声耳语,随着单词在唇间爆破出加重的气息。尾声收低,在舌尖颤动,黏连。


    望向玻璃的眼睛,像看陌生人一样。


    两道纠缠的身影下,玻璃上的女孩蹙起眉头,看着她独自挣扎游离在意乱情迷的边缘。


    与自己对视几秒,罗心蓓后知后觉地抬手摸向颈后。


    “这个很贵。我不要。”她想要摘掉脖子上的项链。


    左手在半路就被截获,残余着一丝凉意的大手,抓起她的手一起按去玻璃上方。


    手腕细腻的皮肤贴紧玻璃,粗糙的掌心覆盖住她的手背。


    手握着手腕,慢慢向下磨蹭了一下。伸直了五指,慢慢从后挤进她的指间。


    指蹼间,又是那样被强行挤入的感觉。


    皮肉拉扯着,微微撕裂的感觉。


    五指收紧,粗壮的手指镶嵌在她的手背之后。严丝合缝,让那份臌胀的紧绷在手中长久停留。


    郑非侧头,嘴唇对准罗心蓓的耳边。


    “你给我生了一个孩子。我给你的只会比这个更多。”


    玻璃之中,青色纹身的手背就像蛇身上的花纹。


    它缓缓在女孩右腰一侧探头,黏腻滑过她的腰腹。


    指尖轻而易举触及她的左腰,她彻底被抱进他的臂弯。


    手微微用力,勾紧她柔软的腰身。


    扣在上方的左手渐渐松懈。


    五指张开,按压着掌心之下那片薄如叶片的手。指腹按紧了玻璃,青筋随力凸起,扭曲了手背上经文纹身。


    手中攀升了温度,热气融化着玻璃的冰凉,在指腹边缘冒起一圈白雾。


    宽阔的肩膀向一侧压去,压得更低。


    后背披满了灯光,盖住怀中小巧的身影。


    滚烫的嘴唇若有若无的在耳边磨蹭,让她清晰地听清他抽进鼻尖的吸气,又喷洒在她耳边的喘息。


    身后是坚固的胸膛,面前是冰凉的玻璃。


    罗心蓓被压制在郑非与玻璃之间,郑非贴紧她的后背,还在向前抵进。


    玛丽珍鞋被带动着,混乱地向前迈去。它在玻璃边缘停下,桎梏在分立的皮鞋之间。


    一个吻印在耳垂,她感受到郑非开启牙关吐露在她耳垂上的热气。


    他的呼吸平稳到就像是正常的呼吸,她却大脑一片沸腾,头晕目眩。


    一直勾紧腰部的手忽然松懈,她猝不及防,被他向前的力气撞去玻璃上。


    双手条件反射地扶住了玻璃,那阵冰凉刺激着渗出薄汗的掌心。


    在密不透风的包围中,她惊出的冷汗与被吻点燃的热汗交织。


    失控的吻自顾自像密集的雨一样落在她头顶、耳边、脸颊。


    一只手钻进她的下颌,强硬抬起她的脸庞。


    它不由分说,她被迫仰起头。


    手掌滑下,握住了她的脖颈。


    像有一滩岩浆裹住了她的喉咙,同样炙热的食指与拇指掐住颌骨两边。猛然间,罗心蓓想起黑夜中的那声清脆的声响。


    他只用了一下。


    就一秒而已。


    连卡顿与犹豫都没有。


    他从来都不会犹豫。


    隔着笼子问了她与苏儿的年纪,在17岁与19岁之间,就立即打算杀死19岁的那个。


    鼻息飘在嘴唇上方,即将落下。


    “嗯——”


    罗心蓓急哼出一声呜咽。


    手掌用力推着玻璃。她低头躲开身后凑来的嘴唇。


    “艾莎!”罗心蓓压着声音惊声叫起,“她——她要洗澡睡觉了!”


    力量霎时停顿。


    郑非抬起眼睛。


    就像按下了暂停键,他们一动不动。


    他不放开她,但也不再继续。


    他忘记了这间房子中还有别人。


    喉间咽下一口渴望,郑非低头。


    额头抵去女孩满是黑发的脑后。


    “该找人教她自己一个人睡了。”


    他抬起头,看向印满掌印的玻璃。


    水自吸顶花洒落下,郑非低头迈进水中。


    热水冲刷着颈后九塔经文,他向后捋了一把头发,仰头闭眼迎向水幕。


    胸膛缓慢起伏,压下躁动的心跳。


    十分钟之后,水声停下。


    手抓过柜子上放叠好的浴巾,围在腰腹。


    浴巾毛躁地擦动着头顶的黑发,披着着浴袍的身影在浴室内走了一圈。


    手拽开一个个抽屉,视线快速扫了一圈,又重新关上。


    手机在洗手台上响起,郑非回身拿起手机。


    “布莱迪先生。你点了外卖?”


    翻找抽屉的手停下。


    “什么?”


    “外卖员正等在楼下。”大厦管家看着放在桌面上的打包纸袋,“他说129层点了咖啡外卖,但是收货人是罗丝罗。”


    面对着一楼大厅中几个严防死守的眼神,外卖员无奈地摊开双手。


    郑非合上了抽屉。


    “送上来吧。”


    管家终于松懈了眼神。


    “好的,先生。”


    黑色木门向内打开,郑非走出浴室。


    电梯恰时响起到达楼层的提示。


    管家拎着咖啡,他正笑容满面地站在门厅入口。


    “布莱迪先生。”管家把咖啡递给郑非,“晚安。”


    手机屏幕上,外卖终于显示已经接近地点。


    珠光粉色软布刺绣拖鞋踩着大理石楼梯的台阶,一个脑袋在楼梯围栏边鬼鬼祟祟地冒了头。


    一边尽量无声地落下每一步,罗心蓓一边打探着客厅中的情况。


    就像要经过一片危险的沼泽,她必须要无声无息,才不会惊扰潜伏在沼泽中的鳄鱼。


    或者——身形敏捷的美洲豹之类的——


    否则她就会像刚刚那样,在等外卖的时间内被拖进沼泽。


    客厅内静悄悄的,放眼望去,只有视线在被墙壁或者立柱遮挡的尽头,没有那片光亮的尽头。


    拖鞋踩下最后一阶台阶,她垫脚一路小跑飞去门口方向。


    七拐八拐绕过长廊,一直跟在背后跳跃的黑发骤然落下。


    欣喜的笑容凝固在嘴角,罗心蓓握着手机,她眼巴巴地看着香草奶霜星冰乐被拎在了那个满是纹身的手中……


    客厅中,水晶灯的灯光在墙壁与地板上投射出斑驳的光晕。白色的灯光落下,那头半干的黑发毛躁凌乱地垂在额前,眼睛处于一片阴影,神色难辨。


    他刚刚已经洗完了澡。


    穿着浴袍,腹部系着一条浴巾。


    他似乎就随便塞了一下,浴巾在紧实的小腹上方,看似摇摇欲坠。


    浴袍随意穿在了身上,大摇大摆地露出整片胸膛。


    麦色的皮肤上,青色的纹身像打了邮戳一样一块接着一块。


    右胸纹着一只老虎,胸肌轮廓下方是展开的双翅。


    左侧腹部与右侧腹部也有几块纹身——


    但是图案她有些不认识。


    他真的——不怕疼吗——


    面对着向她迈进的身影,罗心蓓向后退了一步。


    “马克——”


    脚步悄然迈着,郑非挑眉:“怎么?”


    “呃——”


    脚步在斗柜旁停下,郑非把咖啡放在斗柜上方。


    “你的?”他转眼看向前方。


    罗心蓓尽量理直气壮地抬起头。


    “艾莎的。”


    郑非撇嘴。


    双手掐去腰边,他点点头。


    “行。”


    手掌划去柜边,对着咖啡作邀请状。


    咖啡,静静地待在柜子上。


    墙上垂下一束银白色灯光照亮了摆放柜子中央的一幅黑白天鹅的摄影,连咖啡的袋子都好像变成了什么艺术品一样——


    然后,一旁是无法无视地虎视眈眈的眼神。


    罗心蓓又指了指咖啡。


    “艾莎的。”


    郑非点头。


    “我知道。”


    他还站在那里,眼睛眯着温和的微笑,一动不动。


    嘴唇抿了一下,罗心蓓默默往旁边挪了一步才向前走去。


    一步,一步。


    手犹犹豫豫地伸出,在一旁的盯梢中拿起了纸袋。


    还没感受到咖啡沉甸甸的重量,一只手像勾子一样向腰间勾去。


    另外一只手拎走了手中的纸袋,恍然间,一个身子灵活转来面前,两只手掐起腰边两侧。


    罗心蓓坐在斗柜上,她迎上突然那双逼近脸前的眼睛。


    胸膛俯下,双手撑在柜子上,拦在女孩身体两边。


    银白色灯光缀满额前的黑发,也点亮眼中暗藏的戏弄。


    “看来艾莎现在不打算睡觉。”郑非对着罗心蓓轻声一笑。


    视线离开她惊诧的眼睛,垂去那张嫣红的双唇。


    它在轻轻张合着,微微颤动。


    身体失神地向前压去。


    后背瞬时贴上墙壁的冰冷,罗心蓓扭头躲开。


    嘴唇在耳边停滞,她听到他压抑的呼吸,慢慢转头看去。


    郑非转眼看向罗心蓓。


    她又在用那种眼神瞪着他了。


    陌生、防备。


    如果不是她被拦在这里,她早就像一只羚羊一样掉头跑走了。


    两唇近在咫尺。


    一动不动,默默对峙。


    两道呼吸静静蔓延、融合。


    “乐乐。”郑非抬起眼睛,“我只是和你接吻。”


    这人怎么没完没了!!!


    罗心蓓伸手推他:“我困了——”


    她说着,就想要跳下柜子。


    扭走的身体被轻轻掰回。


    “做个交易,怎么样?”


    熟悉的对白,罗心蓓转头看去。


    “什么?”


    手松开女孩的肩头,慢慢滑下。


    又轻轻捉起她的手。


    “一个吻,然后我就离开这里。”手摩挲着柔软的手,郑非笑着看向罗心蓓,“乐乐,实话实说,我今晚想和你睡。”……


    罗心蓓懵了一秒。


    她脑子一晃,想起他的那个尺寸。


    喉咙咕咚咽了一口。


    不要不要不要。


    被握在手中的手,默默蜷起。


    “你会守约吗——”罗心蓓看向郑非。


    手背重新覆盖了空调的冷气。


    郑非站直身子。


    他把浴袍脱下肩头,背过身去。


    “这是我的信誉。”


    手指点了点背后与手臂的伤疤。


    那些落在肩头的疤痕,赤裸裸地出现在罗心蓓的眼中。


    视线略过几乎纹满背部的经文纹身,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块最大的疤痕。


    边缘放射性的,中间带有一些凹陷。


    珠光色的新肉嵌在麦色皮肤之间。


    它狰狞无比,仿佛一个火种,曾经想要烧光他的生命。


    他说的是真的——


    他真的差点死在肯尼亚。


    因为同盟者的叛逃。


    “好吧。”


    裙摆蹭着柜子边缘,罗心蓓挪下了柜子。


    她连喘几口呼吸,做好了心理准备。


    浴袍穿回肩上,郑非笑着看着罗心蓓转来他的面前。


    她仰头望向他。


    那片红唇已经因为紧张而反复抿起,她快速呼吸着,圆圆的脸颊也蔓延起一层玫瑰红色。


    郑非闭起嘴巴。


    双手掐在腰侧,他微微俯身,把脸庞凑去前方。


    嘴唇再一次抿了一下,罗心蓓抬起眼睛。


    手堪堪扶住那只手臂,她踮起脚尖。


    一个吻,决绝地落在脸颊。


    嘴唇太用力地撞去,寂静的走廊上,发出吧唧一声轻响。


    脚落回地面,罗心蓓求证似的看向郑非。


    “你认为这样行吗?”郑非笑眯眯地看着罗心蓓。


    “我要脱浴袍了。”他作势打算走第二条路。


    浴袍落去结实的臂弯,罗心蓓猛然重新凑前。


    她的嘴唇刚刚触及两片嘴唇,郑非就张开了嘴巴。


    一条手臂向前捞去,郑非把罗心蓓勾来前方。


    他侧着头,含住她的嘴唇。


    两张嘴,交错,契合。


    一次接一次,重重印下。


    那条手臂勒紧腰后,罗心蓓仰着头,她被向后压去。


    耳边是封闭嘴唇后猛力用鼻尖呼吸的气息。


    他没有一秒离开过她的嘴唇。


    沐浴露的香气肆意钻进她拼命呼吸的鼻尖,他脸庞还湿漉漉的,带有一些零星的水汽。


    额前粗硬的发丝滑过她脸庞,像千万条指尖撩拨她的心脏。


    舌头勾缠着舌尖,郑非抬起手,他捧住罗心蓓的后脑,把她更近地送来他的嘴边。


    放出笼的野兽,在草原上狂妄地奔跑。


    它终于瞧见了猎物,就不打算轻而易举地放它离开。


    吻太过密集,接近窒息。


    手掌惊恐地推着手臂,下一秒,那张嘴唇猛然抽离。


    面前终于迎来了一阵氧气,罗心蓓张开嘴巴,第二秒,郑非扭转了角度,重新来袭。


    脚步向前迈去,贴近了白色的长裙。


    艰难的呼吸,像猛烈的抽泣。


    罗心蓓睁开眼睛,她藏在面前的那片阴影,什么都看不清。


    他吮起她的下唇,牙齿轻轻咬了她一口,舌尖又挑开她的牙关。


    他又挤了进来,抢占她所剩无几的呼吸。


    手抓住浴袍一角,罗心蓓想要推开郑非。


    又因为缺氧,她用不上丝毫的力气。


    手掌陷在白色长裙之中,托着女孩的腰后。


    郑非转身。


    脚步错乱,两道身影撞去走廊的墙壁。


    罗心蓓的后背抵去墙面,再无可退。


    背后迅速席卷了一片冰冷。


    一只手揉着她的腰,他像蛇一样钻进后背与墙壁之间。


    滚烫的掌心,隔着一层布料仿佛也能烫伤她的皮肤。


    按压着她的后背,沿着脊骨一路向上。


    他又缩了回去,摸上她的臂膀。


    那掌心滑过手臂上冰凉的皮肤,罗心蓓被烫了一下。


    她猛然睁开眼睛。


    不行。


    不行不行。


    双手用力向前推去。


    嘴唇在嘴唇之上碾磨着,肩膀压着身下,郑非伸出手。


    两只手,一左一右抓住纤细的手腕。


    他无视它们的挣扎,把它们举起按在上方的墙壁。


    一只大手,轻松桎梏两只交叠的手。


    郑非向前一步,左手摸去前方。


    手指抬起女孩的下颌,它又落下,掐去了她的脖子。


    被控制的恐惧疯狂在脑中蔓延。


    “不——不——”罗心蓓拱起身子。


    她扭头来回躲开郑非嘴唇。


    一根手指,就把她躲开的脸庞挑正。


    嘴唇重新覆盖她的嘴唇。


    牙齿轻碰,耳边是贪婪地吞咽声。


    “马克——”罗心蓓闭紧牙关。


    她被脖子上的手掐着,急得快要哭出来。


    手腕失去了那股蛮力。


    手一起慢慢落下。


    嘴唇离开自己的一秒,罗心蓓恍然呼吸一口。


    郑非向后退了一步。


    大手钻去颈后,郑非捧起罗心蓓的脸颊。


    他低下头,重重地亲了一口她的嘴角。


    “晚安。”他眯眼一笑,“再见。”


    手扯了一下浴袍领口,郑非转身离开。


    浴袍随着步伐在身后摆动。


    他说走就走,罗心蓓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他的果断。


    胸脯疯狂起伏着,她站在原地,看着郑非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法拉利sf90驶入公园大道,在布莱迪集团旗下绿洲酒店门口停下。


    车钥匙扔去门童手中,郑非拨出了一通电话。


    “老板。”


    “明天上午12点之前找一个新的保姆。”越过酒店门前安保,郑非迈上台阶,“要专业的。”


    “没问题。”杰森很快应下。


    “还有。”郑非向着电梯方向走去,“买一些durex。”


    他神情平淡地说:“我翻遍了所有的抽屉,一无所获。”


    第35章 碰拳


    ‘曼哈顿分上、中、下三部分——下城有唐人街和华尔街,郑非住在中城,中央公园开始是上城。公园左边是上西区,右边是上东区——’


    “嘶——”心里停止了嘀咕,罗心蓓拿着手机站在落地窗前。


    在临出门之前,她对着地图上再把下城和中城又划分出各个区的标注线皱起了眉头。


    今日阳光依旧灿烂,看不见一丁点阴天的影子。


    金色的阳光寂静地穿过云层,投进高有八米的落地窗中。


    眼睛离开手机屏幕,罗心蓓眯眼看向了前方,


    视野在晴天的天空下,一眼就可以望去最远的天边。那里有一条长长的弧度。


    地球的弧度。


    面前的玻璃太过整洁,透亮。好像并不存在。在这样一望无际的视野中,脚踩远离地面几百米的高地,像凭空站在天空中一样。


    阳光反射着那些百米高楼的镜面,折射出无数个光点。


    高空,加上那些密密麻麻的高楼。向下望去时,罗心蓓眼前一时一阵晕眩。


    曼哈顿只有夜景值得一看。


    她看向了斜前方的帝国大厦。


    这座纽约地标型建筑,在白日时分,它灰秃秃的,就是一栋普通的摩天大楼。


    夜景——


    心里冷不丁又想起昨晚,罗心蓓抬头看了一眼窗户。


    手被按在玻璃上的感觉还记忆犹新。


    胸肌顶上后背的感觉也——


    只是回想了一下,罗心蓓的后背就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胸腔中下意识地吸了一口气,罗心蓓握起手机,那条橄榄绿色的吊脖雪纺裙转起裙摆,轻飘飘地飘离了窗边-


    【大卫】:【先生,她带女儿出门了。目前还没决定要去哪里。】


    婴儿车滚轮滚出电梯门,管家就在一楼大厅的前台之后探出了脑袋。


    “上午好,夫人。”管家很是热情地把眼睛和嘴巴同时弯出了三个弧度。


    他一直笑眯眯地目送着罗心蓓推着婴儿推车带着曼迪和身后的保镖走近。


    “哦!”交叉握在腹前连忙抬起,管家冲坐在推车中的艾莎挥挥手,“嗨!”


    艾莎抬起小手,她仰头眨巴着眼睛,带着还没反应过来这个男人到底是谁的表情也冲管家挥了挥手。


    玻璃门自动开合,罗心蓓走出大厦的一瞬间,一阵热浪扑面而来。那抹橄榄绿色的身影正被白热化的阳光照得鲜亮,


    像一块祖母绿宝石。


    迎面又被大楼遮挡住的视线,更是在这种炎热中让人更加因为心中的逼仄而百倍烦躁。


    这里连车都没办法提速,更何况是肆意奔跑的自由。


    手握着婴儿车把手,罗心蓓转了方向。


    “还是去中央公园吧。”嘴巴闭起,胸中沉下一口闷气-


    【大卫】:【先生,她打算去中央公园。】


    “你家怎么没人啊。”


    接起通话时,薛淼就大大咧咧地在电话那头嚷嚷起来了。


    她站在车前,迎着阳光对着空荡荡的别墅眯起眼睛。


    “我今晚还想吃火锅呢。”她沮丧地低下头。


    尖利的警笛呼啸经过身后的58街,罗心蓓用食指塞住一只耳朵才听清了薛淼的话。


    “哦——过段时间吧。”罗心蓓搪塞着,她抬头看着前方的中央公园,“我现在在纽约呢。”


    “去纽约干嘛?”


    “嗯——”罗心蓓扭头看向了跟在身边的大卫。


    他戴着墨镜,拎着西装外套步步紧跟在艾莎的婴儿车边。


    罗心蓓扭过头去。


    “旅游——”她说。


    “哦。”薛淼打开车门上了车,“艾莎呢?”


    “一起来的。”


    “回来给我打电话!”薛淼启动车子,“但是过几天我可能会回国几天。”


    脚步骤然停下。


    “你的签证——”罗心蓓旁敲侧击,“没问题吧?”


    “没问题呀。”薛淼在那头的确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罗心蓓看了一眼大卫:“胡安安呢?”


    “去费城了吧?”薛淼说,“看ig上好像是看球赛去了?我只知道他过几天要去皮克斯面试了。”


    手机贴紧耳边,罗心蓓这才放心地点点头。


    看来他的确说到做到,她来了纽约,他就没有去找她朋友们的麻烦。


    “好。”罗心蓓重新迈开脚步,“等你回美国。”


    “嗯嗯!”薛淼系上安全带,“到时候我给你多带点旺旺仙贝和雪饼。”……


    罗心蓓低头笑起:“Okay。”-


    【大卫】:【她接了电话,与对方讲的是中文。但她笑的很开心。】


    只有中央公园才有一些洛杉矶的感觉。


    阳光、草地——


    还有整片的、只会被小道两边的绿树遮挡的天空。


    虽然享受天空的视线总是会有一道终点。


    四面的建筑齐刷刷地立于这片珍稀的自然四周,又在这片绿色的尽头迫不及待地继续抢占着视野。


    罗马凉鞋踩着砖块或者草地,沿着道路,罗心蓓简直是拼了命地想要在这些树荫下多走走。


    这可比站在高空中踏实多了——


    或许曼哈顿人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暑假时分的中央公园也有些人满为患了。


    不管走去哪里,都有一大堆的人。


    草地上铺满了一块块的野餐垫,像给草地打了补丁。赶着夏日,没办法离开这里去海边度假的人们就在这里大大方方地开晒了。


    那些野餐垫的排列也很符合曼哈顿的风格。


    比如,因为人太多,所以它们之间的间隔很小。


    就像曼哈顿那些一栋接着一栋的大楼。


    婴儿车在垒球场旁停下,罗心蓓去小吃车上买了三份可丽饼冰淇淋。


    她与曼迪还有大卫就坐在树下的长椅上,看着垒球场上奔跑的人们,还有飞来飞去的球。


    垒球场上,一些高中生模样的青少年们在玩着一场比赛。


    罗心蓓咬了一口可丽饼,她拉着艾莎的手,让艾莎尝了一口冰淇淋。


    “不能多吃哦。”罗心蓓看着艾莎把小嘴巴怼在冰淇淋球上,“肚肚会痛的。”


    嘴巴在冰淇淋球上蘸了一下,艾莎抬起了头。


    她伸出舌头舔了一圈沾满冰淇淋的嘴边。


    小手拍拍嘴巴:“感冒了。”


    奶声奶气的英文,罗心蓓被逗笑了。


    “是凉的。”


    黑发甩甩,她弯下身子,把可丽饼的那头递给艾莎。


    “哦,你看起来真漂亮!”


    一个高亢的女声在一旁响起。


    视线中落下一双白色Rogervivier,罗心蓓闻声抬起头,一个金发女人正带着一个金发小男孩站在长椅的前方。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无袖连衣裙,正一脸欣赏地低着头看着艾莎,身后还跟着一个看似是保姆的人推着一辆婴儿推车。


    “她几岁了?”女人拉着小男孩的手,一屁股在罗心蓓身边的位置坐下。


    大卫默默在一旁的长凳上站了起来。


    罗心蓓直起身子。


    黑发甩去身后,她看向女人。


    “两岁。”她也露出一个笑容。


    女人微微凑去艾莎的面前。


    “嘿!你好吗?”她脸上的笑容是典型的白人式的夸张。


    她打完了招呼,嘴角带着残余的笑坐直了身子。


    “这里越来越挤了,对吧?”女人甩起那头短短的金发,看了一圈四周。


    “其实我不总来这。”她自顾自地说起来,“毕竟现在是夏天,大家没地方可去就只能一窝蜂的来中央公园走走。上个周末这里的草地都被占满了,太惊奇了。”


    罗心蓓点点头:“大概因为这里的绿地太少了。”


    “说的是呀。”女人很是赞同地甩头看向罗心蓓。


    “可惜我丈夫最近忙于工作。”她无奈地摇摇头,“所以我们得过几天才能一起回长岛开启度假。”


    女人说完,她又看了一眼艾莎。


    “嘿——”她伸出手臂,用像抓起又放开什么东西的手势和艾莎打招呼。


    艾莎咬着拇指,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女人。


    吃手指的习惯很不好,罗心蓓赶快把艾莎的手从嘴边扒拉下来。


    手放回腿上,女人甩头又看向罗心蓓。


    “你住在哪个区?”


    “呃——中城?”罗心蓓笑着摇头,“我不太清楚,我是近两日才搬来的曼哈顿的。


    “哦!”女人很惊喜地点头,“你的丈夫来到曼哈顿工作了吗?”


    丈夫——


    “呃——”罗心蓓摇头,“不是。”


    她看向艾莎:“她的爸爸原本就待在纽约。”


    “来到陌生的城市,真令人兴奋,对吧?”女人没有发现罗心蓓口中关于‘丈夫’和‘她的爸爸’之间的差别。


    “我和我丈夫住在上西区。”她还在开朗地聊着,“第一次来到纽约的时候我可是打算要把每一天都过得像电视剧一样!哈哈,《欲望都市》。”


    女人的金发随着她说话时的力度在肩膀上轻晃着。


    看着她,罗心蓓突然走了神。


    她想起了玛丽。


    “别担心,亲爱的。”在罗心蓓定定看着女人时,女人很亲近地把肩膀凑近了她。


    “这里很友善,不出几日你就能在这里找到新朋友了。”她总是一阵风一样,话音刚落,就把笑眯眯的脸庞朝向艾莎,“还有你!”


    看着艾莎,女人又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


    “去,卢卡斯。”她拉着儿子的手,把卢卡斯推向前方,“与这个小漂亮打声招呼。”


    卢卡斯站在女人的腿边,他只是看着艾莎。


    “哎哟,他就是这么害羞。”女人扶着儿子的肩膀,笑着看向罗心蓓,“我可真是烦恼这点。”


    “你们常来这边吗?”她又问,“我们可以一起散步呀。卢卡斯有些不喜欢总是和我一起玩的汉斯太太,哦,她是德国人,住在上东区。她的丈夫是德国的外交大使。或许她的语气总是硬邦邦的,哈哈,开个玩笑。”


    女人甩甩头发:“你们在上早教班吗?”


    “哦!”罗心蓓赶快在女人一连串竹筒倒豆子似的话中回神。


    “她下个月就会去。”她看向艾莎。


    “那你们一定要参加妈妈们的姐妹会了!”女人脸上又扬起一个夸张的惊讶,“作为过来人,我必须得给你一个忠告。在这里,总是自己一个人玩可不好。”


    她神神秘秘地瞪起眼睛,“尤其是对孩子。他们身边的玩伴很重要,没准这会影响他们的未来呢!几天之前我听布朗太太说,除了那些运动或者艺术的奖项之外,常春藤现在似乎还会考察你的交友圈——”


    她越说,脸上原本轻松的神情就变成了焦虑发作前的紧绷。


    “每个区都是这样的。”她揽住儿子的肩膀,对着罗心蓓重新展露一个微笑,“你住在中城,或许我可以介绍一些中城的妈妈们和你认识。再往上就有些难啦。”


    她疲惫地吸了一口气:“这里是曼哈顿,上城可是得从爱马仕开始。尤其是上东区。”


    “抱歉。”女人的语气已经转为平静,“我忘了说我的名字。我叫丽塔威尔逊。”


    话到此时,罗心蓓终于能张开嘴巴了。


    她微微一笑:“我叫罗丝罗。”


    她转头看向卢卡斯。


    “你好,卢卡斯。”


    午后的阳光,笔直地照射着头顶。阳光照过中央公园大厦玻璃立面,在底部的Nordstrom像波浪一样设计的玻璃上荡漾着钻石般闪亮的光芒。


    一双黑色粗跟高跟鞋迈出出租车的车门,在57街站定。一秒后她迈着利索的大步,走向后方大厦的入口方向。


    “随它吧——随它吧!”


    客厅中又开始播放起《冰雪奇缘》,罗心蓓坐在沙发上,她看着艾莎在电视机前蹦蹦跳跳的背影。


    艾莎举着小手转着圈,电梯突然响起抵达楼层的声音,打断了罗心蓓的发呆。


    这里不是什么人都会来的,罗心蓓条件反射般地扭头看去。


    以为是某个人出现在这才紧张的视线,在瞧见一个棕发高个子女人出现在家中时慢慢变成了茫然。


    女人身穿一身棕色长裙,挎着一只红棕色手袋。


    敏锐的眼睛率先在客厅中扫视了一圈。


    这里有一个小女孩,三名忙碌的女佣,还有一个坐在沙发上的黑发女人。


    高跟鞋精准地迈向沙发方向。


    “你好,布莱迪夫人。”女人在沙发前方站定。


    她的双手交握在棕色裙子的身前:“我是戴安娜琼。我毕业于英国诺兰学院,是马克布莱迪先生为他的女儿艾莎布莱迪小姐新雇佣的保姆。”……


    原本正高高兴兴带着艾莎玩耍的曼迪顿时停下了脚步,她拉着艾莎的手,眼巴巴地望向了罗心蓓。


    货梯响起抵达楼层的提示。


    还没来得及接受郑非突然给艾莎找了一个新保姆,罗心蓓就看着几个工人打扮的男人跟在杰森的身后出现在了客厅之中。


    他们扛着一张实木婴儿床,除此之外,还推着一个巨大的包裹。


    “哦,夫人。”杰森发现了客厅之中的罗心蓓。


    他大步流星地走向客厅,站在罗心蓓的面前,转头看向身后的工人们。


    “别担心,夫人。这里很快就好。”杰森瓮声瓮气地说。


    他的嘴角抿起一个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微笑,转头看向罗心蓓:“现在去第五大道逛一圈怎么样?买买东西,几个小时之后,艾莎小姐的房间准保大变样!”……


    食指按下电梯楼层,接而收回西装长裤的口袋之中。


    脚下挪动了一下站姿,郑非抬起头。


    眼睛平和地眨动着,看着电梯楼层显示屏幕中的数字正逐渐向上而去。


    电梯抵达楼层,缓缓打开。


    皮鞋迈出电梯,穿过门厅,悠闲地向着客厅之中走去。


    瞧见客厅中站在落地窗边的那条绿色裙子的身影时,眼睛眯起了一丝笑意。


    “心情不错?”


    与艾莎一起望向窗外的视线,霎时在玻璃上停下。


    罗心蓓闻声转头。


    向远处望去的视线,被矗立在此的高大身躯强硬遮挡。


    他又是这样悄无声息地就出现在她的身后了。


    眼睛对视了一秒那难以捉摸的眼睛,罗心蓓拉紧了艾莎的小手。


    “还可以。”罗心蓓低头看向艾莎。


    鼻尖中哼出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郑非也看向了艾莎。


    “怎么样,艾莎。”郑非垂眼笑起,“你喜欢这里吗?”


    小手拍在玻璃上,艾莎转头看向身后。


    她的眼睛平视了一眼前方,就很努力地仰头向上望去。


    小嘴巴微微张开,脖子使劲向后仰着,眼睛只眨巴眨巴地,像跟着妈妈在楼下仰望那些直入云霄的摩天大楼一样。


    皮鞋向后退了一步,郑非在艾莎面前蹲下。


    “艾莎。”郑非微微一笑,“叫爸爸。”


    手牵着妈妈的手,艾莎扭头看向罗心蓓。


    她眨巴着眼睛,对于‘爸爸’这个称呼没什么反应。


    嘴唇紧张地抿了一下,罗心蓓低头看着艾莎。


    “她不会叫爸爸。”她小声说。


    做好自己成为一名单身母亲的开始,她就尽可能地忽视了「爸爸」在艾莎心中的存在。


    眼睛向下瞟了一眼郑非那头打了发胶向后抹去的黑发,又落在他的像一个三角形一样的鼻尖。


    罗心蓓轻轻晃了一下艾莎的手。


    “你想试试吗?”她问。


    眼睛一直盯着这张眉眼间与自己相似的脸庞,郑非嘴角挂着一抹微笑,他满是耐心地等待着。


    他等到艾莎重新看向他,然后伸出手。


    艾莎又把拇指塞进了嘴里。


    这个习惯很不好,罗心蓓赶快又给艾莎的手扒拉出来。


    小手背回了身后,艾莎垂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大手。


    “爸爸。”


    小手很是不好意思地拍在了嘴巴上,艾莎抓着罗心蓓的手,她想了想,又蹭回了罗心蓓的腿边。


    郑非眯眼一笑。


    双手掐住那具小小的身体,他站起身,把艾莎抱起。


    “干得漂亮。”郑非笑眯眯地看向艾莎。


    左手手臂托着艾莎,他伸出右拳。


    “你想和爸爸碰拳庆祝一下吗?”


    艾莎点头,她握起小手,很用劲地向前砸了一下。


    那小小的力气,郑非笑了起来。


    “哇哦,你的拳头很有劲儿。”他煞有介事地点着头,“没准我该给你找个拳击老师。”


    “不要。”


    罗心蓓终于吭声了。


    她挤过去,凑去艾莎的面前。


    “艾莎。”罗心蓓摇摇头,“我们不要暴力用事。”


    郑非笑着看向罗心蓓。


    她这样含沙射影的语气,他笑得更加开心了。


    话说出口时,就为这样的肆无忌惮而有一些后怕。


    眼角余光只瞧见了他转头看向自己,但罗心蓓只看向艾莎。


    笑着的眼睛,在严肃的妈妈的侧脸之上,看回了艾莎的脸庞。


    “要听妈妈的话吗?”郑非问艾莎。


    艾莎坐在郑非的怀里,她很用力地点点头。


    自来卷的马尾辫在身后一下一下点着,像弹簧一样。


    “行。”郑非眯眼笑着,“乖女孩。”


    第36章 巧克力


    那名名叫戴安娜琼的新保姆,在介绍了自己之后,就跟随着杰森的带路自顾自地去自己的房间内收拾好了住家的行李。


    那个棕色裙子的身影,在连续几波带着装饰品的工人们踩上那道旋转楼梯之间上下往来着。曼迪紧抿着嘴唇,在这间看不到头的豪宅中,她旁观着那些负责打扫的女佣或者正在装修艾莎房间的工人的忙碌,还有那个毕业于什么大学的女人反反复复踩上楼梯的高跟鞋。


    然后是正被抱在那个男人怀中的艾莎。


    游离在忙碌之外,望着窗前站立的一家三口,曼迪已经局促不安到仿佛站都站不稳。


    刚刚她还在劝说夫人没必要因为威尔逊太太的话就为艾莎小姐将来能否上常春藤感到焦虑,因为艾莎小姐的爸爸可是亿万富豪。


    连这座大厦位于的57街都被称作为亿万富豪大道。


    但此时此刻,她比夫人更想回到洛杉矶去了……


    而艾莎——仿佛比想象中更快地接受了有一个爸爸。


    那小小的身子坐在郑非宽阔的怀抱中,看着又小,又——别扭。


    “爸爸。”艾莎吧嗒着嘴巴叫着这个称呼。


    她每念一个“papa”的“pa”,就猛点一下脑袋。


    “没错。”郑非看着艾莎,他指指自己,“爸爸。”


    长睫毛又眨巴两下,那双像葡萄一样又黑又亮的眼睛好奇又直勾勾地盯着郑非。


    于是罗心蓓眼睁睁看着艾莎伸出那只似乎因为还不知道自己爸爸是谁所以才无所顾忌的小手。


    又短又肉乎的食指戳了戳了郑非的嘴唇。


    “爸爸。”艾莎又是很使劲地念出这两个字。


    小手猛地缩回来,艾莎抱着小手咯咯笑。


    眼睛眯成了两道弯弯的月牙,鼓鼓的脸颊更加鼓起,露出一排小米粒大小的乳牙。


    垂下在郑非胸膛外的左腿,也因为高兴而晃荡了几下。


    嘴角弯起一个笑,郑非点点头。


    “爸爸。”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罗心蓓在一旁打探着郑非脸上的笑容。


    虽然对于他是否真的对一个从未有什么联系的孩子在一瞬间就拥有了父爱这件事,她还是感到些许的怀疑。


    而且作为艾莎的父母,他们也不是很熟。


    但是在艾莎面前,他似乎总会没那么强硬——


    “马克。”罗心蓓仰头看向郑非的侧脸。


    “嗯?”郑非还在笑眯眯地看着艾莎。


    “呃——”罗心蓓抿了抿嘴唇,她委婉地嘟哝,“我没打算辞退曼迪——”


    “你的人看起来并不专业。”郑非讽刺地驳回了她的想法,“艾莎已经两岁了,但还没有学会自己一个人睡觉。”……


    他就非得——


    非得让艾莎自己去睡觉吗!


    他现在还抱着艾莎呢。


    站在郑非的一侧,罗心蓓只眨巴着眼睛看着郑非的侧脸。


    对刚刚自己还感慨他似乎能像个普通人一样对自己的孩子有点感情的想法——瞬间烟消云散。


    他的感情真是像一阵风一样,捉摸不定。


    因为自己拿来搪塞他的谎言,他自己找到了自认为最对的解决方式。


    也误伤了曼迪。


    面对着郑非说一不二的语气与决绝的侧脸,罗心蓓气不过地偷偷瞪了他一眼。


    脑袋垂下一秒,又抬起。


    罗心蓓拉起艾莎的小手。


    “可是艾莎喜欢曼迪,对不对?”她晃着艾莎的小手,“艾莎不要曼迪走,对不对?”


    “曼迪!”艾莎转头指向曼迪。


    眼前这母女两人一唱一和,郑非只转头看向罗心蓓。


    她眼巴巴的,生怕艾莎不与她是一样的想法。


    总是这样。


    不肯说真话。


    戏弄的眼睛看了那张满是小心思的脸庞两秒,郑非转头重新看向艾莎。


    “那就让两个人一起照顾艾莎。”他说。


    这一句话,待在一旁的曼迪突然像得了赦免一样彻底松了一口气。


    皮鞋挪了挪站姿,郑非双手掐抱艾莎。


    手微微用力,他把她高高举起。


    碎花娃娃裙的裙摆在空中扬起,艾莎像一个布娃娃一样飞向上空。


    小如蝴蝶般轻盈的身体飞起,飞越曼哈顿全城,越过帝国大厦尖尖的塔尖,向下坠落。


    那些整片落地的玻璃总是让人一个恍惚就认为这里正凭空站在百米高空,眼中落下一个高高的抛物线,望着艾莎甩在空中的发尾,罗心蓓的心脏也揪了起来。


    “艾莎!”罗心蓓在郑非的手边急切伸手。


    手背打在郑非的手臂上,她看着郑非稳稳接住了艾莎。


    “啊哈哈!”已经重新掉回爸爸手中的艾莎兴奋地呀呀大叫。


    成功一次,郑非玩心大起。


    “再来一次?”


    “爸爸!”艾莎高兴地手舞足蹈。


    “马克!”罗心蓓急忙掰住郑非的手臂,她摇摇头,央求地放低了音量,“太危险了。”


    郑非不置可否,他看向艾莎:“要听妈妈的话吗?”


    坐在郑非的怀中,艾莎迟疑地咬起了食指。


    小腿踢了几下,她还是点了点头。


    “行。”郑非把艾莎放去地板上。


    玻璃之上人影憧憧,小女孩跑来跑去的影子在两道静立轮廓之间来来回回。


    看着艾莎和曼迪玩耍的身影,郑非惬意地吸了一口气。


    这个人,玩游戏总是这样没轻没重的。


    自己玩什么用刀尖扎手的游戏,和艾莎玩这样抛高的游戏。


    心里憋了一口闷气,罗心蓓转身走去沙发。


    视线在小小的身影上转去一旁,追随着那条绿色的裙子而去。


    皮鞋向前迈起,郑非也离开了窗边。


    身边沙发深陷,罗心蓓仍然扭头看着艾莎。


    她努力又装作若无其事地缩着臂膀,尽量不去碰上紧邻身边的那条手臂。


    后背懒懒靠去身后,手臂抬起,搭在女孩背后的靠枕上。


    右腿搭去左腿,郑非很是悠闲地与罗心蓓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着艾莎蹦蹦跳跳的身影。


    自从得到准许可以继续留在这里帮佣之后,曼迪的心情显然是飞速好转了起来。


    她格外卖力地逗着艾莎。


    “但是巧克力一天只能吃一颗哦。”曼迪牢牢把持着手中的健达脆脆球袋子。


    艾莎点头。


    她拽着曼迪的裙摆,仰头冲她伸出手。


    一颗巧克力球放在小小的掌心,艾莎瞧了它一会儿。


    她低着头,嘴巴因为认真而高高撅起。


    几秒之后,艾莎拿着巧克力转头冲沙发走去。


    “爸爸。”


    小手抓着巧克力递给了郑非。


    右腿放下,郑非坐直了身子。


    “给我的?”他接过巧克力。


    艾莎点头。


    她害羞又高兴地跑回了曼迪的面前。


    “妈妈。”她又伸出了小手。


    拿着那颗新得到的巧克力,艾莎蹦蹦跳跳跑去了罗心蓓的面前。


    手捏着塑料糖纸,郑非把巧克力看了个来回。


    高糖,似乎是那种普通百货商场才会买到的零食。


    “爸爸不吃巧克力。”郑非把巧克力还给艾莎。


    礼物被退回,艾莎有些不明白。


    她扶着罗心蓓的双膝,眨巴着眼睛看着郑非还给她的那颗巧克力。


    罗心蓓赶快拆开了糖纸。


    “妈妈吃。”她一口就把巧克力塞进了嘴里。


    薄薄的脸颊左边鼓起一颗巧克力球的轮廓。


    “好甜,谢谢艾莎。”罗心蓓抱住艾莎,她对着她的小脸蛋猛地亲了一口。


    嘴巴刚刚离开艾莎的脸颊,还没来得及咬开脆脆球,身边一阵撕开糖纸的声音,一只手就带着一颗巧克力球不由分说地塞去了她的唇边。


    巧克力球怼在牙关,咕噜一下滚进了嘴里。


    手指叠起糖纸,郑非转头看向罗心蓓。


    她懵懵的,两颗巧克力球在脸颊两边鼓起,像松鼠的脸颊一样。巧克力蹭过嘴唇,唇角还粘了一些巧克力脆皮的黑色粉末。


    “喂你吃巧克力,你该说什么?”视线在嘴唇与眼睛流连一趟,他微微一笑,“谢谢马克?”


    警觉的肩膀,慢慢向远离这个肉食动物的方向挪去。


    罗心蓓斜着身子,她抬手捂住嘴巴:“其实我一天只吃一块巧克力。”


    “行。”郑非倒是爽快,“还给我。”


    手撑在绿色裙摆之后的靠枕上,他作势就把嘴巴凑向前。


    逼近的嘴唇,在眼前逐渐放大。为了防止某些没有底线的人真的会用嘴巴来抢走巧克力,罗心蓓赶忙胡乱嚼了几下。


    巧克力一口咽下,混合着凝固的奶油夹心,老外这种糖简直像不要钱一样甜度超标的甜,甜到人忍不住皱眉。


    “谢谢你。”她的语速也像咽下巧克力一样的囫囵吞枣。


    郑非笑眯眯地:“嘴上说说?”


    食指抬起,他点点自己的右脸……


    罗心蓓拧眉看向郑非。


    “艾莎还在这里。”她小声提醒他。


    她犹豫地伸出手,抵去面前压近的胸膛。


    手触及胸膛,隔着一层黑色衬衫的布料,保持距离般地只用指尖轻抵。


    柔软的脸颊迅速蔓延了一阵红色,藏在黑发之间。


    嘴角挂着一抹笑,郑非收回视线,他低头看向那只戳在胸前的手。


    沙发上的两个人,已经有了一些少儿不宜的近距离。曼迪站在一旁,她看到这,攥紧了巧克力袋子一溜烟就跑去了沙发边。


    “来吧,艾莎,我们去楼上玩玩具。”


    她提前用手捂住了艾莎的眼睛,一只手夹起艾莎就跑。


    艾莎原地消失的瞬间,气氛瞬间胶着,危险。


    那只眼睛,悄然间就在玩笑一样逗弄她的悠闲之中转变了热度。


    心中警铃大起,罗心蓓猛然起身。


    手腕陡然被一只大手环住。


    粗壮的手臂,像一道铁质的镣铐沉重地垂在她的身后。他轻轻一拽,她就毫无办法地跌坐回沙发上。


    眼睛对上那只决绝的眼睛,她看着他的视线早已虎视眈眈地盯去了她的嘴唇。


    眼皮微微合下,浓密的睫毛也藏不住他眼中的那丝痴迷。


    罗心蓓愣了一秒。


    她起身向一旁挪去。


    那手比她更快,她挪了一步,一条手臂就像钩子一样勾住她的腰后。


    手臂微微用力,总想逃离的小兔子就老老实实回到了身边。


    轻盈的雪纺裙摆像一朵绿色的牵牛花,在黑发皮质沙发上绽放。


    “为什么不对我笑?”


    右手柔和地挽走垂在女孩脸边的黑发,郑非把额头顶上罗心蓓的额边。


    鼻尖有意无意蹭过她的脸颊,他轻声一笑:“听说你打电话时笑得很开心。”……


    罗心蓓不自在地缩起了脖子。


    “没什么可笑的——”她扭开头去。


    额头低下,郑非撇了撇嘴。


    “行。”他抬眼笑起,“今晚怎么样?”


    罗心蓓茫然转头:“什么?”


    桎梏腰身的左手放开,缓缓沿着罗心蓓的左腿向前滑去。


    掌心蹭过冰沙一样略微粗糙的裙摆,贴在左腿的腿侧。


    眼睛欣赏着女孩微微颤动的睫毛,郑非眼睛眯起一个笑意。


    食指缩起,在腿侧打着圈。


    一圈,又一圈。


    在他的怀中,她的肩膀更快地起伏耸动起来。


    睫毛也因为紧张而眨动地更加频繁。


    郑非不说话,他只盯着罗心蓓的嘴唇。


    手指停下打圈,揪住了裙子一角。


    像退潮一样,裙摆缓缓向上挪去。一点一点的,露出几分腿部白嫩的皮肤。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他的语气几乎耳语……


    后背顿时一凉。


    心脏在胸腔中疯狂跳动,几乎要击穿皮肤。


    罗心蓓闭紧了嘴巴,她一动不动,听着自己的呼吸加速超过耳边那道平稳的呼吸。


    肩膀随着呼吸,快速起伏。裸露的肩头,数次掠过男人衬衫的领口。


    那一丝若有若无却心知肚明他一定在的布料,更是加重了那份无法逃离的恐惧。


    嘴唇张合几次,罗心蓓恍然喘了一口气。


    她用力按住握在左腿边揪着裙摆的那只手。


    掌心下,那只大手像一片温热的岩石地脉。


    十分厚重,骨骼凸起。


    “布莱迪先生。”罗心蓓转身想要推开郑非。


    被按住的手背抬起,咻然间灵活地反客为主。


    大手握住那只有些凉意的手,手指在侧边挑进掌心,像想要给她带来一丝温暖似的,与她紧贴。


    郑非把下颌垫上罗心蓓的肩头。


    “或者——”他笑得更加顽劣,“一个吻,我就穿着衣服离开这里。”……


    空气静默了几秒。


    想起昨晚的窒息感,罗心蓓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昨晚已经接吻过了——”她说。


    郑非摇头。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他眯眼一笑,“每日续费。”……


    这个无赖——


    罗心蓓的手指掐紧了腿边的裙摆。


    “你——”扛着肩头那颗沉重的脑袋,罗心蓓兀自吸了一口气,“你能不能不要伸舌头。”


    郑非点头。


    “行。”


    手放开了女孩,郑非的后背向后靠去。他懒散地靠着沙发椅背,摆好了姿势。


    被桎梏包裹的厚重感退散,肩头重新铺满了空调冷气的冰凉。


    罗心蓓低头看着脚下的地毯,她咽了一口口水,扭头看向郑非。


    他眯着眼睛,似乎在故意欣赏着她的踌躇。


    嘴唇接连抿起,罗心蓓下了决心。


    手缓缓按去腿边的沙发。


    猎物把自己主动送去兽类的嘴边,这样的合作,天平总是单方面地向一方倾斜。


    獠牙利爪决定着猎物的生死,猎物还要提防着兽类是否会突然用嘴巴撕毁合约。


    犹豫靠前的身子,被一条手臂一把捞过。


    黑发扫去西装肩侧,罗心蓓扑倒在郑非的胸膛上。


    她的手按着他的肩膀。


    她惊魂未定,眨着眼睛,自上而下地看着他。


    双膝跪进西装长裤腿边的沙发中,绿色裙摆铺开,像绿油油的池塘水面的柔波。


    一只手拽着她的左腿,他扯她一下,让她跨坐在他的腿上。


    身下一动,罗心蓓脸色一变。


    她像被烫了似的像上弹了一下。


    大手按住陡然直起的脊背,郑非似笑非笑地盯着罗心蓓的眼睛,他一点一点地,把她按回原处。


    坐回去的一瞬间,罗心蓓脑门急出了一头汗。


    她的脸颊飞速蔓延一片大红色。


    “马——”


    背后的手突然用力,她失力顺从地向前扑去。


    嘴唇撞去前方,借由她张开的嘴巴,闯进的舌尖直奔牙关。


    舌尖卷过她的舌尖,像波浪一样拨动她的舌头。


    “嗯——”罗心蓓被憋地哼出半口气。


    她慌忙起身伸手想要推开郑非。


    两只手握住两只纤细的手腕,一左一右,掰去女孩的身后。


    一只手就反扣住交叠的手腕。


    按紧。


    覆于后背的右手抬起,郑非按住了罗心蓓的脑后。


    黑发滑落脸颊,遮盖了交错吻紧的脸庞。


    仰起的脖颈,喉结上下滚动。


    嘴唇接连磨蹭过嫣红的嘴唇,压迫式地吮走她全部的氧气。


    这个人有病。


    罗心蓓满脑子都是这句。


    他连接吻都只肯用一个角度。


    鼻尖急促地呼吸着,学着在堵紧的嘴巴之间喘一口气。她挣扎无果,反而离他越来越近。


    耳边只剩唇齿纠缠的水声。


    脑后的大手落下,下一秒,就推开了她的肩膀。


    抽离热吻的第一秒,像跃出水面一样,罗心蓓猛然大吸一口空气。


    那只手又把她拽了回去。


    嘴唇连啄几下嘴唇,郑非终于放开了罗心蓓。


    他看着她涨红的脸颊,哼出了一声嗤笑。


    肺部疯狂吸收着氧气,罗心蓓跪坐在郑非的腿上,她张着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你——”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也被缺氧憋的说不出话来。


    拇指擦擦嘴角,郑非满足地笑起。


    “抱歉。”他笑得很是无辜,“情不自禁。”


    手臂捞住罗心蓓的腰后,郑非起身。天旋地转间,罗心蓓被放去了沙发一旁。


    她坐在沙发上,猛烈呼吸着仰头看着郑非。


    郑非捏了一下罗心蓓的下巴。


    “晚安。”


    他又是说到做到,接了吻,就不做别的事了。


    手理理西装,郑非走向电梯方向。


    电梯门打开,皮鞋迈进了电梯。


    双手抄进西装长裤的口袋,他心情舒畅地抬眼看去上方楼层显示的屏幕。


    电梯抵达楼层,发出一声轻快的提示。


    门缓缓向两边开启,总是待在一楼大厅中的大厦管家走进了长廊。


    “布莱迪夫人。”管家微笑着怀抱一个盒子站在客厅中,“你点的外卖到了。”


    外卖?


    郑非走后的20分钟后,罗心蓓还坐在沙发上发呆。


    大概是缺氧久了,面对把外卖送上门的管家,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点了外卖。


    手撑在沙发边缘,罗心蓓木木起身。


    她慢吞吞地走过去,接过了管家手中的盒子。


    橘色盒子掀起,里面是一只白色手袋。


    爱马仕手袋。


    还是稀有鳄鱼皮——


    他时时刻刻都在得知她的生活。


    和谁打了电话,和谁说了什么。


    盒子盖了回去。


    穿过糖果罐一样的子弹墙,还有那一整面墙的枪支。罗心蓓打开了那扇双开黑色木门。


    房间内空空荡荡的,即便主人不在这,女佣们每天也把这里打扫得干干净净。


    钻石与爱马仕在窗边的沙发上放下,罗心蓓转身离开了房间。


    第37章 甜甜圈


    拳头收回,郑非左右晃头放松肌肉。


    “(泰)谢谢。”


    他甩甩双臂,双手随意合十。


    郑非冲老师点了一下头,他转身离开拳台。


    脚步走去拳台边缘,坐在下方的杰森立即起身,他掀起围栏,郑非弯身钻出拳台。


    手接过杰森递来的水瓶,郑非仰头喝了一口。


    水瓶扔去杰森坐过的椅子上,他抬步向冷疗室走去。


    汗水浸透了拳击绷带,湿漉漉的指尖撕扯开手腕上的粘扣。


    红色拳击绷带掉落地面,杰森拿在手中的手机响起了铃声。


    他跟在郑非的身后,低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的名字。


    “先生。”杰森把手机递给郑非,“是莉莉。”


    莉莉布莱迪,他的哥哥卡梅伦的妻子。


    郑非停下了脚步。


    接通来电的第一秒,听筒中传来的就是莉莉布莱迪在那头的哽咽。


    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莉莉在哽咽的间隙猛吸了一口气。


    “马克。”莉莉哭了起来,“我找不到卡梅伦。他原本答应今天陪我一起去医院产检的,可他从前天晚上开始就没有回家。”


    她的情绪激动,语速飞快。


    在流泪与呼吸之间还伴随着绝望的吸气。


    耳边女人的哭声简直是世界上最折磨大脑的声音,对于莉莉,郑非不明所以地皱起眉头。


    “哦。”他点点头,“所以?”


    “去找找你哥哥,行吗?”莉莉低下头。


    手抹开脸上的眼泪,她闭上眼睛。


    “我担心他出了什么事。”她说,“我没有告诉爸爸或者爷爷。”


    眼睛看着拳室边缘的健身器具,郑非又是态度不明地“哦——”了一声。


    原本懒得多管闲事,但莫名其妙的,他想起了罗心蓓。


    她怀孕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谁去和她一起产检的。


    孩子是怎么生下来的。


    思绪飘走的时候,不知道多听了多少句莉莉的哭诉。


    郑非收回了视线。


    他点头。


    “可以。”


    手机拿离耳边,终于结束了那阵哭声。


    郑非挂断了莉莉的来电。


    “去找找卡梅伦。”郑非对杰森说。


    他抬起脚步继续冲着冷疗室方向走去。


    “别太兴师动众,他保准又去鬼混了。”-


    【大卫】:【她带着女儿去东村买披萨了。】-


    【大卫】:【她不肯去第五大道,也不肯去麦迪逊大道。顺便,她也不想用那张黑卡。】


    相机镜头凑去窗帘缝隙,慢慢放大了焦距。


    别墅内,似乎在开着一场派对。


    男人,女人。


    烟雾缭绕,左拥右抱。


    放纵享乐。


    镜头在一道缝隙中悄然且清晰地捕捉着在场的每一个男人的脸,他们之间每一个人,都足够霸占新闻的头条了。


    借助身后四周那些嘹亮的蝉鸣,镜头咔嚓咔嚓地按下了快门。


    指间夹着的烟卷,吸进鼻尖的粉末,还有摊开在桌子上的箱子。


    凭借一些边角,也能发现装在箱子中的是绿油油的美元。


    各个肤色还有发色的女人们成排跪在沙发上,她们撅起臀部,身后接连流连过几个背对着窗户的身影。


    仰头大笑时涨红的脖子,还有浑身上下只剩脖子上松松垮垮挂着一根领结的男人们。


    手指几乎粘在了快门按键,镜头飞速闪动着,生怕会遗漏任何一张照片。


    阳光静静穿过茂密的树冠,投射在这个趴在窗户上的绿色身影。


    他一门心思地扑在这座位于汉普顿的别墅窗户上,每拍下一张照片都会让他的嘴角咧得更加疯狂。


    身后突然响起了一连串皮鞋的脚步声,耳朵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声音,男人立刻转头看去。


    “嘿!”杰森大声喝止这个趴在别墅窗户上的狗仔。


    他带着手下飞速冲了过去。


    镜头猛地收回怀里,狗仔嗖的一下就跳下了脚下叠放的石块。


    他甩头就跑,凭借瘦高轻盈的身体像一只蚂蚱一样窜进了别墅后的密林。


    皮鞋踹了一脚木门,门锁应声破损。卧房内紧闭的双开木门弹开了一条细缝,那阵尖叫与笑声混乱交织的声音立刻在门缝中飘了出来。


    手指抵开木门,郑非站在卧房的门口。


    他一身西装,与房内野兽世界一样的人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踹门的声音只让在场的几个人向郑非看去,他们只看了一秒,立马继续着自己的玩乐。


    视线穿过酸臭的烟雾,郑非看向了沙发方向。


    莉莉嘴中恐有失踪嫌疑的卡梅伦正和一个女人靠在一起分享同一只烟卷,他光着身子,吞云吐雾。


    身下还有一个金发女人坐在他的腿上。


    她卖力甩动着金发,让他翻倍快乐。


    视线扭去别处,一个男人正对着趴在钢琴上的一个金发女人卖力。


    他是DEM的议员埃文汉特。


    这群两个对家政党的人们聚在这里,他们私底下看起来混得可比在议会里看到的要熟络多了。


    视线扫视过在场的六名议员,手抄进西装长裤的口袋,郑非慢悠悠地踱步走进了房间。


    他又伸出手,关上了木门。


    木门门锁已经坏了,它被手按着合闭,在手离开的时候,又颤颤巍巍地敞开了一条细缝。


    “哦,马克——”卡梅伦终于瞧见了站在门口的人。


    他的眼睛已经迷离了,语气也慢吞吞的。


    在身边那个棕色肤色的女人连续亲吻他脸颊的间隙中,卡梅伦口齿不清地问:“你要一起玩吗?”


    他说完,依旧是慢吞吞地哈哈大笑。


    “去,玛姬。”卡梅伦对坐在他腿上的那个女人说,“去给他吹一下,让他见识见识你的——拿手好菜。”


    “好的先生!”


    名叫玛姬的女人说停就停,她高高兴兴地跳下沙发,甩着脑后的金发和身体一切可以甩起的部位冲郑非跑去。


    “先生。”玛姬站在郑非的面前。


    她的眼睛翻动着职业化的充满挑逗的眼神,语气也是像她的眼神一样甜腻腻。


    手快要碰去长裤的扣子,一条手臂挡开她。


    越过玛姬,郑非向前走了几步。


    眼睛讽刺地瞥了一眼卡梅伦,他看去了其他人的方向。


    “女士们先生们,打断一下。”郑非微微一笑,“狗仔刚刚从这里跑了出去。”


    “什么!”


    还在夹在两个女人之间的一个男人对“狗仔”这个词条件反射地爬了起来。


    他带着一道在腿边扬起的水渍,在沙发边找来找去。


    “操!操!”他晕头转向的,四处捡起他的衣物。


    “天啊,狗仔。”另外一个男人也爬了起来,他晕乎乎地,扶着女人的肩膀站稳。


    “卡梅伦——”他慢吞吞地抱怨着,“你说这里——没人的——”


    卡梅伦呵呵笑着躺回了沙发上。


    “随便吧——”他甚至打算开始睡觉了。


    但是那两个女人没有因为他闭上眼睛就停止为他服务,她们围绕着他,玩得比卡梅伦还要开心。


    皮鞋在沙发边停下,郑非矗立在卡梅伦的面前。


    他垂眼打量了几眼卡梅伦。


    玛姬垫脚跑回了卡梅伦的身边,她重新坐下。


    一只手在她上下晃动的肩头伸出,一把抓住了卡梅伦头顶乱糟糟的金发。


    像拎出一个死尸一样,郑非把卡梅伦拖下沙发。玛姬顿时被郑非的力气与卡梅伦一起向下滑去。


    手挑开金色水龙头,水流喷涌而出。


    凉水哗啦啦地放满了整个白色瓷盆,五指攥紧金发,一张人脸被猛然按进水中。


    金发在激荡的水面飘动着,手用力向下按去,水浸过手背双羽。


    心中默数5秒,郑非把卡梅伦的脑袋提出水面。


    他冷眼打量着卡梅伦的脸庞。


    他还是不太清醒,整张脸像番茄一样红。呛着水,闭着眼睛像猴子一样咳嗽着。


    “老板。”身后杰森打开了洗手间的一条门缝,“狗仔抓回来了。”


    手攥着卡梅伦的金发,郑非把卡梅伦扔去了一旁。


    皮鞋越过杰森,郑非回到了房间。


    应召女郎们全都缩在钢琴四周,那些议员们已经离开了这里。有一个瘦高的男人正被保镖按在地板上。


    手掌残余着湿漉漉的水迹,手用力甩了一下,接而抬起抹了一把头发。


    郑非叹了一口气,他在沙发上坐下。


    眼睛打量了一眼趴在地上的男人,还有那个已经砸坏的相机。


    郑非招招手。


    “交出来。”


    即使被按在地上,狗仔仍然大胆地笑了起来。


    “你在说什么?”他还在装傻。


    “你要多少钱。”郑非心平气和地问。


    “一百万。”他买定离手般的果断。


    狗仔嘿嘿笑。


    他摇摇头:“抱歉,先生,民众需要真相。”


    “两百万。”


    “哇——”狗仔笑着吸了一口气,“看起来你们在意这些。”


    他把下巴磕在地板上,眉毛上被树枝刮破的血迹正顺着流进他的眼角。


    “谁让你来的?”郑非问,“说客组织?”


    “我为自己工作。”狗仔很骄傲地舔了一口嘴角。


    郑非笑了一声。


    手肘撑在右膝上,郑非托起下巴。


    “是吗?”


    “是的。”


    “五百万。”手垂下,郑非向后靠去,“相机,和备份。”


    眼睛散漫瞥过杰森,杰森掏出了手枪。


    手枪上膛,顶在狗仔的脑门上。


    他原本还嚣张提价的态度顿时有所转变。


    “好好好。我同意。”狗仔大声叫起,“五百万,就五百万!”


    杰森握着枪,他询问似的看向了郑非。


    郑非点了一下头,杰森收起了枪。


    条件谈妥,高大的保镖抓着狗仔的袖子把他拎出了别墅。


    坐在沙发上,郑非玩着手中的记忆卡。


    视线中卡片像筹码一样,在手指之间翻滚。


    手指捏起卡片两头,微微用力,啪嗒一下,卡片横腰折断。


    杰森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


    “就这样放他走吗?”杰森认为这似乎不太稳妥。


    破碎的卡片塞进了西装外套的口袋,郑非起身。


    “跟着。”他向洗手间走去,“去看看他住在哪儿。”


    推开洗手间那扇雕花玻璃门时,卡梅伦还躺在那里。


    身下是一滩刚刚脑袋被塞进水中时带出的水迹,他的头发湿漉漉的,也在向下流淌着水珠。


    水慢慢在瓷砖地板上蔓延着,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哒哒的水声。


    郑非在卡梅伦的身边站定。


    他垂着眼,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被爸爸看重的兄长。


    或许就是因为他擅长说谎,像他的祖父一家一样,简直就是天生的政治家。


    狡猾,多面。


    皮鞋抬起,踹在了卡梅伦的脸上。


    踩住那张吸嗨后只剩呵呵傻笑的脸,鞋底微微用力。


    “这该死的。”郑非冷笑,“你他妈在白天就敢这么玩。”


    皮鞋收回,重新踩在瓷砖地板上。


    卡梅伦的鼻尖缓缓冒出了一股鲜血。


    郑非转身:“送他去布莱迪医院。”


    像死尸一样,卡梅伦光溜溜地躺在地板上。洗手间内瓷砖地板上连续一串交错的几个人的皮鞋踏水哒哒的脚步声,随后四只手把他抬了起来。


    回到房间时,郑非这才瞧见了钢琴边的那群应召女郎们。


    她们蹲在一起,怯怯地看着守在身边的保镖们。


    她们现在倒是知道不穿衣服会令人尴尬了,死死用手护着胸前。


    郑非挥挥手:“让她们签保密协议。”-


    【大卫】:【她正在东村,碰到了一个男人,他们看起来似乎是认识的,因为她有些不想理会那个男人。】


    在甜甜圈店门前碰到苏东哲时,罗心蓓就该想到既然苏东哲在纽约大学,那么他们早晚都会见面。


    只不过,他们遇见的速度也太快了!


    点单之后,她转头就撞上了和一个女生一起来甜甜圈店的苏东哲。


    三年未见,再碰到前任,还是一样就能认出他的脸。


    那个长着一张好人脸的狗样。


    身上挂着一堆链子,可能是因为狗的天性。


    “哎哟。心心。”苏东哲瞬间就放开了身边女孩的手。


    关于应该待在洛杉矶的前任,苏东哲对罗心蓓出现在纽约有些诧异。


    她当初就是因为死活不肯申纽约的大学,苦苦坚持洛杉矶至纽约的一年异地恋之后,他们才不得不分手了。


    苏东哲看了一眼罗心蓓,那瞪大的眼睛,落去了罗心蓓手里牵着的小女孩。


    黑发,看着也就一两岁。


    “听说你休学了。”苏东哲盯着艾莎,他的嘴角心不在焉地扯起一个笑,“生孩子去了?”


    罗心蓓转头。


    她看着甜甜圈店的点单牌。


    “关你什么事。”


    “问问呀,还生气了。”苏东哲笑着说。


    前任总是容易没有边界感,也容易忘了不管对方再漂亮,也都和他没关系了。


    苏东哲背起双手,冲罗心蓓靠去。


    他原本想离罗心蓓近一点,顺便再伸手逗逗那个小女孩。


    但是下一秒,他就发现站在前女友身边的那个日耳曼男人不像是陌生人。


    他瞪了他一眼。


    那赶上1.9的个头,还有巨石强森一样的体格。


    穿着西装,看起来——也不像老公。


    巴黎世家鞋与棕色罗马绑带凉鞋隔了几步距离,就此停下。


    “现在住纽约了?”苏东哲抻着脖子看去罗心蓓的侧脸,“住哪儿啊?”


    想起他和他那个前女友一起恶心她的事,即使过了孕期,罗心蓓还是一阵想吐。


    她随手指了一个方向。


    “那边。”


    视线看去中城中密集的摩天大楼。


    “可以啊,混的不错嘛。”苏东哲笑着转头。


    他看了一眼艾莎,借着艾莎的黑发,他猜着她爸爸像是华人。但是那小女孩有点混血的长相,他又有点拿不准。


    “找了个华裔?”苏东哲问。


    罗心蓓终于转头看向了苏东哲。


    “你还没毕业啊?”


    “害。”苏东哲歪头笑,“延毕了呗。”


    “呵呵——”罗心蓓哼出了一个嘲讽的笑。


    “草莓甜甜圈。”


    取餐窗口后店员拿着一个纸盒叫了一声,她趴在柜台口,啪啪猛按取餐按铃。


    “来了!”曼迪收回了视线,她转头跑去取餐窗口。


    连声再见也没有,取了甜甜圈,罗心蓓抱起艾莎就走。


    黑发甩去身后,身上那条暗紫色的法式碎花短裙随风飘动着轻飘飘的裙摆。


    小白花是有点韵味啊——


    生了孩子,有点肉乎了,看起来更有味儿了。


    苏东哲早就忘了自己还带着暧昧对象,他热情地冲罗心蓓挥挥手。


    “改天约着现任弟一起吃个饭啊。”苏东哲笑着说。


    手左右挥动着,苏东哲看着罗心蓓抱着孩子上了一台迈巴赫。


    迈巴赫62s,一千来万的车。


    住在中城,还有保姆和保镖。


    手放下,苏东哲转头看向自己身边的女生。


    “我前女友。”苏东哲用大拇指指指身后。


    他“啧”了一声,“真是一日不见刮目相看,长得挺纯,还让人包了。”-


    【大卫】:【她带着女儿去了大都会博物馆,现在正准备回家去。】


    借着短暂在纽约停留的时间,罗心蓓的确像来旅游似的尽可能地带着艾莎四处走走。


    逛逛各大博物馆,或许改天她们还可以去看看百老汇。


    虽然艾莎年纪太小,还不太懂那些艺术。


    电梯开启,罗心蓓推着已经睡着的艾莎走出了电梯。


    “夫人。”留在家中的戴安娜已经闻声跑来了门口。


    她轻手轻脚地抱起睡着的艾莎,准备带着她回到房间的小床上去。


    拎着还剩一半的甜甜圈,罗心蓓冲客厅走去。


    饱受夏日乏累而慢吞吞的罗马凉鞋,在客厅中戛然而止了步伐。


    手臂搭在沙发椅背上,郑非懒洋洋地扭头看去。


    脑袋仰靠去椅背,他笑眯眯地,用食指点了点嘴唇……


    他怎么——


    又来了!


    他在这一点上,倒也是说到做到。


    罗心蓓无语地吸了一口气。


    脚步抬起,她不动声色地绕着沙发区域走。


    “等下吧——”她现在没力气和他周旋。


    冰箱打开,罗心蓓把甜甜圈放进了那一大堆的水果与新鲜蔬菜之间。


    手落在膝盖上,郑非起身。


    他又慢又轻地,走去站在冰箱前的那抹紫色身影。


    视线飘下,看着贴身的衣裙恰好显露的身体的曲线。


    大手隔空在女孩纤细的腰侧向下滑去,它迟疑着在空气中停滞了几秒,最终轻轻落在胯骨一侧。


    向前滑去,按住了她的小腹。


    左手按住冰箱上方,他守株待兔似的等她慌忙转身。


    身体转了一圈,紫色裙摆轻蹭过黑色西装长裤,脚下还没有站稳,罗心蓓被撞去了冰箱门上。


    皮鞋顶去前方,进一步缩小了陷阱的空间。


    手捞起女孩柔若无骨的腰后,再一微微用力,捞着她轻撞进他的怀抱。


    “现在还不行吗?”郑非笑着嗅去罗心蓓的额边。


    他的口吻,轻缓地像是蝴蝶离去后轻轻晃动的叶片。


    更像是诱惑人跳下大海的海妖。


    猛然之间,罗心蓓的心脏砰砰直跳。


    不知道是逼迫自己不要就这样掉入金钱织就的陷阱,或是不想成为权贵一时兴头大发时的玩物,又或者自己的确真的完全不喜欢他。


    罗心蓓扭开头,她不去看郑非的眼睛。


    “布莱迪先生。”罗心蓓摇头,“我们还是——”


    不要这样了——


    这句话还没有说,一只手掰正了她的脸颊。


    双手捧起女孩的脸颊,郑非低头轻轻地吻她。


    脖颈与脸庞几乎呈90度,罗心蓓仰着头,她不受控制地抬起手,抓住了郑非的手腕。


    他这次不再像之前那样强势了。


    右手慢慢滑下,揽去女孩的腰后。


    它接连用力,随着他吻她时的节奏不断捞紧她。


    双唇慢慢碾磨着,舌尖轻勾她的舌尖。


    他碰她一下,就退出她的牙关。


    左手滑去满是黑发的脑后,捧住她。


    嘴唇慢慢吮起她的双唇,郑非扭转了头部的角度。


    电梯抵达楼层,一双高跟鞋踩踏地板的清脆的声音突然之间在家中回荡。


    安德莉亚大步冲进客厅,她正要因为她忍了两天的怒火而大声指责这个不会看人眼色的堂弟时,脚步在瞧见贴在冰箱门上的两个人时猛然停下。


    随着步伐前后波动的连衣长裤的裤脚也骤然停下。


    听到来声,郑非停下了嘴巴。


    他扭头看去。


    手拎着kelly手袋,安德莉亚缓步向前走去。


    “你是谁?”她看着那个身穿紫色连衣短裙的女孩。


    她一头黑发,脸颊泛红。


    两只眼睛像流了眼泪一样,水汪汪的。


    郑非低头看回罗心蓓。


    “我女儿的妈妈。”他抬起手,拇指擦走她嘴角显然是被他吻得散开的唇膏印。?


    安德莉亚感到荒唐般地张大了嘴巴。


    视线飘去另外一边,一个棕色裙子的女人正走下楼梯。


    安德莉亚指着戴安娜。


    “她是谁?”


    郑非转身向后看去。


    “我女儿的保姆。”他说。


    食指戳着空气,安德莉亚转头看向郑非。


    “你的女儿呢?”她呆呆地问。


    郑非撇嘴。


    “楼上?”


    愣了几秒,安德莉亚甩起金发就转身向楼上走去。


    她一阵风似的上了楼梯,一分钟后,她又一阵风似的踩着高跟鞋下了楼梯。


    那根带着紫色蓝宝石鸡尾酒戒指的食指,又竖了起来。


    安德莉亚指着罗心蓓。


    “你女儿的妈妈。”


    “是的。”郑非点头。


    手指指去捡起客厅玩具的戴安娜。


    “你女儿的保姆。”


    郑非掐起腰边:“没错。”


    那根手指,又指去了楼梯方向。


    安德莉亚压着声音:“你的女儿。”


    郑非摊手:“显而易见。”


    手指慢慢放了下去。


    “哦——”安德莉亚眨巴着眼睛。


    “祝贺你。”她的语气有些恍惚了。


    郑非点头:“谢谢。”


    安德莉亚点头。


    “再见。”


    “好的。”


    飞速迈走的高跟鞋,走去长廊时又飞速飞了回来。


    “这件事太令人匪夷所思了!”安德莉亚摊开双手,“我是绝对不会去说给爷爷听的。”


    “哦——”郑非恍然大悟地点头。


    他耸肩:“不用麻烦。”


    第38章 晚餐


    大脑中还在震惊于那个睡在婴儿床中的小女孩,安德莉亚几乎是哑口无言。


    金发一甩,安德莉亚转头大步离开了这里。


    她完全忘记了她原本是为了两天那顿尴尬的晚餐而来的。


    他就那样走了,编撰了一个什么凭空出现的女朋友之后,把她独自丢在那里。


    而现在,那些话显然是真的——


    望着安德莉亚踩着高跟鞋飞进了电梯中,郑非收回了视线。


    他低头,看着罗心蓓恰好也把视线收回在他的脸庞。


    两道视线相撞,看着女孩红润微肿的双唇,还有她像只出生的小羚羊一样纯净的眼神。


    身体微微向前,郑非准备继续刚刚被打断的吻。


    他抬起双手。


    手穿过垂在肩边的黑发,捧住女孩的脸颊。


    头低下时,掌心中开出的那朵小玫瑰连忙在他的唇边扭开了头。


    那双杀伐果断的手还停在脖子上,罗心蓓躲开之后才反应过来她和她的小命还在郑非的手中。


    真在他手中。


    身前笼罩的那片阴影,喜怒无常,危险如影随形。


    “一天只有一次。”罗心蓓不敢看郑非,指尖纠结地捏起了裙角,“这是你说的——”


    “哼——”郑非闻言低声一笑。


    右手放开女孩的脸颊,落去她的左肩。


    他垂眼看着她。


    她的嘴巴嘀嘀咕咕的,还时不时轻轻抿起。


    笑着的眼睛盯着那张假装柔弱的脸庞,手机响起了短信提示-


    【杰森】:【老板,飞机在30分钟之后。】


    手机放回口袋,郑非又笑了一声。


    “行。”


    他拍了拍罗心蓓的肩膀。


    “我要去一趟芝加哥。”他说。


    手捏了一下罗心蓓的下巴,郑非转身:“明天见。”


    高跟鞋啪啪踩着地砖,从电梯中一路走出大厦。安德莉亚拎着手袋,她拐出街口,随手拦下了一辆刚刚开来路边的出租车。


    “去哪儿?”司机在前排问。


    这个问题原本很简单的。


    只要说出一个地址就行。


    但是在此时此刻,怀揣一个无比震惊的秘密之后,在回到上东区或者前往布莱迪大厦找爷爷谈谈这两个选择之中,安德莉亚有些纠结了。


    视线逐渐回神,安德莉亚望向窗外。


    “去东71街。”


    出租车穿过58街,前往了上东区方向。


    几公里的路途,足够让人捋清了一些思路。


    比如,在一个人昏迷不醒的时间内,他是如何突然有时间去生了一个孩子。


    出租车离开别墅区,安德莉亚在别墅的台阶上站定。


    “可是你的前三年中有一年半是躺在床上的呀。”


    在郑非接通电话时,安德莉亚一改往日自持平静优雅的上东区顶级名媛的人设,对着他瞪着眼睛嚷嚷起来。


    “而且后面的一年你还在忙着学习站起来,或者像个婴儿一样重新学习走路!你甚至完全没有见过别的女人。”她耸肩,“除了姓布莱迪的女人们。”


    手中握着手机,郑非大步走出大厦。


    劳斯莱斯幻影已经停在大厦的路边,准备将他带去肯尼迪机场。


    “哦——”车门打开,郑非低头坐进车里。


    “我们是在肯尼亚见面的。”


    他拿起一旁的iPad,上面正显示布莱迪家位于芝加哥的那家钢铁公司的上半年营收。


    肯尼亚。


    安德莉亚更是感到惊讶了。


    “你差点死在那。”她说。


    “差点死之前做过的。”郑非一边用手指滑动着iPad屏幕,一边随口回道……


    “哦。”安德莉亚点点头。


    这个说法,她居然有点被说服了。


    因为它的确可以补充那些时间的缝隙。


    安德莉亚站在门厅处,她无视了女佣递给她的一杯正山小种,对着空气发呆。


    “哦——”几秒之后,她又点头。


    “好吧。”


    “嗯。再见。”


    通话挂断,安德莉亚又发了一会儿呆。


    女佣接过了她手中的手袋,她慢吞吞地,跟在女佣的身后与她一起回到客厅中去。


    “嘿,宝贝。”未婚夫保罗兰恩扭头向这望来。


    他正坐在沙发上,看着手中iPad上显示的新闻。


    安德莉亚忽视了保罗的问候,她重新拿起手机。


    拇指拨出一通通话,她捋了一把金发,脸上扬起一个和善的微笑。


    “你好吗?艾玛。”安德莉亚在沙发边站定,她先是与艾玛福布斯客套了一番。


    “你好,安德莉亚。”艾玛似乎很高兴安德莉亚的来电。


    这个女孩。


    单纯的女孩。


    听着艾玛总是询问郑非的现状,安德莉亚越发有些为难。


    如果她不与她的姐姐卡罗福布斯是下午茶好友就好了——


    安德莉亚这样想到。


    她一丁点都不乐意做这种事情!


    这个女孩对于马克的迷恋,简直真的有些像她扮演的朱丽叶一定要和罗密欧在一起那样的谜一样的执着了——


    “所以——”艾玛用手指搅动着那头为角色而留的长长的金发,“他是不是生气了?因为我说不喜欢玫瑰。”


    “呃——”听着耳边艾玛那轻柔的嗓音,安德莉亚为难地拧起了眉头。


    “艾玛?”


    “嗯?”


    “换个人约会怎么样?”安德莉亚无奈点头,“你知道的,马克——他说自己正在热恋。这不是他的谎言。或许——他打算和那个女人结婚。”


    原本正反思自己是否有哪里不对,艾玛闻言抬起了头。


    “什么?”她不明所以地笑起来,眼中飘过一丝失落,“又是模特吗?”


    “哦——”安德莉亚对着空气挥手,“这倒不是,她看起来,似乎只是一个平凡的亚裔女孩。”


    “哦。”艾玛沉默了几秒,“好。”-


    【大卫】:【她今日与女儿一起在家玩玩具。】


    进入七月后,太阳简直像烧起来了一样热。


    如果身处西海岸,蓝天、白云、棕榈树,漫长的海岸线还有宽阔的马路可以让人甘愿享受夏日,也让人心安理得地接受夏天就该是这样热的。


    而身处都市,钢筋水泥垒起了密不透风的一堵堵坚固的高墙。阳光疯狂地在城市的大楼的镜面之间反射着,只用眼睛看一眼窗外,人的心中就忍不住蹦出一个话:这可怕的城市热岛效应。


    人必须得躲进那些开足冷气的室内才行。


    每日号召着要为地球考虑的环保组织或者联合国在此时就默不作声了,它们待在曼哈顿中,大楼的空调外机转的和其他大楼的空调外机一样快,绝对不可能成为被全球变暖率先热死的第一批人。


    环保归环保,夏日归夏日。恒温系统卖力地工作着,让上下两层加起来要1600平的住宅中保持着最舒适的24度。


    视线在斜前方那几座正被太阳照得放亮的镜面大楼收回,又望了一眼环绕岛屿的河流。


    罗心蓓转身走回客厅。


    她在沙发中坐下。


    已经下午三点了,罗心蓓还没有打算带艾莎出门走走,她就坐在这里,用手托着下巴,看着曼迪和艾莎趴在地上拼着积木玩具。


    不知道他有没有回到纽约。


    一想到那个人,罗心蓓下意识地抿了抿嘴。


    又看了一眼一直坐在餐厅中大卫,罗心蓓掏出了手机,她顶着一张突然红彤彤的脸,翻着洛杉矶小天使早教中心发来的入学手册。


    1)父母需要在宝宝入学第一天时填写一份心理测试。


    2)带好孩子的疫苗本。


    地毯上,一座由积木拼起的小小的城堡,正像《冰雪奇缘》中艾莎的城堡一样拔地而起。


    艾莎蹲在城堡前,她用小手抓着一块蓝色积木,对着已经垒到半腰高的积木看来看去。


    “把这一块放这试试?”曼迪用指尖隔空戳了戳城堡顶端。


    放在这里,绝对不会坍塌。


    “你不应该打扰她的思考。”戴安娜在一旁说,“这是锻炼她的思考能力很好的方法。”……


    手缩了回去,虽然不高兴,但是曼迪不敢反驳戴安娜的观点。


    她只是撅着嘴,耐心地等着艾莎自己垒起自己的积木。


    电梯响起抵达楼层的声音,艾莎转头向后看去。


    皮鞋迈进客厅,郑非提着两个纸袋在地板上站定。


    “爸爸!”艾莎高兴地蹦了一下。


    她不玩积木了,迈着还不太稳当但像小老鼠一样溜溜的步子冲郑非跑去。


    看见艾莎跑来,郑非的眼睛已经笑了起来。


    他蹲下身,张开手臂,在艾莎跑来面前的瞬间就把她抱进怀中。


    郑非抱着艾莎起身。


    从地面上一下子就被爸爸高高抱起,艾莎又害怕又兴奋地笑了几声。


    “爸爸!”艾莎的小腿又晃荡了几下。


    郑非转头看向艾莎。


    “你好,宝贝。”


    手中的纸袋被戴安娜接走,郑非用手指指指脸颊。


    “亲一下爸爸?”


    问艾莎要一个亲亲,可比问她的妈妈要一个吻要简单的多。


    艾莎很乐意地就把小嘴撞去了郑非的脸颊上。


    郑非笑起来。


    “谢谢宝贝。”他也亲了一口艾莎的脸颊。


    忙着看入学指导手册的手机,在看到郑非回到家中时就被翻盖在沙发上。


    罗心蓓站起身。


    他回来的也太快了吧——


    “爸爸。”艾莎转头指着已经走来这边的罗心蓓,她看着罗心蓓,又晃起小腿。


    “啊妈妈。”小手指在罗心蓓脸颊,艾莎对郑非撅着嘴点头,“亲亲。”


    “妈妈?”郑非不太明白。


    他看向罗心蓓。


    “要爸爸亲妈妈?”


    他说着,眼角嘴唇同时飞起了一个得逞的笑容……


    手臂伸手,一把揽过一身樱桃红色吊带短裙裹住的细腰。


    罗心蓓还没有反应过来,某个人已经自作主张地把亲脸颊变成了亲嘴唇。


    手臂用力,一点点捞过臂弯中还打算隔出一段距离的身体。


    嘴唇轻碰嘴唇,在离开女孩的嘴唇之前,意犹未尽地吸了一下。


    唇间发出一声轻响,罗心蓓的脸颊噌地一下就蔓延了一片红色。


    “马克!”她赶快扭开嘴唇,慌张地看向艾莎。


    “艾莎还在这里——”


    她真的担心他会肆无忌惮地在把舌头伸进她的嘴里。


    而且,艾莎还在这里!


    提及了艾莎的存在,郑非笑眯眯地转过头去。


    “谢谢宝贝。”他严肃又诚恳地对艾莎说……


    罗心蓓憋了一口气。


    无赖——


    郑非只是笑,他抱着艾莎向沙发走去。


    戴安娜已经把郑非带来的纸袋放在了沙发上,郑非弯腰捡起第一个袋子。


    曼迪眼疾手快,她瞧见了戴安娜刚刚为雇主的帮忙,这一次,她赶在戴安娜之前帮助郑非拿出了放在Dior纸袋中的白色盒子。


    手抽走盒子上的金色蝴蝶结,曼迪在郑非的示意下打开了盒子。


    “哇!艾莎!”曼迪端着盒子凑去艾莎的面前,“瞧,是一条裙子!”


    一条白色的裙子!


    曼迪赶快捡出裙子,她把裙子在艾莎的面前举起。


    裙头绣满了水钻,裙摆是长长的白纱。


    “像公主一样!”曼迪兴奋地凑近了艾莎。


    “生日快乐,宝贝。”郑非看向艾莎,“这是你一岁生日的礼物。”


    “哇!”艾莎抱起小手,她跟着曼迪念,“公主!”


    她奶声奶气的,念的英语又费力又可爱。


    银色公主鞋踩在地毯上,郑非把艾莎放下,他笑眯眯地,看着艾莎对着裙子高兴地手舞足蹈。


    手捡起第二个纸袋,郑非在沙发上坐下,他看着曼迪抱着艾莎跑去卫生间的方向。


    “Tada!”几分钟后,曼迪牵着艾莎重新在客厅中闪亮登场。


    “瞧!”曼迪鼓着掌,她学着动画片的语气夸张地赞叹,“是艾莎公主!”


    看着艾莎和曼迪的玩闹,郑非笑了起来。


    手中蒂芙尼蓝色的盒子掀起,一顶镶嵌着钻石与蓝宝石的光冠顿时在客厅的灯光下闪动着璀璨的光芒。


    “艾莎。”郑非招手,“来爸爸这。”


    “爸爸!”艾莎甩着长长的裙摆,她又像一只小老鼠一样跑去了郑非的面前。


    郑非直起身子,他在艾莎跑来怀中时,把这顶王冠戴在了她的头顶。


    “生日礼物,宝贝。”郑非的额头凑近艾莎,“公主就要戴着王冠,对不对?”


    “哇,是公主!”曼迪在一旁又欢呼起来。


    笑着的视线,在那个旋转舞蹈的小小的身影转去了一旁。


    郑非看向了罗心蓓。


    嘴角残余着一抹柔和的笑,他伸出手。


    “过来。”


    犹豫了几秒,罗心蓓还是向前走去。


    指尖慢慢落在那只大手的掌心,她被郑非一把攥住。


    郑非起身,他笑着凑近了罗心蓓的耳边。


    “刚刚那个吻可不算。”他小声说,“待会儿,我们去找个没人的地方。”


    温热的气息接连扫过耳廓,他还故意把「没人」这个词说得十分缓慢,又黏糊糊的。


    脑袋轰的一下沸腾了,罗心蓓瞪眼看向郑非。


    她迎着他的坏笑,心知肚明自己此时此刻脸颊肯定红的——像猴子屁股!!!!


    她的脸颊说红就红,郑非看着罗心蓓,他笑得更加开心了。


    手臂揽着她的腰后,他低头吻住他心心念念的双唇。


    嘴唇温柔地含起,放开。


    “马克——”罗心蓓的脑袋又轰然热了一倍。


    手拍打着郑非的肩膀,又在她向后仰去时不得不抓住他的手臂。


    一个吻,短暂结束。


    手臂捞着女孩的腰后,向前捞来,郑非让罗心蓓重新站稳。


    “戴安娜说艾莎自己睡得很香。她明明是个勇敢的孩子。”郑非轻轻顶了一下罗心蓓的额头。


    额头相撞,他垂着眼睛,看着她那像玫瑰红色一样的嘴唇。


    喉结上下滚动一番。


    “我定了餐厅。”郑非说,他抬起眼睛,注视着她的眼睛,“明晚——餐厅见?”


    嘴唇凑去她的耳边:“就我们两个人。”


    “今晚我还有些别的事。”郑非放开罗心蓓,他转身,“明天见。”


    皮鞋向前迈了几步,郑非停下了脚步。


    他转身指向罗心蓓。


    “你的礼物,明晚就到。”……


    明晚——


    看着郑非离开家中的背影,罗心蓓抿住了嘴唇。


    鼻尖中吸了一口气,嘴唇又将它叹出。


    【早教中心指导手册】:【3)确认家庭住址与校车路线。】


    【4)父母要参观一日早教教学。】


    “夫人。”戴安娜拍拍罗心蓓的肩膀,她在罗心蓓抬起头时,看向了电梯方向。


    一个亚裔女人正走出电梯,她带着两个助理。那两名助理其中一个拉着一个行李箱,另外一个则是拽着一个挂满裙子的衣架。


    女人穿着一条波西米亚风的长裙,她的头发烫了小卷,在脑后编了起来。其中有一簇头发垂在额边,随着她的步伐而像弹簧一样晃动。


    “你好,罗小姐。”女人看见罗心蓓,就伸出手,“我是萨曼莎韩!马克布莱迪先生为你雇佣的化妆师。”


    她说完,很热情地侧身展示起身后的衣架。


    衣架上挂了差不多十几条裙子,萨曼莎甚至细心地为这些来自不同品牌的裙子做了分类。


    展示完裙子,萨曼莎拍了一下双手。


    “那么。”她眨巴着嫁接了长睫毛的眼睛,“我们就开始吧?”


    萨曼莎精神抖擞地欢呼,“为了今晚的约会!”


    或许是因为萨曼莎是一名亚裔,她很能把控亚裔五官的特点。


    “现在的女孩们都喜欢自然无妆的感觉。”萨曼莎一边调着粉底液的颜色一边说。


    她调出了贴合罗心蓓皮肤的肤色,将刷子在她的脸庞轻扫。


    “别担心。”萨曼莎认真时的声音已经变得轻飘飘的,“我绝对不会改变你的美丽。”


    手握起黑发,梳顺,涂了精油,用卷发棒慢慢卷出弧度。


    万事俱备,只差裙子。


    距离下午6点的约会还差40分钟。


    手抓开卷好的卷发,将它拨出自然的弧度。


    整理完发型之后,萨曼莎打量了一会儿罗心蓓。


    她收回视线,伸出手臂在衣架Dior的标签中扒拉出一条刺绣长裙。


    “这条裙子怎么样?”萨曼莎很满意地她的选择。


    她还没有等到罗心蓓的回答,就打算带着这条裙子送去罗心蓓的面前。


    眼睛扫过一眼裙子,罗心蓓赶忙叫住了萨曼莎。


    “不要。”罗心蓓摇头,“不要抹胸的。”


    太危险了——


    尤其是在那个人面前。


    萨曼莎愣了一秒,随后她把这条裙子挂回了衣架。


    “好的。”她点点头。


    视线返回衣架,萨曼莎重新扫视了一番,最终她重新挑选了一条迪奥丝绸印花吊带长裙。


    天色渐晚,曼哈顿又变了个模样。就好像它在白日会为那些奔波在城中的普通人展露着一个限定的忙碌与灰头土脸的破败,在夜晚时分,为这座城市真正的主人们上演着它的纸醉金迷。


    独立日即将到来,全城四处插满了星条旗。夜风徐徐,离开了炎热的白日,星条旗终于可以在夜晚时分微微飘扬了。


    「尘世天使」玫瑰躺在臂弯,跟随脚下皮鞋迈进的步伐经过一道安宁的长廊。


    “晚上好,先生。”站在空中餐厅门前的侍应为郑非打开了玻璃门。


    满场空无一人,独留一束束水晶般的灯光照亮着那些空无一人的餐桌。


    窗外曼哈顿正在日落,蓝色与金红色交织,除此之外,是曼哈顿像钻石一样的灯光。


    皮鞋仅在门口处逗留一秒,就准确无误地冲着坐在一张靠窗餐桌边的女孩走去。


    她一头黑发,正望着窗外。


    皮鞋走得悠然,身影穿过一场场摆满花朵装饰的餐桌。


    灯光照亮了玻璃,在玻璃之中,罗心蓓看到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影子。


    她扭头向后看去。


    玫瑰与礼物放在桌上,手捞起女孩的脸庞。


    郑非看了一秒罗心蓓涂得亮晶晶的嘴唇,视线凝固一瞬,他弯腰,将吻落在她的头顶。


    第39章 混蛋


    那只手桎梏着脸庞,一大片阴影从上方笼罩眼前的光景时,罗心蓓闭上了眼睛。


    长长的睫毛轻颤,手攥起了双膝上裙摆的一角。


    一个吻轻飘飘地落在她的头顶,随后闭紧的眼皮前重新回归了一片明亮。


    嘴唇离开散发着香气的黑发,郑非直起身。


    他一言不发,垂着眼睛凝视着女孩被光影照亮的脸庞。


    水晶灯的灯光、黄昏时金色的余晖。


    她就像是一颗被风吹走肯尼亚的沙土后呈现于世上的珍珠。


    饱满,莹润。


    停留在他的掌心。


    实属一份珍贵的孤品。


    眼中那抹贪妄悄然间暂时退回,郑非放开了罗心蓓的下巴。


    睫毛停止颤动。下巴失去了那股把控的力量,罗心蓓睁开了眼睛。


    他没再做些别的什么,她松了一口气似的低下头去。


    入眼的是那束放在她面前的玫瑰。


    白色的,中间有一些腮红般的粉红。与他之前送给她的那束玫瑰一样。花团锦簇,散发着浓郁的玫瑰的香气。


    被包场的空中餐厅中空无一人,只有一些若有若无的钢琴声像空气一样在悄然蔓延。


    手捡过玫瑰一旁的黑色皮质的盒子,郑非将它打开。


    指尖捏起那条格拉夫不规则钻石的项链,视线挪回女孩正空空荡荡的颈间。


    郑非抬起左手。


    手拨开那头黑发,将它全部拨去她的右肩。


    露出的脊背,由颈部开始,如一条流畅的曲线一样一路延伸进印满花朵与绿叶的丝绸面料。


    单薄的肩头落下一片光点,它很细腻,像做成她的裙子的那些丝绸。


    “玫瑰来的晚了一些。”郑非低头给罗心蓓戴上项链,“是从德国来的,据说它们很是娇气,不轻易开花。”


    温热的手指背面,在戴上钻石项链时有意无意地蹭过肩膀上微凉的皮肤。


    它想点燃些什么,却只是寥寥烧起,又偷偷熄灭。


    罗心蓓看着眼前环绕的手臂,她点了一下头。


    “哦——”她的声音比那些钢琴曲还要轻。


    钻石落于颈间,终于填满了一份美丽。


    手抓回被拨去左肩的黑发,又轻轻按了一下女孩的右肩。


    郑非转身向餐桌对面走去。


    今日餐厅包场,没有其他的顾客,也没有总是围绕在他们人。这里只会有他们两个人。


    在椅子中坐下,郑非心情大好。


    他看向罗心蓓。


    “今晚很漂亮。”他的语气与眼神与窗外的黄昏一样柔和。


    视线在桌角这束大的吓人的玫瑰上收回,罗心蓓看向了郑非。


    眼睛垂下一秒,她又重新看向他。


    “谢谢。”她轻声说。


    她也只看了他一秒,就垂眼看去面前的餐桌。


    她还是无法控制自己总想躲开他的眼睛。


    郑非向后靠去椅背。


    “女人就该戴着钻石。”他说。


    这句笃定的话,罗心蓓终于向郑非看去。


    她看着他,没有说话。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的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轻佻的眼神在她的脸上徘徊。他的手指在餐桌上点弹着,视线向下挪去。


    迎着那道肆无忌惮的视线,罗心蓓放在腿上的手慢慢抬起,她心知肚明他在看些什么。


    手捂了一下胸前,又重新放下。


    眼睛反反复复在躲开郑非与看向他之间循环了一阵,罗心蓓吸了一口气,她重新看向了那束玫瑰。


    鼻尖中轻声一笑,郑非扭头看向了一旁。


    客人入座,服务生开始在餐厅中走动起来。


    一个身穿棕色西装的男人带着一个推着金色餐车的服务生走出通往后厨的长廊,他们绕过其余的餐桌,停在全场仅二人的餐桌边。


    西装男人在餐桌边站定,他将手中写有今晚菜品的花名册放在客人的手边。


    “女士。”男人微笑着看向罗心蓓,他抬手指向玫瑰,“需要帮你暂时拿走玫瑰吗?”


    罗心蓓看向那束玫瑰,它正毫不客气地占满了桌角。


    “哦——”罗心蓓抱起玫瑰。


    她用眼角余光感受到对面正在盯着她的那道视线。


    “谢谢。”她把这束沉甸甸的玫瑰递给西装男人。


    “我的荣幸。”男人微微一笑。


    他抱起玫瑰,昂首挺胸地把它带去了一旁的餐桌。


    没多久他就迈着轻快的脚步回来了。


    “先生,女士。我会为你们介绍今晚的餐品。”西装男人的脑袋在郑非与罗心蓓的方向之间反复交替着,“今晚的餐品总共有13道。全部由我们的主厨利奥马丁准备——”


    欣赏对面的美丽的视线,总是被耳边这个突兀的声音所打扰。


    郑非坐直了身子。


    他清清嗓子,抬手挥挥。


    男人正准备介绍那颗吉拉多生蚝是多么努力地在海水中长大的嘴巴,在看到这个不耐烦的手势时戛然而止。


    头顶上方突然没了动静,罗心蓓捏着菜品的花名册好奇地抬眼看去。


    西装男人已经闭嘴了嘴巴,他背起双手,对着郑非点点头。


    “好的,布莱迪先生。”男人微微一笑。


    他收回视线,对着罗心蓓也同样微微一笑。


    随后他转身看了一眼正打算等他让开位置的侍酒师,然后迈着轻盈的脚步离开了。


    罗心蓓茫然地看向郑非。


    “他还什么都没有说呢。”


    郑非张开嘴巴:“给他在这儿加张椅子?”


    他的语气谦虚,眼神中透露着一股‘原来你希望我们三个一起吃?’的真诚的询问……


    他干什么突然这么阴阳怪气啊!


    捏着手中的花名册,罗心蓓被这句话憋得愣了几秒。


    她收回了视线。


    花名册没好气地但又得忍着气地放回了桌上,罗心蓓扭头看向一旁。


    葡萄酒已经提前醒好,盛放在像花瓶一样的醒酒器中。但是经过刚刚被郑非打断的餐食介绍,同样需要介绍酒水的侍酒师,一时间也有些迟疑了。


    他拿着那瓶罗曼尼康帝,闪烁的眼神看看郑非,又看看罗心蓓。


    “布莱迪先生。”侍酒师先把酒瓶展示去郑非的面前。


    一直笑着看着对面那好像生闷气的视线,对于耳边穿插的问候仍然心无旁骛。


    郑非抬手挥挥。


    “好的。”侍酒师同样闭上了嘴巴。


    他转身放下酒瓶,拿起了车上的醒酒器。


    红色盈亮的葡萄酒像一条红色丝带一样丝滑流淌进高脚水晶杯,醒酒器的瓶口离开酒杯上空,罗心蓓就端起了酒杯。


    一口红酒下肚,那股微凉的水果酿制的味道——


    难喝。


    喉咙不动声色地咽下红酒,罗心蓓把酒杯放回桌上。她端起了一旁的矿泉水的水晶杯。


    手拿起酒杯,眼睛盯着罗心蓓看向花名册时的侧脸,郑非也喝了一口红酒。


    晚餐在安静中开场,再也没有任何一句废话,只剩属于两道视线无声地躲避与追逐。


    刚刚那个负责介绍餐食的西装男人又来了。


    他跟随服务生前来桌边,保持安静地把前菜端去客人的面前。


    鱼子酱铺在夹着鱼肉的两面类似压薄炙烤过的面包片上,盘子边划拉了一道黄色的汤汁。


    手握起刀叉,罗心蓓埋头专心吃菜。


    眼睛看了几眼对面,郑非握起刀叉。


    “你爸爸是做什么工作的?”他语气随意地问道。


    插起鱼肉的叉子停顿了一秒。


    “地产。”罗心蓓头也不抬地回答。


    “哦。”郑非对着餐盘点头,“土地是最好的朋友。”


    他吃了一口餐食,抬头看向罗心蓓。


    “你们的关系如何了?”


    他记得她为什么前往肯尼亚的原因。


    因为她的爸爸重新组建了新的家庭。


    提起罗承康,罗心蓓就想起在她孕期已经吐得昏天暗地,他还时不时就得给她打个视频让她看一眼她那个名义上的弟弟的时候。


    说什么血比水浓,弟弟将来才是和她是一伙的,要弟弟保护她之类的屁话。


    直到她把他拉黑。


    叉子一直戳着鱼子酱,罗心蓓平缓地呼吸了一口空气。


    “我不想聊这个。”她难得大胆的结束了一个话题。


    郑非撇嘴。


    “好。”


    餐桌边又只剩刀叉在餐盘上轻碰的声响。


    第二道前菜端来,是海胆与蓝鳍金枪鱼搭一块苏打饼干的塔塔。


    即使不太爱吃蓝鳍,但是就好像为了消减那股不知道如何缓解的尴尬似的,罗心蓓还是吃了一口。


    “平时喜欢做些什么?”郑非又问了。


    嘴巴咽下食物,罗心蓓又插起那块掉落的海胆。


    “看电影。”


    “喜欢什么电影?”


    嘴唇开启了一下,却发现,自己好像找不到具体的答案可以用来回答。


    “什么都行。”罗心蓓说。


    刀叉在餐盘边停住,郑非笑着看向罗心蓓。


    “不想聊天?”他问。


    这句话,简直魂穿肯尼亚。


    罗心蓓一下子就想起他们第一次面对面吃着食物聊天的时候。


    他问她是不是不想吃那份乌咖喱。


    她又想起,为了找到她,他差点死在肯尼亚。


    还有他后背的那些伤疤。


    叉子有些心虚地沉没在盘子中浅浅的汤汁中,罗心蓓摇了摇头。


    “不是——”她的语气软了下去。


    第二道前菜吃完,罗心蓓抬头看向郑非。


    落地窗环绕着餐厅,夕阳已经走向落幕。


    他背对着城市,挡住了那一丝丝流连天边的金色。


    他正看着她,眼中缀入两颗明亮的光点。


    似乎没有为她的那些冷冰冰的回答感到任何的不满。


    手握紧了叉子。


    罗心蓓慢慢挺直了后背。


    “马克。”


    “嗯?”


    牙齿轻咬几次下唇内侧,罗心蓓鼓起勇气说:“我不喜欢纽约——”


    这句话说完,心中猛地蹦跳起来。


    她握着刀叉,又期许又担心地等待着郑非的回答。


    她希望他能按照他的承诺让她回到洛杉矶,又担心他会不会这样做。


    可郑非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郑非放下刀叉。


    “是吗?”他的语气平淡。


    罗心蓓点头:“嗯。”


    手伸去一旁的酒杯,郑非喝了一口红酒。


    他没有理会罗心蓓,就好像没有听到过她的话一样。


    服务生们撤走了吃光的盘子,然后迅速消失在餐桌边。


    没有介绍餐食的经理或者主厨,谁都不敢来。于是这边在罗心蓓的那句回答之后就只剩陷入对峙般的沉默。


    哦,更像是生死不明的沉默。


    咽下一口红酒,郑非放下酒杯。


    手搭在餐桌上,他向后靠去椅背。


    “与那个男人还有联系吗?”郑非问。


    罗心蓓茫然抬头:“谁?”


    郑非讽刺地笑起:“你在洛杉矶给艾莎找的新爸爸。”


    雅各布——


    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放去哪儿,罗心蓓吸了一口气。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桌前。


    刀与叉摆满了手的两边,她的眼睛正反射在银色叉子的手柄中。


    “没有。”罗心蓓诚实回答。


    眼睛盯着罗心蓓的侧脸,郑非嘴角抽起一丝冷笑。


    就好像他坐在车中时旁观着他们在家门前的那个拥抱。


    她对那个男人笑得可比现在开心,如今她还没有那些玫瑰有点活气。


    在他的面前。


    眼睛冷冷瞧着她似乎很是忧伤的脸庞,郑非转头看向了窗外。


    那只手一直搭在餐桌上,在等待下一道菜时,食指开始点弹起桌面。


    一下,一下。


    罗心蓓抬眼看向了前方。


    视线在露出西装衬衫与外套袖口手腕上的腕表向下滑去,停在手指背面的字母纹身。


    她瞧了一会儿,最终以不认识那些有些哥特风的字母设计而把视线挪去了别处。


    一枚金戒戴在他的小拇指,黑色的石头中,印刻着两个首尾重叠的「B」。


    这大概是布莱迪家族的印章戒指。


    手慢慢地放开了叉子,罗心蓓看向了郑非。


    她对着他那冷如冰雕的侧脸,准备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


    新菜到了。


    忙碌端上虾肉的手臂挡住了罗心蓓看向郑非的视线,主菜上桌,西装男人脚踩一阵风似的走了。


    “呃——”罗心蓓又张开了嘴巴。


    “你现在住在哪儿?”她好声好气起来。


    “东66街。”郑非并不看她,“绿洲酒店,所属布莱迪。”


    “哦——”罗心蓓点了点头。


    张开的嘴巴,在不知道该再说点什么的情况下,渐渐嘟起。


    郑非抬眼看了一眼前方,刚好看到罗心蓓高高撅起的嘴唇。


    她似乎不高兴了。


    “我会找个时间对家族公布艾莎的存在。还有你。”郑非握起刀叉,“到那时,艾莎会改姓布莱迪。”


    切开牛排的手停顿了,罗心蓓看向郑非。


    “可艾莎是我的孩子——”她的嘴唇这回是真的撅起来了。


    她自己生的,自己养的——


    郑非笑了一声。


    “在美国,姓布莱迪可比姓罗有用。我的遗嘱只会签给姓布莱迪的人。”他切着牛排说,“但如果你想,可以保留她的中文姓氏。”


    他抬头,微微一笑:“就像我一样。”


    “我的汉文名就是跟随我母亲的姓氏。”他用笃定的语气,解决了这个他认为不值得争论的问题。


    郑氏——


    罗心蓓握着刀叉,她对着郑非眨巴了几下眼睛。


    “泰国人为什么会有汉姓?”她问。


    手中切着牛排的刀叉暂一停顿,郑非抬头看向罗心蓓。


    “那就表明——”他蹙眉笑起,“我们的缘分,源远流长?”……


    “呵呵——”罗心蓓的嘴角扯出了一个敷衍的尬笑。


    有病——


    这顿饭吃了三个小时,有一搭没一搭地尬聊了两个小时。终于在最后那杯柑橘与莓果类的冰淇淋中结束了。


    起身离开餐桌,郑非走去罗心蓓的身边,他替她拿起餐厅送回她面前的玫瑰,手自然而然地牵起了她的手。


    就像普通的情侣一样,他们手牵手一前一后地走出了餐厅。


    劳斯莱斯幻影离开38街,准备前往57街方向。天色已经完全黑暗,只剩中城繁华的夜景。


    劳斯莱斯拐进第五大道,慢慢驶进了看不到头的车流。


    车轮在前方一辆法拉利亮起的车尾灯前缓缓停下。


    看着窗外的视线收回,郑非扭头看向罗心蓓。


    她同样正在看着她那边的车窗之外。


    广告牌与各色灯光落在她安静的侧脸,他今晚送给她的钻石,随着她的呼吸在皮肤上闪动着缤纷的光彩。


    眼睛沉默地眨动着,不自知地看她看得入了迷。


    她自己坐在那里,看着某处。


    郑非想起了在肯尼亚时,她缩成一团坐在那间屋子前。


    她总是看起来很孤独。


    手慢慢伸出,穿过落进后排车座的一片灯光,抓住了那只放在双腿上的手。


    手突然被握住,罗心蓓吓了一跳。


    她扭头向郑非看去。


    他似乎也在等她回头。


    背靠着车窗外的灯光,他身陷从她的车窗中投进的灯光。


    灯光分割着他的轮廓,他的双眼藏匿在一片昏暗之中,长久地凝视着她。


    手捏着女孩柔软得仿佛没有骨骼的手,郑非把它轻轻举起。


    灯光立即铺满了她的手背。


    她的手,像洁白的中国瓷器。


    光洁、细腻。


    视线缓慢地掠过手背的每一寸皮肤,郑非低下了头。


    他将嘴唇轻柔地贴去她的手背。


    嘴唇吻过手指与手背连接处凸起的骨骼,向上吻去手背。


    那一下下贴来又合紧嘴唇按下的触感,正像登上台阶一样一步步向上而来。


    在昏暗中,这样的示弱显然是更加危险。


    罗心蓓猛然抽回了手。


    握着手背的手指顿时落了空,手还保持着姿势,捏着一股空气。


    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贴去,罗心蓓的后背蹭在车门上,她看着郑非抬眼看来的视线,闭紧了嘴巴。


    那眼睛一翻,就像向她飞掷来了一把匕首。


    胸脯快速地呼吸,在裙头之后无处躲藏般地剧烈起伏着。


    隔断后排的透明隔板顿时变成了白色。


    手飞速捞去前方,一把勾过女孩的腰后。


    远离刺绣长裙的身体,向前挪去。


    那迅猛袭来的嘴唇,就像是结束静候之后扑向前方的兽类。


    舌头在嘴唇与气息之间混乱地躲藏着,罗心蓓毫无办法地向前贴去。


    她仰着头,右手折叠在郑非的胸前。


    推向前方的手,被一只手桎梏在她的身边。


    她放任他在她牙关间的狩猎,只听着他逐渐兴奋的鼻息。


    嘴唇离开那张总是想要拒绝的嘴唇,郑非向下吻去。


    下颌蹭过颈间的钻石,他迫不及待地吻上她的脖颈。


    黑色卷发扫在真皮的椅背,发出了沙沙的声响。


    “马克——”罗心蓓慌张地缩起脖子。


    舌尖点过脖子,她的鼻尖中发出一声呜咽般的惊啼。


    环绕腰后的手再一用力,郑非把罗心蓓更近地向前勾来。


    他拽过她的右手,按在他的胸膛。


    “乐乐。”郑非喃喃自语。


    他自顾自嗅着她身上萦绕一整晚的香气。


    左盖蹭着座椅,郑非翻身半跪,他向前压去。


    手摸索着身下,他抓起罗心蓓的右腿。


    身子扭正了一下,他越压越低。


    “不——”罗心蓓惊慌地抓住坠落的裙摆,“不行——”


    她的拒绝像是空气。


    郑非充耳不闻,他抬起手抓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庞与嘴唇转回他的面前。


    舌尖挑开牙关,他重新钻回她的唇间,让她什么都别再说了。


    右膝盖蹭向前方,郑非用力撑开罗心蓓的膝弯。


    右手向下捞起,又把裙间那条腿挂在他的腰上。


    大手按去她身后的玻璃上,笼罩住她全部能够逃生的道路。


    它又滑下,捞紧她的腰后。


    掌心用力搓磨着她的脊骨,几乎把她按进他的胸膛。


    争夺之间,堵车恢复了通行。劳斯莱斯尾随着前方的车辆向前缓慢前行,第五大道数不清的灯光轮换过手背的双羽。


    离开她的嘴唇,郑非扭转了角度。


    嘴唇吻回她的颈间,那股香气,还有那像丝绸一样柔软的皮肤诱惑着嗜血者失去理智。


    他猛然抽气,俯身张开了牙关。


    牙齿陷入皮肉,身下飘起一声呜咽。


    她在哭,他却只嗅到了她身上那股仿佛能嗅出她的体温的香气。


    牙齿肆意啃食着浅薄的皮肉,他想要听到她更多的回应。


    脖颈席卷了一阵痛感,罗心蓓惊慌失措。


    她用力推着郑非的肩膀。


    无济于事,像拍在了石块上一样。


    与好梦近在咫尺,郑非抬起头。


    手勾过罗心蓓的颈后,郑非吻去她的嘴唇。


    嘴唇抿起她的下唇,像慢慢品尝一块绵密的奶酪。


    他又放开她的嘴唇,把气息呵进她的唇间。


    一声好似拉链拉开的细响,在只有呼吸声的后座中格外明显。


    “马克!”罗心蓓急得哼出一句。


    她连连推开他,又连连被他捉住左手。


    他疯了!


    脸边的嘴唇好像追杀般地寻找着她的嘴唇,罗心蓓慌不择路地扭过头去。


    那只手反复拨回她的脸庞,她就反复地躲开。


    急于求吻的嘴唇落偏,停在颈边。


    就好像按了暂停键一样,停下了。


    郑非俯视着身下。


    女孩抽噎着,她枕在黑发间,泪眼朦胧地扭头看向他。


    她皱着眉头,眼睛泛红。


    鼻尖一抽一抽的。


    眼中顿时蔓延了一股扫兴的烦躁。


    郑非放开了罗心蓓。


    胸中沉下一口烦闷,他翻身坐回原处。


    “哭什么?”他冷眼看向她。


    不耐烦的视线,从那张满是眼泪的脸庞转去了窗外。


    混乱的后座,一瞬间只剩那些微弱的啜泣声。


    手胡乱擦走眼泪,罗心蓓扭头看向了窗外。


    她瘪着嘴,小声抽噎几下:“你这个混蛋……”


    第40章 机票


    手又抹了两下脸颊,擦走委屈巴巴的眼泪。罗心蓓紧闭双唇,她憋着啜泣,只扭头看着窗外。


    车排后座中陷入了一片冰冷的安静。


    为了明日独立日庆祝游行的花车已经开进了曼哈顿,它们夹杂在第五大道的车流之中,让堵塞的马路显得更加拥挤。


    劳斯莱斯时不时就停下,再蹭着距离前方车尾的一丁点距离慢慢向前。


    短短的路途,在交通堵塞中足足走了快要四十分钟。


    堵车太久,眼泪已经干涸了,罗心蓓盯着窗外第五大道那些奢侈品店铺的广告牌。


    长时间保持着一个姿势,她的脖子已经拧得很累了,但是她也绝对不肯收回视线。


    如果她胆子够大,她宁愿打开车门自己走回去。


    手肘撑在车窗边,食指时不时在唇边擦动几下。视线在窗外紧邻劳斯莱斯的那辆广告宣传车led屏幕上收回,郑非转头看向身旁。


    眼睛看了半响女孩那头黑发,又看去她的肩头。


    那拒人千里的感觉,令人更加烦躁。


    他沉下眼神,转而瞥回自己这边的车窗。


    胸膛中吸了一口气,逼着自己耐下性子。


    “告诉艾莎,明天爸爸不去看她了。”郑非说,“明天有为独立日庆祝的宴会。”


    说完,他扭头又看向身后。


    她还是看着窗外,不肯看他。


    堵塞恢复通行,车流真的像水一样流动了起来。劳斯莱斯开进57街,在大厦门前停下。


    在那份冷冰冰的沉默中,罗心蓓打开车门下了车。


    她一言不发,生着闷气,还得忍着气在那道注视中带上那束沉到爆的玫瑰。


    冷战持续至此,连一声告别也没有。


    眼睛追逐着女孩离开车时的背影,又在窗边等待着她的重新出现。


    郑非坐在车中,隔着车窗,他盯着罗心蓓带着玫瑰走向大厦。


    JimmyChoo高跟鞋踩进大厦门前的地板上,罗心蓓在门前站定,她转过身,目送着劳斯莱斯慢慢驶离街区马路。


    视线在车尾亮起的尾灯收回,罗心蓓低下头,她看向了怀中的玫瑰。


    在夫人与布莱迪先生约会的时间内,曼迪已经陪着艾莎在晚7点又准时看了一次《冰雪奇缘》中《letitgo》的片段。


    观看《letitgo》,这算得上是每日早、中、晚必须要做的一件事。


    听完歌曲,然后就是洗澡,再喝一杯牛奶准备入睡。


    即使夫人没有在家,曼迪也依然遵循着这些流程。


    其实她很能轻松完成独自照顾艾莎的事情,只不过,那个号称什么专业保姆大学毕业的英国女人,她每次都能找出点她的麻烦。


    拎着艾莎的小手,曼迪打算把艾莎牵去二楼。


    踩上一层楼梯,一直乖乖的艾莎突然急了起来。


    “不要不要!”艾莎摆着小手,她拽着曼迪,让她回到地板上。


    “什么呀?”曼迪很有耐心地退回来了。


    艾莎放开曼迪,两只小手攥成拳头,她独自踩上一层楼梯。


    左脚踩上,右脚踩上。


    两只脚同时踩上楼梯,她才肯再迈一层。


    “你想这样走吗?”曼迪在艾莎的一旁问。


    她把手递给艾莎:“你需要我的帮忙吗?”


    “不要不要。”艾莎摆着小手摇头。


    “可是这样会很慢呀。”曼迪指着又高又长的楼梯,“瞧,我们要到洗澡睡觉的时间了。”


    艾莎忙着看着脚下的台阶,她还是摆手。


    “不要,不要。”艾莎摇头,她这次急得说出了她唯一会说的一句中文。


    原本在整理玩具的戴安娜突然在楼梯边冒了出来。


    戴安娜用眼睛瞟了一眼楼梯上的景象,


    “她现在是在秩序敏感期。”她看向曼迪,“你应该按照她的方式来。”


    这句话,曼迪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摇摇头,拧起粗粗的眉毛,十分茫然。


    “什么?”


    “秩序敏感期。”戴安娜瞬间就昂首挺胸起来。


    她绕过楼梯的扶手,跟在艾莎的身后踩上楼梯。


    “你不明白我说的意思?”戴安娜傲慢地上下扫视了一眼在她面前个头小小的曼迪。


    “秩序。”她说,“她正在长大,心中有她自己制定的一套规则。”


    “她不许你这样做,就是因为你违反了她心中的规则。”……


    这一连串解释,曼迪更迷惑了,她张着嘴巴,对着戴安娜傻乎乎地眨巴了几下眼睛。


    看到曼迪的木讷,戴安娜的嘴角微微一笑。


    “看来你还得多学习才行。”


    她说完,踩着楼梯跟上了艾莎的身后。


    曼迪的脸一下子红了,但她对戴安娜的专业实在哑口无言。


    她站在楼梯下方,看着戴安娜陪着艾莎越走越远。


    视线看向了客厅之中。


    地毯上,艾莎玩剩的玩具只收拾了一半,或许这样不需要动脑子的事情,才更适合什么都不懂的人去做。


    嘴巴委屈地抿了几下,曼迪吸了吸鼻子。她转身下了楼梯,向那些玩具走去。


    晚九点五十分,轮班后的大厦管家微笑着目视着住户走进大厦。


    “晚上好,夫——”


    他的问候,被那声“咚”的一下扔进不锈钢垃圾桶的玫瑰给吓了回去。


    玫瑰砸出的声音在大厅之中回荡着,安保们也转头向这边看来。


    他们同时注视着那条像玫瑰花园一样美丽的长裙,那头黑发决绝地甩起,她走去了电梯方向。


    高跟鞋迈进电梯,罗心蓓转身面朝门口方向。


    她按下楼层,看着电梯门在眼前缓缓关合。


    电梯开始向上走去。


    在寂静中,屏幕蹦跳着楼层的数字。


    对着前方发呆片刻,罗心蓓扭头看向了身旁。


    镜子中,两个女孩同时望向了对方。她们眨动着干涩泛红的眼睛,嘴唇是干巴巴的红色。


    唇膏被吻成了一团,粘在唇边,在电梯内冷光的照射下,唇边皮肤像一片闪烁的星光。


    视线飘下,看去了脖子上开始浮现的那团红色。


    又向下,一块咬痕被胸前裙头的布料遮盖了一半。


    看着那些痕迹,罗心蓓只能感受到自己突突跳动的心脏。


    她沉默地呼吸了几秒,看着自己颈间那条钻石项链。


    她一点都欣赏不了它的美丽。


    它像一条昂贵的链子,把她牢牢地锁在了纽约。


    这个混蛋。


    鼻尖又抽噎了一下。


    罗心蓓抬手摸去颈后钻石项链的搭扣。


    电梯抵达楼层,门缓缓向两边退去。


    高跟鞋踩进入门的门厅,急声经过门厅处的造景石板,一股脑地冲着某个方向。


    穿过满瓶的子弹墙,在布列各种枪支的墙壁前停下。


    手按下黑色木门的门锁,罗心蓓走进郑非的房间。


    她握着掌心中的钻石,憋气用力把它扔去前方。


    就想象着是把钻石扔去某人的脸上一样用力。


    银色的钻石在空中划过,像一颗流星一样飞去了那张黑色的大床。


    门被用力关上。


    咣当一声巨响,把整理厨房的曼迪吓了一跳。


    她一只手拿着正准备放进消毒柜的奶瓶,一只手保持着正要打开消毒柜的手势。


    “夫人——”曼迪惊讶地看着罗心蓓一阵风似的在郑非的房间中走出。


    她又站在这里,看着那阵像花仙子一样漂亮的风卷去了楼上。


    奶瓶放进了消毒柜,软布擦着冲奶粉之后洒落大理石岛台的水花。曼迪又看着罗心蓓一阵风似的下了楼梯。


    她已经换下了那条漂亮的裙子,穿着她的粉色家居套装,但是她还拎着那条裙子。


    抓着这条裙子,罗心蓓憋着那股气跑去了郑非的房间。


    她打开门,把裙子像扔那条钻石一样扔去了他的床上。


    这个混蛋!


    又不是她一定要来纽约的!


    罗心蓓用力关上了房间木门。


    脑子中越想越气,罗心蓓吸了吸鼻子,她又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


    眼泪被气得,突然没完没了,憋了一整晚气的嘴巴也嘀嘀咕咕地骂了起来。


    这个混蛋。


    又不是她一定要上赶着求他睡她的!


    又不是她一定要求着他认下艾莎的!


    她才不稀罕他的钱!


    他就该被肯尼亚的枪打死!


    哦,不对。


    这个好像有点太过分了——


    毕竟,他也是为了去找她才差点死在那里。


    扔走了那些东西,罗心蓓的心里多少好受了一些。她放慢了脚步,擦着眼泪离开长廊。


    脚步在客厅时,停下了,罗心蓓看向了曼迪。


    曼迪的眼睛也红红的。


    罗心蓓抽噎几下:“你怎么了?”


    被突然问起自己,曼迪愣了一下。她眨巴了一下眼睛,慢慢回过神。


    “没什么。”曼迪也吸了吸鼻子。


    她抹了两下眼睛,赶忙擦干了岛台上的水渍。


    “夫人。”曼迪抬起头,她小心翼翼地看着罗心蓓哭成一团的脸庞,“你怎么了?”


    嘴巴瘪了几下,罗心蓓又委屈吸了吸鼻子。


    她擦了一下眼泪。


    “没什么。”


    她转身回到了楼上。


    讨厌纽约。


    谁稀罕他是不是姓布莱迪。


    她宁愿待在洛杉矶,一辈子就平平淡淡的。


    她只要艾莎。


    晚上哭了好久,在第二天起床时眼睛肿得难受。


    手接起水龙头中的一捧清水,罗心蓓把脸埋进了冷水中。


    冰冰凉凉的水缓解着眼睛的干涩,罗心蓓直起身子,她看向了镜子。


    一整晚过去,脖子上和胸前的几处吻痕彻底浮现在皮肤上,红彤彤的,像被烙铁烙烫后留下的印记。


    想起昨晚他因为她的拒绝而不耐烦的模样,罗心蓓又委屈起来。


    混蛋。


    她又没打算当什么给富豪生了孩子的女人。


    女佣在上午7点就准时来到了家中,她们贯彻执行着雇主的要求:安静到像不存在一样。


    于是她们只负责安静地做出早餐或者去打扫,对于客厅中那两个女人之间的争吵,她们简直像耳朵中堵了两块棉花似的连看都不看一眼,只管干着手中的活。


    艾莎用小手抓起草莓,曼迪就凑了过去。


    “我帮你摘掉叶子。”曼迪对着艾莎伸出手。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你应该让她自己决定她的行为。”戴安娜坐在艾莎的椅子另外一边,她的眼神与言语充满了讽刺。


    “可是——”曼迪干巴巴地支吾着,“这只是正常的问题呀——”


    “当然不。”戴安娜很果断地否认了曼迪。


    她甚至有一种“瞧吧,我很乐意无私地教授你一些学问”的高高在上。


    “你应该这样说。”戴安娜转头看向了艾莎。


    她微微一笑,用那英国标准的私立学校腔的英语说:“艾莎,你需要我为你摘掉草莓叶子吗?”


    艾莎拿着咬了一半的草莓,她努着小嘴,看向了草莓的屁股。


    她思考了几秒,然后自己揪掉了草莓屁股。


    戴安娜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很是满意的笑容。


    “瞧。”她傲慢地看向曼迪,“这样的问题既尊重她的选择,也锻炼了她思考的能力。或许她会自己摘掉叶子,这样也可以锻炼她的细心。”


    “阮小姐。”戴安娜上下打量一圈曼迪,“你是不是没有读过相关专业?”……


    “曼迪。”在曼迪哑口无言时,艾莎指了一下曼迪。


    她咧着沾了草莓汁的小嘴笑了起来。


    小手抓起一颗草莓,艾莎递去曼迪的方向。


    “曼迪。”


    “瞧。”戴安娜又说了,“她给了你草莓,她希望你能接受它。”


    上流社会的傲慢,在曼哈顿体现地淋漓尽致。


    嘴唇嚅动几下,曼迪慢慢伸出了手。


    她接过草莓。


    曼迪对着艾莎挤出了一个笑容:“谢谢你,艾莎。”


    她拿着草莓,默默离开了餐厅。


    卫生间的门猛然向内打开,门内的罗心蓓与门外的曼迪,她们同时被对方吓住了。


    或许她们不止是因为对方意料之外的出现在这里,还有她们两个如出一辙的红肿的眼睛。


    “夫人——”曼迪瞪着缀满眼泪的眼睛。


    她看到罗心蓓,就赶忙低头擦走眼泪。


    手放开金色门把手,罗心蓓向前迈了一步。


    “你怎么了?”罗心蓓关心地扶住了曼迪的手臂。


    她发现曼迪好像从昨晚开始,就有点不太对劲了。


    但是她昨晚忙着生气和骂那个混蛋,没有多想曼迪的事情。


    曼迪的眼泪顿时流了下来。


    “夫人。”曼迪抓着罗心蓓的手,她摇着头哭泣着,“我没办法,我没办法——”


    她的眼泪一股脑儿地滑落眼眶,通红的脸庞上散开了一大片的泪痕。


    罗心蓓不明所以:“什么?”


    “我什么都不会。”曼迪抽噎着,“我不知道该怎样照顾艾莎了,她说我的做法全是错误的——”


    她——


    罗心蓓看向了楼梯方向。


    她认为,或许曼迪说的是郑非为艾莎雇佣的新保姆。


    他总是这样,自顾自地把他认为对的东西拿来要求她也这样接受。


    要她来纽约,要她留在他的身边。


    他一次次重复着他对她无法控制的迷恋。


    那明明是他的事,却好像是他给予她的恩赐。


    那些感情——


    罗心蓓想,大概只有郑非自己认为他会像个人一样拥有感情了。


    他明明——轻而易举就能扭断一个人的存在,从来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甚至可以风轻云淡地说出了他让那群人,血债血偿。


    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


    她没办法和这样狠心的人开展一段感情。


    就像那些媒体报道的一样,富豪们或者豪门公子哥身边的女人来来往往,各凭本事。他们最终会夸赞任期最久的那个女人手段了得。


    而那群有钱人最终都会找一名与他们门当户对的妻子。


    哪怕已经有女人给他们生了孩子。


    不行。


    罗心蓓摇摇头。


    她不行。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


    她受不了自己被当作一个他身边某一个时间内得到允许停留在曼哈顿的女人,也受不了他最终把艾莎带走,让他与他门当户对的妻子抚养。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不行不行。


    绝对不行。


    一个错误既然尚未开始,那就让它彻底不要开始。


    耳边曼迪呜呜抽噎着,哭得越发停不下来。


    “别哭了。”罗心蓓失神地望向曼迪。


    她回过神,咬了咬嘴唇,“我们马上就回洛杉矶去了。”


    抽噎哽在鼻尖,曼迪望向了罗心蓓。


    她站在原地,抽搭搭地看着罗心蓓走去了房间的方向。


    脚步飞快地跑进房间,罗心蓓扑去了床边,她摸起了放在床上的手机。


    她打开手机,怀揣着砰砰直跳的心脏立即搜索起纽约飞往洛杉矶的机票。


    晚上20:00,还可以订票。


    三张机票,她与艾莎,还与曼迪。


    她什么都不管了,只想着快点离开这里。


    他今晚不会来,他今晚要去参加庆祝独立日的宴会。


    双手颤抖着捧着手机,罗心蓓一时间对着手机屏幕上有些晕头转向。


    她激动,又恐惧。


    连那些英文都得辨认好半天才终于放心地点下了确认。


    订机票,然后——


    嘴巴焦急地嘟囔着脑袋中捋顺的下一步该做的事情。


    订车。


    对。


    订车。


    手指已经抖得不成样子,罗心蓓点开了Uber。


    时间,时间是什么时候——


    20:00的飞机。


    那就下午17:00。


    一切就绪。


    看着确认订单的界面,罗心蓓终于回过了神。


    她捧着手机看向了门外。


    可是,不管她要去哪,郑非给她安排的保镖大卫总是会跟着她。


    视线收回,罗心蓓又看向了放在衣柜旁边的行李箱。


    不带这些了。


    他们会发现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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