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灰藏在枕头里,工作积极的维安员在搜违禁品时发现了它。
枕头已经被划破,骨灰掉出来一些,维安员们要收缴骨灰,可齐老板发疯了一样冲上去,把已经破了的枕头紧紧抱在怀里,死也不交出去。
看他那个样子,是真的死也不会交出去。
这样下去,他就不是私藏骨灰那么简单了。
两个维安员给枪上膛,将枪口对准齐老板的脑袋。其中一人说:“齐老板,我最后说一次,将违禁品骨灰交出来。”
齐老板紧抱枕头时,上半身用力向下弯着,如果不是他坐着,都要匍匐下去了,不给别人从任何角度抢走骨灰的可能。听到维安员的话,他抬起头,看维安员时,却看到了站在维安员旁边的夏荔。
他的眼睛一下变得更红,湿润的红,松垮的脸皮和眼皮开始颤抖。
夏荔走到他面前蹲下。
维安员:“喂!”
他刚想让夏荔走开,不要妨碍他们,就看到刚才还在发疯的固执老头,像是被撬开了一道裂口的蚌,露出了他柔软脆弱的内里,泪水聚集在他眼里。
夏荔的手伸到枪口和齐老板脑袋中间,她安抚性地轻轻拍了拍齐老板的脑袋,然后拽住齐老板怀里的枕头,“放手吧,齐老板。”
眼泪从齐老板浑浊泛红的眼睛里汹涌地溢出,他声音苍老喑哑,但像个小孩一样无助,“夏荔,夏荔,我……”
“放手吧,齐老板。”夏荔再次这样说。
齐老板眼泪流得更凶,泪水在他布满沟壑的眼周纵横坠落,颤抖的他力气逐渐放松,枕头被夏荔拽了出来,失去枕头那一刻,他似乎难以喘息地发出一道低哑闷长的呜咽。
维安员立即用封闭袋把枕头装进去密封好。
“齐老板,你私藏骨灰,违反基地安全法,请跟我们走一趟吧。”那个维安员似乎跟齐老板有点熟悉,他收起枪,对齐老板说:“这次你又少不了要蹲个一年半载了。”
夏荔:“没有。”
维安员看向她:“什么没有?”
夏荔:“齐老板没有违背基地安全法。”
“证据都在这里了,他私藏骨灰还能有假?”另一个维安员态度算不上好,他看起来有些着急,“快走!”
夏荔看向齐老板,他瘫坐在倒地的供桌上旁,垂着头,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到眼泪随着肩膀的颤抖,滴滴掉落在脏了的床褥上。
夏荔回头,她抿了下唇,说:“那不是人的骨灰。”
她的声音刚落下的瞬间,齐老板身体颤抖的幅度更大了,像是身体里有什么轰然倒塌,他双手抱住脑袋,身体蜷缩成团状,声音像从破风箱里挤出来的,“不,不不,不要说,是的,就是啊……”
维安员惊讶,看齐老板的反应,这骨灰好像真有问题,但又不太相信,不相信人为什么会供奉这么久的假骨灰,还发疯了地护着,不相信夏荔怎么看看就知道这不是人的骨灰。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人的骨灰?”
夏荔不知道是不是还在那道呜咽中没出来,她张嘴却没回答,站在旁边的花哥立即上前,他先将杂货店里的一个毛毯蒙头盖住齐老板,然后跟维安员说:“她跟我一起收尸,经常向焚化车里送尸体,见过很正常。”
其实不太正常,花哥和夏荔一起收尸时,夏荔没见过骨灰。
他也不知道夏荔为什么会看出那不是骨灰。
夏荔:“如果你们不相信,可以去检测。”
围观的人很多,在没确定这是骨灰之前,两个维安员没有抓齐老板,他们只带走了那个枕头里的骨灰,继续去其他摊位检查。
交易所另一处传来不满的叫嚷,成了新的关注点,杂货铺安静下来。
齐老板蒙在毛毯之下,两人都没掀开毛毯,也没跟他说话。
夏荔帮齐老板收拾乱成一团的杂货铺,花哥见状给她打下手。两人都干过保洁,又一起收过几次尸,没用多久,就默契又专业地帮齐老板收拾好了,只剩下供桌和床褥那里。
花哥蹲在蒙在毛毯里的齐老板面前,“喂!你真是鲸落会的啊?”
夏荔搬了个小马扎坐在一边听。
齐老板没直接说是不是,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声音从毛毯里传出来,“我女儿叫宝安,我们给她起这个名字,希望我们的宝贝能安安康康的,就这么简单的期待。”
听他的声音平静了许多,但他嗓子像是被生活的风磨碎了,嘶哑破碎。
“可她被拐了,又被卖了,还被病毒污染了。我们找了她十三年,十三年……”说到“十三年”时,他又哽咽了一下,“十三年,我老婆从大学生模样找到满头白发,薄薄的脸皮上找不到肉,全是皱纹。”
“当我们终于找到她时,她却对我们说别过来。”
“别过来。”
女孩坐在那里不抬头,只是肩膀一个劲地抖,太多年没见,他们不了解她,不知道她是哭得,还是怕得。她只说:“别过来。”
“别过来。”
“我被污染了。”
“我老婆冲过去紧紧抱着她,她死在了我老婆怀里,我老婆就是不愿意松手,最后和女儿裹在一起,在她死去后,两人一起火化了。”齐老板说:“当时看着她们在塑封袋被带走,我就在想,凌家人为什么不愿意公开对付病毒的方法啊?到底为什么啊?”
“如果他们早点公开,那一天,是我们真正团圆的日子,是……大喜的日子啊!”
而不是,被刻在灵位上。
夏荔伸手拍了拍齐老板的肩膀。
“你怎么知道凌家有对付病毒的方法?”花哥呛他,“他们要是有方法,为什么不公开?看着人类全死亡,他们一家孤零零活在世上很好玩?”
不给齐老板说话的机会,花哥继续说:“那些资本家肯定是希望人越多越好,这样他们的牛马和韭菜才会更多。你也算半个资本家了,你怎么不懂呢?”
“你又知道了?”花哥两句话成功让齐老板跟他吵了起来,“你以为你是万事通啊?”
夏荔坐在马扎上安静地听他们吵架,这时候要是有个芋泥饼就好了,她饿了。
夏荔没告诉任何人,吃着芋泥饼听花哥和齐老板吵架,是她很喜欢的事。
这样不好,所以夏荔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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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偷偷喜欢。
十几分钟后,两人终于吵完了。齐老板或是声音嘶哑,或许是之前跟维安员吵架浪费了太多精力,这次没吵过花哥。他闷闷——物理上和心理上双重闷——地坐了一会儿,伸手捡起一个今早刚到,还没来得及上供桌就被掀翻的苹果。
他把那个苹果向左递给夏荔,又捡起一个向前递给花哥,最后捡起一个握在手里。
夏荔拿着苹果看着,齐老板很用力地握着苹果,他力气已经耗尽了,用力时手是抖的,过了十几秒后,他把苹果送到口中。
今早刚到的苹果很新鲜,汁水充沛,一口一口咬下去,苹果水滴滴落在他开裂的虎口,可能一整个苹果的汁水都滴下来了,染湿了齐老板唐装的袖口。
那里是苹果味的,夏荔没有闻到。
她嘴里是苹果味,她小口小口地吃着,不舍得让苹果汁流下来。
花哥三两口就把苹果吃完了。
夏荔看出来他赶时间,对他说:“花哥,我在这里陪齐老板,你去忙吧。”
“好。”花哥说:“你陪他我很放心,今天他要好好感谢你,等下大宰他一顿。”
夏荔点点头。
花哥走后,夏荔正了正身子,认真对齐老板说:“齐老板,我要大宰你了。”
齐老板:“……怎么宰?我没有很多钱的!”
“不要钱。”夏荔说:“我想要一些植物。”
病毒Purple最爱人类的身体,但也会污染动物,以及少量植物。早些年,Purple造成大规模死亡,给人类带来的巨大恐慌,让基地烧死了几乎所有植物,动物的血浸染过基地每一寸土。
根据基地污染法,擅自将动植物带入基地,未经许可私下养育动植物,将永远失去基地居住权。
所以,想要植物还挺难,也挺费钱——植物必须是经过研究院培育、检测的。
夏荔需要齐老板的帮助。
“植物?什么植物?”齐老板问。
“最好是开花的植物。”夏荔想了想,“要是向阳花就好了……”
齐老板没能给夏荔找来向阳花,这种花研究院还没外放,整个基地都没有。
他给夏荔找来五盆洋甘菊,洋甘菊刚到交易所那天早上,他就跑着给夏荔送来了。
正好那天花哥正帮夏荔在窗户上钉花架。窗户上那一块涂鸦,夏荔听花哥的建议,不打算用油漆涂掉,她只是隔着几厘米的距离,在那里安装了一个长形花架。
当五盆洋甘菊摆上去后,向那里看过去,看到的不再是两把血色长刀组成的“×”和底下的“凌司渊”三个黑字,而是一排洋甘菊密簇簇的小花。
洋甘菊散发着令人安心的香气,有着明黄色的圆花心,和一圈白色纤薄的小花瓣,白色花瓣看起来又小又脆弱,可就因为它的纤薄,可以自由随风摇摆,可以让并不强烈的阳光透过,晕开层层薄光。
夏荔看着它们,“真好看啊。”
过了几十秒,她身边的齐老板:“嗯。”
声音又低又轻,会被春风吹散了一样。
吹散了也好,随风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