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院发现,如果一个人是特异人,那么和他/她有血缘关系的人,获得异能的可能性比普通人大,他/她的孩子极大可能在出生后就带有异能,是天生的特异人。”
夏荔洗了个热水澡,坐在601窗前的地毯上,安静听着601阿姨低哑的声音。她的声音不适合讲睡前童话故事,那一点点安静冷淡的沧桑,把夏荔带到了一道历史幽暗的缝隙里。
这句话背后的信息太大了,她知道了为什么向阳楼会存在,知道了为什么花哥说,许秋阳生下没有异能的孩子属于很小的概率,似乎还有很多其他。
窗外起了风,裹着尘埃,在黯淡了许多的天色里沙沙地轻叩窗户,房间里空气净化器运作的声音嗡嗡地回应着。
“没有人管吗?”她似乎问了个很幼稚的问题。
“没人敢管。”601阿姨说了一个夏荔预料中的答案,她的下半句话又让夏荔觉得,这答案远不是她想的那样简单:“没人能承担得起这沉重的……”
沉重的什么?
她没说出口,被她低头呼的那一口深长的气打断。
夏荔抬头看向她,她也转头看向她,眼底红血丝深红明显,“003778999。”
这是夏荔的基地身份号。
“你是第3778999来基地的人。病毒刚爆发那几年,每年有不少人来基地报道,这两年人非常少了,你大概是去年来基地报道的……整个人类聚集区还有多少人?”
夏荔不知道。
她只知道,很少看到普通人生孩子了。
因为这个特殊的遗传规律,天空城大家族的人想通过多生有异能的孩子提高家族实力。
因为病毒Purple的可怕,普通人没有生育意愿,以前说有钱人多生,现在说特异人多生。
还有一些人想通过这个方法进入天空城。
更有很多沉默的人窥见了人类未来的悲剧和渺茫希望。
所以,没人能管,没人敢管。
悲的是,K-3区是天空城的子宫。
沉的是,K-3区是人类的子宫。
窗户上的轻叩变得密集,噼里啪啦,是水珠拍打在玻璃上的声音
——下雨了。
基地并不干燥,但很少下雨,这是夏荔第一次在基地看到雨。雨珠裹着空气里的阴霾,随风落在玻璃上,晕开一圈圈涟漪,模糊了视线,窗外的世界被水幕扭曲。
601房间的主人还在向外看着,视线好像要穿透那一层天降的模糊阴霾,眼里的红血丝看得更红,在眼底蔓延。她的眉毛很细,脸部线条并不顺畅,眉头紧皱,微凸的太阳穴紧绷时,冷郁之气自然从脸上散出,几近割人。
夏荔静默地望了片刻,从地毯上站起来,“阿姨,你是不是头疼?我给你按按?我在书上学到一点。”
过了好几秒,坐在轮椅上的女人才转头看向夏荔,对上她平静的眼眸。
柔软的上眼线上一簇簇纤长的睫毛,睫毛下的眼睛没有红血丝,没有阴霾,不带一点黄调,这样年轻的一双眼,却不会轻易被情绪和纷扰感染,始终干净又安静地注视着一切。
当夏荔的指腹按到僵硬的太阳穴上时,两人都感觉到了那里的轻颤。
按摩其实是在按摩穴位,武侠书上说,会武功的人能把内力输到穴位里,内力是一种神奇的能量,能打通人淤堵的经脉,修复人身体里的伤。
夏荔不会武功,没有内力,她只是认真地按着僵硬的穴位,手指在黑色,和黑色里掺杂的银白色头发间移动。
窗外的雨渗进了进来,落在某一处,湿漉漉的。
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终于合上。
601房间的主人坐在轮椅上睡着了。
夏荔回她的出租屋时,雨小了点,风依然很大,她用垃圾袋罩在头上一路小跑,经过向阳楼大门时停了下来。
黑色沉重的大门紧闭,今晚小女孩不会出来了。
向阳楼不缺钱,没有异能不能进天空城的孩子,向阳楼也会免费抚养一段时间,直到他们长到六岁。
四楼就是花哥对夏荔说的“算是吧”的幼儿园,向阳楼不会苛待孩子们,不仅有老师教他们识字,还会每天给他们发一个水果和鸡蛋。
这周的水果是橘子。
夏荔抬头看向四楼,阴暗的雨天里,那里也没有亮灯。
雨珠噼里啪啦地落在垃圾袋上,顺着下巴流进脖子里,冰凉黏腻。夏荔低头,拽了拽垃圾袋的两个拉手,把自己的脑袋更多地装进去,继续往前跑。
途径垃圾桶时,她从兜里掏出另一个干净的垃圾袋,放到有人住的那个垃圾桶里。
“我紫了吗?”身后垃圾桶里的人探身出来问她。
夏荔没有停下脚步,边跑边摇头。
跑回家后,夏荔摘下垃圾袋,又洗了个热水澡,吹干头发,驱散风雨的寒凉,暖呼呼地坐在书桌前,打开书桌上的黄铜飞碟小台灯。
还不到吃晚饭的时间,夏荔忍着饿,拿出一个记录本,想把今天的事和人记录下来。手里捏着笔,她抬头望向窗外,目光忽然凝在那里。
雨天比晴天时阴霾还严重,天还未黑已黯,窗外一眼望去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灰濛濛。
没有冲破阴霾的明黄。
向阳花被一场雨淋灭了。
那是不防水的颜料画上去的,夏荔想到了中午在向阳楼收尸的房间看到的那只画笔,笔尖干涸的黄。
她租下这间房的理由没有了。
雨珠被风吹到窗户上,迸裂成水流,被灯光照成暖黄泛紫的光斑,隔着朦胧雨滤镜,夏荔看着对面墙上已斑驳得有些脏污的痕迹,慢慢被雨水汇聚成的水流带走,一层又一层。
雨从下午开始下,持续了一整夜,整个人类基地笼罩在雨幕中,灯光如风雨下的烛火。
或许是雨水带走了一些灰尘,第二天的天空少了几分阴霾,难得地呈现明亮的蓝调。夏荔拉开窗帘,站在窗口清晰地看到对面墙上的太阳花已经凋落。
她打开窗户,探身出去向上看。
雨水冲掉了向阳花,却没能冲走她窗户上血色交叉的刀和刀下名字,血色是比明黄更坚硬的颜色。
夏荔抿了抿唇,收拾出门。
上午九点半左右,夏荔从交易所回来,刚爬上石阶就看到了向阳花墙那里的人。
昨天她在负二层收尸时见过的几个女人,有的人在扶梯子,有的人在调颜料,还有人正从向阳楼里走出来,手里拿着刷子、水桶、铲子等东西,还有夏荔没见过的女人也来了。
在负二层看到她们时,她们脸上是早已疲惫的麻木,此时,她们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但今天阳光比雨前任何一天都要明媚些,落在她们的枯燥头发上,疲惫的眼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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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层有温度的橘色微光。
夏荔看着她们一起安静忙活,一点点在墙上把那棵向阳花复原,代表希望,好像能挣脱阴霾明黄色向阳花一瓣瓣绽放,她好像看到了被推进焚化炉里的女人画画的身影。
向阳花应该是在基地上一场雨之后画的,距离现在不会很久,应该是在许秋阳不能下床之前画的,距离现在不会很近。
那可能是她最后一次走出这栋楼,走出地下二层,那时候她应该已经病了,她消瘦还没有腐烂的身体,努力爬到梯子上,手里拿着那根落在阴暗房间门口的画笔,一笔笔在墙上画出那棵向阳花。
对她病中的她来说,这是一件很重的工作,她不可能一蹴而就,站在梯子上休息时,她可能会仰头看看阴霾弥漫的天空,看看K-3区墙上众生写照的涂鸦,然后把黄色用力加艳。
或许,她还会低头看看脚下的小女孩。
许秋阳的身影变成好多个女人的身影,小女孩还站在那里,仰头看着。
夏荔带着从交易所买来的东西走过去,没有任何阻隔地融入了她们,这里没有向阳楼上下、内外之分,谁都可以走过来,自发地,然后一起完成这件事。
有人在梯子上画花,有人在下面画叶,还有人拿着沾了颜料的眉笔在描摹着什么。
夏荔凑近才看到,那里蹭有人用刀刻字,之前明亮的太阳花太吸睛,这两个没有颜色的小字自然被忽略了,此时在黄色颜料的描摹下显现。
花花。
“本来她是想在这里留下女儿的名字的,可是颜料不够了,她把画笔插进裤兜,拿来美工刀在这里刻下了女儿的名字。”描字的女人说。
小女孩叫花花。
夏荔“嗯”了一声,在描字的女人身边蹲下,伸手摸了摸墙。
暖的。
今天太阳比以往清新明亮并不是错觉,它罕见地在春日把墙晒暖了。
夏荔掏出一把刀,蹲得比女人还低,在“花花”两个字下刻下了“许秋阳”三个字。
许秋阳和花花。
“以后我死了,”描字的女人看着她刻字缓缓开口,稍作停顿,说:“能不能请你为我收尸?”
夏荔转头看向她,这个年轻但枯瘦,好像身体养分已经被早早消耗光了的女人。
她说:“昨天我看着你给她收尸,我就想,如果我死了,是你那样给我收尸,死亡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当然我之前也不觉得死亡可怕……你给我收尸的话,大概我在世上最后弥留的时间该是开心的吧。”
“谢谢你对我的肯定。”夏荔答应了她。
梯子上的人下来了,夏荔提着油漆上去,在上面又加了一层颜色。
齐老板说这油漆是防水的,以后下雨,太阳花也不会消失了。
正午阳光最盛的时候,太阳花重新绽放在墙上,沐浴着阳光,比以往更加明艳,远远地看过去,它就是一朵在破败的K-3区长出来的太阳花。
夏荔和小女孩和之前一样坐在向阳花下。
她从上衣的兜里掏出一个苹果。上午她要从交易所出来时被齐老板叫住,齐老板把这个来自供桌上的苹果递给她,“如果不介意的话。”
夏荔把苹果掰成两半,分给花花一半。
天空蓝紫,阳光广撒。坐在高处,望着脚下远方的基地,夏荔咬了一口清脆的苹果。
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