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小滴两条腿蜷跪在地,上身倾斜趴伏,正用脸颊贴着地面看他,褐色眼睛一眨不眨。她左臂大半肩膀都血肉模糊,一张稚嫩的小脸恶鬼似糊上血污,但不是她的血,是溅上去的。显然在太宰治苏醒前,她打了场恶战。
见太宰治睁开眼,她用毫无波澜的声音说道:“你终于醒了。”
太宰治捂着太阳穴起身,一脸茫然地。
“这里是……”
“敌人的巢穴。”
小滴也慢吞吞用双手支撑着地面直起身子。
她声音有些虚弱,褴褛衣裳下卷起的伤口血肉模糊,布料吸饱了血,呈现难看的红褐色,显然在被关进来之前被人收拾过。左手伤的最重,卷起的血肉泛着黑糊,焦味就来自那里。
太宰治暗道不好,现在的小滴别说战力,连站立都困难。
他一脸沉重地扭头,透过铁笼缝隙观察周围。
外面是个很大的房间,目测千余平,大概是地下室或库房,墙上几扇狭小的窗被木板钉死,只留了昏黄的灯泡照明,光并不均匀,墙壁两侧堆着密密麻麻的箱状物,大多都被黑布盖的严严实实。
不远处的空地上摆了几个铁笼,能模糊辨认出是些孩子或侧躺或靠坐,笼边有许多不明黑褐色液体。
天花板横梁上用麻绳系着几根不知放了多久,风干成酱紫腊肉的人类手臂。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一扇通往外界的门,紧闭。屋内看不到守卫,屋外或许有,但不会多,铁笼、铁门,足以看住一群孩子。
太宰治收回视线:“……方便解释一下前因后果吗。”
聊天室突然冒出一条消息。
【乱步:我希望你能先给我解释一下,我来的时候你已经被打昏了】
【太宰:什么叫来的时候,你是电视记者吗……我混进流星街七区的教堂,遇到了这个女孩,她告诉我她的同伴被人抓走了,有个预知能力者说我是救人的希望,然后就把我也打晕了,剩下的听她说】
小滴不知道观众有俩,认真解说。
“敌人是黒帮,修他们被抓的时候我和神父大人去了八区,他们没抓到我。但我觉得他们不会放弃,果然一偷跑出来就被抓到了。”她完全没觉得不对,甚至沾沾自喜。
【乱步:好简单的思维方式】
【太宰:我也这么觉得,但如果我是她的敌人就更好了】
【乱步:可以是】
太宰治:“……所以我是赠品吗?”
【太宰:不可以!!!】
他暂时还没有和教堂闹翻加入黒帮的打算。
小滴觉得不重要,身体微微前倾,眼睛在昏暗的环境下发着亮光:“现在我们去救人,我要在被神父大人发现前回到教堂。”
“……”太宰治抬手把她按回去,让她先冷静一下,“别着急。”
“莱尔小姐说你是‘好的变故’。”小滴执拗,又凑上来,脏兮兮的小手揪住太宰治袖子,“你的‘绝’很完美,你可以救修他们。”
“我没说不帮。”太宰治头疼,他已经摸清少女秉性,天然到了极致,缺乏常识。这种人好骗,但前提必须顺着她来,否则……
以他阅人无数的眼光来看,这十岁出头的小女孩发起火来绝对能把他均匀涂抹在墙上。
这世界都是些什么怪物啊。
黑发少年叹了口气,单手撑地将身体摆正。比起十几米外塞的满满当当的铁笼,他们待遇不错,双人间,铁笼柱有婴儿拳头粗细。笼子被放在正对门的位置,一打开就能看到。还是VIP间。
“我说过要帮你,但可没让你擅自把我带到这里来……”
说着,太宰治身体自然后仰。
小滴眼睛睁大,开口拦他:“不要……”话卡在喉间,她愣住了。
黑发少年随意靠在栏杆上,懒散屈起一条腿靠坐着。
外界透进的光将他的身体分割出几何,上半身隐入昏暗。少年非常适应黑暗,或者说适合,似乎他本就是比黑暗更加漆黑深邃的恶魔。鸾色眼眸吸收了周围一切光线声音,带着一点戏谑。
“你是说附在栏杆上的念?”
他像在说什么不堪一击的东西,抬起一只手,反着用指骨扣了下禁锢住他们的冰冷金属,指甲与其发出极轻的碰撞。
太宰治弯了下眸子:“被可爱的小姐担心真让人心情愉悦,只可惜——禁用。”
将小滴眼底的惊愕与不可思议尽收眼底,他想,猜对了。
虽然昏迷的他占了铁笼大半空间,但小滴完全可以靠坐让自己舒服一些,她却以最难受的姿势蜷缩身体,目的就是不碰栏杆。她左手类似灼烧的伤口估计就出自那。
铁笼被人施加了异能,它要犯人时刻蜷缩依偎,瑟瑟发抖,可惜遇到了太宰治这个异能力黑洞。当然,他早在背后偷偷碰过栏杆,确定了首领说的‘你的能力可以在这个世界使用’是真的,才策划了这波装。
「甜蜜的家」,看远程直播的江户川乱步送上点评。
【乱步:欺骗女人的家伙】
【太宰:别把我说的那么人渣啊,乱步先生!我又没做什么过分的事,而且谁让我没有你那样的好运呢,没法得到老大的偏爱,只能自己拼搏了T.T】
江户川乱步被恭维的很开心,他向来是自己高兴了,也不吝啬于让他人高兴的那种:【明天店长会给你个惊喜】
在港口黑手党供职时他和太宰治就关系就不错,并不吝啬特殊关照。若如他先前猜测,之后出场的‘家人’中肯定会有更棘手的角色,提前找盟友不会出错。
并非‘架空’,只是争宠的一点点小手段。
太宰治听懂了这句话言下的拉拢之意,这对他没有坏处,干脆应下这份善意。
【太宰:那真是太好了】
小滴确实被震慑到了。
在这个世界,存在一种凌驾于科学之上的力量——念。
念是人类的生命能量‘气’,而能操控气的人被称为念能力者。
生命能量人人都有,但普通人无法察觉也无法控制,气始终处于流失状态,念能力者却可以自主将气收敛进体内。这便是应用技之一的绝。
小滴在太宰治身上看不到哪怕一丁点气,所以判断他是个念能力高手,再加上七区有名的‘神子’莱尔小姐的预言,判断他有能力救出被抓走的同伴,策划了这一切。
但是……敌人施加在铁笼上的念为什么会失效?
小滴在眼睛上覆了一层气。那是念的应用技‘凝’,可以观察到别人的气,但她没看的太宰治身上有念的流动。
那黑发少年单待在那,在念能力者眼中就与隐身无异。
念能力者的战斗应该是一团火焰碰撞另一团火焰,是可见的,绝不是深渊吞噬生命般静悄悄。
她想不明白,伸手去碰自己旁边的栏杆。
‘知啦——’
原本便受伤的左手如被硫酸腐蚀似伤的更重,焦褐的血块附着在剩了一半的白骨上,冒着肉味的烟。
念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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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小滴却好像感知不到疼痛,缩回手后面对太宰治睁大双眼。
“你做了什么……好厉害!”
【乱步:真是怪物】
太宰治也这么觉得。小滴多大?十一岁?十二岁?外型是未成年羸弱少女,却能一声不吭的无视这种对成年人而言都无法忍受的酷刑,是她特殊,还是他们来到了一个满是怪物的世界。
鸾色的瞳孔微微颤抖,并不是恐惧。
是兴奋。
“好了,小滴。”太宰治双手一拍,清脆的响声将她注意力吸引回来,“先听我说。”
“我本来准备从外界收集情报击破敌人,但因为你的擅作主张……如你所见,我的体术只是中下水准,并不擅长战斗,不然也不会被你随便打昏,而你现在也算不上助力,你给我找了个大麻烦,我已经无法信任你了。”他苦恼。
小滴果然被骗到,着急睁大眼:“不可以!”
“那么,来玩个感情修复游戏吧。”太宰治收回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上,他声音平静,带着令人信服的冷酷,“游戏的名字叫服从,简单来说就是你要无条件无犹豫的听从我的命令,在我将你们救出去之前。”
来,为他,为他们展开,一个缤纷多彩的,险象环生的,有趣的新世界——
*
若将异能与念的知识比喻为菜谱,异能是日不落,念就是某东方古国。
念分类明确,强化系、变化系、具现化系、特质系、操作系、放出系和特质系,按固定顺序连接成一个六边形。
但念能力者可能恰好在六边形的点上,也可能在线上。线上的能力者可以兼修具两个系统的特征,越靠近哪个点,其系统的天赋越强,修炼越顺。反之,若不小心修炼了离自己远的那个系统,则可能庸碌一生,做了无用功。
“我是具现化系,能力是打扫。”小滴说。在她看来,前面说的内容都是对成年人重复1+1等于几,是太宰治的考验,只有这一句是有用的。
太宰治:“打扫?难道是嗖——收集灰尘的能力?”
“可以。”小滴说,“但这太小,我没办法展示给你看。”
“没关系,这已经很……”太宰治声音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很好了,你通过了我的考验,继续保持。”
因为他突然看见了‘念’。在一次眨眼后。
小滴浑身被一团循环的气包裹。还有他们所处的铁笼,每根栏杆都浮动着一种无声燃烧的暗紫色气态能量。
与此同时,太宰治发现自己身上有些异样。
他敏锐感觉到四肢百骸似乎突然开始流窜无数发散的气流,凭借本能,他没有放任气乱走,尝试将它们控制在身体内,成功引导后,身体感觉被一团温水包裹其中,浑身暖洋洋的。
黑发少年有些新奇的用气在手心上空捏了个绷带的图形,感觉就像握拳,用新生的肢体。
虽然不清楚具因,但他能确定,自己已经从外来的异能者,被世界同化认可成了念能力者。
所以……他也有可能成为轻松扛起几吨重集装箱的猛男了?
太宰治表情亮起。江户川乱步能想到的东西,他也能想到,不过和一心为橘相月着想不同,他更在意的是,如果接下来抽出的‘家人’会是某个熟人,嗯哼哼哈哈哈!
“你在干什么?”小滴疑惑。
在她看来,太宰治莫名其妙让气乱走,然后‘缠’在体外,收回,又开始无意义变换图形。
莫非是外来者太娇弱,被吓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