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峰带着一身的风雪,全是寒气。
但这间小屋里是温暖的,炉膛中的火没有熄灭,还有最后的余晖,边鸿在他脱衣服的间隙,又往里添了一些干柴,并取来烧水的土陶壶,放在慢慢苏醒起来的炉火上。
两个小孩子坦背露肩的熟睡在热乎乎的土炕中央,这样安全而舒适的环境,让他们的身体开始自动的弥补从前在颠沛流离中,不得不抑制住的睡眠。只短短的几天,吃饱穿暖的元定甚至开始长高,有渐渐符合他原本年龄的趋势。
这样静谧而温暖的小空间里,戎峰觉得自己仿佛格格不入,但只犹豫了片刻,就被那个小郎君勒令坐在炉旁的矮凳子上。
只不过这人的脸色不太好,戎峰认为应该是自己衣服上的血色吓到他了,于是还是起身,打算到外头井边提一桶水自己洗洗算了。
但他一起身,就被身后的人给按住。
“别动,要先止血,脱了我看看。”
边鸿让那男人躬身坐到矮凳子,降低了身高的压制后,也暂时降低了带给他的压迫感,让他好歹不那么紧绷了。
男人没多说,只依言坐好,并开始脱血渍的上衣,不过肩膀有伤,动起来不太方便,边鸿看了一会儿,犹豫了片刻,还是深呼吸几次后,上前搭了把手。
衣裳渐渐剥到伤口处,有些粘连,边鸿小心翼翼,但暴露出来的伤口依旧让他开始有些难受。
戎峰明显感觉到小郎君的手有些抖,就赶紧侧过身不让身后的边鸿再看到肩膀。
“你不用管,小伤口,我自己弄一弄便罢。”
坐在矮凳上的男人终于比站着的边鸿矮了,或许是转变了看对方的视觉角度,或许是受伤的人感觉上更虚弱些,现在,此刻,上位者和下位者的界限在这个暖屋的火炉边开始模糊。
边鸿从炉子上的陶壶里舀出些温水,将干净的巾布浸湿再拧干,坚决到不容置喙的伸手掰过男人侧过去的肩膀,开始清理伤口周围。
“看着像刀伤,从背后偷袭斜劈所致,不深,但这里的刀大多有锈,开放性的伤口也容易感染,不知有多少人因为你口中的小伤口而死,要是想随便洗一洗就不管了,那你最好祈祷自己命大。”
他说话的音声不高,为了不吵醒炕上睡着的孩子,甚至有些低不可闻,而且对戎峰来说,边鸿说的话听起来还有些奇异的口音,之前俩人不怎么交流,倒是没发现,现在话一多,才觉出些味道来。
“你是哪里人。”
边鸿瞥了一眼没头没尾问了一句的戎峰,他对旁人询问自己的出身比较敏感,因为在这里,他确实是一个无乡之人。
“户籍上不是写了么。”而后再不回答。
边鸿说话间,利落的清理的伤口周围的脏污,而后转身出门,到厨房里拿出来一小壶酒,那是两人去集市那天买回来祭山君石剩下的。
边鸿打开酒壶,把酒液由上而下的浇在伤口上,用来消毒。
酒精刺激着伤口,应该很疼,但男人只是背后的肌肉紧了紧,便再没有任何表示。
这会儿功夫,旺火之下的陶壶也煮沸了水,边鸿把柜子里买来的二十尺灰布剪成布条,放到沸水里煮,而后挂在炉火上烤干。
戎峰就安静的在矮凳上坐着,身后的小郎君忙忙碌碌的半天,最后开口问他,“有草药么。”
戎峰点头,“外头刚拉回来的雪爬犁里。”
边鸿又出门去找药,就见一个木头绑成的爬犁上,拉着一只放过血的野猪,还有一些禽类,他没仔细瞧,只是拿了最上边绑着的一些草药。
借着外头明亮的月光,边鸿只能分辨出其中有黄连根、大蓟,剩下的就不太认识了,他在军营的时候,虽然治疗过各种狰狞血腥的伤口,但伤药都是统一发到手里的黄色粉末,什么成分他也不知道,倒是很有效就是了。
而戎峰也有自己治伤的法子,是代代戍山卫传下来的,他师父教他的第一件事,就是认识各种草药。他还曾经问师父,为什么不先教武艺呢,师父就敲着他的脑袋,笑骂:“傻小子,得先保命呗,人要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还做什么戍山卫。”
边鸿见戎峰用那只肩膀完好的手臂在药材中挑挑拣拣,衡量了一番重量后,打算塞进嘴里嚼碎。
那里边甚至还有几棵粗大的黄连根,于是,边鸿看到了这个寡言沉默男人的另一种表情,他苦的皱紧眉头,但也只能耸着肩膀硬撑,像一只烦躁的大猫。
边鸿默不作声的到厨房中,拿出一个石头和破陶片做成的小药碾子,这是他这几天在给戎母煎药的时候做的,为了找一块中间有孔洞两边又锋利的石头,他带着元定和官宝从后边的坡上一直寻到下边的山脚。
边鸿也坐到炉火边,伸手去拿过还剩下不少的黄连,洗干净后,放进小药碾子里,双手握着两端的木柄,吱悠悠的开始碾药。
在一声声重复的碾药声中,他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火炉中橙黄而温暖的火光映在边鸿的脸上,陶壶中的水“咕噜噜”的冒着袅袅的热气。
戎峰隔着水汽与火光看着边鸿,显得他整个人朦胧而氤氲,静谧而美好。
边鸿感受到一股许久不曾移开的视线,于是下意识抬头看过去,就见男人迅速移开了眼睛,仿佛有些心虚,并像忽然想起来似的,苦着脸吐出嘴里的黄连。
没多久,药草就全部碾碎,戎峰就这样坐在温暖的火炉边,烤热了湿冷的身躯,融化了跋涉的风雪。并任由身后的小郎君一双温热的手拿着布条,在肩背上承转启合,弥合伤口。
屋里摇曳的油灯燃了许久后,才终于被走到窗前的一道人影吹熄。
戎母听到旁边的屋内终于没了响动,这才躺进了被褥,放下了心。
他的儿子终于不再是每每下山时,趁着漏液回家,只能自己躲在冷床凉瓦的屋里,独自舔舐伤口。
有人能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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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点上一盏灯了。
她老怀感慰的舒了一口气,仿佛解开了身上郁结已久的束缚,只觉得浑身很轻,像是随时都能伴着风挟着云飘走,很自在。
早晨,元定在半梦半醒间觉得很热,于是他抻着懒腰睁开眼一看,自己早已经不在熙哥怀里了,而是半个身子扎在那个男人非常宽阔的臂弯里。
元定赶紧一股脑的坐起身来,他瞅了瞅熟睡的戎峰,又瞅了瞅旁边同他一样睡得翻蹄亮掌的官宝,于是裹着枕边放着的新缝好的棉袄,跑到门口,小小的用气声喊了一句,“熙哥?”
边鸿正在院子里收拾戎峰昨天从山里带回来的东西,那男人到底是怎么受伤的,他也没问,好在伤口不深,今天早晨起来,他还趁着那人熟睡的时候,伸手试了试男人额头上的温度,没发烧,边鸿便感慨,真是身强力壮。
此刻看到元定扒在门口看他,就朝头上还立着几根呆毛的弟弟招手,“过来,和熙哥一起烧猪毛,你大哥昨天猎的野猪。”
元定一听,乐颠颠的就跑了过来,熙哥的话说明,他们有猪肉吃了。
不过蹲在地上往野猪身上堆柴草的元定还是问,“大哥昨天晚上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不知道,今天早上忽然见他躺在被窝里,我还吓了一跳呢。”
边鸿往干草上边又加了些薄木片,这样能让火烧久一些,把野猪毛烧的更干净。
“没觉得你吓一跳,昨晚上还迷迷糊糊的往人家怀里钻呢。”
元定对于醒在“陌生人”怀里还是有些羞涩,他睡的太沉了,长久饥寒交迫的生活才刚刚过去几天?他犹记得和熙哥官宝睡在山坡四下漏风的土坑里的时候呢,但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背叛苦难,转而贪图眼前的安逸。
没过一会儿,小孩子还是有些犹豫,“熙哥,这猪,咱们能吃么。”
边鸿闻言手上的活顿了顿,他想起了昨夜那男人肩上的伤口,不过看着眼前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弟弟,还是俏皮着和他说,“可以少吃一些,不过咱们要是再多干一点活的话,就可以多吃一些。”
元定终于露出了笑脸,勤奋的去抱干草了。
边鸿则是看着地上这头野猪愣神了一会儿,然后收回目光,开始麻利的干活。
烧野猪的时候,戎母也出门来了,今天的阳光好,她坐在屋门前的长条木板凳子上,迎着暖融融的日光,听着院中火柴“噼里啪啦”烧燎猪毛的声,还有小孩儿跑来跑去,边鸿摆弄锅碗瓢盆的声,很热闹,让她有一种幸福感。
野猪的皮毛渐渐被烧黑,像大火中的焦尸,边鸿低头看着,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但是他努力的把脑海中的画面清除掉,他一再告诫自己,这不是焦尸,这是一只难得猎来的野山猪,这也是他们整个冬季的脂肪来源。
要珍惜的剖解,珍惜的烹制,珍惜的吃进肚子里。
然后更加珍惜以此得到滋养与延续的,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