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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第 12 章

作者:巫山有段云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回程路上,雪越下越大,往灭蒙山下走的路就越曲折湿滑,且有了厚雪的覆盖与遮掩,连一些坡沟石坎都被抹平,面上不见踪迹,只一踩下去,才知道脚下是什么。


    所以最后两个孩子在险些掉进沟坎里的几次威胁之后,还是乖乖的被戎峰夹进手臂里。戎峰是没抱过孩子的,更何况官宝才三岁,又因为缺吃少穿的长大,实际上看着就更小了,对戎峰来说,就那么一丁点。他小心翼翼的夹着,深怕一个用力就给孩子挤坏了,不过肉眼可见的,两个孩子依旧不太舒服。


    还是边鸿开口,让戎峰调整一下姿势,把两个孩子都背在了后背的肩膀上。


    男人的肩背是如此的宽阔,足够两个孩子一人伏趴在一边,这与他们熟悉的熙哥的怀抱不同,更稳,更结实,也更炽热,似乎能感受到走路间,那一身健壮筋骨与肌肉的起伏。


    深棕色的头发乱拢在后背上,又硬又长,官宝甚至伸手悄悄的捏了捏,熙哥讲故事说的那种草原上的雄狮,此刻在官宝眼前有了具象化的表现,他觉得这个人应该是一头大狮子变的,不知道会不会吃人。


    在行路之余,两个孩子仍旧时不时的回头看看,就怕身后的熙哥忽然又不见了。


    而边鸿本就在一夜的寻找中耗尽了体力,紧绷的神经一放松,最先败下阵来的就是身体。戎峰不再理会那小郎君的倔强,而是把带着的绳子扔过去绑在边鸿的细腰上,没有肢体接触,就这么用绳子半拖半拽的,把人带回了家。


    山下的小院里,昨夜混乱中被闵百贵他们踩出乱糟糟脚印与火把灰痕的地面,早就被大雪掩埋干净,现在里里外外一片雪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只有门前一位穿着厚棉袄,斜倚在门柱上的瞎眼老妪,在雪中殷切的等待着归人。


    戎峰赶紧上前,“娘,外头雪大,怎么在门口站着,进屋去吧。”


    “小峰回来啦,你媳妇呢,这大雪天,没出什么事儿吧。”


    边鸿闻言走过来,嗓子还是哑的,“没事,回家去接了一趟弟弟。”


    戎母一听就知道边鸿的声音不对,但是也没多问,只是伸手握住了边鸿被冻的落雪都不化的凉手,暖了半天。


    “诶呦,孩子接过来了?在哪呢,该让小峰去的,你体格这么不经冻,年纪轻轻,冷坏了要坐下病根的。”


    戎峰肩上的元定和官宝有些认生,因为他们一路上逃荒生存下来的保命经验,就是远离陌生人,不论男女老少。


    几人没说完话,就都被戎峰迈着大步带回屋里,然后抬着大手挨个给掸雪,戎母和两个孩子还好,只是轻微有些雪痕,而边鸿几乎变成一个雪人似的,哪都是冷的。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直接往暖和的炕上去,那样反而容易冻伤冻坏,戎峰放下两个孩子,出门取了一大盆雪,回来闷声道;“自己进屋,脱了衣服用雪搓一搓。”


    边鸿领情,带着元定和官宝一起回去洗雪,正屋里只剩下戎母和戎峰两个,戎峰一向沉默寡言,戎母也习惯了,只是问了个大概之后,就不再深究,反而叹了口气拍了拍儿子的手。


    “好好对你媳妇吧,人家很不容易。”


    戎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转身去厨房做饭,但一掀开锅,就见饭已经做好了,原来是戎母在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摸索着锅台,煮了一大锅小米粥,蒸了七八个窝窝头,还拌了一碟子咸萝卜片。


    但洗完雪被边鸿带出来吃饭的两个孩子,在看到桌上那碗浓郁的小米粥时,第一反应不是伸手去吃,而是条件反射一般的紧紧抱着边鸿哭了起来,死活也不撒手,更别说吃饭了。


    别人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边鸿却清楚,孩子是被自己的突然消失吓怕了,他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既酸又痛,于是没盛小米,只舀了些米汤,掰了几块窝窝头,就着小咸菜,一口一口的喂给元定和官宝。


    吃过饭,说了一会儿话,戎母又那样和蔼,且身上有着一种元定和官宝熟悉的气味,那是病气与药味儿,是两个孩子在死去的父亲身上,最常闻到的气息,几乎陪伴了他们在家的整段时光。直到后来村里遭了瘟疫,父亲也得上了疫症,那身上的药味儿就渐渐变成了腐臭味儿……


    于是他们老老实实的给戎母磕头,看着戎母的年纪与苍苍白发,直接开口叫奶奶。辈分有点乱,边鸿说应该叫大娘,但是戎母却忙说不用改,还显得很精神焕发,回头就从柜子底下掏出了一个红手帕,从里头拿出小银子来乐呵呵的给孩子做改口钱。


    边鸿推却不过,回头看了看沉默着把剩饭都倒进自己碗里吃掉的戎峰,见男人点了点头,就还是收下了。


    边鸿想着收下也罢,离开的时候,别忘了还给那男人就是,他又不是人家的真媳妇,占了个名而已,不该收人家的钱,能允许他带两个孩子来熬过冬季,边鸿已经很感激了。


    多了两个孩子,这深山大雪中遗世而存的两间屋子,似乎都多了几分生气。


    元定和官宝缓过神儿后,仿佛在分离的几天之内,就存了一肚子的话要和熙哥说。屋外的大雪纷纷扬扬,屋内的火炉烧的旺旺的,映着孩子兴奋的泛红的脸。


    但是孩子天真问出的有些问题,边鸿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譬如,“熙哥,你是嫁给那个大狮子当媳妇了么?”“熙哥,表叔说嫁人了就是晚上要脱光了睡一个被窝,那我能睡你和大狮子中间么?”“熙哥,他为什么有一只蓝眼睛,吃人么?”


    最后,元定依恋在边鸿的怀里,仰着脸问:“熙哥,咱们就住在这,还要走么?”


    边鸿沉默,但凡是人,都希望生得一瓦遮顶,死得落叶归根。


    但这里没有一片瓦是出于他的,跋涉的再远,哪怕踏破铁鞋,也没有一处是他边鸿的根。


    可是面对孩子亮晶晶的眼睛,边鸿还是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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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们只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长大就好了,有熙哥在呢。”


    没过多久,戎峰就被母亲赶回自己的屋里睡觉,戎母坚决地认为,有了媳妇的人,就该和媳妇睡一起,总想在娘的屋里可不行。


    戎峰一进屋,就见那小郎君已经换了一身戎母按尺寸改好的旧棉袄,裁剪得当,甚至能显出腰线来。并拥着两个孩子,依旧缩在他常躺着的那个墙角。


    他转身掩紧了门,避免风雪从缝隙中钻进来,又伸手往火炉里添了几块木头。


    天气渐冷了,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不盖被子的睡在土炕的一边上,但棉被是有限的,这年月没有谁家还能有多余出来的棉被,毕竟不被冻死已经是很不错了。


    一床被子,边鸿只搭了个角,把两个孩子盖在里边后,反而外侧给男人留出很大一片,看到男人进屋后,默默把挨着孩子的那一边棉被掀了起来,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于是,两个孩子如愿以偿的,睡在了边鸿和戎峰的中间。


    四个人躺在炕上静悄悄的,实则谁都没睡,但各有各的原因。


    边鸿是失而复得后的心绪起伏,再加上因为被子的缘故,和男人之间的间隔极速拉进,这实在有些突破了边鸿对人的安全距离。


    戎峰则是第一次睡觉的时候被窝里有这么多人,整整三个,这是他从没想过的场景,他曾经甚至一度以为自己会一个人独睡到死,哪想到才短短几天而已,竟有这样大的变化。


    而两个孩子,其实已经困的睁不开眼了,他们现在身体是疲惫的,胃里是装满食物的,精神是极度放松的,正是人最渴睡的状态,但元定和官宝都不敢闭眼睛,眼皮刚刚沉重的垂下来,就赶紧一仰头,又模模糊糊的睁开,继续紧盯着他的熙哥。


    边鸿看着困出双眼皮还依旧硬撑的两个小孩儿,既无奈又好笑,只得把手掌盖在元定和官宝的眼睛上。


    “睡吧,哥不走,明天醒了,还是在哥怀里呢。”


    元定终于不再硬撑,抱着弟弟往边鸿的怀里拱了拱,一大一小两只小手扯着边鸿的衣襟,在边鸿轻声哼唱的摇篮曲里,渐渐睡熟。


    “月儿明,风儿轻,树叶儿遮窗棂,蛐蛐儿叫峥峥,好像那琴弦声……”


    雪夜里,夜空中的光亮被乌云遮盖的严严实实,小屋里只有还燃烧的炉火时不时跃动出一点橘黄色的光亮。


    戎峰背对着给弟弟轻轻浅浅又温温柔柔的哼着曲的小郎君,在因一夜呼喊而有些沙哑的嗓音中,也慢慢闭上了眼睛,不知什么时候,沉沉的睡着了。


    另一侧的屋里,戎母稍稍开了开门,她闻嗅着初冬的冷风,伸手朝天空摊开掌心,不一会儿,就接了好些晶莹的雪花,凉雪渐渐化在苍老枯瘦的手心里,汇成一小汪清水。


    她已经盲了的双眼似乎远远望着天边的林涛与山峦,而后面带笑意,口中喃喃而语。


    “瑞雪兆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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