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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第 10 章

作者:巫山有段云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戎峰回到家中歇了一天后,当天晚饭的时候,就在桌上说,要进山一趟。


    儿行千里母担忧,但戎母还是点了点头,“是该巡山了,因为我这病的拖累,你也有小半年没进山了,你师父要是在,也要责备你的。只是,这一去就多则两个月,少则一个月,刚娶的媳妇怎好就给人家孤零零的撂下了。”


    但是戎峰却摇了摇头,“不是巡山,巡山等过了年再说,这回进山就在边上走一圈,几天就回来了。”


    眼看着要过冬了,今年的年头不好,坡下的几块梯田都没什么收成,家里猫冬的粮食和木柴都不够。更何况戎母配药的药引子也快吃完了,那得是山里上百年份的野生黄精才有效,老太太能撑到现在,全赖用的药好,都是戎峰在高山险峰中跋涉采来的,外头轻易买不到。


    这一回进灭蒙山,主要是采药,顺便打猎,攒些皮毛和肉类过冬。因着现在家里还有个郎君照看着母亲,戎峰也多少放心些。


    边鸿默默听着,留心记着戎峰嘱托的事项,尤其是戎母的药怎么熬,熬多久。


    第二天早晨,天色才蒙蒙亮,戎峰已经收拾好了进山要带的东西,几张睡觉御寒的皮子,一把弓,一桶箭,一捆麻绳,两块打火石,就这么简单到有些简陋。


    边鸿仍然蜷在土炕的那个角落里,一言不发的看着男人忙忙碌碌又粗手粗脚的收拾包裹。


    最后,戎峰把东西牢牢的卷了卷,随意的背到后背上,往屋外走去了。


    不过在临出门前,他顿了一下脚步,回头问了边鸿一句话。


    “有什么想要的?”或许可以顺便捎回来,母亲单独和他说过,郎君和自己这样的普通男人不一样,更爱些花啊粉的,也更娇气些,要格外关照才行。


    边鸿一愣,不过依旧是往宽大的棉袄中缩了缩,并轻轻摇了摇头。


    但在男人没得到回答而要转身离开的时候,边鸿黝黑的双眼透过额前过长的发丝,看了看即将关门的戎峰,小声而平静的说:“最好小心些。”


    他自从逃荒到这个地界之后,就不知听多少人讲述过灭蒙山的危险,在当地人眼中几乎就是如同绝地一般的存在,有句老生常谈的俗语,叫“沿岭莫翻山,翻山无人还。”


    戎峰听到后有些意外,他“嗯”了一声,抬头看向土炕角落的边鸿,但是边鸿立即移开目光,低头看向别处了。


    男人一离开,这个建在人迹罕至之处的院落,就更安静了,甚至有些冷清。


    边鸿谨记着熬药的步骤,把称好重量的草药洗过一遍水之后,挑出要先煎半个时辰的一种藤类,时间到了之后,再加水汇同其他,小火慢慢的熬制。


    天色灰蒙蒙的,冷风打着旋,卷起地上的落叶,戎母的精气神很萎靡,她说,“怕是到了下雪的节气了。”


    边鸿抬头看了看外边依旧平静的天空,还有零星飞过的落单候鸟,转身把浓黑苦涩的药汁子递给戎母。


    而老太太在长久岁月中累存的经验竟真的分毫不差,果然,在天黑之际,院中的风停息下来,天空中开始纷纷扬扬的飘起小雪。


    初雪尚且在这片大地上站不住脚,刚落在地上,就融化了不少,下了许久之后,屋顶树梢才累积起浅浅一层雪白。


    他已经没有了小时候在孤儿院时,那种看到下雪后兴奋的跑出来踩雪堆雪人的心力,他现在只裹紧了袖子,想着,之前是饿死人,好歹吃树皮草根能活,而现在,严寒之下,依旧没找到归处的流民,就要再次领略自然的另一种残酷了。


    夜里,为了省柴火,也为了照看戎母,边鸿暂且和她睡在同一铺火炕上,点了煤油灯,他给老太太穿针引线,以便她缝补衣裳,同时默默听着她笑着念叨戎峰小时候的事情。


    在这个母亲的眼里,万人惧怕的异瞳儿子,是个善于倾听、善于照顾别人,忠诚可靠,但是内心敏感的孩子。


    边鸿不置可否,他没有评价别人的必要和资格。


    但是在这个病弱老妪的絮语中,他能体察到的,是自己从未曾拥有过的,温情脉脉的母爱,一种无私的、不求回报的感情。


    于是边鸿不厌其烦的,听着,看着,陪着,直到戎母放下针线,昏昏欲睡。


    边鸿正要吹灭油灯,却听到外头一阵“砰砰砰”的敲门声,或许是下雪的缘故,传来的声音并不很大,闷闷的,甚至没有惊醒已经躺下的戎母。


    边鸿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里怎么会有人来的,难道是那男人只出去了一天就回来了?


    而等边鸿出了屋就知道不对了,院门外的人不少,还举着火把,他顿时就提起了心,绷紧了神经拿过戎峰砍柴的斧头,准备御敌。


    可到了门口,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外头说话的人竟然是闵百贵,他颤着声,拍着门,喊着边鸿的另一个身份。


    “闵熙,闵熙,快开门吧,我是表叔,有没有人啊,快开开门吧。”


    边鸿不知为何,心中一凉,他一把扔下手中沉重的砍柴斧头,扑到院门前狠狠的把门栓拔掉。


    大门一开,边鸿就看到了外头的五六个人,其中还有一个眼熟的,好像是那天抬花轿的轿夫。


    门前的清雪地被人群踩的杂乱乌黑,闵百贵一看到边鸿,当即不顾辈分差距,“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悲痛又愧疚。


    “娃子,表叔对不住你,前儿晚上,家里都睡了没看住,元定和官宝,一起,丢,丢了。”


    仿佛晴天霹雳,边鸿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响,他愣在原地,半天听不到任何声音,世界是旋转的,他胃中翻腾,趴在污脏的雪地上激烈的吐了,直到吐不出任何东西之后,只能干呕。


    “自从你走了之后,元定就问过一回,我看他再不找你了,还以为孩子小,忘性大,转眼就放下了,所以再没看着了,谁知道这俩孩子前儿夜里偷偷带走了一小袋小米,转而就不见影了,问了看到俩孩子出门的邻居才知道,两人一路往岭上走了。”


    闵百贵也被折腾的够呛,他给边鸿说着孩子走失的经过,但看着面如金纸的边鸿,估计他没听进去。


    “我们连夜就去找了,听说孩子丢了,街坊四邻也都跟着找了一宿,可这俩孩子凭空就没了影,谁也没找见,我只能托了上虞村来送你出嫁的轿夫,听说只有他知道你嫁去的人家在哪,闵熙啊,表叔对不住你,也对不住你爹。”


    这一路上山找边鸿也颇为艰难,又下着雪,要不是看在丢了孩子的份上,村里的这邻居和轿夫都不会跟着来。在村里,虽然现在粮食金贵些,孩子有时候吃不饱一些,但丢了孩子,仍旧是大事,谁家还没有三五个娃娃,将心比心,都出手帮忙。


    边鸿红着眼睛,甩了甩脑袋,为了止吐,他抓起地上一把还和着土的雪,狠狠的塞进嘴里,雪水一凉而下,冷住了他的肠胃,冻住了他的五脏六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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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扑过去死死拽住闵百贵的衣领,“丢哪了,我要去找!”


    跟着来的那几个邻居都叹气,他们把几乎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两个孩子,能走多远呢,这么没影没信的,多半是凶多吉少,出了村,荒郊野岭的,被什么玩意给吃了也说不准。这回来,主要是想给边鸿一个信儿而已。


    边鸿却不管不顾,拽着几个人就下山去了,雪道上滑倒了好几跤,他就和没知觉似的,只顾着往下跑。


    这一找,就是一整夜,连上虞村的李三棱家都知道了这个事儿,他们一家连叔带伯的一窝子人虽然被那天来要米的戎峰打了个遍,但是对待边鸿,他还是觉得多有愧疚,于是也半夜出来跟着帮忙找孩子。


    一大伙的人,敲锣打鼓,举火点灯的,忙活了一整夜,几乎翻遍了周边小村河沟,却一无所获。


    边鸿找了一夜,嗓子都喊哑了,裤子和棉袄摔破了好几处,浑身被雪浇透了,雪化在衣服上头渗进里面,又在寒夜里冻上,硬邦邦的凉,像穿了一身冷铁。


    大伙最后在坡上汇聚在一起,都说自己找的方向没有一丝收获,众人互相对视,看了看彼此,李三棱的脑子转的快,他双手一拍,跺了跺冻麻的脚。


    “诶呦喂,眼下,可不就差进山找了,这俩孩子,不会进灭蒙山了吧,我的个老天爷啊!”


    轿夫插嘴,“不能吧,小孩儿哪那么能走。”


    边鸿却知道,能的,他们一路逃荒而来,想活着,就要走,而因为能走,所以现在他们才能活着。


    边鸿重振旗鼓,抬腿就沿着岭上去,打算进灭蒙山。


    除了实在挺不住冷,回家去了的几个人,大伙也都跟着到了山附近的小道上,直到天都渐渐泛亮了。但在依旧没找到人,边鸿却执意进山的时候,众人还是拉住了他,就连闵百贵也拦着他不让走。


    “大侄子,我知道俩孩子得找,可是,你要进灭蒙山,我不能答应,万万不能把你也赔进去,你们三个要是都没了,我下去了之后可怎么和表弟交代,这样吧,我进山,你在外头等着。”


    大伙一见这俩人真要进山,哪还有不拦的道理,这不就是送死呢么,下雪的灭蒙山,天王老子也走不出来啊。


    然而边鸿已经铁了心,他拦住了闵百贵,不顾所有人的阻拦,自己迈步就要往山里进。


    就在这时,重重林影雪埋的入山口处,熹微的晨光中,一个高大的人影,缓缓从山坡的另一端一步一步的现出身形来。


    冰晶一样的初雪映着朝阳缤纷的光霞,男人一步一步稳稳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一双棕蓝异瞳惊的众人纷纷后退,边鸿却急迫的迎上前去。


    男人解开披在身上的兽皮,露出健壮胳臂下夹着的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原本在他温暖的臂膀里昏昏欲睡,此刻却忽然听到熙哥喊自己的声音,于是即刻精神起来,挣扎着跳到地上,一看果然是他们熙哥,沉默了一路的元定和官宝当即“哇哇”大哭。


    边鸿跌跌撞撞的跑过去,跪下狠狠的抱住两个孩子,他浑身都在抖,几乎说不出话来。


    元定抱着边鸿的脖子,哭的伤心,但开口第一句却说,“呜呜,熙哥,对不起,我带着那些换你回来的小米,路上都撒光了。”


    边鸿内心涌起一种无法言说的心酸,他用冻僵的手拍了拍元定的脑袋。


    “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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