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落,多少春秋如梦过,光阴如梭,少女静待及笄日。一方岁月静好,自然有一方战火纷飞。瓦剌首领马哈木联合鞑靼首领阿鲁台拥立本雅失里为大汗,对抗大明。永乐八年阿鲁台刺杀明朝使者引发大规模战争,朱棣御驾亲征,追击阿鲁台至静虏镇。无奈,阿鲁台旧部如春天野草,如果不一把火把他们烧的干干净净杀的他们断子绝孙,这些人就像是对大明边疆虎视眈眈的饿狼。
永乐十二年,朱棣二次亲征阿鲁台。
太子府内。
“昨日刚收到前线的消息,陛下要凯旋了。”朱高炽坐在庭院里的太师椅上,阳光透过叶子,在他身上撒下一片碎金,神情悠然自得,怀里抱着一条小白狗,随意对张妍说。
张妍蹭地一下子站起,连说了几声“哎呦”,忽然又不可置信地看着朱高炽,说:“咱爹凯旋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小事儿了?要是有什么刺客搞刺杀,老爷子还以为是你这个太子急着想接他的班当皇上呢!”
朱高炽逗弄着手里的小白狗,轻笑:“老二在前线立了大功,你说老爷子总得让他风光两天贬低一下我这个当太子的吧?老二善于侦查,那就让他侦查去,侦查侦查反贼的动向。”
张妍惊呼一声:“京城里头有反贼?那你怎么不将他们擒拿住!你这不是留着辫子给汉王抓嘛!到时候老爷子一开心封他当太子,等他一登基,咱家乞讨过回老祖宗的日子都是幸运了!”
小白狗在朱高炽怀里叫了两声,朱高炽轻轻地给他顺毛。好半晌,望着张妍笑说:“要是这反贼这么容易被我找着才是咱家最大的危害呢。这反贼不能抓,搞得我这个太子多聪明一样,人要聪明但不能让别人知道你聪明,对症下药就毁了。”
“你是说那反贼和——和老二有关系。”张妍顿悟,凑到他耳边说,“老二打着建文皇帝的旗号组织起来了靖难遗孤!”朱高炽神情悠然自得,笑说:“刺杀不可避免,不然你以为我前些日子盯着各地收成、地方经济、国库银子不放是为了什么?我和老二都是将功折罪,我防患不利他意图谋反,但他有功劳我有苦劳,老爷子反正不会给我们俩脸子瞧。”
朱高炽环顾四周却没见朱瞻基,张妍露出一个苦涩地微笑,略显无奈地同他讲:“昨日我为着她的及笄里忙得不可开交,这丫头自己跑去找朱瞻埈〖1〗对对子,她说:‘雄鸡报晓独一声’,你儿子说:‘鸭子玩水共四只’,她说对的好笑,你儿子说这是她的绣品,二人都是暴脾气,打起来了,那丫头不想再见他,一大清早换了男装一身飞鱼服风风火火去北镇抚司了。”
张妍抱怨道:“也不知我和李氏都怎么教的孩子,我分明让瞻基绣的鸳鸯,她绣成公鸡,朱瞻埈以为绣的是鸭子。怎么这俩都没有继承我和李氏的绣工呢?”
朱高炽微笑:“绣错鸳鸯不打紧。”张妍回屋拿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里头装着朱高煦寄来的信,冷笑:“老二这个做弟弟的倒是真想在老头子面前装作兄友弟恭,出征约莫一年寄来的信快把太子府淹了,最开始她还有耐心整理二叔寄来的信放在小盒里,后来基本你俩看完就烧了。”
朱瞻基一袭飞鱼服腰间刀鞘插着刚染血还没洗净的绣春刀,颇有一股铁面无私的官爷气质,风风火火地从正门进来就听见二人在讨论书信,回头看了一眼张妍,无奈道:“娘,我让你看你也不想看啊。”
张妍白了她一眼,朱高炽冲着朱瞻基摆摆手,笑道:“我也不想看,他十封信九封是问候你的,表面上打着我的旗号实际上说的都是你。往后干脆这信也别到我手上了,直接给你吧。”朱瞻基无语,她气得跳脚,对着爹娘道:“爹,他那些信就是参杂着砒霜的蜜饯!打着你我的幌子,一字一句全是对京城消息的打探!他在信里表面是担忧我扮作锦衣卫期间受伤,实际上就是想知道京城出了什么事值得让太子和郡主关心,搞清楚京城时局!表面上说让我和他倾诉朝廷上谁有不臣之心,实际上人家在搞清朝廷派系谁可为他所用!”
还没等朱高炽开口笑她,张妍立刻关注到了刀鞘上的丝丝血迹,冲上前去,绕着朱瞻基转了两三圈,见其身上没有血迹衣服没有刀剑砍过的破损浅浅放下一颗心,担忧问道:“你这是怎么弄上的血啊?”
朱瞻基难以启齿地开口:“说来你们可能不信,路上遇见朱瞻埈抱着个鸭子说要放我屋里养着,我拿刀就——”
“砍了你弟弟!”张妍惊呼,“尸体在哪?曝尸多少有点不地道啊。”
朱瞻基眼部肌肉抽了抽,高声说:“那个鸭子!”随后面露遗憾,同张妍以唠家常地口吻说:“早知道还不如砍了他呢。”张妍气得说不出话。
“晚饭让他吃那个鸭子的尸体吧,也不算浪费。”朱高炽安慰完张妍,笑着吩咐朱瞻基。
为着朱棣凯旋的事,朱瞻基一日收到了朱棣的三封密信,最晚的一封是亥时送来的,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披上外衣点上蜡烛,借着微弱的烛光和月光,朱瞻基勉强看清了信上的内容:
“民生天命,俱为一体。”“北征耗损甚巨,百姓负担之大,户部奏报黄河溢堤直隶蝗灾,朕心甚愧”讲的是要减免税负,违反《捕蝗令》的人要杀头。
“此番北征,朕以火器摧其营垒,虽军纪严明,然军中弊端亦甚——甲胄锈蚀,驿马瘦弱,可见腐败较元有过之而无不及,须整饬。”讲的是老头子凯旋后北镇抚司的诏狱要人满为患,朱棣要大开杀戒整治贪官污吏。
……
内容多与白日两封无所差异,唯有一句话吸引了朱瞻基的注意:
汉王疑心京城有贼人作祟,待朕归京,协助汉王调查靖难遗孤,莫要打草惊蛇。
朱瞻基蹙眉,心道:“爷爷既然已经知道了此次凯旋是靖难遗孤动手的最好机会,却说‘待朕归京,协助汉王调查’‘莫要打草惊蛇’按照常理不应该是直接处置他们再凯旋,怎么是凯旋再处置呢?‘汉王疑心’为什么偏偏是他?距离陛下凯旋日子越近与他的书信来往也愈发密切,虽然谨慎提防,但京城也未必没有人通风报信,他疑心倒是最能说明是他想动手。如果是他要刺杀爷爷,如果成了那最大获利人只会是爹,爹可以直接即位,如果不成,爹就有了刺王杀驾急于登台的嫌疑,汉王在前线屡立战功,若是……”
朱瞻基有些不敢继续想下去,她怕再想下去,就是父子不睦、同室操戈,再想下去就能看见脚下无限深渊。她向下张望,一双鸳鸯浮于水面,定睛一看,前方是水流湍急。她总是出神,自从靖难之役过后的屠戮开始,看见一些奇怪的东西已是家常便饭。她曾经向爷爷身边的和尚请教过,他语重心长看着自己,缓缓说:“魇阙魔,生于帝王家,终身被其困扰,生死难获新生。”
熄了蜡烛,月色入户,可没有苏东坡的豁达朱瞻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更没有出去观赏美景的心,长舒一口气,继续想吧,万一“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爷爷为什么要给我写这么一封信呢?
朱瞻基猛地从床上坐起,内心有了几分雀跃:“我一个小孩儿都能看出来的东西爷爷他老人家未必不知道,前线二叔立了战功,若是不加以褒奖以后二叔三叔和一众将领如何能实心实意地办事?爷爷还要靠着他们打服瓦剌鞑靼,紧要关头只能委屈我和爹。但又怕伤了我们的心,写信是为了安抚,但爹的阅历比我多太多了,道理他明白我未见得明白,所以爷爷写了两封信后意识到不对又写了这一封。担心二叔察觉到异样,不明说,如果我看到前面内容和前两封信如出一辙,想来爷爷以后也不会再用我办事。”但随后她的心又悬了起来,今天只是庆幸,那么将来呢?一大家子为着那把椅子那个玉玺斗来斗去,充满阴谋与算计,像是草丛里伺机而动的毒蛇,每一次的出招都是无数人的殒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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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瞻基想起了老和尚的话——生死难获新生。她又开始想过去了。她想到湘王朱柏安分守己没有子嗣最后却落得一个自焚的下场——这是生前没有新生;她想到湘王朱柏死后被建文皇帝冠以恶谥——这是死后没有新生。
怜惜别人,难免顾影自怜,她又开始想,为什么那个大家争来争去的皇位始终与自己毫无瓜葛。但很快,她开始自我讥讽起来:“你的无病呻吟完全是因为那个位子与自己没有关系,如果你是一个男人,你也会陷入权力的漩涡之中,成为一个不人不鬼的疯子……自古没有皇室女人继承大统,武曌是废除了儿子上位,老和尚算无遗策,说我的儿子以后能当皇帝,那爷爷不会让我外嫁的,那我为什么不能学武曌……朱瞻基,你着相了,你儿子是皇帝,但没人说你是不是皇太后啊。可笑至极。”
错鸳鸯,颠倒阴阳。假凤成真凰,莫言殇。
次日,朱瞻基与张妍进宫与胡尚仪商议朱棣凯旋后的庆功宴,说是三人共同商议,朱瞻基也就是旁边给二位打杂的,永乐二年封了郡主〖2〗后张妍多多少少让她在身边学着为人处事、打理事物,现在也不例外。
二位忙着庆功宴上的膳食,朱瞻基就是把头发揪光了也记不清楚宫里头那一个个金尊玉贵、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奶奶们——朱棣的后妃,更是记不住她们的忌口。朱瞻基曾顽劣地想:“如果我来住持宫宴,第二天就送走一片人。”
朱瞻基找了一个由头,出去和胡善祥翻花绳去了。
“我还是没有曼姝的消息。”朱瞻基坐在台阶上望着胡善祥,略带愧疚。胡善祥将手放在她的手上,略带宽慰:“这么多年我早就认了,或许她还活着忘了一切,或许她活着永远记着我,或许她早死了,我都认了。有一点线索我就去找她,找一辈子也认,没有线索我就等一辈子,大不了下辈子再找她。”
胡善祥出落的愈发美丽,身材高挑有几分胡尚仪的模样,高挑的鼻梁和永远上扬的朱唇让她线条柔和的脸上有了几分精明,可那双桃花眼却说着自己的纯真无邪。她从未忘记过她家与朱家的血海深仇,所以她眼里的天真下隐匿着滔天恨意。
她还记得,再见朱瞻基那天,是靖难之役后的第二年,那个女孩和今天一样一脸愧疚和自己讲没有曼姝的消息,她也和今天一样安慰她。她最开始是有些恨朱瞻基的,不是对朱棣的那种,她恨朱瞻基为什么要姓朱,如果不是这样,她们本可以是天下最好的挚友,可她偏偏姓朱!她是朱棣的亲孙女!再次见到朱瞻基时,胡善祥——那时还是更习惯自己是景曼茵内心警钟长鸣。
夜深时,她回忆着白日与朱瞻基的交谈,不断地提醒自己君臣有别、她是仇人后裔,可自己内心最柔软的一片却在替她辩解:
她救了你
她和他们不一样
景曼茵稚嫩地脸上流下一行清泪。是苦涩的。
红线紧紧缠在一起,胡善祥盯着已经成一团乱麻的红线笑出了声,对着朱瞻基说:“郡主,咱们两个的手缠在一起了。”
前线大营内,朱高煦因着大捷多饮了几杯酒,京城的风吹不到北方的征人,他忽然想起,京城还有一件大事在等着他筹划,终是放下了酒樽。朱棣忽然提起:“回了京城好像还有一件喜事,你们的侄女要及笄了。”说着不自觉地瞥向朱高煦。
朱高燧会错了意,在旁边打趣他:“这侄女都快到了出嫁的年纪,某些人还打光棍呢?”随后又起哄道:“爹,你也不给他赐一桩婚事!不然侄女出嫁了他还打光棍呢!”
朱棣笑道:“说起来你也确实到了娶妻的年纪,这么多年跟着我这个老头子南征北战把这事给忘了,回到京城就给你赐婚。赵王就比你精明,老早就和我请了旨!”
朱高煦不由想起朱瞻基出生前朱棣将他叫到书房说的那一番话。
错鸳鸯能琴瑟和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