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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第 25 章

作者:一寸星火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林砚觉得,自己像是被塞进了一个名为“应酬”的滚筒里,正被生活无情地搅拌。


    酉时已过,天色彻底沉了下来。


    林砚磨磨蹭蹭地挪出礼部大门,感觉脚步比去上坟还沉重。


    太常寺少卿周大人做东,说是贺他升迁之喜,几个相关衙门的同僚作陪,地点就定在离皇城不远的“百味楼”。


    听名字倒是朴实无华,不是什么一掷千金的销金窟。


    不是豪华酒楼,不吃山珍海味,确实不算违逆陛下近来“崇尚节俭”的旨意。


    这理由冠冕堂皇,堵得他拒绝的话在舌尖转了三圈,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职场之上,有些面子,你不给,就是不懂事。


    马车在百味楼前停下。


    门脸不大,装修也寻常,看着确实像是个吃顿便饭的地方。


    林砚深吸一口气,脸上挂起标准的、略带歉意的笑容,抬脚迈了进去。


    伙计引着他上了二楼雅间。


    门一推开,一股混合着酒菜香气和某种圆滑世故的热浪便扑面而来。


    “哎哟!林大人,林郎中!可把您给盼来了!”太常寺少卿周大人立刻从主位上站起身,笑容满面地迎上来,亲热地抓住林砚的胳膊,力道大得像是怕他跑了,“就等您了!快请上座,上座!”


    这位周大人年约四旬,面皮白净,身材微丰,一双眼睛总是眯缝着,未语先带三分笑,看着像个和气生财的富家翁,


    但林砚直觉,这是个在官场油锅里浸了多年的老狐狸,滑不留手。


    “周大人太客气了,下官来迟,恕罪恕罪。”林砚一边拱手寒暄,一边被半推半就地按在了周大人旁边的位置上。


    目光飞快一扫,桌上果然如周大人所说,没什么离谱的珍馐,都是些京中酒楼常见的菜色,烧鹅、蒸鱼、几样时蔬小炒,中间咕嘟着一锅热气腾腾的羊肉暖锅。


    酒水倒是已经满上了,几个白瓷酒壶搁在桌边,散发着浓郁的酒气。


    林砚心里那点侥幸“噗”一下,彻底熄灭了。


    白酒!


    还是古代这种纯度不明、后劲可能贼大的白酒!


    我以为你们只是想要我手中的权,没想到你们是打算要我的命。


    林砚如丧考妣。


    天知道他穿越前最恨的就是酒桌文化!


    那些五花八门的劝酒词,什么“不喝就是看不起我”、“感情深一口闷”、“是兄弟就干了这杯”,每次都能成功把他灌成一滩只会呵呵傻笑的烂泥,第二天醒来头痛欲裂,仿佛被十头驴轮流踢过脑子。


    原以为穿越了就能摆脱这噩梦,没想到啊没想到,这陋习特么的还跨越时空精准打击!


    菜没吃两口,周大人就笑呵呵地端起了酒杯:“来来来!诸位,让我们共举此杯,恭贺林郎中高升!林郎中年轻有为,深得圣心,日后必定前程似锦,鹏程万里啊!”


    “恭贺林大人!”


    “林大人请!”


    “下官先干为敬!”


    桌上其他人立刻纷纷附和,端起酒杯,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林砚身上,脸上洋溢着一种心照不宣、热情到令人窒息的笑容。


    林砚看着眼前那杯清澈见底、却散发着不详气息的液体,感觉喉咙发紧,胃里已经开始提前抗议。


    他很想说“我酒精过敏”、“我待会儿还要回衙门加班”、“我娘喊我回家吃饭”……


    但在周大人那笑眯眯的目光下,在所有同僚“你不喝就是不给我们面子”的无声注视下,林砚挤出一個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硬着头皮端起了酒杯。


    “多谢周大人,多谢诸位同僚厚爱,下官……下官惭愧。”他声音干涩,试图蒙混过关,“下官酒量浅薄,实在不胜酒力,可否……”


    “诶!”周大人立刻打断他,故作不悦地板起脸,随即又笑起来,语气亲热得像是在哄自家子侄,“林郎中这就是不给面子了!今日是为你庆贺,这第一杯酒,岂有不饮之理?浅酌即可,浅酌即可!意思到了就行!”


    周围立刻响起一片“是啊是啊”、“周大人说得对”、“林大人不必拘谨”的起哄声。


    林砚心里骂骂咧咧。


    浅酌个鬼!你们这帮家伙一看就是惯犯了!


    还意思到了就行?我意思意思你放过我行不行?


    林砚眼一闭,心一横,仰头把那杯白酒灌了下去。


    辛辣的液体如同烧红的刀子,从喉咙一路灼烧到胃里,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林砚被呛得猛地咳嗽起来,眼泪都飙出来了,感觉整个食道和胃袋都在疯狂呐喊“有刺客!”。


    “好!林郎中爽快!”周大人抚掌大笑,仿佛林砚干了什么了不得的壮举。


    其他人也跟着叫好,气氛瞬间更加“热烈”起来。


    林砚:爽你大爷。


    一杯下肚,就像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劝酒的理由层出不穷。


    “林郎中,下官敬您一杯,日后祠部司与太常寺公务往来,还望林郎中多多关照啊!”


    “林大人,我光禄寺的预算,您可高抬贵手……”


    “林兄,我干了,您随意!”然后对方一口闷了,目光灼灼地盯着你。


    “哎哟,林大人脸都红了,真是实在人!再来一杯,这酒啊,越喝越暖和!”


    桌上的烤鸭是假的,真正的烤鸭是他林砚。


    被反复烧灼,直到整个人红到熟透。


    林砚试图用茶水蒙混,立刻被发现,被笑着“罚”了三杯。


    想多吃点菜垫垫肚子,刚夹起一筷子菜,新的酒杯就又递到了眼前。


    菜没吃几口,酒已经下去了不知多少杯。


    头晕,目眩,脚下发飘,看人都有重影。


    好嘛,想他读书那么多年眼睛都没有任何问题,现在给他搞成散光了。


    雅间里嘈杂的劝酒声、笑闹声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棉花,嗡嗡作响。


    周大人那张笑眯眯的脸在眼前晃动,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种诱哄的意味:“林郎中啊,你看这次秋祀,各处都紧巴巴的,我们太常寺也是难做,那几个新添的祈福环节,实在是民心所向,不好裁撤,这相关的用度,祠部司这边,是不是能稍微,通融一二?预算报告上,稍微写得灵活些?”


    旁边立刻有人帮腔:“是啊林大人,都是为朝廷办事,有些细枝末节,不必过于较真。”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林砚感觉自己的脑子像一锅被酒精煮开的浆糊,理智正在一点点被蒸发。


    他努力想集中精神,想拿出白天在衙门里驳回无理要求时的犀利,但舌头像是打了结,眼皮重得抬不起来。


    通融?灵活?


    你们不就是想让我在预算上注水?


    当我是郑经那个棒槌吗?


    陛下刚砍了长平伯府……你们就……就……


    念头断断续续,卡得林砚思绪混乱。


    林砚晃了晃越来越沉的脑袋,想拒绝,发出的声音却含混不清:“周大人……这不合规矩……预算需得……需得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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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实销……”


    周大人脸上的笑容不变,又亲手给他斟满一杯酒,语气更加和蔼:“林郎中果然是恪尽职守,年轻有为啊!来,老夫再敬你一杯,佩服你的认真!不过啊,这规矩之外,也讲个人情世故不是?有些事,彼此行个方便,对大家都好……”


    酒杯又被塞到了林砚手里。


    林砚看着那晃动的液体,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现场表演一个“喷泉”。


    要不然努努力,吐他们一身?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酒精彻底淹没,防线快要失守的瞬间,雅间的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巨大的声响瞬间压过了室内的喧闹。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一怔,醉醺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


    只见一个身着毫无纹饰的靛青色劲装、面容平凡得毫无特色的男子,正站在门口,眼神冷冽如冰,周身散发着一种与这暖融酒局格格不入的生人勿近气息。


    他的目光精准地锁定在瘫坐在椅子上、眼神迷离、脸颊酡红的林砚身上。


    周大人被打断了好事,心头不悦,但看对方衣着气度不像寻常人,勉强压下火气,端着官架子问道:“你是何人?怎可擅闯……”


    话未说完,那男子根本不理他,径直走到林砚身边。


    他先是扫了一眼桌上一片狼藉的酒壶和林砚那副明显喝高了的模样,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随即,他探手入怀,摸出一块令牌,非金非木,在雅间昏黄的灯光下,表面似乎有暗光流动。


    他将令牌亮在周大人眼前,声音平板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金影卫办事。”


    刚才还劝酒劝得欢的众人,脸上的血色“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酒意瞬间吓醒了大半,个个僵在原地,大气不敢出。


    金影卫!皇帝的直属暗卫!


    周大人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眼角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那金影卫——正是金九,根本不在意他们的反应。


    他收起令牌,弯腰,毫不费力地将已经软成一滩泥、还在含糊嘟囔“不喝了……真不能喝了……”的林砚从椅子上拎了起来,像拎一只待宰的羔羊。


    “人,我带走了。”金九丢下这句话,半扶半拖着林砚,转身就往外走。


    所有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术,眼睁睁看着金九把人带走,直到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雅间内还是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周大人腿一软,跌坐回椅子上,脸色灰败,手里的酒杯“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金影卫突然出现带走了林砚,难道林砚这么快就失了圣心?


    那他今日费时费力为了什么?


    楼下,金九面无表情地将几乎不省人事的林砚塞进一辆毫不起眼的青篷马车。


    车帘落下,隔绝了外界。


    马车并未驶向林府的方向,而是转了个弯,朝着皇城根下,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沉沉的夜色。


    车厢里,林砚歪倒在座椅上,呼吸间全是浓重的酒气,眉头紧皱着,似乎即使在醉梦中,也在抗拒着那该死的白酒。


    金九坐在他对面,目光沉静地看着他。


    陛下只是让他暗中留意与林砚接触的官员,却没想到会撞上这么一出。


    这林郎中酒量实在浅薄,几杯下肚就醉得不省人事。


    虽未承诺哪些人什么,但还是到御前交代一番才好。


    马车轱辘,压过空旷的街道,朝着那重重宫阙疾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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