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得化不开,一点月光勉强给长平伯府那气派的飞檐勾了道模糊的银边。
林砚被金九提溜着,悄无声息地趴在了长平伯府某段高墙的墙头上。
一个绝佳的偷窥,啊不是,侦查视角。
冰冷的砖石硌得林砚肚子有点凉,但他顾不上,盯着府内那一片灯火通明,心里盘算着李德福何时会到。
前院的赏菊宴显然刚散场不久,空气里还残留着酒肉香和隐约的丝竹声。
宾客尚未完全散去,三三两两的华服身影还在廊下说笑,几个喝高了的公子哥正互相搀扶着,嚷嚷着要去什么地方“再饮三百杯”。
林砚小声跟金九嘀咕:“他们不会是想去喝花酒吧?”
金九点了点头。
林砚:“???”
还真是?
不过……金九为什么会这么肯定地点头啊!
就在这片看似和谐的氛围里,李德福带着一队禁军,骤然闯入。
李德福那张惯常堆笑的白净面皮此刻绷得紧紧的,手里明黄卷轴一展,尖利的嗓音瞬间划破了长平伯府:“圣旨到——长平伯接旨!”
喧闹声戛然而止。
方才还醉眼朦胧的公子哥们猛地一个激灵,廊下说笑的宾客们笑容僵在脸上。
长平伯本人连滚带爬地从内堂跑出来,冠歪袍斜,脸上那点残存的酒意被惊恐冲刷得一干二净,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尚且散落着菊花瓣的青石板上,身后呼啦啦跪倒一片。
李德福手持明黄圣旨,面无表情地站在院中,身后跟着一队煞气腾腾的禁军士兵,盔甲在灯火下反射着冷硬的光。
之前在林砚面前炫耀炭火银钱的世子爷,此刻正跪在他爹身后,脑袋埋得低低的,肩膀微微发抖。
林砚扯了扯金九的衣服:“他们至于怕成这样吗?不是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金九一言难尽地看了一眼林砚。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在陛下面前肆无忌惮?
陛下也不是谁都宠信的。
“长平伯府,世受国恩,理当克勤克俭,以为勋戚表率,然竟奢靡成风,不恤民力,甚失朕望……着即削减食邑七百户为三百五十户,永业田两千五百亩为一千亩,钦此——”
每念一句,长平伯的脸色就灰败一分,周围那些宾客的脑袋就垂得更低一分。
当听到“削减食邑七百户为三百五十户,永业田两千五百亩为一千亩”时,长平伯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仿佛下一口气就要接不上来,直接表演一个原地去世。
林砚撇撇嘴,他还以为长平伯府有多了不起呢,不还是被萧彻一道圣旨吓成这个鬼样子?
那些方才还高谈阔论的宾客,此刻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个个脸色精彩纷呈,惊惧、庆幸、幸灾乐祸……种种情绪在那一片死寂中无声流淌。
长平伯身后的女眷中传来几声压抑细碎的啜泣,很快又被人捂住了嘴。
那位世子爷更是浑身一颤,竟直接瘫软下去,被旁边的家仆手忙脚乱地扶住,才没当场出丑。
李德福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将圣旨往前一递:“伯爷,接旨吧。”
长平伯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回过神,手脚并用地爬前两步,双手颤抖着高高举起,接过那卷仿佛有千钧重的绢帛,声音嘶哑:“臣……接旨。”
李德福哼了一声,不再多看这群失魂落魄的勋贵一眼,转身带着禁军,如来时一般肃杀地离去。
他们一走,前院那根紧绷的弦仿佛瞬间断了。
“爹!爹!”世子猛地扑过去,抓住长平伯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怎么会这样?食邑减半?田产也没了一半?这往后可怎么活啊!”
“闭嘴!”长平伯猛地甩开他,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看着手中那卷圣旨,像是看着索命的阎罗帖,猛地扭头,目光猩红地扫过身后那些哭泣的女眷和惶惶不安的子孙,低吼道,“哭什么哭!还嫌不够丢人吗!”
但他自己的手也在抖,抖得几乎拿不住那圣旨。
整个前院乱成一团,方才的富贵风流、笑语喧阗荡然无存。
林砚趴在墙头,把这一切尽收眼底。
看着长平伯那副天塌地陷的模样,看着世子爷瘫软如泥的怂样,看着那些女眷的惊恐哭泣……
他心里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触。
就,挺不明白的。
明明已经这么有钱了,关起门来怎么享受不行?非得大张旗鼓地显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家用银丝炭烤菊花。
这下好了,显摆到皇帝眼皮子底下了吧?
萧彻才登基一年多不假,可皇帝就是皇帝,手里握着生杀予夺的大权,跟他对着干,图啥?图刺激?图让皇帝记住你家特别有钱特别能造?
林砚摇了摇头,无法理解这种作死的行为。
金九碰了碰他的胳膊,示意该走了。
林砚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底下那片混乱,跟着金九,悄无声息地滑下墙头,融入夜色。
金九将林砚送到林府后巷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便如来时一般,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脚踩在熟悉的自家地面上,林砚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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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恍惚,脑子里还是长平伯那副如丧考妣的模样。
刚进家门,早就等得心焦的林承稷和文韫就迎了上来。
“砚儿,如何?长平伯府没为难你吧?”文韫拉着儿子的手,上下打量,生怕他少了一根头发。
“回来了就好。”林承稷虽沉稳些,眉宇间也带着关切,“席面可还顺当?”
林砚看着爹娘担忧的神情,摇摇头:“爹,娘,我没事。”
倒是长平伯府有事。
三人回到暖意融融的屋子里,文韫去盛汤,林砚和林承稷在桌边坐下。
林砚捧着母亲递来的热汤,喝了一大口,暖意从喉咙一直滑到胃里,这才将今晚在长平伯府的见闻,以及后来进宫面圣、跟着金九趴在墙头看宣旨的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没瞒着他进宫“告状”这事。
文韫听得脸色发白,后怕地拍着胸口:“削了一半食邑和田产?陛下这……砚儿,你以后在陛下跟前可千万谨言慎行。”
林承稷倒是显得平静许多,他沉吟片刻,缓缓道:“长平伯府这般下场,不算意外。”
他看向儿子,目光透着为官多年的通透:“这些勋贵人家,祖上跟着太.祖皇帝打天下,挣下泼天富贵,世代承袭,早就习惯了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日子,他们眼里,只有自家的排场体面,只有如何维持这钟鸣鼎食的奢华,哪里还看得到民间疾苦?哪里会操心大渝的江山是否稳固,百姓能否温饱?”
其实林承稷又如何不知,长平伯府看不起他儿子的同时,又想借他儿子在陛下面前得脸的机会谋取好处?
只是他没有想到,长平伯府既想要林砚在御前说他们的好话,又不愿意给林砚好脸。
林承稷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他们眼里,只见得到自家的富贵荣华,哪里还装得下民生疾苦?更不会去思虑陛下推行的国策、江山的稳固,陛下登基以来,重农桑、肃吏治、整军备,桩桩件件都是勒紧裤腰带要办的正经事,如何能看得惯他们这般做派?”
林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所以他这位大老板,在原则问题上,是半点不含糊的。
况且,在这地方,皇帝自己就是最终极的原则。
林砚作为一个资深社畜,对此有着清醒的认知:领导是正确的,跟着领导走。
领导指东,绝不能往西;领导打狗,绝不能撵鸡。
更何况,他现在这位顶头大老板萧彻,行事有度,脑子清醒,赏罚分明,还不抠门。
他一点也不讨厌,甚至……还有点欣赏。
这大腿,可得抱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