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阿哥胤禩不甘地睁着眼睛,他看着高位上被抢先救治的男人。
这是他仰慕过,敬佩过,憎恨过,最终什么也不留下情绪的人。
哪怕他流着他的血液。
在儿时,他只是一个稍微善良些的孩子,把糕点发给宫人,就被他骂做“妇人之仁”。
他如若坚强些,又被说做强装模样,只是被认为讨好他人罢了。
胤禩想到自己一生,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百官举荐他时,老头子骂他是异想天开。
可难道他不配吗,他也是爱新觉罗的子孙,他的母亲再卑微,他也流着大清皇室的血。
他是被推着走上去,被推搡着跳下去。
他是没有办法,可他的没有办法,好像是多么取巧似的,除了他的要好的兄弟,谁真的认可他。
胤禩没有看林天由一眼,哪怕他已经猜到了是她。
他早就说过。
他们不会是朋友。
不可能是朋友。
他捂着心口,想说些什么,至少,不要死得那么窝囊,没有一点大清皇子的风范,可实在是疼,疼得他说不出话了。
胤禩蹙着眉,在心绞的极度痛苦中死去。
雍亲王胤禛,死前握着他十三弟的手,好像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完,很多事,没有做完。
他是不是在想,也许接着走下去,风雪漫天褪去以后,他真的可以有更多明天。
也许有朝一日,他的新政遍布天下,惠及百姓,人人称赞。
也许有朝一日,他得罪了天下读书人,被骂得七窍生烟,不顾他人阻扰,挥笔写下部书来。
也许……
他亲手给胤祥顶戴花翎。
不过是亲王而已,他不给你,我给。
胤祥死前指了指自己的左眼。
那是曾经差点在鹰坊瞎了的眼睛。
还是被啄了。
他笑得无奈,豪气,只有一丝伤感。
他攥着他四哥的手。
太和殿东廊已经是死伤一片,大太监吓得已经晕了过去,林天由泪流满面。
这样的大事,自然立即被发现,太医及时赶到,可康熙帝已然老了,身体不好,中了毒,就去得太轻松。
太和殿顿时震动。
太医颤抖着手去一个个试探,诸位皇子,连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御前侍卫统领索额图喊一声:“去请大阿哥来!”
这一句话,顿时让无数人心中升起希望。
林天由仍然是哭倒在地上,她这种反应,太正常不过,就是没有这十八年情谊,任谁看到二十余人死在自己面前,也是要吓哭的。
索额图却拍了拍她:“林姑娘,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你忠心耿耿,我带人去请大阿哥,就麻烦你暂时维持宫中秩序,寻找凶手了!”
林天由点点头,已经说不出话了。
她站起来,看着这狼狈的尸横遍野。
脸上的泪没有被擦去,她带着索额图给的侍卫走了出去。
依次排查。
试毒的太监福旺已死,死之前,他紧紧裹住自己。
给御膳银针试毒的太医被按在旁边,为什么连一丝尊重都没有,因为这是侍卫抓回来的,他竟然吓得逃走了。
也许他一边逃一边想,这是什么稀奇的毒药,药性如此大,银针却一点察觉不了。
这是特意从湘西采来的剧毒药草,一片足以致命,却不是可以被银针检查出来的毒素。
林天由为福旺拂了拂肩上的雪。
“也是可怜人,林姑娘,继续吧。”
侍卫们先把太医抓走了,林天由垂下眼。
林天由的心一下一下,要爆了似的,跟着她走。
他们去御膳房,这里已经空空如也。
只有一双悬在空中的脚,兰秋曾经炫耀过,她的母亲珍爱她,是不让她缠脚的。
林天由闭上眼。
而那侍卫嘀咕道:“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做得这么绝。”
“那食物采买呢?我们去抓他。”
“不用了。”
另一个侍卫在御膳房的角落,翻开个笸箩,在笸箩下,找到了那个今年已经二十五岁的青年,已经没气了。
他腰上的牌子,证明了他就是御膳房的采买。
侍卫读出来他铭牌上的名字。
“孙茗。”
侍卫看到他抱着一本书,就伸手去拿。
林天由走上去,眼神是恳求。
另一个老道些的侍卫会意,便把那书册给林天由。
只因为他也知道,这是林姑娘写的书,如果发现了,的确是对她不好。
再说了,林姑娘这样的大清忠奴,总不可能去害主子们,她都这样的地位了,还做那些干什么。
林天由把书收好了,最后看了一眼孙茗,看了一眼兰秋。
她已经没有眼泪,她知道这一天的到来,会这样爆裂灼心。
雪太大了,让林天由想到很多夜晚,第一次跟兰秋说话的那个夜晚,最后一次跟孙茗讲故事的那个夜晚。
月光都很美,如水如绸地流在他们身上。
如今他们离开了。
那样的月还在世界上。
林天由行尸走肉般地走着,几个侍卫对视一眼,便说:“林姑娘,再这样查下去,也只怕是什么都查不出来,反正他们都死了,有人交差就是,你休息去吧。”
林天由便木讷点头。
她转身走了,走在漫漫白雪,极度混乱的紫禁城里。
一个角落,突然有人把她抓住。
玉宁那一双总是温柔,总是内敛如玉石的眼,在这一刻迸发了无与伦比的光芒,她看着林天由,她说:“姐姐,我们走。”
我们出宫,我们去你该去的地方。
这本也是林天由的计划,她便点头,只是看着玉宁,有些找回了一点点魂的感觉。
林天由的眼扫过她涂黑了的脸,换好了的衣装,她那双已经哭得很红的眼里,有许多情绪,缠在玉宁身上,但都没有说一个不字。
因为玉宁的的确确是跟她一起走了才好。
林天由把玉宁给她的衣服换好,她们趁乱离开紫禁城。
玉宁准备充足,拿了一百两买了两匹好马,二人上路。
直至风雪中她们渐渐离开京城,林天由才想起来。
“玉宁,你是怎么知道的。”
玉宁回头看一眼紫禁城方向,她的声音很轻,好像雪一样,会化在林天由眉上。
“蔡公公带着东西来告诉我的。”
林天由不知道如何感谢他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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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李玉宁说:“蔡公公说,如果要谢,就为他立个衣冠冢。”
“他叫蔡凌春,江西鄱阳人。”
“好。”
她们二人,渐渐要走入夜色了。
可林天由看面前无尽景色,只心中默念一声。
强我中华,壮我河山。
不然怎么对得起,她手上的累累鲜血。
第二日,她们路过一个著名的尼姑庵。
林天由轻轻一拉缰绳,懂事的马儿便停了下来。
玉宁问她:“怎么了?”
林天由翻身下马:“你我两个女子,太过于显眼,就算是伪装成男子,一直不露出头也是可疑的。”
玉宁想了想,看一眼那庵:“添釉,你的意思是?”
林天由走上去,牵她的马,笑着说:“我大名天由,天下的天,自由的由。我的意思是去借两顶帽子,将我们头发遮住了,留个辫子出来,假扮男人。”
玉宁深舒一口气:“好名字,那我便陪你这个天由走一遭。”
夜幕深深中,无数雪落下的声音,细细碎碎。
尼姑庵中两个女子说话的声音,也是轻轻地飘扬,都语气温柔而略有些失落。
林天由编的是她们姐妹二人原本是河南人士,来北京投靠亲戚,谁知道亲戚没安好心,居然要她们去卖身,于是才连夜逃走。
如今只是来借两顶帽子。
几位师傅原本颇为警惕,听了她们的经历,不由得也有些感慨。
如今世道,遁入深山也不过是一种逃避罢了,师傅中有人不由得想起些自己的事,便擦擦眼泪要去拿帽子了。
“二位施主如此艰辛,不若在此歇息一夜了再出发。”
“多谢师傅们心善,可我们姐妹二人心中只挂念着病重的老母,只怕是不能多留了。”
一向是孝比天大,林天由拿孝道压了下来,几位师傅也就无话可说了。
其实也是为了不连累她们,林天由是生怕宫中查出来什么,到时候追兵上来了,这些好心的师傅也要遭殃。
林天由同玉宁连夜赶路。
马踏夜雪,并肩在这漆黑的造反的夜里。
她们谁也不孤独。
第二日,清廷皇室死绝,举国震惊。
清廷满族大臣富察·马齐宣布:大皇子爱新觉罗·胤褆仍然在世。
他这个话却哄不了蠢蠢欲动的人们了。
河南彰德府城门下,两个女人终于松了口气。
这一路上因为她们小心谨慎,时常避人,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但从北京骑马赶到河南,也实在是够累了。
玉宁的骑术要差些,常常疼得她皱眉。
林天由说干脆休息上几天,她不愿意把二人陷入险境,还是赶路。
只还好她买的是两匹好马儿,不然也是要累死的。
这大冷的天,披风赶雪地走,林天由若不是在晚上歇息的破庙里闻到血味,都不知道玉宁伤到了这个地步。
大腿磨坏的血和棉裤凝在了一起。
玉宁又生性爱洁,要不是林天由死活拦着,她就要活生生撕下来了。
林天由说等到了河南,一定有热水,有草药,绝不可这么冲动。
如今是终于走到了这里,不仅仅玉宁,林天由心里的石头算是掉下来了半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