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十七年,镶蓝旗汉人包衣林氏得了一女,因为是老来子,比她哥哥小个十岁,老爷夫人珍爱异常,比男儿还精心教养,读书骑射都使得,取名就不同凡响,大名天由,小名凑了个巧,就叫添釉了。
林天由长到十三岁,已经有了些书画神童的名声,结交了些诗社文人。自己也爱出去玩,扮做男孩也是乳臭未干的小小子一个,并不惹人注目。
琳琅满目的大街上,清秀少年看着面前的乞丐,微微蹙眉:“这位兄台,要骗人也得看看对象。”
旁边来接林天由的诗社友人笑起来:“瞎了你的狗眼,也敢骗到林小公子的面前,谁不知道她是这方圆十里的大善人,哪个乞丐不认得?”
不一会儿旁边钻出来个老乞丐,拽着这行骗的乞丐给林天由磕头,只说是不长眼睛,得罪了林小爷。
林天由扶住了老人,说道:“这世道也难免,只是骗一辈子,到底是不可行的,不若到我们小月诗社来识几个字,日后帮人写信,也算一笔收入。”
老人顿时涕泗横流。
旁边的小贩不服道:“林公子,我家的小子都还没排上呢!”
也有人附和,林天由只人小鬼大地对着街坊邻居作揖:“对不住了各位,日后待到小月诗社壮大了,肯定叫你们个个都识字。”
大家就哄笑起来。
“要等到这天,只怕是猴年马月。”
“鸡啄完了米,狗舔完了面,火烧断了锁!”
林天由也笑,笑着让那一对乞丐跟上。
小月诗社在林天由来之前,街坊邻居不大知道,只说是一些个酸腐在一起吟诗作对罢了。
这林小公子来了以后,那就不一样了,那些个原本高高在上的读书人,说要教他们识字,算数,还有读书呢。
那对乞丐被诗社里负责的人接待去了,林天由走到内间,一个长相敦厚眼睛清亮的妇女站了起来,她走到林天由面前:“天由妹子,你真的要去……”
旁边接林天由的那男人也是颇为担忧地看着她。
林天由坐下,给他们倒了茶,然后从怀里掏出来两本册子:“秦大哥云大姐,这是我老师嘱咐我记下的两个册子,我想以后有用。”
这男女对视一眼,各自拿了一本翻开。
“一本是总结了史书上的士兵制度,优点缺点,和如何改进的书;另一本是其他杂务,如教化民众,如何和世家大族土豪劣绅相处,更有赋税、司法等简要记录。”
这一男一女的手都抖了抖,男人不由得泪眼婆娑地看林天由:“林姑娘和木先生大义,我代天下汉人谢过。”
木阳就是林天由给自己那位不存在的老师编的名字。
这名字,一个缘由是,木字,从“林”字里拆来,二是“沐阳”的谐音意思,所谓今人曾经照古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嘛。
她本就是后来的人,是受了后世之光的幸运的人。
林天由只让他们不要多礼。
她给自己斟了茶,喝上一口。
那一对男女好半响才从书上内容抽身出来,太多不舍地看着林天由。
女人斟酌道:“天由妹子,你真要进宫?不如跟我们一起到西边南边去。”
林天由摇了摇头,露了两颗白白小牙笑道:“若是去了,怕我父母日哭夜哭,到底是不孝,进宫去,他们有个着落,我也好做些事。”
秦大哥实在是不能认同:“天由妹子,你一个人,一个人,去到那皇城里,能做什么事?”
小姑娘只把杯子一放下,不是不沉重,也不是不觉得异想天开,可既然有这个机会,她当然要去争一争。
“石头记我们都看过,那探春姑娘说了,大户人家,从外面是难杀的,都是从里面……”
林天由给自己扇扇风,旁边的云大姐看到了,把书揣好以后站起来接过扇子,她就仰起脸来笑一笑,并不是什么大小姐和仆人,只是大姐姐对小妹妹好而已。
她接着说:“要打要杀,从里面敲一下比从外面打一百下更有用。”
旁边的秦大哥点点头,有些叹息地看着林天由:“只可惜你的老师不愿出山,若得了这位老先生的助力,都能轻松些。”
林天由拍了拍桌子:“秦大哥,我老师可也是做了事的,等到日后,你们看了那书,就知道有多大用了!”
随后她嘱咐道:“等有机会了,你们就多抄写几份,多放在几个地方,免得丢了,那就难找了。”
“放心。”
秦大哥看着她,难免很几分惆怅:“竟然让你一个小姑娘进宫去。”
他实在是担忧林天由,毕竟这小姑娘实在是聪慧,那片深宫又是多么阴森可怖,他们不是没计划过,下场都太惨烈,只好在外面奔走了。
林天由左看看右看看,给他们打包票:“你们也放心,我这么聪明,死不了的。”
云大姐揉揉她的脸,不由得泪要下来了。
林天由就挣脱开,笑得开朗愉快得很:“好了,莫要伤感悲秋了!给我办个送别诗会吧!”
等这对泪腺发达的男女收拾完情绪,他们就打开门,招呼其他人进来,说了林天由的意思。
秦大哥只说林小公子的父亲高迁了,日后要离开小月诗社了,让一人咏一句送别的诗。
在这些文人墨客的不舍之下,林天由自己其实也有些发神。
来到清康熙朝已经十三年,自她出生开始,就在想这件事情,如今终于要迈出第一步了。
其实她真没那么高尚,来之前,她也只是个普通的大学生,来之后,运气挺好,成了个汉人小姐。
林天由也想过,自己要不要这么混一辈子下去,毕竟谁不喜欢当米虫。
再说了,现在是康熙朝,还有雍正,还有乾隆,这康乾盛世的光芒,封建王朝的末尾红利,她还能吃得到。
何必担忧那百年后的战火纷飞血流满地。
她是个普通的学生,正是因为这普普通通的来到,她不得不做点什么。
一开始,她看到那些乞丐,那些在路边插标卖首的人,差点把她弄得不愿意再上街。
身边的仆从都习以为常了,她却不能适应。
直到她想到了解决办法,才终于敢出门。
愿意上进的,就跟着她和小月诗社读书识字,不愿意的,也尽量教他们些实用的东西。
听到宫里要人去服侍的消息,林天由居然松一口气,不是她有奴性,是也许,她能找到个够有效的方法,对这清宫来上重重一击。
身边的人插刀,距离总是比从外省打到紫禁城来近一点的。
说到底,落后是一条索命的绳,已经缠在她的脖颈十三年之久。
她的脚始终悬在半空中,清庭不死,山河不明,她落不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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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外有秦大哥云大姐在,有她的书在,就算她死在紫禁城,也是满意了的。
至于前途和未来,她知道这片大地的以后,再怎么样,神州华夏,总是有很勇敢的人站出来,努力保卫它。
所以林天由不担心自己,只是担心别人。
毕竟她是从未来而来,自己的下落不怕,大家的下落却是难说。
听了好一番诗词歌咏,林天由跟大家一一道别。
这里的人都算得上反清份子,大多数是明遗民,至于到底是不是,谁知道,反正只要提反清,就必然要说复明,在这个时候,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小月诗社的名字也有乾坤,小的音同晓,日字旁,晓字又有日出之意,晓月合起来就是日出月落,明。
林天由对于这些文人玩的谐音梗也只能笑着摇摇头了。
说他们书生造反十年不成,就冤枉人家了,就如同秦大哥说的,他们也是尝试过的,可清廷手段之烈,差点把他们全部屠了干净,当年那一群浩浩荡荡的人,如今也只剩下秦大哥云大姐了。
如今这些书生都和林天由一样,是后来者。
看着这些很年轻的脸庞,虽然她是这里最年轻的,也不由得生了感慨。
林天由举起茶杯说道:“诸位,愿我们这一生,都不忘记我们的决心。”
这份为国为民为天下的心。
走出小月诗社,坐上马车,马夫阿鱼有些崇拜地问她:“小姐,今天作了什么诗?”
林天由靠在窗棂边,声音平和:“送别诗。”
阿鱼摸不着头脑:“好好的,送什么别?”
林天由就拿扇子敲他一下:“回去就知道了。”
敲完以后,那扇子扔给了他:“送你了。”
阿鱼大喜过望:“谢小姐!”
这扇子可是城里才子特意作画题字送给小姐的,价值不知道多高呢,起码也能换个十多两银子。
够阿鱼一家老小一年的收成了。
林天由回到了家,果不其然,气氛极哀伤,林家夫妇的长子在边疆多年,算是得了战功,可也回家很少了。
如今在身边的这一个孩子,从小宠爱到大,不说娇生惯养,也实在是害怕她吃苦。要送进宫里,说是说的好听,可到底是难见到了。
再见,只能等自家女儿到了年龄,又或者是天下大赦的时候,无论怎么样,都让这对父母伤心难过。
林天由上去拉住爹娘的手,倒是潇洒利落:“爹娘,等我进宫了,你们就去把表妹接来,她一个人待在她叔叔家,也是不自在,刚好你们有个照应。再写信给哥哥,让他早日寻个文官位子,没那么危险,更是好照料你们。”
林夫人红着眼睛答应她。
林大人则谆谆教导道:“女儿,进了宫里去,宁可庸俗无用,也不要出头。”
林天由就挂起点狡黠的笑:“放心,你女儿哪一次强出头过?”
“你这个人精……”
林大人摸了摸她的头,不由得只说,让她少些非分之想,照顾好自己,至于什么妃子,什么女官,就不妄想了。
林天由知道爹娘的心,天下父母心,惟愿孩儿愚且鲁罢了。
只是这次怕是不能如他们的愿。
林天由要在紫禁城里攀爬,直到距离那明黄位置极近。
下手才能够快准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