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进入了这里面,他再也没有摸过自己的手机,与外界断了联系。
而他的录取通知书,是上面的人垂怜,亲自丢到他脸上的。
潮湿的房间里烟酒味弥漫,一堆空了的针管散落在地上。
少年蜷缩在桌角,喉咙里溢出一丝悲伤的低吟。
他挣扎着,咬着舌尖努力保持清醒。
他压抑着,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中残留的药水味。
明明那张录取通知书就在面前,伸伸手就能拿到,可他的四肢却仿佛僵硬了一般环抱着自己。
包间外面隐约还能听见恶鬼狂欢的声音,它像一根根毒针扎在他身体,捅破他的耳膜,让他痛苦难耐。
舌尖一股血腥涌出,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抽搐,亭增贡布大口喘气,几乎是下意识地撑着桌子坐起来,抓住了桌上唯一满管的针筒,狠狠扎进自己手臂里。
细碎的噬咬感随着注射一同减缓,他的神智逐渐清醒。
捡起脚边的东西,亭增贡布忽地笑了起来,悲与喜在他面容纵横交错,覆满眼眶的泪水将他的视野全部夺走。
针筒的整根银针没入肉里,毫无章法的扎针手势导致血液回流,触目惊心的红色瞬间布满他整只手臂。
门上的人影尽情舞动,这一张他期盼许久的录取通知书在他们这种人眼里,只不过是一个笑话,一张废纸。
身体上的疼痛远不及心中的防线崩塌,将他所有的生念吃干抹净。
一个夜晚,外面出了乱子,似乎有警车鸣笛的声音。
亭增贡布趁机逃了出来。
望着外面的万家灯火,他突然意识到自已好像无处可去。
他已经烂了,不可能再回到淮阜,更不可能再去入学。
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轿车,他抬了抬脚。
在踏入地狱之门的前一秒,一道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响起——
“亭增啊,我们现在在达古冰川呢,瞅瞅,想不想来?以后有机会,兄弟再陪你来一回,弥补这个该死的遗憾!”
一辆疯狂按喇叭的汽车从他身前擦过,亭增贡布意识回笼,连忙往后退了几步,瞧着夜幕下的街道发怔。
该死的……遗憾。
他没有选择结束自己。
他回到养父家,拿走了两千块钱。
亭增贡布新买了一部很破的手机,好友的电话都刻在脑子里,可他没有勇气打过去,也没有勇气面对。
他坐着车去了达古冰川。
在黑水县,他找到了一份悠闲的差事。
老板姓刘,对他很好。
深夜,亭增贡布坐在窗前,一遍遍用指腹摩挲着那张他唯一从那个鬼地方带出来的东西。
来到这里这么久,他一直留在黑水县,没有去过达古冰川。
少年抬眸,望向远处。
他无数次问自己,亭增贡布,为什么来了,却不敢上去?
亭增贡布自嘲地笑了笑,放好通知书,起身。
三个月,逃出来的这三个月,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瘾竟然那么大,无解,只能一次次忍受那股非人的疼痛。
他一开始就不愿苟活,如今来到了最后想看一眼的地方,既然没有勇气上去,那不如就这样结束。
亭增贡布在手机上留下了遗书,凌晨六点,他推开门,迎着街道尽头美丽的晨昏线,走向死亡。
他本想走到后山跳崖,静静在山谷中死去。
或许是老天听到了他的心声,怜悯他的遭遇,不忍他一个人孤独的死去,是以在前往后山的途中,走过转角,一辆货车闯入他的视线。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还有一段距离的货车,往后退了一步,墙体把他的身影掩盖。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亭增贡布丝毫没有犹豫地冲了出去。
刺耳的鸣笛声惊醒了许多睡梦中的人。
他整个身体在货车底下滚了一圈,街道上四处流淌着他的血液。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因为他,这一条街毫无预兆地热闹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他逃出了红灯区,要债的人再次上门,要债无果后忍无可忍,制造了一场意外,将养父三人弄死,取下了他们身上所有可以卖钱的器官。
被车轮碾压过身子的那一刻,他偏头看着升起的太阳,笑了。
那轮金黄的巨轮朝大地洒下温暖,把少年这一生的苦楚尽数吞没。
亭增贡布死在人群的哄闹声里。
……
“我们去寻找他的家人时才发现,他们已经在不久前被人残忍杀害。”周盛警官拿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道:“这是他留下的遗书,上面写着你们的名字。”
“节哀。”
德西的双眼猩红,将脸埋进臂弯中。
这个蠢货,为什么要瞒着他们,自己一个人承受……
周盛递过来的纸张,黎酥云伸手去接,猝不及防和另一双大手撞在一起。
她的目光直直朝他看去。
耶松次旦愣了下,收回手,回避她的视线。
黎酥云瞥见他泛红的眼角,沉默接过遗书,看到上面的印刷体,诧异地看了眼周盛。
“他留在备忘录里的,打印了下来。”周盛道。
黎酥云点点头,开始阅读起旧友留下的遗愿。
看到最后两段,她的眼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湿热了起来。
「这么久不见,你们应该会很担心吧?抱歉,是我没有勇气。没有联系你们的勇气,没有走上达古冰川的勇气,也没有向未来迈步的勇气。
如果可以的话,记得找到耶松,听德西说那家伙联系不上了?一定要找到他,然后,你们替我坐上索道,上去看看吧,去看我不曾见过的风景。
楚非乐,你给我的祝愿,就让我贪心地带到下一世去延续吧......
谢谢。」
蓦地看见自己的名字,楚非乐鼻尖一酸,仰起头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
平安喜乐……
几人的状态并不好,周盛叹息一声,靠在座椅上,眸底闪过一丝惋惜。
刚二十出头的男生,他的人生连一半都没过完,就被那群人糟蹋了。
东兆中医药大学……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或许未来,他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济世救人。
易甜看着这位年轻却不失沉稳的警官,“周警官,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周盛也不避讳,点头,“关于亭增贡布的债主,和他债主背后的人。”
“亭增贡布的债主将他带入非法之地,强制给他注射毒品的那些人,正是我追捕了三年的犯罪团伙。”
说到这,他眯了眯眼,神色沉了几分。
“前天,我追踪他们来到黑水县,得知了亭增贡布的事情,我猜测他们应该是冲着亭增贡布来的。”
“你们仔细想想,在这期间,你们有没有收到过亭增贡布的任何消息?或者说暗示?”
黎酥云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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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官,你也知道我们已经和他断联很久了,没有收到过他的消息,更别说暗示了。”
唯一的消息,只有这一次。
去丹邦顿:“我们要是早知道这种事情,怎么会坐以待毙,逼的他走上这样一条路。”
“那群狗东西!”德西擦干泪水,“警官,你一定要将他们绳之以法,这种败类,只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祸害别人。”
周盛:“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见没有线索,这周盛起身正要离开。
耶松次旦拿出手机,“他给我发过两条信息。”
去丹邦顿狠狠拍了下他的手臂,“早不说!”
周盛回头,看着这个眼熟的少年。
-
耶松次旦被周盛单独叫走。
根据他提供的线索,周盛派人调查了下。
两条信息的发件人号码都不一样,且都是不同地域的号码。
“他应该是拿了别人的手机发的,这两个号码的主人是那伙人的常客,几个月前已经落网了。”
看着两条消息里满满的急切与关心,周盛挑了挑眉,“怎么不回?”
耶松次旦心口抽痛了下,情绪不高。
“这个手机关机半年了,我收到亭增的消息,带着它赶过来,才看到他曾经给我发过两条讯息。”
“为什么关机?”
“……”
见他不说话,周盛轻叹,“这么久以来,他没有联系过任何一个人,只给你发过消息。”
耶松次旦睫毛颤了颤,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堵在咽喉。
如果他没有为了避讳那件事而将这部手机锁起来,也许就能察觉到亭增贡布的不对,提前帮他脱离苦海。
可他没有。
“我对不起他……”
但现在人已经没了,他的一句道歉没有任何意义。
周盛:“我想,他对你没有责怪,只有担心。”
耶松次旦看向他。
“你为了保护你的朋友们,才选择断开所有联系,不是吗?”周盛淡淡道。
“周警官,你……”
“八年前将你救出来的那位缉毒警,你还记得么?”
“记得。”
“他是我的父亲。”
话落,耶松次旦的瞳仁微不可察地缩了缩。
“……他还好吗?”
“死了。”周盛摇摇头,“死在那群人手里。”
在这里见到耶松次旦时,他就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直到想起那伙毒枭,他才猛地惊觉这个少年竟是当年从他父亲手下获救的。
耶松次旦还想说什么,就听周盛冷冷的声音传来:
“你舅舅出狱了。”
耶松次旦阴着脸“嗯”了一声,“出奇的安分。”
除了把家里搞得鸡犬不宁之外。
“安分?那就希望他能一直安分下去。”
八年前那件事,一直是周盛父亲心中的一根刺。
因为证据不足,竟然让几个本该判处死刑的人活着出狱,甚至有几个老毒枭依旧逃离于法网之外。
周盛四周的温度好似陡然下降了一般,黑眸中漫出些许冷意。
“他没有动静,我们不能妄动。”
“我会看住他。”
“不。”他沉声道:“你首先要做的,是保证自己和家人安全,明白吗?”
瞧着外头站在寒风中的人,周盛拍拍他,“去吧,他们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