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发生得太不是时候了。
沃尔夫·威尔逊时常有这种感觉：要是虫族入侵发生在联邦政府稳定之后，或者帝国落幕之前就好了。
……如果人类内部如今不是这种状况就好了。
联邦不稳，帝国未死。掌握着资源的贵族们把与虫族抗争的事都甩给联邦，怀揣着等对方衰弱后再次掌权的美梦。就算联邦想全力对抗虫族，也不得不考虑后方空虚时那些蠢货会不会趁虚而入——
事实上他们也的确这么做了。
他们背弃了联邦总统对他们的信任，把那群贪生怕死的东西塞进前线暗害军人。他们和刚刚萌生智慧的虫母合作得那样愉快，仿佛他们才是天生的同类。沃尔夫不用刻意调查也能猜到这些在长期骄淫生活中泡的大脑缺失的贵族是怎么想的。对他们来说，最好的结局就是联邦和虫族两败俱伤，好让他们能踩着这两者的尸骸重新回到王座。这群该死的、自诩高贵的卑贱虫豸，只会扒在同类的身上吸血。
所以沃尔夫让他们付出了代价。
他是个敏锐的军人，这让他成为了第一个察觉贵族们和虫母在暗中交易的人，他也想过阻止，但人类在最后一战中牺牲太大，军队和物资前所未有的空缺，他们承受不起再一次远征所需要的代价了。
沃尔夫没能考虑太久，虫母的进化速度远超所有人的想象，多亏了贵族们为它提供了足够多的人类样本，它的智商很快从三四岁长到了二十岁，且是人类中天才的二十岁。要是它衰败得也像人类一样快就好了，但经过了这些年，它的成长曲线还在向上，仿佛没有尽头。
这真是令人绝望。
这些年里沃尔夫成功欺骗了这些不怎么聪明的贵族，让他们相信自己能够通过窃取虫族基因的方式得到更强大的体质和更漫长的生命，心甘情愿地上了手术台。他还成功往这个组织内添加了不少自己的人手，为它取名为星球之家。他遵循着和虫母的约定，对方不侵略人类，而他每隔一段时间便为它送去口粮和与人类文化相关的资料。
直到有一天，他送完了所有在他看来活该被处置的贵族和无关紧要的资料，但他仍没能在和虫母的接触中找到它的弱点。
事情就这样悄然地，又不出所料地朝着他能预见的深渊滑落了。
“你们不明白。”曾经的战场之神低声自语，“正面战斗是赢不了的。我能留存住人类最后的火种，他们会在虫的统治下度过一段艰苦的时光，但只要等到机会，一切都还有希望。”
“你将希望寄托在侵略者上？”
里希特的声音更冷：“你要未来的人类一边当虫族的口粮一边谋划推翻他们的主人？沃尔夫老师，你口口声声说自己赢不了虫母，那你觉得无法战胜的虫母会不明白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个连你都知道的道理吗？虫族没有任何理由留下人类，它们最初侵略我们就是为了更好的栖息地。你所说的火种从来都只是你的幻想。真正的希望只会存在于抗争之中，而不是敌人的怜悯里。”
沃尔夫沉默了。他身上干净到古怪的气味在对话中混杂上一丝方道夜熟悉的臭味，与此同时，连接虫母所在空间和z2207星的通道微微摇晃起来。
这通道早就该断开了。构建这样一个通道所需要的能量是巨大的，星球之家原本打算用维科特三人组的年轻生命做引子，等触须带着虫母近侍抵达后，再将联赛赛场中的学生吞噬干净，进一步扩大通道，等虫族和阵法将z2207上的所有人都瓜分干净，这颗星星便能成为虫族进攻人类的第一个据点。
完美的计划，但在第一步就夭折了。
触须团率先做出反应。它对沃尔夫张牙舞爪，他下意识对触须们弯下了腰：“下一次我会送上更多祭品。”
触须们满意了，它们的尖端再次朝向方道夜和里希特二人，沃尔夫顺着它回身望去，对上了女人复杂的眼神。
那眼神中有讥讽，也有失望。
一直柔柔发散着的白光变得越来越明亮，沃尔夫听见方道夜说：“你到现在还不后悔吗？”
“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光芒更盛，蓝黑色机甲和黑白花色的大狗在光芒中压低身躯做出预备姿态，也许是沃尔夫的幻觉，明明缠斗了那么久，但现在他们的状态看起来反而比一开始更好。
是因为那女人吗？
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沃尔夫心中不由得焦急起来。
赞恩到底在干什么？
奇特的韵律悠远飘来，被机甲和精神体护卫着的夜游神周身再次出现圆形弧光，她启唇吐出她最熟悉的语言，指向呆楞仰望她的人和触须。
她说：“破。”
*
“我不是你们的敌人。”
会议室内被缠得紧紧的赞恩无奈道：“你爷爷没事。只是我和人有约定，要守着他休息两个小时，期间任何人都不能打扰。现在还有半小时我的约定就完成了，到时候温莎会自己走到你面前和你说明情况的，何必呢？”
薇诺娜微微喘息。她和她的队员们仍用那种警惕的目光看着赞恩，看得他不自在起来。福尔特·温莎培养的这群小崽子的眼神和他还真是像，那个里希特·罗兰有时候看人也是这么看的，温莎这家伙简直就像病毒一样在被他影响的人身上发挥着作用……
他不想伤害学生，动作时一直留有余地，但事实是许多时候，他留有余地的动作也足够了，但这群学生倒是很敏锐地发现了他的留手，且利用这点将他牵绊至今。
唉，沃尔夫还让他再帮个小忙呢，现在看来，要是不交代清楚，这群学生是不会放他离开的。
“你们找温莎是想让他帮忙找你们的方老师吗？”赞恩说，“我不知道你们老师在哪，但沃尔夫也许知道，他让我把他学校的几个学生带去密林，说有急事要交代。这样吧，你们要么和我一起去，当面问问沃尔夫？”
“维科特的学生？”
五人组对视一眼，帕妮丝问：“说的是基恩、科迪和朱利安？”
“嗯？好像是这三个名字。你们认识？”
赞恩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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锐察觉到他们的动摇，立即拍板道：“那刚好！他们三之前还和我说联赛表现不佳现在去见沃尔夫会被他撕成一条条的呢，哀求着不想去。你们一起去的话他们也许就不用挨揍了，毕竟沃尔夫嘴硬心软，还是很会体谅少年人的心情的！”
“不是要找老师吗？走吧！”
少女少男们最终还是跟在了赞恩身后，赞恩发自内心地欣赏这些做事果决身手不错的学生，一路上都在和他们搭话：“你们战术课成绩很不错吧？”
“联赛时干掉了几只虫呀？”
“你们很有默契啊，平时关系很好吧？”
“联邦军校学生们的精神体状态都很好啊！温莎那家伙，是新开了什么练习精神力强度的课程吗？怎么也不和我和沃尔夫说一声？”
“是老师。”不知道哪个学生低声回了一句。
“什么？”赞恩回过神来，“哦！你的意思是说是老师为你们提升了精神体的状态？那你们的老师也太厉害了，嗯？方老师？……方道夜？原来你们要找的老师就是温莎说的那个救世主女孩啊！她的名字太拗口了，我一时竟然没能反应过来……”
一行人走到一间房间门口，赞恩打开房门，被里面的场景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薇诺娜顺着门打开的缝隙向内张望，前不久还活蹦乱跳的维科特三人组在桌边地上歪歪斜斜地倒着，呼吸急促，脸色苍白。赞恩带头走入房内，蹲下身去检查基恩的身体状况——他倒下的地方离门最近，状况看起来也是三人之中最严重的。
“小心！”
鸟类扑翅的轻微响动略过头顶，没等赞恩对俯冲而来的红隼做出反应，一只颜色鲜艳的鹦鹉便迎了上去，只是杂食性鸟类的攻击性怎么能和红隼这种肉食性鸟类相比？
赞恩神色一变，站起身伸手试图阻止这两者相撞的惨剧。
两只鸟撞得结结实实，不同颜色的羽毛飘摇而落，赞恩看准时机向上一托，准确接住了掉落下来的红隼……啊？
赞恩惊奇地看着火红皮毛的狐狸，动作迅捷的老鼠，还有犹如炮弹猛地撞在试图跳起来咬人的兔子头上的山雀，山雀的体型娇小但力道惊人，一下便把兔子撞得晕了过去。更令赞恩惊讶的还在后头，金发少女身后隐隐浮现出巨大的鲸鱼虚影，它仰天发出人耳无法捕捉到的声波，很快将躁动不已的那三只精神体安抚下来。
“这，这是……”
“可恶，我们好不容易练好的团体技。”帕妮丝嘀咕着，“本来想让老师第一个看到的。”
赞恩哭笑不得，他没时间和这个悻悻的黑发少女计较，急切地看向薇诺娜：“你刚刚是──”
“我模仿了老师的铃铛声。”薇诺娜简洁道，“赞恩爷爷，您是个敏锐的人。这三人的状态很明显不对，而最有嫌疑的应当是沃尔夫校长。您又说他很可能知道我们老师在哪，所以我希望您能快一点带路。”
“老师是我们的希望。她的重要性无与伦比。请您带我们去她身边。”
“立刻，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