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哭喊,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刚刚还温存旖旎的气氛,瞬间冻结。
楚燕萍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挽着陈飞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
楚石。
这个名字,是她人生中最甜蜜的负担,也是最无解的难题。
“喂?喂!陈先生?你还在听吗?”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急切,带着哭腔。
陈飞拿开电话,看着楚燕萍瞬间煞白的脸。
“怎么了?”他问。
楚燕萍嘴唇翕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先去医院。”陈飞当机立断,重新拿起电话,“哪个医院?几号病房?”
“第一医院!急诊抢救室!我儿子叫方平,你快来啊陈神医,求求你了!”
挂断电话,陈飞拉起楚燕萍就往外走。
“晓琳,医馆先关门,所有预约推后!”他对着前堂喊了一句,不顾那些富豪错愕的议论,直接将楚燕萍塞进了车里。
一路风驰电掣。
楚燕萍始终一言不发,只是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双手死死绞在一起。那身米色的香奈儿套装,衬得她愈发脆弱。
她不是那个商场上杀伐果断的楚总了。
她只是一个,为儿子惹下的滔天大祸而恐惧无助的母亲。
陈飞没有劝她。
这种时候,任何安慰都显得苍白。他只是将车开得更快了些。
第一医院,急诊抢救室门口。
走廊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一个穿着考究,约莫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正揪着一个医生的白大褂,情绪激动。
“什么叫尽力了?我儿子送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现在你们告诉我人快不行了?我告诉你们,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们整个医院都给他陪葬!”
男人双眼通红,那份久居上位的威严,此刻被狂怒和悲痛撕得粉碎。
“方总,您冷静点!令公子的伤势实在太重,颅内大面积出血,我们……”医生满头大汗,极力解释。
“我冷静不了!”男人一把推开医生,整个人摇摇欲坠。
他就是电话里的那个人。
当他转过身,看到楚燕萍的瞬间,他愣住了。
随即,一种混杂着憎恨和疯狂的怒火,从他眼中爆射而出。
“楚燕萍!”他嘶吼着,几步冲了过来。
楚燕萍的身体晃了一下。
她认得这个男人,方振,京城方家的人,最近才来海城拓展生意,在一次酒会上见过。
“是你!是你儿子的干的好事!”方振冲到她面前,指着她的鼻子,因为愤怒,整个人都在发抖,“我儿子要死了!你那个畜生儿子,把他活活打死了!”
“楚总的儿子?”
“天啊,打人的竟然是楚总的儿子?”
周围的医生护士,看热闹的病患家属,全都发出了压抑的惊呼。
一道道目光,瞬间聚焦在楚燕萍身上。
有同情,有鄙夷,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楚燕萍的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想开口道歉,想解释,可喉咙里像是堵了棉花,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我……”
“你什么你!杀人偿命!我要你儿子给他陪葬!”方振咆哮着,扬起手就要一巴掌扇过去。
啪!
他的手腕,被一只更有力的手,稳稳截在了半空。
是陈飞。
“打女人,算什么本事。”陈飞甩开他的手,将楚燕萍护在身后。
方振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年轻人,怒火更盛:“你他妈又是谁?给我滚开!”
“我是医生。”陈飞吐出三个字,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想让你儿子死,就继续在这里闹。”
这句话,精准地戳中了方振的软肋。
他所有的嚣张和愤怒,瞬间卡壳。
“你……你说什么?”
“让开,我要看病人。”陈飞不再理他,径直推开了抢救室的大门。
方振下意识地想拦,可对上陈飞那双沉静的眼,他所有的动作都停住了。
抢救室里,一片死寂。
只有各种仪器冰冷的滴滴声。
病床上,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脸上血迹斑斑,双目紧闭,戴着呼吸机,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
心电监护仪上,那条代表心跳的线,几乎拉成了一条直线,只剩下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波动。
主治医生看到陈飞进来,皱了皱眉,但看到跟进来的方振没有阻止,他便也没有开口。
“病人颅内压过高,脑干严重受损,已经出现脑疝前兆。”医生用一种宣判死刑的口吻,陈述着事实,“我们已经尽力了。准备后事吧。”
准备后事。
这四个字,让刚刚走进来的楚燕萍,身体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方振更是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傻了。
陈飞却像是没听到。
他走到病床前,无视那些复杂的仪器,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搭在了年轻人手腕的寸口脉上。
闭上眼。
整个抢救室,安静得可怕。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陈飞睁开了眼。
他没有说话,只是走到病床的另一侧,撩开了盖在年轻人身上的薄被,手指在他的胸腹间,几个关键的穴位上,依次按过。
力道很轻,动作很快。
主治医生在一旁看着,一脸荒谬。
都这个时候了,中医这套望闻问切,还有什么用?
简直是胡闹!
楚燕萍扶着墙,勉强站稳,她看着陈飞的背影,那颗沉到谷底的心,又升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方振也死死盯着陈飞,他不懂医术,但他能感觉到,这个年轻人身上,有种让人不得不信服的气场。
检查完毕。
陈飞直起身。
“怎么样?”方振冲上来,声音都在抖。
陈飞没看他,而是转向那个主治医生。
“准备一套银针,最长的。”
主治医生愣住了:“你要干什么?病人现在的情况,经不起任何刺激!”
“他还没死。”陈飞说。
“生命体征都快消失了,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医生有些恼火,“陈先生,我不管你是谁请来的,但这里是医院,请你不要妨碍我们工作!”
“他只是被一股瘀血压住了心脉,进入了假死状态。”陈飞一字一顿,“你们的仪器,测不出来。”
“假死?瘀血压住心脉?”主治医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简直是无稽之谈!你以为这是在拍武侠片吗?”
陈飞懒得跟他废话,直接看向方振。
“信他,你儿子现在就得被推进太平间。”
“信我,他还有一线生机。”
“你自己选。”
方振的大脑一片空白。
一边是代表现代医学权威的主任医师,一边是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神医”。
他该信谁?
楚燕萍在这时,走到了他面前。
“方总。”她开口,声音沙哑,却无比坚定,“我用整个楚家担保。”
“信他。”
说完,她深深地,对着方振鞠了一躬。
“我儿子犯下的错,我来还。只要能救回令公子,无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付。”
方振看着这个不久前还高高在上的女人,此刻为了另一个男人的一句话,放下了所有的身段和尊严。
他再看向陈飞。
陈飞已经从护士颤抖着手递过来的针盒里,拈出了一根细长的银针。
针尖在灯光下,泛着森然的寒芒。
“再拖一分钟,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