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燕萍走了。
医馆里安静得可怕。
陈飞坐在诊桌后,盯着那个被洗得干干净净的粥碗,出了神。
“陈医生。”
林晓琳的声音很轻,打断了他的思绪。
她今天来得格外早,正拿着抹布,仔仔细细地擦拭药柜。
“昨天……楚总她,没事吧?”她问得小心翼翼。
“没事。”
“那个赵天宇,真不会再来了?”
陈飞没回答。
上午病人不多,清闲。
临近中午,一辆黑色的奥迪A6无声地滑到飞燕堂门口,车牌号很特别。
车门推开,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走了下来。
他没像赵天宇那样咋咋呼呼,反而在门口站定,整理了一下衣领,这才迈步进来。
目光在精准地落在陈飞身上。
“请问,哪位是陈飞医生?”
“我。”陈飞头也没抬。
中年男人立刻快步走到诊桌前,腰弯了下去。
“陈医生,您好。我姓周,王市首的秘书。”
王市首?
林晓琳倒茶的手一抖,热水溅了出来。
“有事?”
周秘书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烫金请柬,递到陈飞面前。
“王市首,想请您今晚移步镜湖宾馆,共进晚餐。”
镜湖宾馆。
海城的国宾馆,普通人连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
陈飞看都没看那张请柬。
“看病,来医馆排队。吃饭,我没空。”
拒绝得干脆利落。
周秘书腰弯得更低了。
“陈医生,您误会了。市首并非以身份压人,而是以一个病人的名义,诚心求医。”
“只是市首身体不便,不宜抛头露面,这才冒昧,想请您屈尊移步。”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面子里子都给足了。
陈飞这才抬眼看了他一下。
“什么病?”
“这个……还是等您见到市首,由他亲口说与您听,更为妥当。”周秘书答道。
上次初次见面的时候没见有疾病呢。
陈飞沉默了片刻。
“好。”
他应下了。
周秘书松了口气。
“那我晚上六点,派车来接您。”
“嗯。”
周秘书走后,林晓琳才敢凑过来。
“给市首看病……您,您有把握吗?那可不能出一点差错啊!”
陈飞没理她,只是拿起一本《伤寒论》,翻开了。
傍晚六点,那辆黑色奥迪准时停在门口。
陈飞换了身干净衣服,上了车。
镜湖宾馆,城西湖畔,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车子穿过数道关卡,停在一栋独立的二层小楼前。
周秘书早已候在门口。
“陈医生,这边请。”
穿过长廊,周秘书推开一间书房的门。
一个穿着朴素灰色夹克,面容清瘦的男人,正坐在书桌后看文件。
他身上没有官威,倒像个老学究。
见陈飞进来,他立刻放下文件起身,主动伸手。
“你就是陈飞医生?你好,我是王建国。”
“王市首。”陈飞与他握了握手。
“坐。”
王建国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周秘书应该说了,我请你来,是想看病。”
“是的。”
“老毛病了。”王建国揉着左肩,“年轻时在部队受的伤,留了根。天一阴,下点雨,就跟有锥子在骨头里钻一样。”
“中西医专家看了个遍,都只能止疼,断不了根。”
他说着,看向陈飞。
“方建业说,你的医术,通神。上次没时间请教医术,今天让你跑一趟了。”
陈飞站起身。
“手。”
王建国伸出左腕。
陈飞三指搭上,闭目。
周秘书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
一分钟后,陈飞松手。
“寒气入络,瘀血阻滞。伤在肩井,痛在天宗。”
王建国身体猛地一震。
这些年,无数名医,无数报告,都只说是风湿、旧伤。
只有陈飞,一句话就点破了他最真实的痛处。
那股要命的疼痛,正是从肩井穴而起。
“可有的治?”
“小事。”
陈飞从随身的布包里,摸出了针盒。
“脱上衣吧。”
王建国没有半分犹豫,立刻解开扣子,露出清瘦但筋骨分明的后背。
陈飞取出一根三寸银针,火上一燎。
捏住针尾,手起,针落。
动作快如闪电。
银针精准没入王建国的肩井穴。
王建国只觉一股微弱的酸麻感炸开。
陈飞没停。
第二针,第三针……
九针落下,他伸出食指,在最后一根针的针尾,屈指一弹。
“嗡!”
一声极轻的颤鸣,并非来自一根针,而是九针共振!
王建国只觉得一股磅礴热浪,猛地从后背深处炸开,瞬间席卷整个左半身!
前所未有的轻盈!
十分钟后,陈飞起针。
王建国活动了一下左肩。
真的,一点都不痛了。
甚至比没受伤的右肩还要灵活有力。
“神医!你才是真正的神医!”他由衷赞叹。
“还没断根。”陈飞收好银针,“一周一次,三次之后,保你二十年无虞。”
“好!好!”王建国连说两个好字。
他重新穿好衣服,再看陈飞彻底的敬佩与信服。
晚餐很简单,四菜一汤。
席间,王建国不断请教养生问题,陈飞一一作答。
“陈医生,你这一身本事,守着个小医馆,屈才了。”王建国忽然问。
“医馆大小,能治病就行。”
“如今中医没落,处境艰难。你想没想过,为这门国粹,做点什么?”
陈飞放下了筷子。
“想过。人微言轻。”
王建国凝视着他。
“如果你信得过我,我愿意为你,也为海城的中医,做一件事。”
“我准备牵头,成立一个市级中医药发展扶持基金,政府出资,专门扶持有真本事的民间中医,推广中医药文化。”
“这个计划,我希望由你来主导。”
陈飞看着他。
这是一个市首,能给出的,最大的信任和权柄。
“我只是个医生。”
“医者,可医一人,亦可医国。”王建国沉声道,“我相信你的本事,不止于医一人。”
这顿饭,吃到了深夜。
离开镜湖宾馆时,陈飞口袋里多了一张名片,上面没有名字,只有一串绝密的私人号码。
回到飞燕堂,陈飞没开灯,在黑暗里坐了很久。
他摸出手机,指尖划过屏幕。
今天发生的一切,他只想告诉一个人。
电话拨出。
很快,通了。
“喂?”楚燕萍的声音传来。
“是我。”
“出事了?赵天宇动手了?”她的声音瞬间绷紧。
“没有。”陈飞说。
“我今天,见了王建国。”电话那头无声。
久到陈飞以为信号断了。
“他……为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