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振雄的视线落在陈飞身上。
“我的条件很简单。”
陈飞开口,声音不大。
“合作可以,但所有研究成果,必须无偿向全社会公开。”
“并且,研究中心的所有权,不属于任何个人或机构。”
楚燕萍怀疑自己听错了。
杨振雄端着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
几秒后,茶杯落回桌面。
“陈医生。”
杨振雄打破了沉默。
“我确认一下,你说的‘无偿’,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是。”
陈飞点头。
“中医是先辈留给所有人的瑰宝,不该成为少数人牟利的工具。”
杨振雄笑了。
“年轻人,有情怀是好事。但你可能不清楚我提议的价值。”
他伸出两根手指。
“专项基金,首期二十亿。这还不包括海德堡大学投入的设备和技术。”
杨振雄的语调平稳。
“商人不做亏本的买卖,我的投入,需要回报。”
她忍不住想替陈飞挽回。
“杨董,陈飞的意思是……”
“我就是这个意思。”
陈飞直接打断了她。
他从沙发上站起身。
“杨董,感谢你的赏识。这个合作,我拒绝。”
所有注意到这边动静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在海城,当面拒绝杨振雄。
几十年来,陈飞是第一个。
楚燕萍也跟着站起。
杨家的手段,她比谁都清楚。
然而,杨振雄没有发怒。
他也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深灰色的唐装。
“好。有骨气。”
他评价道。
“海城很久没有出过你这样有趣的年轻人了。”
他话锋一转。
“我女儿的眼光,确实不错。不过,陈医生,理想不能当饭吃。”
杨振雄继续说。
“飞燕堂虽好,但终究只是一个医馆。你想让中医走向世界,需要资本。我的提议,长期有效。”
他最后看了一眼楚燕萍。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宴会厅。
楚燕萍长长呼出一口气。
她转头看着身边一脸平静的陈飞。
“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拒绝了什么?那是二十亿!”
“我知道。”陈飞的回答。
“你知道你还……”楚燕萍的声音有些发颤。
“萍姐”
陈飞忽然叫了她,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她。
“如果我今天为了钱和资源,放弃了原则。那我,还是我吗?”
她愣住了。
“走吧。”陈飞说,“这里太吵了。”
“好。”
楚燕萍点头,主动地挽住了陈飞的手臂。
两人走出宴会厅,楚燕萍的司机早已将车停在门口。
司机拉开车门。
陈飞坐进去,楚燕萍紧随其后。
车内很安静,只有一股淡淡的皮革与香水混合的气味。
“回飞燕堂。”楚燕萍吩咐。
“是,楚总。”
两人一路无言。
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不知在想什么。
陈飞也沉默着。
他只想回到飞燕堂,闻着药香。
“现在,整个海城都知道你了。”
许久的沉默后,楚燕萍忽然开口。
“不只知道你的医术。”她转过头,“还知道你的脾气。”
“我只是说了实话。”陈飞道。
“我知道。”楚燕萍无奈地笑,“可实话,最得罪人。”
她停顿了一下。
“杨振雄睚眦必报,今天他没发作,不代表他心里没记账。”
“还有杨玥。”
提到这个名字,车内的气氛又变得微妙。
“她不会善罢甘休。”
陈飞没有反驳。
他知道,楚燕萍说的都对。
“后悔吗?”楚燕萍忽然问。
“不后悔。”陈飞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
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楚燕萍看着他。
几秒后,她笑了。
“我就知道。”
她整个人靠回座椅,彻底放松下来。
“放心,杨家那边,我会盯着。飞燕堂,我也会派人守着。”
“萍姐……”
“叫我燕萍。”楚燕萍打断他。
陈飞很是惊讶。
“在外面,你可以叫我萍姐或者楚总。”楚燕萍看着窗外,“私下里,叫我燕萍。”
车厢内气氛却不再紧绷,反而多了说不清的暧昧。
车缓缓停下。
“到了。”司机轻声提醒。
“我下去了。”陈飞推开车门。
“等等。”楚燕萍叫住他。
她从手包里拿出一张黑色的卡片递过来。
“这是什么?”
“我的一张副卡。”楚燕萍说,“没密码,没上限。以后,别再让自己那么窘迫。”
陈飞看着那张卡,没有接。
“我不需要。”
“这不是给你的。”楚燕萍把卡硬塞进他的西装口袋,“是给飞燕堂的。你想发扬中医,总不能连买好药材的钱都没有。”
这个理由,让陈飞无法拒绝。
“谢谢。”他只能收下。
“早点休息。”
陈飞点头下车。
夜深了。
街上只剩他一个人。
陈飞拿出钥匙,打开医馆的门。
熟悉的药香扑面而来,让他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
这里,才是他的世界。
第二天清晨。
飞燕堂的木门准时拉开。
他瞥了眼门外。
街对面的早点铺,多了两个吃油条的男人,坐姿笔挺。
楚燕萍派来的人。
陈飞觉得被女人护着,感觉很怪。
上午九点。
一辆黑色奥迪A6在医馆门口急刹。
车门推开,一个女人快步下车。
陈飞抬头,一看是李婉如。
她穿着一身素白连衣裙,素面朝天。
那片曾让她绝望的蝴蝶红斑,只余浅浅的粉色印记。
整个人焕然一新。
“陈医生!”
李婉如冲了进来。
“坐。”
陈飞示意她坐下,手指搭上她的手腕切脉。
脉象平稳。
“感觉如何?”陈飞松开手。
“好!太好了!”
李婉如激动得快要说不出话。
她拿出一份医院的检查报告。
“陈医生,您看!我昨天去复查,我的主治医生看到报告,下巴都快掉了!他说这是医学奇迹!”
“我的激素用量,他……他直接给我减了一大半!他说再过一个月,甚至可以考虑停药!”
说着说着,李婉如的眼泪掉下来了。
“我得这个病五年了,五年……”
“我没睡过一个好觉,不敢见人,我以为我这辈子都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