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
“飞燕堂”的顶层办公室。
楚燕萍的气色已经完全恢复,一身剪裁得体的香槟色西装,又恢复了那个商场女王的模样。
只是她看向陈飞的眼神,比以往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杨玥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
她今天穿了一件火红色的连衣裙。
“哟,我没打扰你们吧?”
杨玥的目光在陈飞和楚燕萍之间打了个转,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楚燕萍白了她一眼。
“说正事。”
杨玥将一份文件放在桌上。
“好消息。欧洲那边传来消息,我们送去检测的‘玉肌膏’和‘养荣丹’,所有指标全部通过,而且效果让他们非常震惊。”
“一个迪拜的王室财团,已经派人过来洽谈,想要拿下我们在整个中东地区的独家代理权。”
这个消息,让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热烈起来。
这意味着,“玉容堂”和“飞燕堂”,即将真正地走出国门。
楚燕萍的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太好了。我们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杨玥看向陈飞。
“陈飞,你才是最大的功臣。这次,你打算怎么奖励自己?”
陈飞笑了笑,没有接话。
楚燕萍和杨玥已经开始热烈地讨论起品牌国际化、标准化的战略布局。
她们的声音里充满了兴奋和野心。
而陈飞却在思考另一个更深层次的问题。
陈飞婉拒了楚燕萍和杨玥共进晚餐的提议。
走出飞燕堂所在的气派大厦,傍晚的热风夹杂着都市特有的喧嚣扑面而来。
陈飞没有打车,沿着人行道缓缓走着。
街边的霓虹灯次第亮起,将行色匆匆的路人镀上一层光怪陆离的色彩。
路过一家装潢现代的大药房,明亮的灯光从巨大的玻璃门里透出来,吸引了他的注意。
鬼使神差地,他停下了脚步。
一个妆容精致的年轻女人正站在柜台前。
“给我拿两盒玉肌膏,还有那个养荣丹,也来两盒。”
穿着白大褂的药剂师熟练地从货架上取下药盒。
“美女,您真有眼光。这两款可是我们现在的爆品,很多名媛都指定要用,抗衰老、美容养颜效果特别好。”
“是吗?那我得多买点。这个能长期用吗?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女人一边扫码付款,一边随口问道。
药剂师的笑容更加职业化。
“放心吧,都是纯中药提取的,温和滋补,没有副作用。当保健品每天用就行,保证您皮肤水当当。”
女人满意地拎着药袋,踩着高跟鞋离去。
陈飞站在门口,眉心微微蹙起。
他没有走进去。
只是静静地看着药剂师将那几款包装精美的产品,又重新摆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玉肌膏,养荣丹。
他亲手写下的方子,本意是用来调理气血,固本培元。
是药,不是化妆品。
药剂师的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根细小的针,扎在他的心上。
他转身离开,继续向前走。
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爷爷的脸。
那个在乡下小药堂里,佝偻着背,用一杆老旧的戥子,一钱一厘称量药材的老人。
爷爷总说,中医的魂,在于“辨证论治”。
一人一方,千人千方。
同样的病,在不同的人身上,因时、因地、因人,用药都千差万别。
绝不是一个成方,就能包打天下。
更不是为了追求某种速成的“效果”,而忽略了对人这个整体的调理。
可现在,这些承载着古老智慧的方剂,正在被简化成一个个商业符号,贴上“美容”“抗衰”的标签,以一种快餐式的、极其粗暴的方式,被塞进人们的生活里。
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回了自己的小医馆附近。
相比市中心的繁华,这里要安静许多。
陈飞抬头,看着自己医馆那块小小的招牌。
他快步走上楼,打开了医馆的门。
没有开灯,只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走到那张熟悉的问诊桌前坐下。
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草药香气。
这味道让他焦躁的内心,渐渐平静下来。
他打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一个空白的文档出现在眼前。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终于落下。
一行标题,出现在文档的最上方——
《女性中医调理指南》。
他要做的,不仅仅是开出几个有效的方子。
而是要将这门古老学问的根,重新梳理出来。
从最基础的阴阳五行、气血津液,到不同体质的辨别,再到月经、带下、妊娠、产后等各个生理阶段的调理要点。
他要用最通俗易懂的语言,将那些深奥的医理,掰开揉碎了,讲给这个时代的人听。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甚至已经开始构想,当这本书写完之后,他可以开设小型的讲座,或者,像爷爷当年一样,收一两个真正有心、有德的徒弟。
将这份传承,亲手交下去。
陈飞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夜色如墨,浸染了窗外的天空。
键盘的敲击声,是这间深夜医馆里唯一清晰的声响。
每一个字符的落下,都带着一种笃定的力量,汇聚成行,构建着一个庞大而精细的中医世界。
陈飞完全沉浸其中。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写作,而是在与那些古老的医经对话。
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突兀地振动起来,屏幕亮起,打破了房间的黑暗与宁静。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陈飞的思绪被打断,眉头微微蹙起。
这么晚了,会是谁?
他拿起手机,划开了接听键。
“喂,你好。”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而严肃的男声。
“请问是陈飞,陈医生吗?”
“我是。”
“我是市卫生健康委员会的,我姓王。有点紧急情况,需要向你咨询一下。”
卫生健康委员会?
陈飞敲击键盘的手指停在半空。
他一个开小医馆的,怎么会和这种官方机构扯上关系。
“王主任您好,请问是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陈医生,我们注意到,你之前成功治愈过几例非常棘手的皮肤病患者,对吗?”
陈飞回忆了一下,确实有这么回事。
“是有几个。”
“那就好。”
王主任的语气里透出一丝如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