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玥的胸口剧烈起伏,眼睛里满是血丝。
“燕萍姐,你清醒一点!”
“他这是在拿我们的未来开玩笑!”
她猛地转向陈飞,声音尖厉。
“建药材基地?建工厂?你知道要烧多少钱吗?”
“等我们建好,黄花菜都凉了!”
“市场上早就有新风口了,谁还记得玉容膏?”
这些话,是她心底最深的焦虑。
陈飞没有辩解。
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这种平静让杨玥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
楚燕萍站到了两人中间。
“我相信你,不是一句疯话。”
楚燕萍的声音很轻。
“我见过太多追风口的人,飞得高,摔得惨。”
“我投的不是项目,是你这个人。”
这句话,让杨玥彻底愣住。
她想不通,认识多年的燕萍姐,竟会为一个男人说出这种话。
“好,好,好……”
杨玥连说三个好,脸上的血色却褪得一干二净。
“你们都疯了。”
她抓起手包,转身就走。
砰!
总统套房的门被重重甩上。
落地窗外,城市霓虹闪烁,映得房间忽明忽暗。
“她会理解的。”
陈飞开口,打破了沉默。
“也许吧。”
楚燕萍一叹,走到酒柜前,倒了半杯红酒。
“你不怪我刚才自作主张?”
陈飞走到她身边。
“为什么要怪你?”
“你说了我想说,却不知怎么表达的话。”
楚燕萍转过头,借着窗外微光,细细打量陈飞的侧脸。
这个男人的轮廓,有一种让人心安的沉稳。
“五十亿美金,真的……一点都不可惜?”
陈飞笑了。
“可惜。”
他坦然承认。
“但那不是我的钱,拿着烫手。”
他从楚燕萍手中,拿过那杯红酒,放到一旁。
然后,他看着她的眼睛。
“我更喜欢脚踏实地的感觉。”
四目相对。
空气里的气氛变了。
楚燕萍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在加快。
她闻到了陈飞身上那股清淡的草药味。
“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她移开目光,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
陈飞的视线却没离开。
“种下第一棵药材前,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一个病人。”
……
离开酒店,陈飞回到狭小的出租屋。
这里没有红酒和落地窗,只有一桌一椅一盏灯。
以及,满屋堆积如山的医书古籍。
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与墨香。
这才是真正属于他的世界。
他将一份现代医院的体检报告,平铺在桌上。
旁边,摊开着一本页脚卷边的线装古籍。
陈飞的手指划过报告上的CT影像,又轻轻落在古籍的某行字上。
他眉头紧锁。
前几天,富婆圈的熟人介绍的病人叫林晚晴。
病人的情况,远比想象的复杂。
现代医学诊断为多种器官功能性衰竭,却找不到器质性病变。
西医束手无策。
但在中医的体系里,却有脉络可循。
陈飞闭上眼。
突然,他拿起笔,在白纸上写下十二个字。
阴阳失调。
寒湿凝滞。
脉络不通。
这便是病根。
找到根,便有了方向。
但这绝非一副药,几次针灸能解决。
病是积年累月而成。
祛病也需水磨功夫。
需内服汤药,温养脏腑,扶正祛邪。
需外敷膏药,透皮入骨,驱寒除湿。
更需金针渡穴,疏通几近堵死的经络。
甚至要辅以艾灸,以纯阳之火,消融盘踞在最深处的阴寒。
这是一个庞大而精密的系统工程,一步都不能错。
他拿起另一支笔,在纸上飞快书写。
药方,穴位,手法,时长……
窗外夜色渐深。
这,才是他的根。
天光微亮。
陈飞按响门铃。
开门的是林晚晴。
她曾是小有名气的艺术家,如今只剩下一具空的躯壳。
真丝睡袍挂在高挑的骨架上,脸色惨白,眼底是化不开的乌青。
她的声音气若游丝。
“陈医生。”
屋里死气沉沉。
名贵的画蒙着灰,钢琴盖着防尘布。
空气里,是香薰和药渣混合的腐朽气味。
厚重的窗帘挡住了一切光。
这间屋子,和它的主人一样,病入膏肓。
陈飞没废话,三张药方拍在茶几上。
内服,外用,针灸。
林晚晴瞥了一眼,眼神麻木。
“又是药方子。”
她扯了扯嘴角,像是在嘲笑自己。
“我喝过的汤药,比我用过的颜料还多。”
“这不是药。”
陈飞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他指着她的腹部。
“你的病根,是这里的一块寒冰。”
他又指向她的四肢。
“汤药融化内里,药浴温暖外部。”
最后,他的手指点在穴位图上。
“针灸,就是凿开冰核的钻头。”
林晚晴的睫毛颤动。
从没人这么跟她解释过她的病。
陈飞看着她的眼睛。
“这是个系统工程,需要你的配合。”
她看着这个眼神干净的年轻医生,莫名的信任。
“好。”
第一碗汤药,气味刺鼻。
林晚晴捏着鼻子灌下去,苦味险些吐出来。
陈飞递过温水。
“良药苦口。”
滚烫的药浴墨绿色药汤,草药气味充斥浴室。
她整个人浸入其中,皮肤先是刺痛,然后就是热流往骨头缝里钻。
她感觉自己是块被丢进熔炉的废铁。
额头汗珠滚落,这是她病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感到通透发汗。
最关键的是艾灸。
橘红色的火头悬在她腹部上方。
一股温和又霸道的热量,穿透皮肉,直击最深最冷的腹腔核心。
多年的阴寒之气,消散。她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
“你以前喜欢弹琴?”
陈飞的声音突然响起,视线落在角落蒙尘的钢琴上。
林晚晴身体一僵。
“很久不弹了。”
“手没力气,也没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