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淮稚对上她泛红的眼眶,心里那点愧疚又冒了出来,他点了点头。
谜面挂了出来:“东海有条鱼,无头又无尾,去掉脊梁骨,便是此谜底。”
这题确实难住了不少人。
慕淮稚思索片刻,开了口:“是日字。”
主家高声叫好:“恭喜首辅大人!猜对了!”
许兮立刻破涕为笑,满眼期待地看着慕淮稚。
慕淮稚拿过那盏玉兔灯,正要递给许兮,却听见苏念对旁边的傅惜念随口说了一句。
“姐,你看,这兔子做得还挺别致。”
慕淮稚递出去的手,在半空中硬生生拐了个弯,直接把那盏精巧的玉兔灯塞进了苏念怀里。
“小娘喜欢就拿着!”
时间都停了。
苏念抱着两盏灯,有点懵。
许兮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她不敢相信地看着慕淮稚,声音都在发颤。
“淮稚哥哥……这……这不是给我的吗?”
慕淮稚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他不敢去看许兮的脸,眼神飘忽。
“那个……兮儿,我……我回头再给你买个更好的!比这个好十倍!”
许兮的脸瞬间没了血色,她死死咬着下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周围百姓的指指点点让她无地自容。
她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狠狠地瞪了苏念一眼,转身就走。
“公主!”
丫鬟们赶紧追了上去。
一场闹剧收了场,苏念抱着两盏灯,只觉得手里的灯沉甸甸的。
她看了看慕淮稚,这傻儿子,真是把胳膊肘往外拐演绎到了极致。
“走吧,不是说要去游船吗?”苏念把凤凰灯递给傅惜念,自己提着玉兔灯,率先朝河边走去。
慕淮稚事先定好的是一艘两层的画舫,很是气派。
三人上了船,船夫撑着篙,画舫便悠悠地驶向河心。
船舱里摆着矮桌,上面放满了各色精致的点心和水果。
慕淮稚一坐下,就殷勤地把所有碟子都推到苏念面前。
“小娘,您尝尝这个桂花糕,甜而不腻。”
“还有这个梅花酥,刚出炉的。”
他忙前忙后,完全把傅惜念当成了空气。
苏念捏了块点心,却没什么胃口。刚才那一出,搞得她心里也挺不是滋味。
她放下点心,起身走到船头的甲板上,想吹吹风。
中秋的月亮又大又圆,月光洒在河面上,铺了一层碎银。两岸灯火璀璨,映在水里,随着波光轻轻晃动。
画舫行驶得很慢,旁边一艘同样华丽的船渐渐靠了过来,两船离得很近,几乎能听清对面船上的说笑声。
苏念正看着月亮发呆,忽然听到一阵女子的哭泣和求饶。
“公子,不要……求求您放过我……”
紧接着,是一个男人带着醉意的淫笑。
“放过你?小美人,今晚跟了本公子,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苏念皱了皱眉,朝隔壁船上看去。
只见一个穿着华服的年轻男子,正将一个抱着琵琶的歌女死死地按在船舷上,动手动脚,姿态极其轻浮。
歌女拼命挣扎,可力气远不如男人,哭得梨花带雨。
苏念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不对,月黑风高,竟然还有人敢当街强抢民女?
她正想开口骂人,却在看清那个男人的脸时,愣住了。
那张脸,哪怕是化成灰苏念也认得。
谢玄舟。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和个歌女拉拉扯扯的。
就在苏念发愣的当口,隔壁船上的谢玄舟也看了过来。
当他的视线和苏念对上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手上的动作停下,那个抱着琵琶的歌女趁机挣脱开,躲到了一边。
两艘画舫在河心缓慢地并行,距离不过几尺。
谢玄舟那边船上的歌女,脸上还挂着泪,却又端起酒壶,怯生生地凑上前。
“公子,您再喝一杯吧……”
谢玄舟的注意力全在苏念身上,他一把推开歌女递过来的酒杯,酒水洒了出来,溅湿了他华贵的衣袍。
“滚开。”
苏念收回视线,默默端起自己面前的果酒,喝了一大口。
甜腻的酒水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里的那股烦躁。
她这一个低头喝酒的动作,落在慕淮稚眼里,就成了黯然神伤。
慕淮稚的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光天化日,身为朝廷命官,竟在游船之上与女子狎戏,成何体统!”他重重放下手里的茶杯,杯子和桌面碰撞,“这等人,也配为官?”
坐在他对面的许兮,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说话,这会儿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
她瞥了眼苏念,又看向慕淮稚,柔声开口。
“淮稚哥哥,话不能这么说。我们离得远,瞧得不真切,许是那歌女主动纠缠。你看,方才不就是那女子主动敬酒,谢大学士还推开了吗?这或许只是个误会。”
慕淮稚冷哼一声,没再接话,但脸上的不悦半分未减。
他现在看谢玄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苏念没理会他们的对话,她只是看着河水里两岸灯火的倒影,想着自己以前为了激励这几个崽子,到底立了个多么离谱的人设。
两艘船的航线渐渐分开,谢玄舟的画舫拐向了另一条水道。
隔壁的喧闹远去,这边的船舱里,气氛却更加凝滞。
慕淮稚不想让苏念继续为那个男人神伤,绞尽脑汁地想岔开话题。
“小娘,您看那边!那个卖糖画的老伯,手艺可绝了,他能画出十二生肖,栩栩如生!待会儿靠岸了,我给您买一个去!”
他又指着远处一座灯火通明的酒楼。
“还有那摘星楼,是京城最高的酒楼,站在顶上,能看见大半个京城的夜景。改日我带您去,那里的烤乳鸽是一绝!”
慕淮稚一个人说得热闹,苏念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
而被晾在一旁的许兮,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曾几何时,慕淮稚的眼里心里,都只有她一个人。
他会为了她一句无心的话,跑遍全城去寻一件小玩意儿。
他会因为她多笑了一下,就高兴一整天。
可现在,他的所有注意力,都在那个叫苏念的女人身上。
自己坐在这里,就像一个多余的摆设。
凭什么?
嫉妒和不甘的火苗在许兮心里疯狂燃烧。她看着苏念的侧影,看着她身上那件月白色的昙花长裙,裙摆随着船身的晃动,轻轻垂落在甲板上。
一个恶毒的念头冒了出来。
苏念正想站起身,去船头再透透气,脚下刚一动,裙摆却被什么东西死死地绊住了。
她身子一个趔趄,眼看就要往前摔倒。
电光石火间,一直安静坐在旁边的傅惜念伸出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胳膊。
苏念站稳了脚,低头一看,一只绣着金丝鸾鸟的鞋子,正踩在她的裙角上。
而鞋子的主人,许兮,因为苏念没有如她预想的那样摔倒,自己反而因为用力过猛,加上船身晃动,身子一歪,砰地摔在了地上。
“哎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