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转过头,脖子发出“嘎吱”一声,像是生了锈的零件。
他看着刘景云那张冰冷的面具,嘴唇哆嗦得像是在寒风里站了三天三夜。
“你……你管这……”
他指着那条望不到头的白骨路,还有远处那座像是从地狱里拔出来的黑色宫殿,“叫平平无奇?”
刘景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反而透出一丝了然。
安安果然是安安。
他口中的“平平无奇”,不是指景物的平凡,而是指大道的本质。
生死、枯荣、战争、毁灭……这些在世人眼中惊天动地之事,在真正的大道面前,可不就是平平无奇的尘埃吗?
这条白骨路,是古战场上无数强者的终点。这座残破的宫殿,是某个辉煌时代的墓碑。这里蕴含的,是关于“终结”与“寂灭”的道。
安安是想让自己亲身走过这片寂灭之地,去体悟那份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真意。
他这是……在用整个上古遗迹,给自己喂招啊!
“别怕。”
刘景云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他握住林安冰凉的手,那份暖意顺着皮肤传来,让林安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你指的路,不会错。”
我他妈就是瞎指的啊!
他被刘景云半拉半拽地踏上了那条白骨小路。
脚下踩着的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的肋骨,发出清脆的“咔嚓”声,在死寂的环境里格外刺耳。
林安的头皮都麻了,感觉每一步都像是在蹦迪,踩在别人坟头上蹦迪。
道路两旁,那些插在骨骸里的残破兵器,开始微微震颤。
一缕缕黑色的怨气从兵器上逸散出来,在空中扭曲、汇集,渐渐化作一个个模糊的人形。
“呜——”
鬼哭狼嚎般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像是无数个冤魂在耳边控诉。
林安吓得一哆嗦,差点没把隔夜饭吐出来。
他紧紧抓住刘景云的胳膊,感觉这可能是自己这辈子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装神弄鬼!”
刘景云冷哼一声,一股无形的剑意扩散开来,将大部分怨气都挡在了外面。
然而,还是有几缕最精纯的怨气,穿透了剑意的封锁,如同狡猾的毒蛇,无声无息地钻进了两人的眉心。
这是针对道心的攻击,纯粹的物理防御是挡不住的。
刘景云眼神一凛,瞬间便陷入了幻境。
他的眼前,是尸山血海,林安浑身是血地倒在他怀里,气息正在飞速流逝。无论他输入多少灵力,都无法阻止那具身体变冷。
“刘景云……你好烦啊……”
怀里的“林安”虚弱地笑着,眼神却充满了厌恶和疏离,“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轰!
刘景云的道心世界里,掀起了滔天巨浪。他最深的恐惧,被赤裸裸地挖了出来。
杀!
一个冰冷的念头占据了他的脑海。不管是真是假,任何敢于构筑这种景象的存在,都必须被彻底抹杀!
就在他即将被杀意吞噬的前一秒,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身边的林安。
他想看看,安安陷入了何等可怕的幻境,自己必须尽快解决这边,去帮他。
然而,他看到的景象,让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只见林安站在原地,一脸的烦躁和……嫌弃?
在林安的幻境里,一个地中海发型,穿着廉价西装,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正指着他的鼻子唾沫横飞。
“小林啊!这个季度的KPI怎么还没完成?啊?你看看你做的这个,五彩斑斓的黑,你懂不懂啊?明天,明天早上必须给我一个能让甲方爸爸满意的方案,不然你这个月的奖金就别想要了!”
林安被这突如其来的“前世梦魇”搞得一愣,随即一股无名火就从心底冒了出来。
妈的,老子都穿越了,还要被你这个死秃头折磨?
他几乎是本能的,抬起手对着那“王总”的虚影,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啪!”
当然,他打了个空。但这不妨碍他嘴里骂骂咧咧。
“去你妈的KPI!去你妈的甲方爸爸!老子不伺候了!”
他对着空气比了个中指,那叫一个熟练,那叫一个潇洒。
幻象扭曲了一下,似乎也没料到会是这种反应,随即破碎消失了。
林安“哼”了一声,感觉神清气爽,好像把上辈子受的气都给出了。
而在刘景云眼中,这一幕简直不啻于大道显圣。
他看到了什么?
安安面对的,是“俗世心魔”。是功名利禄,是凡尘枷锁,是无数修士穷其一生都勘不破的执念!
可安安是怎么做的?
他没有抵挡,没有抗拒,更没有被其迷惑。
他只是……挥了挥手,像是拂去一件衣服上的灰尘。
那份随意,那份不屑,那份视万丈红尘如无物的淡然!
这……这是何等坚固,何等纯粹的道心!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所谓的斩心魔,不是要去战斗,不是要去消灭,而是要从心底里,就没把它当回事!
因为你越是在意,它就越是强大。你若视之如草芥,它便不攻自破!
刘景云眼中的尸山血海瞬间崩塌,那个让他心痛欲裂的“林安”也化作了飞灰。
他心念一动,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剑意从道心深处升起,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斩断”。
一剑斩出,不是斩向敌人,而是斩向自己心中的那份“在意”。
咔嚓。
幻境应声而碎。
刘景云只觉得神魂一阵清明,念头通达无比,修为竟隐隐又有精进。
他看向林安的眼神,已经无法用崇拜来形容了。那是……一种近乎信仰的虔诚。
“安安,我懂了。”他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激动和感激。
“啊?”林安一脸懵逼地回头,“你懂啥了?”
“走吧。”刘景云没有解释,只是拉着他,步伐坚定地朝前走去。
被他这么一“点拨”,周围那些怨气所化的鬼影,仿佛失去了根基,在他二人面前纷纷退散,再也无法构成威胁。
林安还以为是刘景云发威了,心说不愧是好兄弟,真大腿也!
很快,他们就走到了白骨路的尽头,来到了那座宏伟的黑色宫殿前。
两扇足有十几米高的巨大石门紧紧闭合着,上面布满了刀剑劈砍的痕迹,散发着一股亘古的荒凉气息。
“这门……好像打不开啊。”
林安瞅了半天,门上光秃秃的,连个门环都没有。
刘景云也在观察。
他能感觉到,这门上有极其强大的禁制,若是强行破开,恐怕会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
“此地禁制与整片遗迹连为一体,恐怕需要特殊的法门才能开启。”刘景云沉吟道。
林安听得云里雾里,他才不管什么禁制不禁制。他看着那黑漆漆的石门,上面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他突然冒出一个无聊的念头:这灰得有几千年了吧?
他伸出手指,想去蹭一下,感受一下历史的厚重感。
就在他的指尖,刚刚触碰到石门上一个不起眼的凹陷处的瞬间。
“轰隆隆——”
整座宫殿,乃至他们脚下的大地,都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
那两扇沉重无比的石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缓缓地,向内打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比外面浓郁十倍的死寂与黑暗,从门缝里扑面而来。
刘景云瞳孔一缩,瞬间将林安护在身后
林安则僵在原地,保持着伸手指的姿势,整个人都石化了。
他内心一个巨大的声音在呐喊:
我操!我他妈就是想看看灰厚不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