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学习,想更深入地了解前辈的“道”。
林安一听,乐了。
这不就是政治老师最喜欢考的题嘛。
他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想起了上辈子看过的那些武侠剧和兄弟电影,用一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说道:
“兄弟嘛,很简单。”
“就是能一起喝酒吃肉,一起吹牛打屁。”
“是把你的后背,完全交给对方的人。”
“是我有事,你真上;你有事,我……我也肯定不跑的那种。”
他本是随口一说,却没发现,对面的刘景云,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一起喝酒吃肉……(同享甘醇,共食道果?)
一起吹牛打屁……(畅谈大道,印证所学?)
把后背完全交给对方……(性命相托,生死与共!)
我有事你真上,你有事我……也肯定不跑!
(一方有难,另一方必倾力相助,哪怕明知不可为,也绝不退缩!)
刘景云只觉得,林安这几句看似粗俗直白的话,每一个字都蕴含着雷霆万钧的力量,每一个词都阐述了一种他从未触及过,却又无比向往的、至高无上的“道义”!
他站起身,对着林安,郑重地、深深地一揖。
“景云,受教了。”
林安被他这副样子搞得一愣。
“啊?不是,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啊……”
然而,刘景云却一脸严肃地看着他,眼神中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林兄,从今日起,你我,便是兄弟。”
“你的后背,以后,便由我流云观来守护。”
林安:“……”
他张了张嘴,看着刘景云那张写满了“我悟了”的英俊脸庞,最终还是选择把话咽了回去。
算了,他爱咋想咋想吧。
有个修仙观主当“兄弟”,好像……也挺不错的?至少以后在这青霞山地界,可以横着走了吧?
想到这,林安咧嘴一笑,端起茶杯。
“行,兄弟,喝茶!”
林安在问道崖上,彻底过上了他梦寐以求的退休生活。
每天睡到自然醒,出门就有现成的、蕴含灵气的早餐。
吃完饭,就躺在古松下的躺椅里,看看小说,玩玩游戏,或者干脆就是对着云海发呆。
而刘景云,也真的把“兄弟”这个词,贯彻到了极致。
他几乎每天都会来问道崖,有时是清晨,有时是午后。他不问修行,不问道法,只是陪着林安坐着。
林安玩斗地主,他就静静地在旁边看着,试图从那“王炸”、“飞机”,“春天”等术语中,领悟某种兵法推演的至理。
林安看网络小说,他就悄悄瞥上几眼,看到那些“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的字句,便心神剧震,认为这是前辈在点拨他,宗门虽暂时衰微,但道心不可堕,未来仍有无限可能。
一来二去,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极为奇特的默契。
林安觉得,刘景云这人虽然脑子有点问题,喜欢胡思乱想,但人是真不错。
够义气,够真诚,而且长得帅,看着养眼。
跟他待在一起,很放松,很有安全感。
他开始真心把刘景云当成一个可以聊天的朋友。
而刘景云则觉得,自己每一天都有新的收获。
林兄的每一句无心之言,每一个不经意的举动,在他看来,都是对自己道心的一次洗涤和升华。他越是接触,越是觉得这位“兄弟”深不可测,返璞归真到了极致。
这种和谐而诡异的“兄弟情”,却让流云观的另一部分人,如坐针毡。
尤其是那位脾气火爆的陈姓长老,陈玄。
他虽然被观主说服,暂时接受了林安的存在,但心中始终存着一丝疑虑。
这位所谓的“高人”,从来到现在,既不打坐,也不练功,整天就是躺着,摆弄那些稀奇古怪的“法器”,这……这真的是在修行吗?
他怕观主年轻,被人蒙蔽了。
终于,在忍了半个月后,他再也忍不住了。
这一日,他以“请教观主修行疑难”为由,跟着刘景云,一同登上了问道崖。
彼时,林安正戴着耳机,一边听着郭德纲的相声,一边在手机屏幕上切水果,嘴里还时不时跟着乐出声。
“嘿,削他!”
陈玄看着眼前这幅景象,眼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成何体统!简直是……闻所未闻!
圣地之上,岂能如此放浪形骸!
刘景云似乎察觉到了陈玄的情绪,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走到林安身边,轻声喊道:“林兄。”
林安摘下耳机,看到陈玄那张跟谁欠了他八百万似的臭脸,心里咯噔一下。
麻烦来了。
他不动声色地收起手机,脸上挂起营业式微笑:“景云,这位是?”
“这位是本门执法长老,陈玄。”
刘景云介绍道,“陈长老修行上遇到一些瓶颈,想……想来向前辈请教一二。”
“前辈”两个字,他说得很重。
陈玄的脸皮抽了抽,但话赶话到这份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他对着林安,不情不愿地拱了拱手,声音生硬地开口:“在下陈玄,有一事不明,困扰多年,想请……先生解惑。”
林安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是来找茬的。他心里慌得一批,但脸上依旧稳如老狗。
“但说无妨。”
陈玄目光一凝,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钟大吕,震得周围的云雾都翻滚了一下。
“敢问先生,何为‘道’?”
问题一出,刘景云的脸色瞬间就白了。
陈师叔疯了!
这可是修行最终极、最根本的问题!古往今来,多少天纵奇才,穷其一生,都无法勘破此问。他竟然拿这个来试探林兄!
这不是请教,这是刁难!是挑衅!
他正要开口呵斥,却被林安一个眼神制止了。
林安此刻的内心,是崩溃的。
何为道?
我他妈怎么知道何为道!我知道了我还在这里躺平?
我早就像你们祖师爷一样,霞举飞升,去祸害别的世界了!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搜索着一切可以用来应付的词句。
哲学书?太复杂,容易露馅。
心灵鸡汤?太浅薄,糊弄不过去。
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他急得快要当场表演一个原地消失术的时候,他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句歌词。
一句他上辈子听过无数遍,无比通俗,甚至有点土味的歌词。
死马当活马医了!
林安抬起头,迎着陈玄那咄咄逼人的目光,也迎着刘景云那担忧关切的眼神,他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脚下是什么?”
陈玄一愣,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
“是……问道崖。”
林安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山崖下的蜿蜒小径,又指了指远处的天地。
“道,就是路。”
“路,就在脚下。”
“你想走,那就走。”
“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道。”
说完这几句,他自己都觉得尴尬得脚指头能在青玉石板上抠出三室一厅。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鲁迅先生听了都得从坟里爬出来给我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