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
踏平山头?
他要去踏平一个修仙门派的山头?
林安一把揪住自己的头发,在原地团团乱转。
他想冲着天空大吼,把那个脑子里全是肌肉和剑气的夯货给吼回来,可他没那个千里传音的本事。
“疯了,真是疯了……这下死定了……”
孙老头慢悠悠地走过来,捡起地上的炊饼,用袖子擦了擦灰,递给林安:
“老板,别转了,头晕。掉地上的东西,吹吹还能吃,人要是没了,可就真没了。”
林安一把推开炊饼,瞪着孙老头,气急败坏地说: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你知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了?那是去捅马蜂窝!流云观,那是一个修仙门派!会飞天遁地,会喷火放雷的!“
”魏晋那个愣头青,他打得过吗?打过了,人家后面还有没有师门长辈?打不过,他被人宰了,人家会不会顺藤摸瓜找上门来?咱们这个小破店,人家一根手指头就能碾平了!”
孙老头把炊饼塞进自己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那不正好?碾平了就不用开了,省心。”
林安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憋过去。他指着孙老头,你了半天,最后颓然地坐倒在躺椅上。
跟一个耳背还心态极好的老头,是没办法沟通的。
他必须自救。
逃!
这是他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这个破地方不能待了。他猛地跳起来,冲进屋里,翻箱倒柜。
他现在全部家当,除了这家店,就是随身空间里那点可怜的现代物资,还有之前别人“孝敬”的几百两银子。
之前那些都没有带在身上。
物品也带不走。
钱够了,得有交通工具。他要去镇上雇一辆最快的马车,连夜出城,跑得越远越好。不,马车太慢了,这个世界的神仙会飞,他跑到天涯海角都没用。
怎么办?易容?躲进深山老林?
林安越想越绝望,他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拿什么跟修仙者斗?
他忽然想起了翠儿和杏花。
一个温柔贤惠,一个泼辣妩媚。若是换做上辈子的任何一个普通男人,面对这样的桃花运,恐怕早就乐开了花。
可他呢?从始至终,他感受到的只有麻烦、恐惧和抗拒。
他甚至没对她们产生过一丝一毫男人对女人的那种想法。
为什么?
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一个荒诞的念头,毫无征兆地从他混乱的思绪中冒了出来。
难道……我身体或者心理上,有什么问题?
他上辈子就是个母胎单身,这辈子又对送上门来的美女无动于衷。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和翠儿、杏花相处时,他内心的情绪波动,甚至还不如看见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烧肉来得大。
我……不会是不喜欢女人吧?
这个念头让他打了个冷战。
那……难道喜欢男人?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魏晋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还有他喊着“先生”时那狂热的眼神。
林安猛地摇了摇头,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很确定自己对魏晋只有想把他脑子撬开看看里面装了什么的冲动。
他又想到了孙老头,干瘪,瘦小,满脸褶子……林安感觉有点反胃。
看来也不是男人。
那问题到底出在哪?
难道我穿越过来,把七情六欲中的某一根弦给弄丢了?
这样的人生,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
“唉……”
林安长叹一声,觉得自己的人生真是太多灾多难了。眼前的生死危机还没解决,居然还有闲心思考这种哲学问题。
就在他胡思乱想,几乎要放弃抵抗,准备躺平等死的时候,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林安一个激灵,从地上弹了起来,抄起一根门闩,紧张地贴在门后。
来了?这么快?
“林先生!林先生在家吗?”
是保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焦急。
林安稍稍松了口气,但心依旧悬着。他拉开一条门缝,警惕地问:
“保长大人,什么事?”
门外,保长一脸凝重,他身后还跟着几个镇上的壮丁,手里都拿着棍棒,神色紧张。
“林先生,出事了!”
保长压低了声音,“刚才有人看见,流云观那边,观主亲自带着十几个道士下山了!一个个杀气腾腾,直奔咱们镇子来了!”
林安的脑袋“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砸中。
观主亲至!
完了,这下真的捅破天了。魏晋那个混蛋,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现在,轮到他了。
“他们……他们到哪了?”林安的声音都在发抖。
保长指了指山路的方向,脸上满是忧色:“快到镇口了!林先生,您是神仙人物,我们凡人也帮不上什么大忙。我带了几个人过来,想着……想着万一动起手来,好歹能给您挡一下……”
他说着,自己都没什么底气。凡人,如何能挡仙师?
林安透过门缝,看着保长和他身后那些明明怕得要死,却还愿意站在这里的镇民,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很想告诉他们,别管我,快跑,我不是什么神仙,我就是个骗子。
可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镇民们因为他一句“夏日飞雪”的胡话,已经把他当成了救世主。
何其可笑,又何其可悲。
风,似乎变冷了。
逃,是死路一条。
不逃,也是死路一条。
他的人生,好像走进了一个绝境。
“老板,”
孙老头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往他手里塞了个热乎乎的东西,“别怕,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
林安低头一看,是两个刚煮好的鸡蛋。
他忽然很想哭。
既然横竖都是死,那至少,得死得体面一点。
这是他作为一名“高人”,最后的自我修养。
小院的木门被林安插上了门闩,他又搬来柜台死死顶住,仿佛这薄薄的木板能挡住仙家术法。
他让孙老头躲进地窖,自己则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他脑中闪过无数种死法:被飞剑枭首、被雷法轰成焦炭、被道术折磨致死……每一种都让他不寒而栗。
他甚至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嘴贱,说什么“一道一侣一生”,如果不说那句话,魏晋是不是就不会悟了,不悟,就不会去挑衅流云观,那样,自己现在应该还舒舒服服地躺在椅子上。
一步错,步步错。
院外的喧嚣声越来越近,镇民的惊呼、脚步的杂沓,像是在为他的死亡奏响前奏。
林安闭上眼,心一横,索性拖过那张躺椅,在院子中央坐了下来。
死就死吧,至少坐着死,比站着死舒服。
他强迫自己放空大脑,可耳朵却背叛了他,将外界的一切声音都清晰地传入。
“来了!流云观的人来了!”
“天呐,是刘观主!他手里拿的是……是他的法器‘惊雷拂尘’!”
“完了完了,这下要打起来了!”
脚步声在门口停下。林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甚至能感觉到门外那股肃杀之气,冰冷刺骨。
然而,预想中的暴力破门并没有发生。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死一般的寂静。
一息,两息,十息……
门外,没有任何动静。
怎么回事?难道是在酝酿什么威力巨大的法术,准备一击将整个院子夷为平地?
林安正胡思乱想着,一个恭敬到甚至有些谦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清晰地穿透了门板。
“山野小道,流云观刘景云,斗胆求见林先生一面。”
林安猛地睁开眼,一脸的不可思议。
求见?不是应该直接踹门,然后喊打喊杀吗?这个剧本不对啊!
他愣在原地,没有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