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珠小镇,废弃的破庙内。
赵四浑身经脉被封,如同一滩烂泥,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他的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绝望。
他想不明白,自己只是想找个地方疗伤,为何会招来如此恐怖的杀身之祸。
那个笑眯眯的胖子和病恹恹的书生,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物。
就在赵四感觉自己的心神即将被这死寂的压力彻底碾碎时,一道微光从书生袖中飞出,化作一张符纸,悬停在两人面前。
符纸无火自燃,崔瀺那冰冷决绝的声音,在破庙内幽幽响起。
“找到那只老鼠,以及他背后的所有同类。”
“用药,要猛。”
“务必,药到病除。”
话音落下,符纸化作飞灰。
胖老板和书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了然和解脱。
先生的法旨,终于到了。
“看来,我们之前的谨慎,是多余了。”
胖老板重新露出了他那招牌式的笑容,只是这次,笑容里再无半分温度,“先生不喜欢被动的等待。”
书生点点头,目光落在赵四身上:
“此人,便是那只主动跳出来的‘老鼠’。但先生说的是‘所有同类’。”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轻轻点在赵四的眉心。
赵四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整个人便剧烈地抽搐起来,双目翻白,七窍之中溢出丝丝缕缕的黑气。
儒家秘法,搜魂。
片刻之后,书生收回手指,脸色苍白了几分,眼神却亮得惊人。
“玉圭宗的余孽。此宗与青鸾国柳氏暗中勾结,曾参与构陷先生的舆论战。宗门虽灭,但还有不少弟子在外游历,未曾归宗。”
胖老板抚掌而笑:“这下,老鼠的窝,也找到了。”
“先生的法旨是,药到病除。”
书生看向赵四和他怀中那颗不断散发着邪异气息的“噬魂珠”,“这只老鼠和它身上的毒,该如何处理?”
“先生的信中还说,要注意安全。”
“意思是,处理过程,不能对‘静默区’造成任何一丝一毫的污染和破坏。”
他沉吟片刻,从怀中取出一枚通体漆黑的玉佩。
“这是国师大人亲赐的‘归墟佩’,可暂时开辟一方小天地,将此地与外界隔绝。你我联手,在此地布下‘两仪微尘阵’,将这‘噬魂珠’的威力彻底炼化,不让一丝邪气外泄。”
书生眼中闪过一丝赞同:“善。至于这只老鼠……搜魂之后,神魂已碎,留之无用。正好,用他的血肉,来祭这个阵法。”
赵四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放大到了极限。
他听着这两个人,用一种讨论天气般平淡的语气,决定了他的命运,以及他整个宗门所有幸存者的命运。
他张开嘴,似乎想求饶,想咒骂,但最终,只发出了一声绝望的、野兽般的呜咽。
……
半个时辰后。
破庙,还是那座破庙。
蛛网依旧,尘埃遍地。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胖老板和书生站在庙外,一阵风吹过,将两人身上最后一丝血腥气和法力波动吹散。
“干净了。”胖老板满意地点点头。
书生则拿出笔墨纸砚,就地书写了一份报告,言简意赅,充满了他们自以为是的“道韵”。
“禀国师:鼠已毙,穴已寻,药已备。被已晒,尘已定,万籁寂。先生后院,清净如初。”
他将报告用秘法送出,两人身形一闪,再次消失在小镇的人流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
京城,国师府。
崔瀺看着这份报告,脸上露出了由衷的、欣慰的笑容。
“清净如初……好,好,好!”
他再次感受到了那种与先生“神交”的快感。
先生寥寥数语,他便能心领神会,并完美地执行。
这种默契,这种信赖,是任何权力、任何法宝都换不来的。
这证明,他走在了一条正确的道路上。
他心情大好,破天荒地从自己的珍藏中,取出两枚龙眼大小、晶莹剔透的“灵犀丹”,命人送往骊珠小镇,作为对那两名办事得力下属的赏赐。
他相信,有这样一群能够深刻领会先生意图的下属,先生的“后花园”,必然会固若金汤。
……
几天后,林安收到了老王的回信。
信是用很粗糙的毛笔写的,字迹歪歪扭扭,还夹杂着几个错别字,但内容却让林安笑开了花。
“小安子,信收到了。我身子骨好得很,一顿能吃三大碗饭!铺子也好好的,你放心,我天天都去看。你那被子我给你晒了,太阳老大,晒得暖烘烘的。你说那老鼠,也怪了。前几天夜里,我好像是听见外面刮了阵怪风,还以为是耗子闹腾,可第二天去看,啥也没有,干净得很。你别担心,这镇上太平得很,没啥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在京城自己也多保重,别省着。”
林安看完信,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嘿,这老王头。”
他笑着摇摇头,心里暖洋洋的。
铺子没事,老邻居也好好的,老鼠也没了。
完美。
这安稳的躺平生活,总算是步入正轨了。
他心情大好,决定晚上奢侈一把,从空间里摸出一包珍藏已久的螺蛳粉,再配上一罐冰可乐,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他一边美滋滋地烧着水,一边哼着小曲,完全不知道,那阵被老王轻描淡写略过的“怪风”,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更不知道,在那场被完美“净化”的战斗中,“噬魂珠”被炼化的最后一刻,有一缕几乎无法被察觉的、属于其本源的能量,穿透了“归墟佩”的封锁,如同一粒蒲公英的种子,飘向了遥远的天际。
……
中土神州,一座悬浮于九天之上的宏伟神山。
山巅,一座古老的青铜殿内,终年点着一盏青铜古灯。
灯火万年不灭,映照着大殿中央盘坐的一道身影。
那身影枯瘦如柴,仿佛已经与身下的石台融为一体,若非胸口还有着微弱的起伏,任谁都会以为这只是一具坐化的枯骨。
突然,古灯的灯火,毫无征兆地剧烈跳动了一下。
一道微不可见的涟漪,从虚空中荡漾开来,融入了灯火之中。
下一刻,那枯瘦的身影,猛地睁开了眼睛。
“魂……魂珠……”
一个沙哑、干涩,仿佛几百年没有说过话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
“是渊儿的气息……”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之中,一盏同样造型的、但小了无数倍的魂灯,其上的火焰,已经彻底熄灭。
但在灯芯的底部,一点比星芒还要微弱的光点,正执着地闪烁着,指向一个遥远的方向。
“大骊王朝……东郡……骊珠……”
老者口中念出这几个地名,每念出一个,大殿内的空间都为之震颤。
“好,好一个大骊王朝……”
“敢杀我天魔宗的亲传弟子,敢毁我宗的镇宗之宝……”
他缓缓站起身,那看似枯槁的身体里,爆发出足以让天地变色的恐怖威压。
“传本座法旨。”
他的声音,穿透了神山,响彻在整个天魔宗的上空。
“命三长老,携‘万魂幡’,亲赴大骊东郡。”
“调查渊儿死因,寻回魂珠碎片。”
“若遇阻拦……”
老者眼中,那片崩塌的星空,化作了无尽的血海。
“无论神佛,无论仙魔。”
“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