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瞻被拒之门外,心急如焚。
摄政王府是龙潭虎穴,他不能硬闯,否则只会给云芷带来更大的麻烦。他只能将一封早已写好的书信,连同一些备好的日常用品,交给了王府的管家。
管家面无波澜地接过,转身入了府。
云芷听完管家的回报,心中五味杂陈。
萧墨寒将萧瞻拒之门外,是在向她示威?还是在保护她?
这个男人行事,永远让人看不透。
“东西呢?”云芷问。
“回小姐,太子殿下留下的物件,老奴已命人取来。”管家侧身,一个捧着木匣的小厮立刻上前。
云芷正要伸手去接,一道娇俏又带着几分刻意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哎呀,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云芷姐姐这里热闹。”
话音未落,一个身着鹅黄罗裙的女子,已经摇曳生姿地走了进来。女子身段婀娜,容貌艳丽,只是那份艳丽中,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算计。
是梦柔。
那个在萧墨寒身边伺候的女人。
云芷不动声色地将萧澈往身后又拉了拉。
梦柔的视线在那个木匣上轻轻一扫,随即落在云芷身上,带着虚假的关切。“听闻姐姐身体抱恙,妹妹特地过来探望。王爷也是,姐姐初来乍到,身子弱,怎么能让外人随意打搅呢。”
她口中的“外人”,指的自然是太子萧瞻。
这话看似关心,实则句句是刺。
一是在提醒云芷,她如今寄人篱下,连见客的自由都没有。
二是在炫耀,她对王府内情了如指掌,甚至能揣度萧墨寒的心意。
云芷没有理会她的挑衅,只淡淡地开口。“有劳梦柔姑娘挂心。”
一声“梦柔姑娘”,清晰地划开了界限。
梦柔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她亲热地上前一步,仿佛要拉云芷的手。“姐姐何必这么生分,咱们以后都是要一起伺候王爷的,理应姐妹相称才是。”
“伺候王爷?”云芷终于抬起眼,正视着她,“我想姑娘是误会了,我来王府,只是为了照顾澈儿。”
“照顾澈儿?”梦柔掩唇轻笑,那笑声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嘲讽。“姐姐莫不是还以为自己是云家大小姐,是太子殿下的未婚妻?如今云家倒了,您能留在王府,已经是王爷天大的恩典了。”
她凑近云芷,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姐姐可知道,您住的这个院子,以前是谁住的吗?”
云芷没有说话。
梦柔满意地看着她的反应,继续道:“是王爷以前养的一只波斯猫。那猫儿性子烈,不听话,后来……就被王爷亲手处理了。”
赤裸裸的威胁。
将她比作一只不听话的宠物。
云芷的心沉了下去,面上却依旧平静。“是吗?那真是可惜了。我倒觉得,这院子清净,很适合养病。”
她轻描淡写地将话题带过,仿佛完全没听懂梦柔的弦外之音。
一拳打在棉花上,梦柔有些气结。
她最讨厌云芷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明明已经是个阶下囚,却还端着昔日世家贵女的架子。
“姐姐倒是心宽。”梦柔冷笑一声,将身后侍女捧着的食盒接了过来。“这是王爷特地吩咐御厨为我做的百合莲子羹,说是清心去火最好。我想着姐姐心火旺,特地给您送一碗来尝尝。”
食盒打开,一股香甜的气息弥漫开来。
那白玉碗里盛着的羹汤,晶莹剔透,一看便知是上品。
“我”做的,“我”心火旺。
每一个字,都在炫耀着萧墨寒对她的不同。
云芷看着那碗羹汤,缓缓开口:“多谢姑娘美意。只是澈儿体弱,闻不得这些甜腻之物,还请姑娘拿回去吧。”
“姐姐这是不给妹妹面子了?”梦柔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娘亲,澈儿不怕。”萧澈从云芷身后探出小脑袋,小声说道。他虽然不懂大人们在说什么,却能感觉到那个漂亮姨姨身上的敌意。
云芷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再次看向梦柔,语气依旧平淡,却多了一丝不容置喙的坚决。“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请回吧。”
这是逐客令。
梦柔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她本想借着送东西的名义,好好羞辱云芷一番,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没想到对方竟是油盐不进。
“好,好得很。”梦柔咬着牙,将食盒重重地盖上。“云芷,你别得意。王爷留着你,不过是一时新鲜。等他腻了,你的下场,未必会比那只猫好多少!”
说完,她便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去。
院子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云芷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垂下眼帘。
她走到那个小厮面前,接过了太子留下的木匣。
“小姐,那点心……”小厮看着梦柔留下的食盒,小声询问。
云芷没有回头,径直抱着木匣走进屋内。“倒了。”
两个字,干脆利落。
她不会吃敌人送来的任何东西,哪怕那东西没有毒。
回到房中,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云芷将木匣放在桌上,打开。
里面是一些女儿家的日常用品,还有几瓶上好的伤药,以及一些适合小孩子吃的糕点。最上面,放着一封信。
信封上,是萧瞻熟悉的字迹。
“芷儿亲启。”
云芷拿起信,却没有立刻拆开。
她的视线落在木匣的底层,那里静静地躺着一枚玉佩。
那是一枚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双鱼佩,玉质温润,雕工精巧。
是当年,她及笄之时,萧瞻送给她的定情之物。
云家出事后,她身上所有贵重物品都被收缴,这枚玉佩也早已不知所踪。没想到,他竟然还留着,并且想办法送了回来。
云芷将玉佩拿起,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
她用指腹轻轻摩挲着玉佩上熟悉的纹路,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年桃花树下,少年太子将玉佩交到她手中,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
如今,物是人非。
她不再是云家大小姐,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太子。而他们之间,隔着一道名为萧墨寒的鸿沟,更隔着云家几百口人的血海深仇。
酸楚涌上心头。
她下意识地将玉佩翻了过来。
然而,就在她的指腹划过玉佩背面的瞬间,动作却猛地一顿。
背面原本光滑的玉面上,多了一道极细、极浅的刻痕。
若非常年佩戴,对这玉佩的每一寸都了如指掌,根本无法察觉。
这道痕,不是意外磕碰造成的。
它有着清晰的起点和终点,更像……是被人用利器,刻意划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