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别急,太子妃要带崽嫁你了》 第1章 他也配? 仲春御苑,海棠初绽。 “娘亲!看澈儿掏到了什么!” 稚嫩的嗓音穿透花影,惊起枝头雀鸟。 云芷蓦然抬头,只见百年梧桐虬枝间,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摇摇欲坠,手中还举着一枚青壳鸟蛋。 她的心骤然揪紧。 “澈儿,危险,还不赶紧下来!” 萧澈浑然不觉险,仍在枝头雀跃:“娘亲,澈儿厉害不?澈儿要给爹爹看——” 话音未落,脚下一滑,小小的身子骤然跌落! “澈儿!”云芷失声惊呼。 电光火石间,一道玄色身影犹如鬼魅般掠至,稳稳接住坠下的孩提。 日光透过交错的树杈,在那人身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墨色缂金蟒纹锦袍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身形,金冠束发,露出俊美凌厉的五官,一双狭长的凤眸冷冽深沉。 亦如当年的风姿,令她沉迷。 时间凝滞。 云芷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人将她的澈儿放下地,动作间袖口微卷,露出手腕上那道浅浅的疤痕。 那形状,她闭着眼都能描摹。 是三年前,她亲手拿发簪刺下的。 周围的宫人惶恐,纷纷恭敬行礼:“参见摄政王。” “摄政王?” 萧澈落地后不但不惧,反而兴奋的拽住那人的衣服:“你是小叔叔吗?小叔叔好厉害,你刚才飞过来的样子,比我父王的守卫还厉害!” 男人唇角扯出一抹冷诮的弧度。 “是吗。” 声线低沉,如碎玉投冰,寒意彻骨。 这孩子看起来不过三岁之大,而云芷嫁入东宫,也正好三年。 也就是说,她当年和他在一起时,就已然和那人发生了关系。 云芷终于回神,几步上前将萧澈拽到身后,声线微厉。 “澈儿,不得无礼,要称摄政王殿下。” 她垂着眸,目光落在他腰间玉佩的盘龙纹样上,不敢直视。 三年了。 整整三年,她从未想过还会再见他。 而那个曾经她云府最低贱的马奴,如今也成了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圣上流落在外二十年的皇子。 “你说他叫什么?”男人漆黑的眼底瞬间凝结成冰。 “我叫萧澈呀!”萧澈话音清脆:“娘亲说,澈是清澈见底的澈!” “澈儿。”萧墨寒几乎是从唇齿间碾磨出两个字:“澄澈明镜,心如琉璃,他也配?” 云芷脸上的血色瞬间褪的干干净净。 他记得,他竟然还记得。 以前,她依偎在他怀里时,曾说希望以后他们的孩子心性澄澈,明朗如琉璃。 他当时还笑着吻她,说都好,只要是她取得就好。 过往种种历历在目,犹如巴掌,狠狠地扇在她的脸上。 “王爷说笑了,就是个名字而已。” 云芷强压下喉间的哽咽:“小儿无状,冲撞了王爷,还望殿下海涵。” 萧墨寒看向眼前这个女人,眸色沉得骇人。 “太子妃多礼了。”男人嗓音低沉,眸中皆是冷冽嘲讽:“小世子天真活泼,颇有其母当年风范,何罪之有?” 听到这熟悉又陌生的嗓音,云芷晃了下神。 冷不防的想起了几年前少年环抱她时温润的模样。 只是眼下,曾经温柔的令人沉溺的凤眸,此刻只透着令人胆寒的冷。 云指指尖掐进掌心:“殿下凯旋,妾身未及恭贺,北疆大捷,实乃国之幸事。” 空气静默间,头顶传来一声凛冽的低嗤。 “分内之事。”男人轻飘飘的开口,语气既凉薄又讽刺:“倒是太子妃,三年不见,风姿更胜往昔,东宫的水土,果然养人。” 这话淬着毒,云芷只觉得脊背发寒。 他总是这样,气定神闲的说出一些令人愤懑的话,可偏偏她又无法反驳。 “殿下说笑了。” 萧墨寒冷笑:“今晚宫中设宴,太子妃可一定要准时到场,也好让我好好瞻仰一下东宫的家风。” 云芷藏于袖中的手紧紧攥着,又很快松开。 极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缓:“殿下盛情,妾身与太子定然准时赴宴。”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了男人紧攥拳头的声响。 僵持的瞬间,萧墨寒突然笑了起来,阴恻恻地,令人心惊。 随后攸然转身,玄色衣袍在春风中扬起利落的弧度,带起一阵凛冽寒意。 知道那高挺的身影消失在花木深处,云芷才松了口气。 发觉掌心已被指甲掐出深痕。 “娘亲,你怎么了?”萧澈仰着小脸,担忧地拽她衣袖:“你的脸色好白,是不是澈儿让娘亲不开心了?” 云芷蹲下身,将他拥入怀中,用力的抱紧。 “澈儿,你以后定要离那位摄政王远些,知道了吗?” “为什么?”萧澈不解地问:“小叔叔刚才救了澈儿,他是好人呀。” 云芷看着他和萧墨寒有七分相似的脸蛋,只觉得千言万语堵在喉间。 她抿唇,语气严厉了几分:“娘亲让你怎么做你便怎么做。” 萧澈最怕她生气了,忙道:“娘亲不要生气,澈儿听话,澈儿以后一定离小叔叔远一些。” 云芷揉了揉他的发顶,正要离开,皇后的贴身宫女来报。 “见过太子妃,皇后娘娘请您去昭阳宫一趟。” 云芷深吸一口气,颔首。 当今皇后是她姑母,但素日里来与她并不算太过亲厚。 如今萧墨寒颇得圣宠,东宫颇有落败之迹。 若是萧瞻被废,东宫一派恐怕以后都要仰人鼻息而活,云皇后岂会坐以待毙。 此时召见,怕是另有所图。 云芷虽不愿去,但碍于权势,也只能跟着去了昭阳宫。 只是她不知道,在她走后,不远处的假山后,那金冠男子正目光阴鸷的锁着她,眸中翻滚着克制的惊涛骇浪。 —— 到了昭阳宫,云芷径直上了白玉阶,屈膝行礼。 “儿臣见过母后。” 云皇后手拂着一匹水蓝色云锦,笑容亲和:“瞧瞧这料子,本宫一看就知适合你,今日你便带回去吧。” 云芷垂眸:“谢母后厚爱。” 良久,上方的人才又缓缓开口: “见到萧墨寒了?” 云芷心中一紧,轻轻点头。 云皇后轻轻撇着茶盏中的浮沫,意味不明的问:“后悔吗,当初逼着你嫁入东宫。” 这话问的猝不及防。 云芷先是一愣,随后摇头:“不悔,太子待儿臣极好,儿臣感激不尽。” 云皇后审视着她,随后嘴角缓缓上翘:“你知道就好。” 不过须臾,只听她又道:“这萧墨寒虽是柳贵妃所生,又自小流落在外未曾在陛下身边长大,但北疆一战,竟真让他立住了脚,如今还得了摄政王的位置。” “如今他凯旋归来,权势滔天,而瞻儿又仁厚,怕是……” 话未说完,但云芷已明白其中深意。 柳贵妃和云皇后是宿敌,萧瞻和萧墨寒也只会是对手。 朝堂之争,从来你死我活。 只是这番话,缘何要对她说? 云皇后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玉瓶,塞入云芷手中:“今晚宫宴,你想办法让萧墨寒饮下此物。” 云芷指尖猛的一颤:“母后,这是……” “不过是让他安分些的东西。” 云皇后的声音像裹着玉般温润,但细品,却格外的冷硬森寒。 “他不倒,倒的就是太子,是你,是澈哥儿,你想清楚了。” “况且,这件事你来做,对他来说也能是一件解脱,不然……若是换做旁人,恐怕就没这么简单了。” 听出她话里得威胁。云芷唇色淡了几分。 她攥进那冰凉的小瓶,只觉得有千斤重。 走出昭阳宫时,脚步有些虚浮。 却听身后传来一道温润嗓音。 “芷儿。” 云芷身形微顿,缓缓转身。 只见太子萧瞻正站在海棠树下,一身月白常服,眉眼温和的望着她。 阳光透过花枝在他身上洒下斑驳光影,恍若谪仙。 第2章 你就这么爱他? 萧瞻几步上前,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手怎么这样凉,可是母后说了什么重话?” 他额角的鬓发有些湿,显然是知道云皇后的召见后便急匆匆赶来了。 云芷下意识的将袖中的药瓶藏得更深,柔道:“没有,母后赏了匹料子。” 萧瞻细细端详她的面色:“若是身子不适,今晚的宫宴便不必去了,你脸色不大好,回去好生歇着。” 云芷心下生起暖意。 宫闱深深,这三年来也就只有萧瞻是真心待她了。 澈儿不是他的孩子,她是和萧墨寒分开后,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离别时,她和萧墨寒大吵了一架,两个人都说了重话,云芷一气之下还伤了他。 之后云皇后便找了过来,让她嫁给太子。 虽知是为了相府势力,但这三年来,萧瞻对她极好,替别人养了三年孩子不说,还将澈哥儿视如己出。 这份情谊,云芷一直记着。 云芷弯了弯唇:“妾身无碍,只是有些乏了,回去歇歇便好。” “我送你回去。” 萧瞻不由分说,牵着她的手就往东宫方向走。 一路上,宫人见太子如此体贴,皆垂手避让,眸中不乏艳羡。 回到寝殿,萧瞻又亲自为他了杯热茶,又吩咐宫人备好暖炉,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去处理政务。 偌大的寝殿只余云芷一人。 她从袖中取出那小巧玉瓶,指尖触其间,只觉得那冰凉似要深入骨髓。 最终,她将其锁入妆匣最底层。 倦意袭来,云芷倚在软榻上,合眼歇息。 朦胧间,似乎又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春日。 …… 少年一身粗布短打,却掩不住眉宇间的英气,牵着她的手在相府后山的桃林里飞奔,笑声洒落一地。 “阿芷你看。” 他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根粗糙的桃木簪:“我刻的,喜欢吗?” 云芷接过簪子,心里甜滋滋的,嘴上却嗔怪道:“丑死了。” 少年也不恼,只是看着她笑,突然凑近,飞快的在她脸颊边啄了一下。 她的脸瞬间红透,少年却得意的笑起来。 可好景不长,流言蜚语不知何时在京中弥漫开来。 相府千金与卑贱马奴有了私情,成了京城最大的笑话。 云芷跪在祠堂,父亲的家法落在背上,火辣辣的疼。 “云家的女儿,岂容你如此自甘下贱?” 她被责罚的那晚,萧墨寒也吃醉了酒,将她死死的搂在怀里,摁在床上,粗暴的扯开了她的衣裳。 平日里他在床笫就做的狠,那天做的更狠,像是要把云芷揉进骨子里。 第二天云芷和他生了气,他却笑得不行,嘴甜的哄她。 可自那日后,萧墨寒就失踪了。 云芷冒着雨去马厩寻他,人没找到,却看到了从马厩里出来的女子。 那女子头上戴着和她一模一样的桃木簪,甚至还拿出了不少平时萧墨寒送给她的东西,让她成全他们二人。 云芷又惊又怒,回去哭了好几天。 再后来,云皇后以他性命相逼她嫁给太子。 云芷一气之下便应了。 萧墨寒知道后当晚就怒踹开了她的门,和她大吵了一架,两个人都说尽了狠话,气血上涌时,云芷甚至用簪子刺伤了他。 鲜血流了一地…… “芷儿,芷儿?” 耳畔传来温暖的嗓音。 云芷猛地惊醒,额间尽是冷汗。 “做噩梦了?”萧瞻取出帕子,细细为她擦汗:“一直在哭,唤你也唤不醒。” 云芷摸了摸脸蛋,才发觉脸上的湿意。 她借整理衣襟掩去失态:“没事,只是梦魇了。” 萧瞻点了点头:“时辰不早了,该赴宴了,我让人进来为你梳妆。” “好。” 宫宴设在太极殿,灯火通明,丝竹悦耳。 云芷身着太子妃朝服与萧瞻并肩而坐,接受百官朝拜。 期间,一道阴鸷的目光黏在身上,她也恍若未觉,依旧仪态端庄的噙着微笑,刻意忽视。 萧墨寒一身亲王蟒袍,慵懒地倚在案后,指尖把玩着酒杯,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凛冽气场。 不时有官员上前敬酒,他皆淡淡的应了,凤眸垂着,看不出情绪。 酒过三巡,气氛渐热。 一位身着艳丽宫装的官宦小姐端着酒杯袅袅停停的走到萧瞻身边,媚眼如丝:“臣女梦柔见过太子殿下,还望太子殿下,请满饮此杯。” 萧瞻脸上的温润褪去:“不饮。” 话罢,不顾梦柔僵硬的脸色,替云芷理了理并无不妥的衣领,温声道:“夜里风凉,仔细些。” 他动作自然,姿态亲昵,俨然一对恩爱夫妻。 云芷知晓他是给梦柔看,并未躲开。 萧墨寒见状,脸色骤然阴沉。 手中的白玉杯发出一声细微的脆响,竟被硬生生的捏出一道裂痕。 这一刻,他猛的起身,袖袍带翻了案上的酒杯也不管不顾,径直朝着殿外走去。 云芷只看到了他的背影。 云皇后立刻朝她递来一个催促的眼神。 云芷指尖微颤,深吸口气,只能也起身告退:“殿下,妾身出去透口气。” “我陪你。”萧瞻下意识也要起身。 “不必,妾身很快回来。” 萧瞻只好作罢。 殿外月色清冷,远远的,就看到萧墨寒玄色的身影站在凉亭下。 凉亭四周垂着沙漠,随风轻荡,男人背对着她,负手而立,身姿挺拔,风光霁月。 云芷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过去。 “殿下。” 男人缓缓转身,凤眸在月光下幽深的骇人:“太子妃不在殿内与太子恩爱,跟着本王出来做什么?” 云芷攥紧掌心:“殿下,京城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北疆天高海阔,才是陛下用武之地,陛下何必卷入这皇室纷争,徒惹一身是非呢?” 云皇后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即便是没有她,也总能找到机会对萧墨寒下手。 他虽负了她,但她始终不忍心见他卷入这样的纷争。 头顶上方始终没传来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萧墨寒突然笑了,笑的眼底猩红。 “怎么,怕本王伤了你那温良恭俭的太子?” 云芷蹙眉,刚要说“不是”,男人突然一步跨过来,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几乎将她整个人压在栏杆上。 他眼底翻滚着骇人的红,身上那股音质的气息笼罩着云芷。 “云芷,你就这么爱他?”他咬字:“爱到不惜来替他来做说客?爱到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就爬上他的床迫不及待地给他生孩子!?”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第3章 这杯酒,是毒还是解? 云芷被他眼底的风暴吓得不轻。 下意识想要掰开他的手腕:“这里是皇宫,你……” “皇宫怎么了?”萧墨寒力道大的像是要捏碎她的骨头:“以前你追在本王身后跑的时候,不也没在乎过这些流言蜚语?” “你弄疼我了!” 男人阴恻恻一笑,伸手抚过刚才萧瞻触碰过的衣领,指尖滚烫:“这里呢?他碰你的时候,你怎么没喊疼?” 云芷觉得他无理取闹。 今夜是宫宴,巡逻的士兵本就不少,她担心事情闹大,只得耐着性子道:“你误会了,那会儿我和萧瞻没关系,澈儿是早产儿。” 本以为这话能让萧墨寒冷静些,却没想到他听到这话更怒了。 粗暴的扯开她的衣领,带着浓烈的酒气低头咬了上去。 云芷拼命挣扎:“萧墨寒,你放肆!” 萧墨寒轻而易举的抓住她的手钳制在身后,用力的吸吮,啃咬,直到口腔里弥漫开淡淡地血腥气,他才稍稍退开一些。 看着云芷白嫩的脖颈上留下属于他的痕迹。 “我放肆?”他逼近她,滚烫的唇几乎贴上她的肌肤:“我还有更放肆的,太子妃行想试试吗?” 云芷气的眼眶都红了。 男人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侧,带着浓重的酒气和一种绝望的侵略性。 “云芷。”他声音嘶哑的可怕:“你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就动了心?” “当初对我说的那些,难道都是假的吗?” 之前觉得他是无理取闹,现在觉得他分明就是倒打一耙。 云芷盯着他:“那你呢,你不也放弃了我吗?” 跪祠堂的那晚,他们说好的第二日要一起私奔的,结果他说失踪就失踪了。 她未曾怨他,他又何至于咄咄逼人? “说啊,怎么不说了?”云芷也吼了出来。 空气安静,耳朵里错觉似的,听到了雪落的簌簌声。 萧墨寒红着眼眶,浑身像是被打碎了般,失神地愣在原地。 趁着他失神的刹那,云芷用尽全身力气挣脱开来,喉间用力一滚,目光扫过石桌上的酒壶。 她走过去,背对着萧墨寒,颤抖着手倒了一杯酒,又将袖中暗藏的纸包里的药粉倒入杯中。 回眸,将酒杯递到他面前,声音冷的发颤。 “喝了它。” 她甚至没有说理由。 萧墨寒垂眸盯着那杯酒,眸中翻涌着惊涛骇浪,最终,凝成一片死寂的灰烬。 他缓缓接过酒杯,指尖冰凉。 “真的要喝吗?” 云芷心脏抽紧,偏过头不再看他,冷着脸点头。 萧墨寒唇边勾起一抹惨淡的弧度:“好。” 他喉结无声滚动,举杯,靠近唇边。 云芷藏于的手紧紧的攥着。 就在萧墨寒即将举杯欲饮的瞬间—— “娘亲!” 一个清脆的童声骤然响起。 萧澈抱着个小木马哒哒哒的从花丛后面跑了出来,跑的太急,一下子撞在了萧墨寒的腿上。 “哐当——” 酒杯摔落在地,碎裂开来,酒液四溅。 云芷脸色一白,一把拉过儿子:“你怎么会在这儿,谁让你出来的?” 萧澈被她严厉的语气吓到,小嘴一撇,委屈道:“宴会上不好玩,澈儿想找娘亲,乳母睡着了,澈儿就自己出来玩。” 云芷眼角余光看向萧墨寒。 酒撒了,看来今晚云皇后交代的事情是办不成了。 她对萧墨寒颔首:“殿下恕罪,妾身先带世子回去。” 说罢,不敢再看萧墨寒的脸色,拉着萧澈快步离开。 萧墨寒站在原地。 月光映照在他苍白的脸上,映出眼底一片破碎的空洞。 他缓缓蹲下身,拾起一片酒杯碎片,紧紧的攥在手心。 任由锋利边缘割破皮肤,鲜血蜿蜒而下,他却仿佛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目光,依然死死地盯着云芷离开的方向。 —— 云芷心不在焉的带着萧澈回到寝宫。 “娘亲。”萧澈小心翼翼的拽了拽她的衣袖:“娘亲还在生气吗?” 孩子软糯的声音换回了云芷的神志。 她扯了扯唇角:“没有,娘亲没有生气,刚才是娘亲不对,娘亲和你道歉。” 萧澈咧嘴一笑,阴霾顿时散去。 亲自打来温水,又为萧澈擦洗小脸,小手,换下沾了草屑的外袍。 哄着萧澈躺到床上,云芷坐在床边,轻轻拍着他的背,哼着柔软的摇篮曲。 殿内烛火昏黄,映着萧澈恬静的睡颜。 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那鼻梁和唇形几乎与那人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看着看着,云芷就失了神。 “娘亲……” 这时,萧澈突然睁开眼,迟疑地问:“小叔叔……是不是才是澈儿的爹爹?” 第4章 这杯茶,是敬还是罚? 这稚嫩而直白的疑问,像一道惊雷,猝不及防的劈在云芷心头。 她没想到儿子会这么问。 柔和的烛光勾勒出怀中孩子清晰的眉眼,挺翘的鼻梁,还有紧抿的唇线。 每一处,都仿佛是从那人脸上拓印下来的缩小版。 云芷喉咙发紧,酸涩与恐慌交织着蔓延开来。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否认:“澈儿,你胡说什么?当然不是了。” 萧澈眸中的光亮微微暗淡下去,小声嘟囔:“可是,小叔叔和我长得这么像……” “那也不是。”云芷打断他:“澈儿,你记住了,你的爹爹是太子殿下,是萧瞻,只有他才是你的爹爹,知道吗?” 萧澈点了点头:“娘亲,澈儿知道了。” 云芷松了口气,轻轻拍着他的背,放柔了声音:“好了,快睡吧,娘亲在这里陪着你。” 没一会儿,萧澈的呼吸就变得均匀绵长。 却让儿子彻底熟睡,云芷才小心翼翼的将他的胳膊放进棉被里。 她坐在床沿,借着昏黄的烛光,久久的凝视着孩子的睡眠。 指尖虚虚的描绘着他的轮廓,心中一片混乱。 像,太像了。 她深吸口气,在萧澈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吹熄了旁边的烛火。这才悄声退出内殿。 回到自己的寝殿,身心俱疲的她只换来宫人简单洗漱后,便吹灯躺下了。 睡梦中,似乎身侧床榻微微下陷。 一个带着夜露微凉的气息身体靠了过来,手臂温柔的环住了她的腰。 云芷猛然惊醒。 “谁?”她失声低呼,下意识就要挣扎。 “芷儿,是我。” 耳边传来萧瞻和又略带歉意的声音:“吵醒你了?” 云芷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随即又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殿下您怎么过来了,政务都处理完了?” 萧瞻将她圈在怀里,下颚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嗯,刚忙完,想着好几日未曾好好看看你,就过来了。” 感受到男人滚烫的呼吸,云芷不自在的瑟缩了下,拉开两个人的距离。 “殿下,妾身……还没准备好。” 成亲三年,她与萧瞻从未圆房。 而萧瞻也一直尊重她的意见,从未强迫于她。 闻言,萧瞻墨色的眼眸愈发深邃,沉默片刻,手臂稍稍松开了些。 “芷儿,你心里还是无法完全接受我吗?” 云芷心头一酸,否认:“没有,殿下别多想,只是今日有些累了。” 这借口有些苍白,但萧瞻并没有戳破。 他温柔的手掌抚过她的手臂:“我明白,我知道你心里有伤,有放不下的人,放心,我不会逼你,我可以等,三年都等了,我不介意再等更久。” 他的话像暖流,暖暖浸润云芷冰凉的心,却也带来更深的愧疚。 “殿下……”她不知该说什么好。 萧瞻眼底温柔缱绻:“芷儿,我只希望你能快乐。” 说罢,从榻上下来。 “你早点歇息。” “……好。” —— 次日,云芷被云皇后叫过去请安。 云芷自知躲不过,强打起精神梳妆打扮,前往昭阳宫。 皇后云氏端坐在凤椅上,那双威仪的眸子,依然如从前那般,让云芷觉得呼吸发紧。 云皇后慢条斯理的拨弄着茶盏,并未让云芷起身。 “昨夜寒香亭的事本宫都听说了。”她缓缓开口:“事情非但没成,还让那孽障对你拉拉扯扯。” 云芷跪在金砖地上,垂着头:“是儿臣无能,请母后责罚。” “无能?” 云皇后冷笑一声:“本宫看你是心思根本就没在这事上,怎么,看到旧情人权势滔天,风姿更胜往昔,心又活了?” “云芷,你是忘了当初他是如何弃你如敝履与旁女子厮混的了,还是忘了你这三年在东宫是谁护着你了?” 一句句诘问,像鞭子一样抽在云芷心上。 她垂眸:“儿臣不敢忘。” “不敢忘?本宫看你是记得太清楚,所以才下不了手!” 元皇后猛地将茶盏顿在案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云芷,你给本宫记住你的身份,你是东宫的太子妃,是瞻儿的妻子,你难道要为了你那点可笑的旧情,害死所有人吗?” 云芷伏身下去:“儿臣知错,儿臣明白。” “明白就好。” 云皇后睥睨着她:“既然明白,就拿出你的觉悟来,这次失手,便小惩大戒,让你长长记性,你就在这儿跪着吧,好好想想本宫的话,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说罢,不再看她,拿起一旁的书卷,兀自看了起来。 殿内檀香袅袅,寂静无声,只有书页偶尔翻动的轻响。 云芷笔直的跪着,金砖的寒意透过薄薄的裙裾,一点点侵蚀她的膝盖。 时间变得格外漫长,从酸痛到麻木,额尖渗出细密的冷汗,身子微不可查的微微摇晃。 就在她双腿快要失去知觉时,店外突然传来恭敬恭敬的通传声。 “启禀娘娘,梦柔夫人前来给娘娘请安。” 云皇后轻抬眉梢:“让她进来。” 片刻,一道袅袅婷婷的身影进了殿。 女人身段窈窕,步履轻盈,发髻梳的一丝不苟,点缀着珍珠不摇,面容清丽柔美,眸中含羞带怯,一举一动都透着温婉可人。 “梦柔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云芷看着这张脸,眸中闪过难以置信的惊诧。 这张脸,她不会忘。 这是当年从萧墨寒马厩里出来,拿着信物求她成全的女子。 云皇后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快起来吧,如今你已是寒儿的侧妃,不必如此多礼。” 云芷身形一僵。 竟果真成了萧墨寒的枕边人。 云皇后看向她,意有所指:“芷儿,这位是墨寒身边的侍妾梦柔,这次墨寒回来,特意给了她一个侧妃的位置,你应该还记着梦柔吧?” 云芷掐住掌心,淡然一笑:“自然记得。” 梦柔柔顺的看向她:“梦柔见过太子妃。” 云皇后:“你虽是侧妃,但入了皇家玉蝶,便是寒儿的人,太子妃作为兄长正妃,按照礼数,你也该给芷儿敬杯茶。” 梦柔柔道:“是。” 宫女端来茶盘,上面放着一盏刚沏好的热茶。 梦柔端起茶杯,微微屈膝,将茶举过头顶。 “太子妃,请用茶。” 声音柔婉,如出谷黄鹂。 云芷抿唇,伸手来接。 就在指尖即将要触碰到茶杯的瞬间,梦柔却忽然脱了手。 啪嚓—— 精美的茶杯摔落在光洁的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滚烫的茶水混着茶叶泼溅开来,大半都浇在了云芷的手腕和手背上。 第5章 火海中,谁遗忘了那个孩子? “啊!” 云芷痛呼一声,猛的缩回手。 原本白皙的皮肤肉眼可见的迅速红了一片,火辣辣的疼痛瞬间袭来。 梦柔也发出一声惊慌的低呼,后退两步,眼珠在眼眶里打转,楚楚可怜:“对不起,太子妃,梦柔不是故意的,是梦柔没拿稳……” 云芷张了张唇,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殿外就传来太监尖细的通报声。 “摄政王殿下到!” 一道玄色身影迈入殿内,金冠束发,面容冷峻,终身携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寒戾气息。 男人凤眸一扫,将殿内的情形尽收眼底。 看到云芷手背上的烫伤后,瞳孔缩了下,但随即,那抹细微的波动被更深沉的冰冷覆盖。 云皇后神色不变:“寒儿来了。” 梦柔转身迎上前两步,泪珠恰到好处的滑到脸颊:“王爷您来了,是妾身的错,是妾身笨手笨脚的,烫伤了太子妃……” 她边说,边微微抬起手来擦拭眼泪,袖口下滑,露出手腕上的一点点几乎看不出来的微红。 萧墨寒眉心紧了紧,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太子妃真是好大的威风,对于一个侧妃,也需要动用这等滚茶教训?莫非东宫的规矩,就是教人如何搓磨弟媳?” 字字如刀,毫不留情。 云芷死死的攥着袖下的五指,手背上的折痛瞬间蔓延到了心里,燃起一团熊熊怒火。 梦柔那伤和她的比起来微不足道。 可他甚至连问都不问一句,就理所应当的认为是她的错。 三年了,他果真是一点没变。 不,是变得更眼盲心瞎! 云芷越想越气,也顾不上手背的疼痛,迎上萧墨寒冰冷的目光。 “摄政王殿下真是慧眼如炬,一来就断案如神。” “只是不知殿下这“教训”二字从何谈起?是您的侧妃自己没拿稳茶盏烫伤了我,殿下竟然不同青红皂白反倒过来指责我这受害者。” “莫非在殿下眼里您的人就金贵无比,丝毫冒犯不得,而我东宫的人就活该被烫伤,还要反过来背黑锅认错?” 她语速不快,但掷地有声。 云皇后眸稍微抬,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萧墨寒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接顶撞他,凤眸微眯,满心满眼都是她所谓的“东宫的人”。 “受害者?” 他上前一步,逼进云芷,高大的身影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好一个牙尖嘴里的受害者,本王只看到柔儿在此垂泪请罪,而你却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姿态,难道是想让所有人都觉得本王的人不懂规矩,冲撞了您这位尊贵的太子妃?” 云芷气的浑身发颤。 这人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堪称一绝。 梦柔轻轻的拽住萧墨寒的衣袖:“王爷,是妾身的错,您别因为妾身和太子妃娘娘置气……” “好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云皇后终于出声。 她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不过是一时失手的小意外,何必争执不休,伤了自家和气?行了,梦柔也受了惊吓,寒儿你带他回去换身衣裳压压惊。” 萧墨寒没再理会云芷,带着梦柔大步离去。 看着二人相携离去,云芷心口那口气更堵了。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 云皇后缓缓走到婴儿面前,淡淡道:“看到了吗?这就是男人,旧情再深也比不过新欢在怀时的维护,你在他心里早已什么都不是了。” 云芷垂着头,紧紧抿着唇。 皇后抬起手,用指尖的护甲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心里的疙瘩,就得狠心剜掉,指望男人回心转意是最愚蠢的想法,既然他让你不痛快,那本宫自然会替你出手,帮你把这根刺彻底拔了。” 云芷心中猛的一凛:“……多谢母后。” 云皇后收回手:“去吧,好好想想本宫的话,别忘了,谁才是真正和你站在一边的人。” 云芷心神不宁的离开了昭阳宫,满脑子全都是皇后的最后的那几句。 拔刺,她要怎么拔? 难道要是要略过她,亲自对萧墨寒下手了吗? 然而,很快她就知道了答案。 就在她经过通往宫廷边缘的一处路口时,突然听到一阵嘈杂的喧哗声。 “走水了!” “快救火!” 云芷下意识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的一座宫殿上空,红光弥漫,滚滚硝烟。 她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是萧墨寒作为摄政王在宫中的临时居所,崇华殿。 云芷瞬间想起了刚才皇后的话。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动手了。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将要往崇华殿的方向跑去,可刚挪动了一步就硬生生的顿在了原地。 她和萧墨寒已经在三年前就没关系了。 他是生是死,与她何干? 云芷死死的咬着唇,想离开,可脚下就和生了根似的怎么都迈不动步子。 就在这时,一个面生的小太监连滚带爬的冲到她面前,脸色惨白。 “太子妃娘娘不好了,小太孙他方才说听到崇华殿那边养了只好看的西域雀鸟,就跟着摄政王去崇华殿了!”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 云芷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 她再顾不上什么仪态,疯了似的朝着那火光冲天的崇华殿狂奔而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宫人们的阻拦和惊呼声遥远而模糊。 当她终于踉踉跄跄的冲到崇华殿时,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整个宫殿都被熊熊烈火包围,梁柱倒塌的声音不绝于耳。 云芷一眼就看到了前厅里那个白色的小荷包。 那是她送给澈儿的。 她的澈儿绝对不会轻易丢下这个荷包! “澈儿!”云芷的心疼的都揪成了一团。 就在一片混乱的救火人群前方,她看到了那个玄色的身影。 萧墨寒护着衣衫不整的梦柔屋子里出来,冷声喝道:“里面没人了,不必再让世卫冒险进去了,火势太大,立即封锁周边,防止蔓延即可!” 云芷脸色煞白。 没人了,怎么可能没人了,她的澈儿还在里面! 她瞬间联想到了刚才小太监的那番话,瞳孔狠狠缩紧,心里恨死了萧墨寒。 萧墨寒想害她的孩子! 那也要看看她这个当母亲的,让,还是不让。 她没有犹豫,毅然决然的冲向了火海。 第6章 太子一眼,看穿了多少暧昧? “娘娘!” “太子妃!” 身后传来宫人们惊恐万分的呼喊。 云芷冲向火海的决绝身影,快的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眼前一片赤红火光跳跃,到处都是燃烧的帷幔,倒塌的梁柱,碎裂的器物。 “澈儿,你在哪儿?澈儿!” 云芷声嘶力竭的呼喊着,滚烫的浓烟灌入肺腑,让她剧烈的咳嗽起来,眼泪直流。 “咳咳,澈儿!” 她不顾一切的向内殿冲去。 突然,一根燃烧的横梁在她面前砸落下来,带着火星和高温。 云芷来不及躲,眼睁睁的看着那横梁在眼前逐渐放大。 “芷儿!”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猛的从身后扯住了她的手臂,用力的往回一拽。 云芷重重的撞在男人结实的胸膛上。 她惊骇回头,透过朦胧的泪水和烟雾对上了一双赤红的血眸。 “你疯了吗?不要命了!” 萧墨寒对着她吼道,声音因为害怕而沙哑。 男人的脸上沾了灰,额发被汗水浸湿,几缕贴在额前,看起来前所未有的狼狈。 萧墨寒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想和他同归于尽。 “你放开我。” 她拼命挣扎:“我的澈儿还在里面,我要去找他!” “他不在!” “你胡说!”云芷用力推他,那蓄在眼底的泪意瞬间涌出了眼眶:“都是你,是你害了他!萧墨寒你怎么能这么狠毒?你怎么能对一个孩子下手?你有本事冲我来啊!” 泪水混着烟灰,在她脸上划出狼狈的痕迹。 萧墨寒心口被刺痛了一下,那只大手依然死死的钳制着他,避免她被掉落的火星砸到。 可最令他难以接受的,是她一声声的指控。 “云芷,你就这么不相信我说的话?” 他眼角猩红:“在你心里我萧墨寒就是这种会对一个稚子下手的卑劣小人?” 云芷哭的浑身发抖:“对,你就是一个卑鄙小人,萧墨寒,我不明白,我到底欠了你什么,你要这样报复我?” 提到当年的事,萧墨寒目光锐利如刀。 “你还敢提当年的事!”他咬字:“当年你不是还转眼就嫁给了别人吗?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你我还未分开你就急着嫁给太子,如今孩子都三岁了,难道不是你们们早就勾搭上了?” 云芷听着他的倒打一耙更气了:“你胡说,我当时与太子清清白白!” “清清白白?” 萧墨寒盯着她煞白的脸,凛冽的气息压迫着她:“我与你做了那么多次都没怀,偏偏他与你就怀上了?” “如今你为了你们的孩子,连命都不要了!” 话是这么说,可当头顶又一根房梁砸落下来时,萧墨寒还是猛的将云芷往自己怀里狠狠一拽,用后背挡住了飞溅的火星。 皮肤灼烧的痛感瞬间袭来。 火势越来越大,出口几乎被彻底封死。 怀中的女人发丝凌乱,呼吸薄弱,白嫩的脸上泪痕遍布,看起来惨兮兮的。 这般模样落进萧墨寒的眼里,就算是铁一般的心也会软下来。 “好了。” 他放柔的语气,和以前一样哄她:“萧澈不在里面,要是撒谎,你出去杀了我都成。” 云芷眼泪流的更凶了。 萧墨寒扫视了一圈周围,目光定格在那扇破裂的窗户上。 “抱紧我。” 话音未落,他就猛的打横抱起几乎脱离的云芷,朝着窗户毫不犹豫的纵身一跃。 噗通—— 窗户被撞开,巨大的落水声响起,冰冷的液体瞬间包裹了全身。 云芷不会水,呛了好几口水。 萧墨寒抱着她奋力向对岸游去,池水冰冷刺骨,与周围的灼热形成对比。 两个人身体紧密相贴,隔着湿透的布料,能清晰的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和体温。 水波荡漾,氧气稀缺。 云芷本就体力不支,眼下更是意识涣散,身体不受控制的向下沉去。 萧墨寒低头吻住了她。 他熟稔的撬开她的牙关,渡气中,舌尖强行侵入,霸道的席卷一切。 云芷朦朦胧胧中下意识挣扎,双手捶打他的胸膛。 可在水下,她的挣扎显得如此无力,逐渐妥协沉沦。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终于游到了岸边。 “咳咳——” 一上岸,云芷就趴在岸边,剧烈的咳嗽,浑身湿透,冷的瑟瑟发抖。 可还没等她缓过气,她就猛的抬头看向对岸的宫殿。 “澈儿……” 她试图爬回去,被萧墨寒死死摁住。 “你放开我,我要去找我的孩子!” 她哭喊着,用尽最后的力气打着他,情绪失控。 萧墨寒任由她捶打,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就在云芷哭的几乎要晕厥的时候,一个温和而焦急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芷儿!” 云芷循声望去。 只见萧瞻急匆匆的赶来,而他怀里,正稳稳的抱着一个孩子。 是萧澈。 “澈儿!” 云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跌跌撞撞的就扑了过去。 她将萧澈紧紧的抱在怀里,喜极而泣:“你去哪儿了,你吓死娘亲了!” “娘亲……” 萧澈软软地叫了一声,小手回抱住她的脖子:“娘亲不哭,澈儿没事,是小叔叔救了澈儿。” 云芷一怔,所以,刚才萧墨寒真的没骗她? 箫瞻脱下自己的外袍裹住她:“别怕,没事了。” 他的目光在云芷红肿的唇瓣上,眼神微一黯,但很快便恢复如常。 “多谢摄政王出手,救了芷儿和澈儿,这份恩情,东宫记下了。” 他顿了顿,语气微沉,意有所指的提醒道:“只不过,芷儿如今是本宫的太子妃,男女有别,王爷还是要注意分寸。” 第7章 情潮翻涌,唤的是谁名? 萧墨寒的目光终于从云芷的脸上离开,对上萧瞻。 两个男人,一个玄衣墨发,戾气未消,一个月白常服,温润如玉。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连周遭救火宫人的嘈杂声似乎都遥远了。 “呵。” 萧墨寒唇角那冰冷的弧度愈发的深刻:“太子殿下口口声声说着清誉礼法,可知这清誉与安危相比,孰轻孰重?” “方才火势滔天,险象环生之时,殿下又在何处?” 萧瞻脸色一变。 萧墨寒却依然步步紧逼,一字一句,毫不客气地刺向萧瞻。 “若非本王恰好在此,‘殿下’的太子妃,此刻怕是已香消玉殒。届时,不知殿下是更在意她是否保全了所谓的‘清誉’,还是更痛惜她一条性命?” “现在来跟本王谈避嫌,殿下不觉得,有些本末倒置?” 萧瞻温润的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揽着云芷的手臂微微收紧。 他迎上萧墨寒逼人的视线,声音依旧维持着平稳:“王爷此言差矣。王爷救命之恩,东宫上下感念于心,但关怀方式多有不同,孤作为她的夫君,认为此刻她最需要的,是安心静养,而非置身于任何可能引起非议的境地之中。这并非虚伪,而是为人夫者,最基本的爱护与考量。王爷……以为然否?” 两人目光再次于空中交锋。 良久,萧墨寒低低笑了:“是吗,太子殿下如此笃定自己能护她周全,可是深知今夜的火另有隐情?” 萧瞻眼神微沉:“摄政王此言何意,火起意外谁能预料?还请王爷慎言!” “本王就事论事,太子殿下如此紧张,莫非是本王……说中了什么?”萧墨寒幽幽道。 “你!” “好了。” 眼看着两个人之间的对峙愈发危险,云芷猛的打断。 她强撑着站直身体,没去看萧墨寒的目光,淡道:“今日之事,多谢摄政王殿下救命之恩,云芷没齿难忘,但如今我等形容狼狈,需尽快回宫整理,不宜久留,告辞。” 说罢,独自带着萧澈离开。 萧瞻冷冷地看了萧墨寒一眼,紧随其后。 “娘亲。” 萧澈被云芷拉着,眸中满是崇拜:“是小叔叔救了澈儿呢,刚才好大的火,澈儿好怕,但是小叔叔嗖的一下就飞进来了,像个大英雄一样。” 小家伙说到兴奋处,手舞足蹈,眼睛亮亮的。 “娘亲,澈儿以后也想和小叔叔一样厉害,这样就可以保护娘亲了,娘亲你让小叔叔当澈儿的师父好不好?” 云芷脚步顿住。 “娘亲,你怎么了?” “萧澈。” 云芷难得喊他全名,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 “娘和你说过什么?娘是不是说过,以后要离你小叔叔远一点?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呢?” 萧澈瞬间垂下了头。 “今天也是你自己跟过来的吧?” 云芷这次是真的生气了:“萧澈,如果刚才不是他救了你,你可能永远都见不到你娘亲了你明白吗?” 听到再也见不到娘亲,萧澈瞬间红了眼眶:“娘亲,澈儿错了,澈儿不敢了,澈儿以后再也不来找小叔叔了。” 见状,云芷心里也是疼的。 可若是她不这般,澈儿恐怕日后还是要寻那人。 深宫阙阙,今日是纵火,那明日呢? 她不敢想,也不愿想。 “澈儿是想学功夫吗?” 一直跟在后面的萧瞻见状,心下微软,伸手摸了摸萧澈的头:“爹爹也可以教你,爹爹宫里有很多厉害的侍卫师父,以后让他们教你,好不好?” 萧澈看了看脸色苍白的母亲,又看了看温柔的爹爹。 虽然还是觉得小叔叔刚才救人的样子最厉害,但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嗯!澈儿跟爹爹学!” 萧墨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死死地盯着那“一家人”远去的背影,那双凤眸深处,翻涌着近乎疯狂的占有和不甘。 指甲陷入掌心,血迹斑驳。 “查。”他声音阴鸷:“今夜之事和东宫脱不了干系,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给本王找出东宫纵火的证据。” 侍卫连忙应下。 直到那三抹身影彻底消失在宫道尽头,萧墨寒眼底翻滚的情绪才收敛的干净,只余下冰封万里的死寂和淡漠。 “王爷。”梦柔带着人赶来,脸上带着惊魂未定的苍白:“您没事吧?方才真是吓死妾身了,您怎么能冒险冲进火海呢?您要是有个什么万一,妾身可怎么活啊……” 她说着,伸手想要去触碰萧墨寒的手臂,查看他是否受伤。 萧墨寒却猛的避开,冷漠至极。 男人甚至没有看她,目光依然望着云芷离开的方向:“梦柔,本王希望你记住,你是如何得到这个侧妃之位的。做好你的本分,不该有的心思最好想都别想,本王能给你的,自然也能收回。” 这是萧墨寒唯一一次对她说了这般多的话,却只是警告。 梦柔浑身发冷,强忍着委屈和恨,声音微颤:“是,妾身明白了,妾身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然而,低垂的眼眸里,却充满了对云芷更深的怨毒和憎恨。 …… 回到东宫寝殿,云芷立刻吩咐宫人准备沐浴。 氤氲的热气弥漫开来,驱散了身上的寒意,却驱散不了心头那莫名燃起的燥热。 云芷将自己深深浸泡洒满花瓣的温水中。 可一闭眼,火海中萧墨寒那双赤红焦急的眼眸,还有冰冷池水里温柔霸道的渡气便不受控制的在她脑海中反复上演。 滚烫的气息,灼人的温度,冰凉的唇瓣,还有他箍在她腰间手臂的力量……每一个细节都清晰的可怕。 云芷纤白的手指抠住木桶边缘,令人羞耻的热潮从小腹窜起,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咽了咽嗓子,心跳失序,肌肤也变得异常敏感,微烫的水流滑过,都激起一阵细微的颤栗。 她这是怎么了。 云芷有些慌乱的睁开眼,用力搓着手臂和脖颈,仿佛想要洗去那些不该存在的记忆和感觉。 可她越是抗拒,那画面就越是清晰,燥热就越是汹涌。 她甚至渴望的带着那掠夺气味的唇再次落下。 “嗯……”好像要。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云芷就被自己吓了一跳。 她猛的从水中站起,带起一大片水花,抓过一旁的衣物裹在身上。 就在这时,寝殿的门被轻轻推开。 云芷以为是伺候的宫女,并未回头,哑声道:“不必伺候了,都下去吧。” 脚步声并未离去,反而缓缓靠近。 一股熟悉的气味随之传来。 云芷回头,一张熟悉的俊颜一点点的刻进她的瞳眸。 冷峻的五官,高挺的鼻骨,还有削薄的棱角分明的薄唇…… 她目光落在男人的唇瓣上,喉咙微滚。 男人看着她湿漉漉的长发披在脑后,露出纤细优美的脖颈,朱唇翘鼻,肤如凝脂,以及亵衣下玲珑的身段,目光变得深邃而暗沉,倾身靠近。 云芷眼神迷离,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萧墨寒……”她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委屈和依赖。 男人身形一僵,随即很快就恢复了正常,那大掌箍住了她的腰身。 窗外有冷风刮进。 云芷浑身一颤,眼前清明了些许,在看到眼前的人是萧瞻后,慌忙后退一步:“殿下,怎,这么是您?” 萧瞻的手僵在半空中,温润的眼底一点点裂开。 看着她面泛潮红的模样,以及刚才她无意识喊出的那个名字,一直以来压抑的怒火和嫉妒终于冲破了堤坝:“不然呢,芷儿以为是谁?” 他目光不再温和,而是充满了被刺痛后的阴霾:“萧墨寒吗,嗯?” “不是,我……” 云芷被他从未有过的戾气吓到,连连后退,直到脊背抵上冰冷的窗棂,无路可退。 “不是?” 萧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捏的她生疼:“云芷,你告诉我,我到底哪里不如他?这三年我对你不好吗?我视澈儿如己出,我尊重你,你从未强迫你分毫,可你呢,你的心里可有一刻真正有过我?!” 云芷浑身僵硬:“殿下,我和他已经是过去了。” “过去?”萧澈忽然阴郁的笑起来:“那你为何还对他念念不忘,为何在这种时候还喊他的名字?你告诉我,我究竟怎么做才能取代他在你心里的位置!” 他说着,另一只手猛地揽住云芷的腰,将她死死按向自己,低头就要强吻下来。 “不要,殿下,你放开我!”云芷拼命挣扎,偏头躲避着他的吻,亵衣在挣扎中滑落些许,露出圆润的肩头和精致的锁骨。 这无疑更加刺激了失控的萧瞻。 他用力将云芷甩在榻上,倾身压下。 “你是我的太子妃。”他低吼着撕扯云芷的衣服:“无论是你的心,还是你的身体,都只能属于我!” 第8章 惊!摄政王他半夜爬墙,竟是为了…… 一缕陌生的檀香气侵入鼻息,云芷眼睫微颤,缓缓睁开沉重的眼帘。 入目的是一间极为雅致却也极为陌生的内室,雕花的窗棂半开,映出窗外森戈的甲胄身影,紫檀木桌椅泛着幽冷的光,身上这件粗麻素服,更是磨得她细嫩肌肤生疼。 此地……不是东宫。 昨夜种种骤然浮现:萧瞻那双嫉恨到猩红的眼,锦缎撕裂的刺耳声,还有那几乎将她碾碎的屈辱……指尖蓦地收紧,掐入掌心。 “娘亲……” 怀中传来一声带着哭腔的呓语。萧澈小小的身子紧紧依偎在她怀里,连睡梦中都揪着她的衣襟不放,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云芷心神一凛,彻底清醒。 此处是摄政王府。是萧墨寒的地界。 是他,在最后关头,将她从失控的萧瞻手下带了出来。 然,这便是解脱么?她环视这方华美囚笼,一应陈设皆非凡品,却无半分暖意,唯有透骨的森严。窗外侍卫林立,鸦雀无声,却连一只飞鸟也难逾越。 这并非庇护之所,而是金雕玉砌的牢狱。 她将澈儿更紧地拥入怀中,下颌轻抵孩儿发顶,心口一片冰凉。云家究竟遭了何祸?祖父与父亲一生忠烈,何以落得府邸被抄、生死不明的境地?她必须知晓真相,更要带着澈儿安然离去。 “娘亲,”萧澈不知何时醒了,仰起满是泪痕的小脸,怯声问,“我们何时能回家?”他的声音很小,充满了对陌生环境的恐惧。 回家? 云芷心口一窒。 太子府不是她的家,这里更不是。她们的家,云家,已经被封了。 她能回哪里去? 云芷强行压下喉间的哽咽,轻轻拍着萧澈的后背,柔声轻哄:“澈儿乖,我们在此处暂住几日。很快……娘亲便带你回家。” 这个承诺,连她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力道之大,让门板都撞在了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一个身着艳丽衣裙的女子走了进来,环佩叮当,妆容精致,正是梦柔。 她上下打量着一身素衣,形容憔悴的云芷,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与敌意。 “哟,这不是昔日尊贵无匹的太子妃娘娘么?怎地穿得这般素净,倒像是……戴孝一般。”梦柔嗓音娇脆,字字却如淬毒的针尖。 云芷将萧澈护在身后,不愿让孩子看到这丑陋的一幕。她没有理会梦柔的挑衅,只是冷淡地站着。 这般沉默,反激起梦柔更多奚落。“怎的不言语?在东宫时的那份气魄,如今竟半点不剩了?”她莲步轻移,绕着云芷踱了半圈,嗤笑道,“是了,云家已倒,,你不再是云家嫡女,太子殿下也厌弃了你。若不是王爷念着旧情把你从东宫那个火坑里捞出来,你现在指不定在哪里呢。” 云芷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云家倒了…… 虽然早有预感,但从别人口中听到,还是让她的心脏被狠狠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你如今能踏入这摄政王府,已是王爷天大的恩典。我劝你安分守己,莫再生出妄念。王爷身边之位,岂是你这般残破之身可以觊觎的?” 言辞愈发不堪入耳。 “你此来,便是为了说这些?”云芷终于启唇,嗓音微哑,却透着一股冰封般的寒意。 “不过是来提点你,认清自己的身份。”梦柔冷哼一声,“莫以为生了儿子便能攀附王爷。澈儿终究是太子血脉,与你这失势的嫡女一般,见不得光!” “出去。”云芷声量不高,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仪。 梦柔被这骤然释放的气势慑得后退半步,旋即恼羞成怒:“你敢撵我?云芷,你以为你还是从前那个云家嫡女吗!” “本宫说,出去。”云芷扶着澈儿,缓缓直起身。纵然布衣荆钗,未施粉黛,那通身沉淀下的雍容气度,亦将盛装华服的梦柔衬得俗不可耐。 梦柔粉面涨红,终是忌惮王府规矩,不敢造次,只得恨恨跺脚:“咱们走着瞧!”说罢,拂袖而去。 内室重归寂静。 “娘亲,”萧澈从她身后探出头,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角,“那个姨娘好生可怕。” “莫怕,有娘亲在。”云芷蹲下身,将儿子紧紧搂住。 她必须尽快振作。为了澈儿,亦为了生死未卜的云家满门。 行至窗边,推开一丝缝隙。但见府邸之内守卫森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飞鸟难渡。欲从此处脱身,无异于痴人说梦。 唯一的变数,只在萧墨寒一人。 可那个男人…… 云芷心绪纷乱。三年前,他还是那个纵马疆场、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她还是云府深处不谙世事的嫡女。那段韶光,恍如隔世。 一场风云突变,她被迫嫁入东宫,他则远赴边关,三载音讯全无。 如今,他携赫赫战功与滔天权柄归来,位极人臣。她却已沦为家族倾覆、夫家厌弃的棋子。 其间鸿沟,何止云泥。 求他?以何颜面?凭何筹码? 正心乱如麻,房门再被叩响。此次声响极轻,规律而克制。 “何人?”云芷警醒回身。 “云芷小姐,属下是王爷的贴身侍卫林风。”门外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王爷命属下给您送药来 云芷身形几不可察地一颤。昨夜浴桶中那蚀骨灼心的燥热再度席卷而来,令她对“药”字心生惊悸。 她徐步上前,开启房门。只见一名玄衣劲装侍卫垂首而立,手托玉盘,其上置一白玉药碗,汤色黝深。 “云芷小姐。”林风微微颔首,将托盘递了过来,“王爷说您昨夜受了惊吓,又吹了冷风,这药是驱寒安神的,请您趁热喝了。 黑褐色的药汁在碗里轻轻晃动,一股浓郁的药香飘散开来。 这香味很陌生,夹杂着一丝极淡的,说不出的异样气息。 云芷并未伸手去接,只凝眸于那碗浓稠药汁,淡声问:“王爷此刻何在?” “王爷一早入宫议事,尚未归来。”林风的回答滴水不漏。 云芷的心直直沉了下去。 萧墨寒……他意欲何为? 这碗药,究竟是关怀,还是另一场不容抗拒的掌控?她凝视药碗,迟迟未动。 第9章 和离书,或赴死棋? 林风的手臂稳如磐石,托盘上的白玉碗纹丝不动。 云芷的视线从药碗移开,落在那张毫无波澜的脸上。她伸出手,指尖微凉,接过了那只沉甸甸的碗。 碗身温热,透过瓷壁传来。 她没有立即喝下,只是用指腹轻轻摩挲着碗沿的细腻纹路。这药,或许无毒,但绝不是简单的驱寒安神汤。 萧墨寒的试探,从她踏入王府的那一刻便已开始。 昨夜是情欲的试探,今日便是这碗药。他想看什么?看她的顺从,还是她的反抗? 顺从,是饮下这碗未知的汤药,将性命交由他掌控。 反抗,是当场打翻,彻底撕破脸,那她和澈儿在这王府之内,将再无立锥之地。 两种选择,都是死局。 “娘亲……” 一个软糯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萧澈从她腿边探出小脑袋,一双黑亮的眼睛好奇地望着她手中的碗。他踮起脚尖,小鼻子努力地嗅了嗅。 “好香,是什么呀?” 云芷垂眸,看着儿子纯真无邪的脸庞,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碰。她不能出事,为了澈儿。 她必须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是药,娘亲病了,要喝药。”她柔声解释,同时将药碗稍稍端远了些,以防孩子碰着。 萧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手却不安分地抓住了她的衣袖,身体也跟着凑了过来,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澈儿也想喂娘亲喝药。” 孩子的世界单纯直接,他只是想学着大人的模样,关心自己的娘亲。 云芷心中一暖,正要开口劝他,萧澈的小身子却因为踮脚不稳,往前一扑。 “小心!” 云芷下意识去扶儿子,手臂一斜。 “哐当!” 清脆的碎裂声响彻内室。 白玉碗脱手而出,砸在地上,四分五裂。黑褐色的药汁泼洒开来,溅得到处都是。 空气里那股浓郁的药香瞬间变得更加厚重。 几滴药液,不偏不倚地溅落在桌角摆放的一瓶插花上。那是一株开得正盛的秋海棠,花瓣娇嫩欲滴。 电光火石之间,惊变陡生。 被药汁沾染的花瓣迅速发黑,蜷曲,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灼烧过。那抹鲜活的艳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下去,生命力被瞬间抽干,转眼便化作一团丑陋的焦黑。 紧接着,整株秋海棠的枝叶都开始发软、垂败。 不过几个呼吸的工夫,方才还生机勃勃的鲜花,已然彻底死透。 云芷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住,几乎停跳。 剧毒! 这药竟有如此剧毒! 若非澈儿……她几乎不敢想,倘若自己喝下这碗药,此刻会是何等光景。 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四肢百骸都变得僵硬。 但她不能慌。 她绝不能在萧墨寒的人面前,露出丝毫破绽。 “萧澈!” 一声厉喝自她口中发出,带着刻意装出来的惊慌与震怒。 她猛地回身,一把将还愣在原地的萧澈拉到身后,扬起了手。 萧澈被她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得一哆嗦,小脸煞白,眼眶瞬间就红了,却倔强地咬着唇,不敢哭出声。 “你看看你做的好事!毛手毛脚,成何体统!”云芷斥责着,声音因后怕而带着一丝真实的颤抖,听在旁人耳中,却像是气急败坏。 她的手掌高高扬起,却迟迟没有落下。 林风自始至终站在原地,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石雕。 对于打翻的药碗,对于瞬间枯萎的鲜花,他仿佛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那张脸上,连最细微的表情变化都没有。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云芷“教训”儿子。 云芷的心,沉得更深。 这侍卫的反应,比毒药本身更让她心惊。 这说明,眼前发生的一切,或许……都在萧墨寒的预料之中。 他送来毒药,却并非真要毒死她。他只是想看,她会如何应对这必死的局面。或者说,他想看她身边,是否藏着什么变数。 而澈儿的“无心之举”,恰好成了这个最大的变数。 是巧合,还是……萧墨寒连一个三岁孩童的心性都算计进去了? 想到此处,云芷背心发凉。 那个三年前纵马高歌的少年将军,如今的心机,已深沉如海。 “云芷小姐息怒,小公子年纪尚幼,并非有意。” 林风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沉稳,不带任何情绪。 他没有去探究药汁的毒性,也没有对那株枯死的花表示任何惊讶,仿佛那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云芷缓缓放下手,将吓坏了的儿子紧紧搂进怀里,背对着林风。 “王爷的药,被这孩子糟蹋了,还请林侍卫代为向王爷赔罪。”她开口,声音里带着疲惫与懊恼。 “无妨。”林风欠了欠身,“王爷既说是给小姐驱寒安神,想来也不是什么金贵之物。属下这便命人进来收拾。” 说罢,他朝门外拍了拍手。 两名手脚麻利的仆妇立刻端着水盆和布巾进来,垂着头,沉默而迅速地清理地上的狼藉。 碎裂的瓷片,黑色的药渍,连同那株枯死的秋海棠,都被一并收拾干净,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林风再次行礼:“属下告退。小姐若有需要,随时可以吩咐。” 他转身离去,脚步声消失在门外。 内室,又一次恢复了寂静。 直到确认外面再无声息,云芷紧绷的身体才骤然一软,靠着桌沿,大口地喘息。 “娘亲……对不起……”怀里的萧澈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小声道歉,“澈儿不是故意的。” 云芷回过神,连忙蹲下,捧起儿子挂着泪珠的小脸,用袖口为他轻轻擦拭。 “娘亲知道,不怪澈儿。”她的声音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后怕,“是娘亲不好,娘亲不该冲你发火。” 她将儿子冰凉的小手捂在掌心,一遍遍地摩挲着。 今日,是澈儿救了她一命。 可下一次呢? 萧墨寒的试探,绝不会就此终止。她必须尽快找到破局之法。 夜色渐深。 白日里的惊心动魄,让云芷心力交瘁,却毫无睡意。 她哄睡了萧澈,独自坐在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王府的守卫比白日更加森严,火把的光亮在各处巡逻路线上交织成网。 正在此时,门外又响起了叩门声。 还是那个规律而克制的频率。 云芷的心弦瞬间绷紧。 “云芷小姐,属下林风。” 又是他。 云芷起身,走到门边,却没有立刻开门。 “何事?” “王爷见您白日受了惊,心中不安,特命属下送来一物,为您解闷。”林风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解闷? 云芷只觉得荒谬。 是嫌她今日受的惊吓还不够么? 她沉默片刻,终是拉开了门栓。 林风依旧是那身玄衣,垂首而立。这一次,他手中托盘上放着的,不再是索命的药碗,而是一本线装的古籍。 书页泛黄,带着岁月的陈旧气息。 “这是……?” “此乃大周律法的孤本,前朝大儒手书,世间仅此一本。”林风将托盘递上,“王爷说,您或许会对这个感兴趣。” 云芷接过那本沉甸甸的书。 大周律法。 她身为前朝太子妃,对这些自然不陌生。可萧墨寒送这个给她,是何用意? 是提醒她如今的阶下之囚身份,时时刻刻都活在大周的律法之下?还是……另有深意? “有劳。”云芷淡淡道了谢,便准备关门。 “小姐,”林风却并未立刻离去,“王爷还有一句话,让属下转告。” “讲。” “王爷说,律法无情,但执掌律法的人,可以有情。” 说完这句话,林风不再停留,转身融入夜色。 云芷拿着书,在门口站了许久。 执掌律法的人,可以有情? 如今大周执掌律法之人,除了御座上的皇帝,权柄最重的,便是他摄政王萧墨寒。 他到底想说什么? 回到内室,她在灯下坐定,翻开了那本古籍。 书页间散发出淡淡的墨香与纸张的陈味。字迹是漂亮的小楷,风骨天成。 她一页页地翻看着,心绪却无法平静。 忽然,她的指尖在某一页停顿下来。 这一页的折角处,有一个极不显眼的刻痕,像是用指甲刻意划过。 云芷心头一动,顺着这一页仔细看去。 目光扫过那些熟悉的律法条文,最终,定格在其中一条上。 那是关于……和离的律法。 第10章 王爷的千层套路:送你一本律法,自己悟! 烛火摇曳,将云芷的身影在墙壁上拉得细长。 她已在灯下枯坐了整整一夜。 那本《大周律法》孤本,被她翻来覆去,几乎每一页都留下了她指尖的温度。 萧墨寒那句“执掌律法的人,可以有情”,如同魔咒,在她脑海中盘旋不去。 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那处关于“和离”的律法折角,只是一个开始。 云芷不信,萧墨寒费这么大周章,仅仅是为了提醒她可以与他名义上的“亡兄”和离,恢复自由身。 这不合情理。 她的自由,对他而言有何意义? 她重新拿起古籍,从第一页开始,用指腹一寸一寸地抚过书页。 这一次,她看得比任何时候都要仔细,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痕迹。 烛火渐微,天际已泛起鱼肚白。 就在云芷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她的指尖在另一处停住了。 不是折角,也不是刻痕。 而是一个极淡、极小的墨点。 这个墨点与书页上的字迹融为一体,若非如此专注,根本无从察觉。它不属于任何一个字,只是孤零零地存在于一行字的末尾。 云芷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立刻翻找,果然,在数十页之后,又找到了一个同样不起眼的墨点。 第三个。 第四个。 她将所有带墨点的书页,用从自己衣衫上抽出的细线一一标记。 当她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再回头去看那些被标记的条文时,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这些条文,不再是关于民生、婚姻。 每一条,都指向同一个方向。 通敌。 叛国。 这正是当年压垮云家的滔天罪名。 云芷的呼吸骤然一滞。 萧墨寒……他是在用这种方式,一遍遍地提醒她,云家是罪臣,她是罪臣之女吗? 是在嘲讽她,即便看懂了“和离”的暗示,也永远洗刷不掉身上的污点? 羞辱与愤怒涌上心头。 她几乎要将手中的书册合上,丢进火盆。 可昨夜林风的话,萧墨寒的话,又一次浮现。 “律法无情,但执掌律法的人,可以有情。” 如果只是为了羞辱,何必多此一举? 云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目光重新落回那些冰冷的条文上。 通敌罪,证据确凿者,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叛国罪,主犯凌迟,家眷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入京。 一条条,一字字,都化作尖刀,刺得她血肉模糊。 这就是她云家的下场。父亲、兄长惨死,母亲、族人流放,而她,作为太子妃,被一杯毒酒“赐死”,苟活至今。 她继续往下看,目光扫过那些绝望的律令。 忽然,她的视线定格在被标记的最后一页。 这一页,只有一个墨点,却点在了一条律法的注解之上。 那条注解很短。 “凡重案,若主证存疑,或有新证可推翻旧案者,经三司会审,可请复审。” 复审! 云芷的脑中“轰”的一声,仿佛有惊雷炸开。 前面所有的羞辱、嘲讽、提醒,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含义。 萧墨寒不是在嘲讽她。 他是在告诉她,云家的案子,并非铁板一块! “主证存疑”、“新证可推翻旧案”…… 他是在暗示她,当年的案子,另有内情! 这个认知,让云芷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 她一直以为,云家是遭人陷害,却苦于萧墨寒权势滔天,皇帝昏聩,根本没有翻案的可能。 可现在,执掌大周权柄的摄政王,亲手将翻案的法门,送到了她的面前。 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帮她? 云家倒台,他萧墨寒是最大的受益者。他不仅清除了政敌,还登上了摄政王之位,权倾朝野。 如今,他又为何要引导自己去触碰这桩陈年旧案? 是试探?还是……另一个更深的陷阱? 云芷想不明白,但她心中那潭死水,却被这块巨石砸出了滔天巨浪。 一丝希望的微光,在沉沉的黑夜尽头,亮了起来。 “娘亲……” 一个软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云芷回过神,才发现天已经大亮。她回过头,看见萧澈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揉着眼睛站在她身后。 “澈儿醒了?”云芷连忙将书合上,掩去自己彻夜未眠的疲惫。 萧澈却走上前来,踮起脚尖,伸出小手抚上她的脸颊。 “娘亲,不睡觉。”他的小眉头皱着,满是担忧。 “娘亲在看书。”云芷牵起他的小手,触手一片温暖。 “娘亲累。”萧澈绕到她身后,学着平时云芷为他捶背的样子,用一双小拳头,轻轻地、笨拙地捶打着她的肩膀。 “澈儿给娘亲揉揉,就不累了。” 那力道轻得可以忽略不计,却一下下,都敲在了云芷心上最柔软的地方。 酸涩与温暖一齐涌上。 她反手将儿子小小的身子揽进怀里,紧紧抱着。 “谢谢澈儿,娘亲不累了。” 是的,她不能累。 为了澈儿,为了惨死的父亲兄长,为了被流放的族人,她必须撑下去。 不管萧墨寒的目的是什么,这根递到她面前的橄榄枝,她必须抓住。 …… 简单的梳洗用饭后,王府的生活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云芷陪着萧澈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儿投壶,心绪却始终无法真正宁静。 复审,说来容易。 可新证何来?主证之疑又在何处? 当年的案子由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会审,皇帝亲自朱批,早已是铁案。 想翻案,无异于与整个朝堂为敌。 正在她思绪万千之时,院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不是林风那种悄无声息的步伐。 来人是王府的管家,一个年过半百、神情严肃的老者。 管家走到门前,恭敬地躬身行礼。 “云芷小姐。” “何事?”云芷将萧澈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他。 管家垂着头,语调平直,听不出任何情绪。 “回小姐,方才太子殿下前来探望。” 太子! 萧瞻! 云芷的心猛地一沉。 他怎么会来? 管家仿佛没有看到她的反应,继续用那种刻板的语调说道。 “王爷有令,说您身体抱恙,不宜见客,已命人将太子殿下请回了。” 第11章 绿茶上门送温暖?我反手就是一个煤气罐! 萧瞻被拒之门外,心急如焚。 摄政王府是龙潭虎穴,他不能硬闯,否则只会给云芷带来更大的麻烦。他只能将一封早已写好的书信,连同一些备好的日常用品,交给了王府的管家。 管家面无波澜地接过,转身入了府。 云芷听完管家的回报,心中五味杂陈。 萧墨寒将萧瞻拒之门外,是在向她示威?还是在保护她? 这个男人行事,永远让人看不透。 “东西呢?”云芷问。 “回小姐,太子殿下留下的物件,老奴已命人取来。”管家侧身,一个捧着木匣的小厮立刻上前。 云芷正要伸手去接,一道娇俏又带着几分刻意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哎呀,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云芷姐姐这里热闹。” 话音未落,一个身着鹅黄罗裙的女子,已经摇曳生姿地走了进来。女子身段婀娜,容貌艳丽,只是那份艳丽中,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算计。 是梦柔。 那个在萧墨寒身边伺候的女人。 云芷不动声色地将萧澈往身后又拉了拉。 梦柔的视线在那个木匣上轻轻一扫,随即落在云芷身上,带着虚假的关切。“听闻姐姐身体抱恙,妹妹特地过来探望。王爷也是,姐姐初来乍到,身子弱,怎么能让外人随意打搅呢。” 她口中的“外人”,指的自然是太子萧瞻。 这话看似关心,实则句句是刺。 一是在提醒云芷,她如今寄人篱下,连见客的自由都没有。 二是在炫耀,她对王府内情了如指掌,甚至能揣度萧墨寒的心意。 云芷没有理会她的挑衅,只淡淡地开口。“有劳梦柔姑娘挂心。” 一声“梦柔姑娘”,清晰地划开了界限。 梦柔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她亲热地上前一步,仿佛要拉云芷的手。“姐姐何必这么生分,咱们以后都是要一起伺候王爷的,理应姐妹相称才是。” “伺候王爷?”云芷终于抬起眼,正视着她,“我想姑娘是误会了,我来王府,只是为了照顾澈儿。” “照顾澈儿?”梦柔掩唇轻笑,那笑声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嘲讽。“姐姐莫不是还以为自己是云家大小姐,是太子殿下的未婚妻?如今云家倒了,您能留在王府,已经是王爷天大的恩典了。” 她凑近云芷,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姐姐可知道,您住的这个院子,以前是谁住的吗?” 云芷没有说话。 梦柔满意地看着她的反应,继续道:“是王爷以前养的一只波斯猫。那猫儿性子烈,不听话,后来……就被王爷亲手处理了。” 赤裸裸的威胁。 将她比作一只不听话的宠物。 云芷的心沉了下去,面上却依旧平静。“是吗?那真是可惜了。我倒觉得,这院子清净,很适合养病。” 她轻描淡写地将话题带过,仿佛完全没听懂梦柔的弦外之音。 一拳打在棉花上,梦柔有些气结。 她最讨厌云芷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明明已经是个阶下囚,却还端着昔日世家贵女的架子。 “姐姐倒是心宽。”梦柔冷笑一声,将身后侍女捧着的食盒接了过来。“这是王爷特地吩咐御厨为我做的百合莲子羹,说是清心去火最好。我想着姐姐心火旺,特地给您送一碗来尝尝。” 食盒打开,一股香甜的气息弥漫开来。 那白玉碗里盛着的羹汤,晶莹剔透,一看便知是上品。 “我”做的,“我”心火旺。 每一个字,都在炫耀着萧墨寒对她的不同。 云芷看着那碗羹汤,缓缓开口:“多谢姑娘美意。只是澈儿体弱,闻不得这些甜腻之物,还请姑娘拿回去吧。” “姐姐这是不给妹妹面子了?”梦柔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娘亲,澈儿不怕。”萧澈从云芷身后探出小脑袋,小声说道。他虽然不懂大人们在说什么,却能感觉到那个漂亮姨姨身上的敌意。 云芷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再次看向梦柔,语气依旧平淡,却多了一丝不容置喙的坚决。“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请回吧。” 这是逐客令。 梦柔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她本想借着送东西的名义,好好羞辱云芷一番,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没想到对方竟是油盐不进。 “好,好得很。”梦柔咬着牙,将食盒重重地盖上。“云芷,你别得意。王爷留着你,不过是一时新鲜。等他腻了,你的下场,未必会比那只猫好多少!” 说完,她便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去。 院子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云芷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垂下眼帘。 她走到那个小厮面前,接过了太子留下的木匣。 “小姐,那点心……”小厮看着梦柔留下的食盒,小声询问。 云芷没有回头,径直抱着木匣走进屋内。“倒了。” 两个字,干脆利落。 她不会吃敌人送来的任何东西,哪怕那东西没有毒。 回到房中,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云芷将木匣放在桌上,打开。 里面是一些女儿家的日常用品,还有几瓶上好的伤药,以及一些适合小孩子吃的糕点。最上面,放着一封信。 信封上,是萧瞻熟悉的字迹。 “芷儿亲启。” 云芷拿起信,却没有立刻拆开。 她的视线落在木匣的底层,那里静静地躺着一枚玉佩。 那是一枚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双鱼佩,玉质温润,雕工精巧。 是当年,她及笄之时,萧瞻送给她的定情之物。 云家出事后,她身上所有贵重物品都被收缴,这枚玉佩也早已不知所踪。没想到,他竟然还留着,并且想办法送了回来。 云芷将玉佩拿起,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 她用指腹轻轻摩挲着玉佩上熟悉的纹路,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年桃花树下,少年太子将玉佩交到她手中,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 如今,物是人非。 她不再是云家大小姐,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太子。而他们之间,隔着一道名为萧墨寒的鸿沟,更隔着云家几百口人的血海深仇。 酸楚涌上心头。 她下意识地将玉佩翻了过来。 然而,就在她的指腹划过玉佩背面的瞬间,动作却猛地一顿。 背面原本光滑的玉面上,多了一道极细、极浅的刻痕。 若非常年佩戴,对这玉佩的每一寸都了如指掌,根本无法察觉。 这道痕,不是意外磕碰造成的。 它有着清晰的起点和终点,更像……是被人用利器,刻意划上去的。 第12章 王爷深夜查房,竟是为了我手上的镯子? 刻痕。 这个念头在云芷脑中炸开,让她浑身一僵。 她将玉佩凑到烛火下,借着跳动的光芒仔细端详。 那绝不是一道简单的划痕。 它极细,却连贯不断,在温润的玉面上蜿蜒,分出数道更细微的支线,最终汇入一个点,又从另一个点延伸出去。这需要极高的技巧和极其精细的工具才能做到。 云芷的心跳开始失控。 她放下玉佩,快步走到妆台前,拔下一根最细的银簪。回到桌边,她屏住呼吸,用簪尖轻轻触碰那道刻痕的起点。 顺着痕迹,簪尖在玉佩背面缓缓移动。 从城东的通汇桥,到城西的宣武门,再到城南的琉璃厂…… 一笔一划,一街一巷。 这…… 这是一幅京城的微缩舆图! 云芷的呼吸猛地一滞,簪子从指间滑落,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萧瞻他疯了吗? 在萧墨寒的眼皮子底下,用他们当年的定情信物,送来这样一幅东西!这已经不是暗通款曲,这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一旦被发现,一个“通敌”的罪名就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震惊,有后怕,更有无法言说的感动与酸楚。 他还是那个会为了她不顾一切的少年。 可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天真烂漫的云家大小姐了。 云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拿起玉佩。既然萧瞻冒着天大的风险送来这幅图,就绝不可能只是为了让她看一看京城的风景。 图上,一定还有别的东西。 她再次将玉佩举到眼前,这一次,她看得更加仔细。 果然,在舆图的几个特定位置,她发现了一些比发丝还要细小的红点。这些红点被巧妙地隐藏在街巷的转角或是建筑的阴影处,若非如此贴近了看,根本无从察觉。 红点代表什么? 云芷的脑海中飞速运转。 萧瞻送来的木匣里,除了玉佩和信,还有伤药和糕点。 不,还有一样东西。 是那几本女儿家解闷用的话本。 她立刻将那几本话本拿了过来,快速翻阅。书页崭新,墨香扑鼻,没有任何夹页或者记号。 难道是她想多了? 不。 云芷的动作停了下来。她忽然想起,在云家出事之前,父亲曾交给她一本古籍,那是一本孤本的律法评注,上面不仅有历代大儒的注解,更有父亲多年为官,亲手记录下的京中各方势力的盘根错节,以及一些悬而未决的案件线索。 那本书,是她被抄家时,唯一拼死藏下来的东西。 此刻,它就藏在床下的一块活砖后面。 云芷立刻起身,找到那块活砖,取出里面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孤本。 《律法孤本》。 书页已经泛黄,上面满是父亲苍劲有力的批注。 她将书捧到桌上,翻开,同时将玉佩上的舆图与书中的内容一一对应。 第一个红点,位于城西的织造坊附近。 云芷迅速翻到书中关于户部贪腐案的记录。父亲的笔迹清晰地写着:城西布商钱万三,曾因囤积居奇被罚,后攀附户部侍郎周显,为其打理灰色进项,周显正是当年构陷云家的主力之一。 第二个红点,在漕运码头的一间粮仓。 书中记载,三年前,一船运往边关的军粮在码头“意外”沉没,主事官员却安然无恙,不日高升。而那名官员,是萧墨寒母亲一族的远亲。 第三个,第四个…… 每一个红点,都对应着《律法孤本》中一条不起眼的线索。 这些线索,单独来看,或许只是些陈年旧案的蛛丝马迹。可当它们被萧瞻用红点串联起来,就构成了一张指向当年云家灭门惨案的巨大网络! 这些红点,代表的不是地点。 是人,是物,是扳倒仇敌的铁证! 云芷的手指微微颤抖。 原来,萧瞻从未放弃。这些年,他身在东宫,看似被架空,却在暗中调查,为云家翻案搜集了如此多的证据。 他将这些拼上性命换来的线索,浓缩在一枚小小的玉佩上,送到了她的手中。 这是他冒死递出的刀。 而她,必须成为那个执刀人。 巨大的希望伴随着沉重的压力,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她知道,自己不能急。这些线索指向的人和物,都在王府之外。以她现在的处境,别说出府,就是走出这个小院都难如登天。 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让萧瞻的心血付诸东流,更会把自己和澈儿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必须从长计议。 她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让她接触到外界,并且不会引起萧墨寒怀疑的机会。 而这个机会,只能从王府内部寻找。 她必须先在王府里站稳脚跟,甚至,要获得一定程度的信任和自由。 云芷将玉佩和信纸小心翼翼地收好,贴身藏起。那本《律法孤本》也重新放回了原处。 做完这一切,她才感觉自己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些。 夜色渐深,窗外的风声似乎也安静了下来。 她走到床边,看着已经熟睡的澈儿,小小的脸庞上还带着一丝不安。云芷俯下身,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 澈儿,再等等。 娘亲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为外公一家报仇雪恨。 她直起身,正准备吹熄蜡烛。 “吱呀——” 房门,被人从外面毫无预兆地推开了。 一股夹杂着夜露寒气的冷风灌了进来,吹得烛火疯狂摇曳。 云芷猛地回头。 门口,萧墨寒一袭玄色长袍,静静地立在那里。他不知道来了多久,周身散发着迫人的气场,将这间小屋衬得愈发逼仄。 云芷下意识地将手拢在袖中,藏好了那份还未平复的心绪。 萧墨寒没有说话,缓步走了进来。 他的步子很轻,却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芷的心上。 他没有看桌上的东西,也没有看床上的澈儿,径直走到了云芷面前。 两人之间,不过一步之遥。 他身上那股清冽的冷香,混杂着淡淡的酒气,萦绕在鼻尖。 云芷垂着头,不与他对视。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压抑得让人窒息。 终于,他动了。 他抬起手,却不是冲着她的脸或脖颈,而是伸向了她的手腕。 云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的手指冰凉,轻轻碰触到她腕间的一枚玉镯上。 那是一枚成色极好的和田玉镯,温润通透,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 萧墨寒的动作很轻,只是用指腹摩挲着玉镯的表面,随后,他抬起头,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眸紧紧盯着她。 “这镯子,你还留着?” 第13章 杀疯了!他抢我镯子,还骂我是太子妃! 这镯子,你还留着? 萧墨寒的嗓音不高,却裹挟着酒意和寒气,在这寂静的夜里,清晰地钻入云芷的耳中。 每一个字,都重逾千斤。 云芷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几乎停止了跳动。 这镯子…… 她怎么会不记得。 三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夜晚,他将这枚温润的和田玉镯套上她的手腕,宣告她是他的所有物。那不是定情,是囚禁的开始。 这些年,她不是没想过摘下来,可这镯子尺寸正好,除非碎裂,否则根本取不下。久而久之,它就成了长在她身上的一道枷锁,时时刻刻提醒着她所受的屈辱。 她以为他早就忘了。 毕竟,他身边的女人换了又换,赏赐出去的珠宝玉器不计其数,又怎会记得三年前一枚小小的镯子。 可他偏偏记得。 还选在这样一个她刚刚燃起希望的夜晚,用这样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将她瞬间打回原形。 云芷的呼吸滞了滞,袖中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颤。 不能慌。 绝对不能让他看出端倪。 她缓缓抬起头,迎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面上平静无波,甚至牵起一抹极淡的,带着疏离的弧度。 “王爷认错了吧。”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刻意的澄清。 “此物,是太子殿下所赠。” 话音落下的瞬间,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那摇曳的烛火似乎也感受到了骤然降临的寒意,猛地一缩,险些熄灭。 太子殿下。 萧瞻。 这四个字,是横亘在他们之间最深的一根刺。 云芷清晰地看见,萧墨寒的面容上,那最后一丝伪装的平静也碎裂了。 他没有暴怒,反而低低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从喉咙深处滚出,沉闷而危险,让这小屋里的压迫感攀升到了极致。 “呵。” 他步步逼近。 玄色的衣袍下摆拂过地面,悄无声息,却带着山雨欲来的气势。 “本王的东西,本王岂会认错?” 他的话语里,是淬着寒冰的占有欲。 不等云芷再开口,一只大手猛地擒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掌冰冷而坚硬,铁钳一般,让她动弹不得。那股清冽的冷香混合着更浓的酒气,霸道地侵占了她所有的感官。 云芷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想要挣脱。 然而,男女之间悬殊的力量差距,让她的反抗显得如此徒劳。 萧墨寒根本没给她任何机会。 他另一只手捏住那枚玉镯,指尖用力,动作粗暴地,不带一丝一毫的怜惜,就那么强行将玉镯从她的手腕上往下撸。 玉镯的尺寸本就严丝合缝,这样强硬的拉扯,让镯子边缘狠狠地刮过她的腕骨和皮肉。 一阵火辣辣的刺痛传来。 云芷痛得闷哼一声,却倔强地咬住了下唇,不肯发出一点求饶的声响。 她只是死死地盯着他。 看着他用一种近乎毁灭的姿态,夺走这件本就属于他的东西。 “咔哒。” 一声轻响。 那枚困了她三年的玉镯,终于脱离了她的手腕,被他紧紧攥在手中。 他垂眸,看着掌心那枚依旧温润通透的玉镯,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的体温。 云芷的手腕上,一道清晰的红痕迅速浮现,甚至有几处已经磨破了皮,渗出了细密的血珠。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萧墨寒没有看她的伤,也没有再看那镯子。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墨黑的眸子锁住她,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复杂而暴戾的情绪。 他缓缓启唇,一字一句,像是宣判。 “太子妃,你该认清自己的身份!” 太子妃? 云芷浑身一震。 这三个字,是淬了剧毒的利刃,精准地扎进了她最痛的地方。 他是在嘲讽她。 嘲讽她曾经是内定的太子妃,如今却沦为他这靖王府里一个无名无分,连奴婢都不如的女人。 嘲讽她心心念念着太子,却不得不承欢于他身下。 巨大的羞辱感席卷而来,让她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冻结了。 她看着他,看着他拿着那枚玉镯,看着他脸上那抹残忍的冷笑。 原来,他今夜前来,不是为了查房,不是为了搜查什么证据。 他只是,单纯地来羞辱她。 用这枚镯子,用“太子妃”这三个字,来提醒她,她是谁的掌中之物,谁才是她真正的主人。 萧墨寒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 他收紧了握着玉镯的手,转身,再没有多看她一眼,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他来时悄无声息,去时也同样沉默。 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那股迫人的气场也随之退去。 “吱呀——” 房门被夜风带上,发出一声悠长的呻吟。 屋子里,只剩下云芷一个人,和一室还未散尽的冷香与酒气。 她僵硬地站在原地,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 手腕上的刺痛,远不及心口那被狠狠撕开的伤口来得猛烈。 她缓缓地,缓缓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腕。 那道枷锁,终于被取下了。 可是,为什么没有一丝一毫的轻松,反而觉得那块皮肤,空得发冷,痛得钻心。 她闭上眼,努力平复着翻江倒海的情绪。 不能倒下。 绝不能被他这样轻易地击垮。 这点羞辱,和云家满门的血海深仇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许久,她才重新睁开眼,强迫自己恢复冷静。 她走到桌边,准备吹熄那支已经燃烧过半的蜡烛。 然而,当她的视线落在桌面上时,整个人都定住了。 萧墨寒带走了玉镯。 那枚他亲手为她戴上,又亲手夺走的玉镯。 可是…… 那本被她翻看过,藏着天大秘密的《律法孤本》,还好端端地放在原处。 他甚至,没有移动过分毫。 就好像,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这本书的存在。 怎么会? 以萧墨寒多疑的性格,深夜闯入她的房间,怎么可能不检查一下她屋里的东西? 这本书就摆在桌上,如此显眼。 他不可能没看见。 他看见了,却没有拿走,甚至没有翻看。 他只是夺走了那枚代表着他们过去的玉镯,说了一句诛心的话,然后就离开了。 这完全不符合他的行事作风。 一个巨大的问号,在云芷的脑海中升起,带来了比刚才的羞辱更甚的寒意。 他到底想做什么? 这是一种警告?还是一种试探? 或者……这本身就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云芷的指尖掠过那本《律法孤本》古朴的封皮,触手冰凉。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所以为的“从长计议”,在萧墨寒那深不可测的心机面前,或许只是一个笑话。 窗外,风声再起。 那扇刚刚合上的房门,在风中发出了轻微的“叩叩”声。 一下,又一下。 叩在死寂的夜里,也叩在云芷那颗七上八下的心上。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那扇门,仿佛能穿透门板,看到外面那双正注视着这里的,墨黑的眼睛。 桌上那本被他刻意留下的《律法孤本》,在昏黄的烛火下,静静地躺着,封皮上的四个大字,透着一股无声的诡谲。 第14章 刚出虎穴又入狼窝?王爷竟派绿茶情敌监视我 一夜无眠。 窗外的天光由墨色转为鱼肚白,最后化作一片清冷的亮色。 云芷站在窗前,看着庭院中凝结的白霜,一夜的寒意似乎都浸透了她的骨髓。 但她的心,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萧墨寒的羞辱,那枚玉镯的离去,带来的刺痛已经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 他想试探,他想看戏,他想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那她就将计就计。 她转身,回到桌边。 那本《律法孤本》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巨大的、充满了诱惑的陷阱。 她伸手,指尖再次抚过那古朴的封皮。 这一夜,她已经将这本书翻了无数遍。 萧墨寒以为留下这本书,是给了她一道催命符,一个警告。 但他错了。 他给她的,是一把钥匙。 一把或许能打开王府这重重禁锢的钥匙。 “娘亲……” 一声软糯的呼唤从身后传来。 云芷回头,看到萧澈揉着眼睛,赤着小脚丫站在床边,睡眼惺忪地看着她。 “澈儿,怎么不多睡会儿?”云芷走过去,将他抱起来,用被子裹住他冰凉的小脚。 “娘亲一晚上没睡。”萧澈的小鼻子在云芷颈间蹭了蹭,带着浓浓的依赖,“澈儿感觉到了。” 云芷的心一软。 “娘亲在想事情。” “想怎么打败那个坏蛋爹爹吗?”萧澈仰起小脸,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认真。 云芷失笑,捏了捏他的小鼻子。 “算是吧。” 她抱着萧澈坐回桌边,指着那本《律法孤本》。 “澈儿,娘亲要用这里面的东西,去为外公家讨一个公道。” 萧澈好奇地看着那本厚厚的书,小手摸了摸封皮上的字。 “书里有好吃的吗?” “没有。”云芷耐心地解释,“但有规矩。有了规矩,坏人就不能为所欲为。” “那坏蛋爹爹也要守规矩吗?” 这个问题,问得云芷心头一震。 是啊,萧墨寒那样的人,会在乎规矩吗? 他自己,就是规矩。 但,若这个规矩,是他自己默许的呢?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云芷的脑海中彻底成型。 她要赌。 赌萧墨寒的自负。 赌他想看看,自己这个“掌中之物”,究竟能翻出多大的浪花。 靖王府,书房。 檀香袅袅,气氛沉凝得能滴出水来。 萧墨寒正在临摹一幅山水,笔锋凌厉,墨色深重,画中山峦险峻,杀伐之气尽显。 “王爷。” 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 “云芷姑娘求见。” 萧墨寒的笔尖一顿,一滴浓墨落在宣纸上,瞬间晕开,毁了整幅画。 他面无波澜地将笔搁下,仿佛毁掉的只是一张废纸。 “让她进来。” 门被推开。 云芷牵着萧澈的手,一步一步,走了进来。 她今日穿了一身素净的白裙,未施粉黛,却更衬得她眉眼清冷,气质卓然。 她没有看萧墨寒,而是平静地环视了一圈这间书房。 这里,是整个靖王府的权力核心。 也是禁锢着她的,最坚固的牢笼。 “有事?” 萧墨寒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云芷收回视线,终于看向那个坐在书案后的男人。 他同样穿着一身墨色长袍,衬得他愈发深不可测。 “我来,是向王爷递交一份申请。” 云芷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份折好的纸,双手奉上。 萧墨寒没有动,只是看着她。 那探究的打量,带着一种几乎要将人剥皮拆骨的压迫感。 云芷坦然回视,毫不退缩。 僵持了片刻,萧墨寒终于抬手,接过了那份文书。 他展开,一目十行地扫过。 随即,他那深邃的眸子里,第一次透出了一丝真正意义上的诧异。 “外访调查?” 他抬起头,重复着文书上的四个字。 “没错。”云芷的声音清晰而坚定,“根据大周律法典籍记载,凡涉及皇亲国戚、朝中重臣的陈年旧案,若有新的疑点,当事人家属可向宗人府及三法司递交申请,外访查证。云家一案,疑点重重,我身为云家唯一的后人,有权申请重查。” 她的每一个字,都说得铿锵有力。 这些话,她昨夜在心中演练了千百遍。 她将那本《律法孤本》中,最不起眼,也最容易被当权者忽略的一条律例,找了出来。 这就是她的武器。 萧墨寒看着她,许久没有说话。 书房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你凭什么认为,本王会准?” 终于,他开口了。 “就凭王爷昨夜将那本《律法孤本》,留在了我的桌上。”云芷直视着他,一字一句。 “你是在告诉本王,你抓住了本王的把柄?”萧墨寒的气场陡然变得危险。 “不。”云芷摇头,“我是在顺应王爷的意思。王爷留下那本书,不就是想看看我会怎么做吗?现在,我做了。我选择用大周的律法,来为云家申冤。这,难道不是最‘合情合理’的做法吗?” 她将“合情合理”四个字,咬得极重。 这既是回答,也是反将一军。 你不是要试探吗? 我就用你给的工具,在你面前,堂堂正正地走一条阳关道。 你看我敢不敢,也看你,敢不敢接。 “娘亲,我们是要出去找证据,抓坏人吗?”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直安静的萧澈忽然开口。 他奶声奶气地问着,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 这句童言无忌的话,瞬间冲淡了云芷计划中那股浓重的算计意味。 让这一切听起来,更像是一个母亲带着孩子,去完成一件单纯的、为亲人讨还公道的事情。 萧墨寒的视线,落在了萧澈的脸上。 云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不知道萧墨寒对这个儿子究竟是何种感情。 她更怕他会因为萧澈的存在,而否决一切。 “是啊。”云芷蹲下身,温柔地对萧澈说,“我们要去找证据,让所有人都知道,外公是被冤枉的。” 她这番话,既是说给儿子听,也是说给萧墨寒听。 她在表明自己的目的——只为云家翻案,不涉其他。 萧墨寒收回了目光,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叩、叩、叩……” 每一下,都敲在云芷的心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就在云芷几乎要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那敲击声停了。 “可以。” 萧墨寒吐出两个字。 云芷紧绷的身体,瞬间一松。 她赌对了。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萧墨寒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如坠冰窟。 “本王准了你的申请。” 他的唇边,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不过,你孤身在外,多有不便。本王会派王府的侍卫,全程‘保护’你的安全。” 云…芷的指甲,瞬间掐进了肉里。 保护? 是监视才对。 她就知道,他绝不会这么轻易放她离开。 这所谓的“外访调查”,不过是从一个小笼子,换到了一个大笼子。 “多谢王爷费心。” 她压下心头的寒意,平静地接受。 这已是她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还有。”萧墨寒似乎很满意她的识趣,慢悠悠地补充道。 “你一个大男人,带着澈儿总有不便之处,生活起居也需人照应。” 他顿了顿,吐出了一个让云芷浑身血液都几乎凝固的名字。 “本王会让梦柔随行,照应你们母子。” 梦柔。 那个名字,像一根淬了剧毒的针,狠狠扎进了云芷的心口。 第15章 惊天反转!王爷的“保护”原来是催命符! 三日后,摄政王府朱漆大门缓缓开启。 一队精锐侍卫开道,中间是一辆并不起眼的青帷马车,其后,梦柔坐在一顶软轿中,由四名轿夫抬着,不紧不慢地缀着。 云芷抱着萧澈,坐在马车里。 车厢算不上宽敞,随着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微微颠簸。 “娘亲,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萧澈好奇地掀开车帘一角,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街景。 “去一个能证明外公清白的地方。”云芷柔声回答,将他的小手拉了回来,放下车帘。 外面,是久违的自由空气。 可这空气里,却充满了无形的束缚。 车外是王府的侍卫,身后是梦柔的眼睛,更远处,还有萧墨寒那张看不见却无处不在的网。 “姐姐,”一个娇柔的嗓音从车外传来,梦柔不知何时竟让轿子与马车并行了,“王爷让妹妹来照顾姐姐和澈儿,姐姐怎么连车帘都不掀,是不想看见妹妹吗?”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周围的侍卫都听得一清二楚。 一句话,就将云芷置于不知好歹的境地。 云芷心中冷笑。 这才刚出府,就开始了。 她没有理会,只是低头整理着萧澈的衣领。 见她不答,梦柔也不恼,继续柔声细语地说:“也是,姐姐如今扮作男子,行事自然要谨慎些。只是,这京郊之地,龙蛇混杂,姐姐带着澈儿,万一遇上什么危险,可如何是好?妹妹真是为你们捏一把汗。” 这话听着是关心,实则是在诅咒,更是说给那些侍卫听的——云芷一意孤行,若真出了事,可怪不得旁人。 “有劳梦柔姑娘挂心。”云芷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王爷派了这么多侍卫‘保护’,想来,这京城之内,还没有我到不了的地方。” 她将“保护”二字说得不轻不重,却透着一股子嘲讽。 梦柔的笑意僵了一瞬。 她没想到这个昔日里只知跟在王爷身后的女人,如今竟变得如此伶牙俐齿。 “姐姐说的是。”她很快恢复了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是妹妹多虑了。只是……澈儿毕竟是王爷的独子,金枝玉叶,姐姐带他去那等荒僻破败的地方,若是磕了碰了,妹妹回去可没法跟王爷交代。” 她这是在拿萧澈来压云芷。 云芷抚摸着萧澈头发的手微微一顿。 她抬起头,目光穿过车帘的缝隙,落在梦柔那张精致却虚伪的脸上。 “我的儿子,我自己会照顾。就不劳梦柔姑娘费心了。” 说完,她便彻底不再言语,任凭梦柔在外面如何自说自话。 马车一路向西,渐渐驶离了繁华的京城主道。 道路变得崎岖,周围的景象也愈发荒凉。 最终,马车在一处几乎已经废弃的茶寮前停了下来。 茶寮的木匾早已褪色,上面“迎客来”三个字也模糊不清,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来”字,在风中摇摇欲坠。 这里,就是太子玉佩上那枚特殊花纹标记所指向的地点。 “姐姐,就是这里?”梦柔嫌恶地用手帕掩住口鼻,仿佛这里的空气都污浊不堪,“这种地方,怎么会……”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翻案的线索?分明是胡闹。 云芷没有回答她,抱着萧澈下了马车。 为首的侍卫统领上前一步,面无表情地开口:“云公子,此地看着颇为诡异,为安全起见,还请您在外面等候,我等先进去探查一番。” 这是萧墨寒的命令。 名为保护,实为掌控。 云芷不能拒绝。 “有劳。”她点了点头,抱着萧澈退到一旁。 侍卫们训练有素,立刻分出八人,呈战斗队形,小心翼翼地向那破败的茶馆逼近。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风吹过荒野,卷起几片枯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更添了几分萧索与诡异。 梦柔紧张地抓着手帕,躲在软轿旁,不敢靠近。 云芷则紧紧抱着萧澈,全身的感官都提到了极致。 她知道,这里绝不会只是一个普通的废弃茶馆。 太子留下的线索,必然藏着极大的凶险。 就在侍卫们的手即将触碰到茶馆那扇破旧木门的一瞬间。 异变陡生! “咻!咻!咻!” 数十支淬着乌光的利箭,从四面八方的草丛中、土坡后爆射而出! 箭矢破空的声音尖锐刺耳,目标直指毫无防备的云芷母子! “有刺客!保护公子!” 侍卫统领最先反应过来,爆喝一声,长刀出鞘,瞬间斩落飞向云芷的数支冷箭。 其余侍卫也立刻回防,组成一道人墙,将云芷和萧澈牢牢护在中间。 “叮叮当当!” 兵刃与箭矢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啊!”梦柔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吓得花容失色,直接钻进了软轿底下。 几乎是同一时间,近百名黑衣蒙面人从藏身之处猛然杀出,他们手持长刀,身法诡异,一言不发,招招致命,目标明确得令人心惊,那便是被围在中间的云芷! 这不是普通的劫匪。 这是专业的杀手! 云芷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她猜到此行会有危险,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布下了如此天罗地网,摆明了是要将她置于死地! 是谁? 是皇后,还是当年参与构陷云家的其他势力? 他们这么快就收到了消息,并且如此果决地要杀人灭口! “保护公子,杀出去!”侍卫统领怒吼着,挥刀与一名刺客缠斗在一起。 王府的侍卫虽然精锐,但刺客的人数是他们的数倍,且个个都是不要命的死士。 一时间,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惨叫声、兵刃交击声、垂死的闷哼声交织在一起,空气中迅速弥漫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云芷紧紧地将萧澈的头按在自己怀里,不让他看到这血腥的一幕。 “澈儿别怕,娘亲在。”她的声音在剧烈的打斗声中,显得有些微弱,却异常坚定。 “嗯……”萧澈闷闷的声音从她怀里传来,小小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却依旧努力地表现出镇定。 一名侍卫为了保护云芷,被三名刺客同时捅穿了身体,他怒目圆睁,在倒下的最后一刻,还死死抱住了一名刺客的腿。 鲜血,溅到了云芷的衣角上。 温热的,带着生命的腥气。 包围圈,正在被一点点地撕开。 侍卫们一个个倒下,刺客们离她越来越近。 云芷抱着萧澈,被逼得连连后退,后背很快就抵在了冰冷的车壁上,退无可退。 侍卫统领浑身浴血,身上添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却依旧像一尊铁塔,挡在她的身前。 “云公子,你快带小世子走!我们……顶不住了!”他嘶哑地喊道。 走? 往哪里走? 放眼望去,四面八方都是黑压压的敌人,他们就像闻到血腥味的狼群,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光。 就在这时,一名刺客抓住侍卫统领力竭的瞬间,一个诡异的滑步,绕过了他的防守! 一道雪亮的刀光,直劈云芷面门! 云芷瞳孔骤缩,下意识地侧身,将萧澈完全护在怀中。 她已经做好了用自己的后背,去硬抗这一刀的准备!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并未传来。 “噗嗤!” 一声利器入肉的闷响。 一支羽箭,不知从何处射来,精准地穿透了那名刺客的咽喉。 刺客的刀,停在了离云芷的后背仅有半寸的地方,他难以置信地捂着自己的脖子,轰然倒地。 暗中有人! 是萧墨寒安排的后手! 云芷心中一凛,瞬间明白了什么。 但她根本来不及细想,因为更多的刺客已经突破了防线,潮水般涌了过来! 场面彻底失控。 混乱中,云芷只觉得手臂一轻。 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怀里的萧澈猛地拽了出去! “澈儿!” 云芷的心跳,在这一刻彻底停止。 她猛地回头,只见一个身形格外高大的刺客,一只手像铁钳一样箍着萧澈,另一只手里的长刀,则架在了萧澈那脆弱的脖颈上! 冰冷的刀锋,已经划破了孩子娇嫩的皮肤,渗出了一丝血线。 “娘亲!”萧澈吓得小脸惨白,哭喊起来。 “别动!”刺客的声音沙哑而残忍,“再动一下,我就杀了他!” 所有打斗,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王府的侍卫们投鼠忌器,不敢再上前。 周围的刺客们则迅速聚拢,将那劫持着萧澈的刺客围在中心,与侍卫们对峙。 云芷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萧澈那张沾着泪水和惊恐的小脸,以及脖子上那道刺目的血痕。 “放开他!” 云芷的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人声。 她一步一步,朝着那名刺客走去。 “站住!”刺客厉喝一声,手中的刀又逼近了一分,“你再敢上前一步,我保证他会身首异处!” 云芷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她的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鲜血顺着指缝流下,她却浑然不觉。 “你们的目标是我。”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字一句地说道,“放了我的孩子,我跟你们走。” 那刺客首领闻言,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冷笑。 “放了他?可以。” 他拖着萧澈,缓缓后退。 “你,自尽。你死了,这孩子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云芷眼眶欲裂,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 第16章 王爷驾到!一掌秒杀全场,这才是真正的护崽 “你,自尽。你死了,这孩子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刺客首领的话,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云芷的心脏。 自尽? 她死了,澈儿就真的有生机了吗? 不! 这群丧心病狂的畜生,怎么可能放过一个看到了他们所有人的孩子! 这只是一个圈套,一个让她放弃所有抵抗,任人宰割的恶毒圈套! “休想!” 云芷眼底血红,理智的弦彻底绷断。她积蓄起全身最后的力量,不顾一切地朝着那劫持着萧澈的刺客扑了过去! 她要救她的儿子! 就算是死,她也要和儿子死在一起! “不自量力。” 刺客首领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 就在云芷冲到一半时,一道黑影从旁侧闪出,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砰!” 一只刚猛无匹的手掌,结结实实地印在了云芷的胸口。 剧痛传来,云芷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她的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眼前阵阵发黑,连呼吸都带着血腥气。 “娘亲!” 萧澈的哭喊声,已经带上了绝望的颤音。 那劫持着他的刺客首领,见云芷被击退,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意。他举起手中的长刀,对准了怀里那个不断挣扎的孩子。 “小东西,别怪我,要怪就怪你投错了胎!” 他要杀了萧澈! 他要当着云芷的面,杀了她的儿子,让她在无尽的悔恨和痛苦中死去! 云芷的视线被鲜血和泪水模糊,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把屠刀,在空中划出一道死亡的弧线,朝着她生命中唯一的光,斩落下去! 不! 不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陡生! “咻!” 一道破空声骤然响起,比之前那支救了云芷的羽箭,更加迅猛,更加霸道! 一道黑色的影子,仿佛撕裂了空间,从天而降。 没人看清他是如何出现的。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威压,骤然笼罩了整个战场! 那感觉,宛若神祇降临,又似魔神出世!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了。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 那名正要挥刀的刺客首领,动作僵在了半空。 他只觉得一股山岳般的巨力从侧面袭来,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轰!” 一声巨响。 那名身形高大的刺客,被一股无形的气劲直接震飞出去,在空中喷出一大口血雾,身体重重地撞在远处的墙壁上,又滑落在地,当场毙命! 而他手中的萧澈,则稳稳地落入了一个宽阔而坚实的怀抱。 一道墨色的身影,凭空出现,如同一尊不可撼动的战神,矗立在场中。 他抱着受惊的萧澈,周身的气场,冷得能将人的血液冻结。 所有刺客,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停下了动作。他们惊骇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是萧墨寒! 他竟然亲自来了! 云芷倒在地上,透过模糊的泪眼,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 是他…… 他终究还是来了。 “爹爹……”萧澈受了极大的惊吓,一看到来人,紧绷的神经终于断裂,他紧紧地揪着萧墨寒的衣襟,放声大哭起来,“爹爹……坏人……好多坏人要杀澈儿……呜呜呜……” 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像一把把尖刀,狠狠剜着萧墨寒的心。 他低头,看着怀里哭得浑身发抖的小人儿,那张沾满泪水和灰尘的小脸上,一道刺目的血痕,瞬间点燃了他心中所有的暴戾! “不怕。” 他轻轻拍着萧澈的后背,用只有父子俩能听见的音量安抚着。 “爹爹在。” 随即,他抬起头。 那一瞬间,整个长街的温度,都仿佛骤降到了冰点。 一股凝如实质的杀气,从他身上轰然爆发! 在场的每一个刺客,都感觉自己被一头从地狱深渊中爬出的洪荒猛兽给盯上了。那是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战栗,让他们连逃跑的勇气都提不起来。 “杀。” 一个字,从萧墨寒的薄唇中吐出。 没有多余的废话,没有丝毫的迟疑。 他抱着萧澈,动了。 他的身影,在人群中拉出了一道道墨色的残影。 他甚至没有使用任何武器,只用一双肉掌。 每一次出手,都简单、直接、致命。 “砰!” 一名刺客被他一掌拍在天灵盖上,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整个脑袋便如西瓜般爆开。 “咔嚓!” 另一名刺客的长刀刚刚举起,就被他后发先至,直接拧断了脖子。 这已经不是战斗。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剩下的刺客们终于从恐惧中反应过来,他们怪叫着,想要四散奔逃。 但,晚了。 萧墨寒的速度,比他们快了太多。 他抱着孩子,却仿佛闲庭信步,每一次闪身,都必然会有一名刺客倒下。 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角。 残肢,铺满了他的脚下。 他却毫不在意,只是将萧澈的头,轻轻按在自己的怀里,不让他看到这血腥的一幕。 不过短短几十个呼吸的时间。 方才还气焰嚣张的百名刺客,已经尽数化作了冰冷的尸体。 整个长街,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以及孩子压抑的抽泣声。 王府的侍卫们,包括那名重伤的卫统领,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们知道王爷很强。 却不知道,王爷竟强到了如此非人的地步! 这,就是大夏的战神吗? 云芷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胸口的剧痛让她几乎站不稳。她看着那个如同修罗般的男人,心中五味杂陈。 他救了澈儿。 可他刚才那句话,那冰冷的态度,也像一根刺,扎进了她的心里。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不远处,一道娇弱的身影,在丫鬟的搀扶下,快步走了过来。 是梦柔。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白裙,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和关切。 “王爷!” 梦柔提着裙摆,小跑到萧墨寒面前,一双美目中蓄满了泪水,“您可算来了!臣妾听说王妃和世子出事,心都快跳出来了!这些刺客真是太无法无天了!” 她一边说,一边担忧地看向萧墨寒怀里的萧澈,又看了一眼满身是血,狼狈不堪的云芷,眼底深处,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然而,萧墨寒连一个余光都没有分给她。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怀里的孩子身上。 他轻轻擦去萧澈脸上的血痕,确认孩子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和惊吓后,那股滔天的杀意,才稍稍收敛了一些。 然后,他抱着孩子,转过身。 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越过所有人,落在了摇摇欲坠的云芷身上。 没有关心,没有询问。 只有一句质问,冰冷得不带任何温度。 “你是怎么看孩子的?” 一句话,让云芷浑身一颤。 她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为了保护孩子,她连命都可以不要。 可到头来,等到的却是他的一句责备。 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想反驳,却发现喉咙里干涩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啊,她还能说什么呢? 孩子在她的手上,被人劫持,险些丧命,这是事实。 看着她惨白着脸,浑身浴血却倔强地不肯低头的模样,萧墨寒的眉头蹙得更紧。 他不喜欢她这副样子。 “王爷,您别怪姐姐了。”梦柔见状,连忙上前,柔柔地劝道,“姐姐肯定也不是故意的,谁能想到光天化日之下,会遇到这种事呢?都怪那些刺客太凶残了。” 她这番话,看似在为云芷开脱,实则句句都在提醒萧墨寒,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云芷带孩子出了府。 萧墨寒终于将视线,从云芷身上移开,转向了身旁的梦柔。 梦柔心中一喜,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正要再说些什么。 却不料,萧墨寒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如坠冰窟。 “来人。”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把王妃和世子,带回王府,请最好的大夫。” “是!”几名侍卫立刻上前。 云芷没有反抗,任由侍卫扶住自己。她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只想好好看看澈儿。 而萧墨寒的下一道命令,则是对梦柔说的。 他甚至没有看她,只是抱着萧澈,径直从她身边走过,留下了一句冰封千里的话。 “梦柔。” “从今日起,禁足于清风苑,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踏出半步。” 话音落下,他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梦柔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她难以置信地僵在原地,看着那个决绝的背影,浑身冰凉。 为什么? 王爷为什么要禁足她? 她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