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钱有限。
优先买的,一定是家里最为紧缺的东西。
林棠枝默默在心里盘算着。
家里好几个人,好几张嘴,最缺的肯定是粮食,锅碗瓢盆,桌子椅子,就没有不缺的,还有做红枣糕要用的器材,最起码还需要个锅,这样就不用每次只蒸一点儿,效率也能高很多。对了,还有菜刀,总不好每回都跟陶家借。这年头,谁家也没有多余的东西,借多了总是耽误人家用。
这么一盘算,林棠枝不由含泪仰天。
要买的那么多,钱就只有一点点。
人怎么能穷成这样啊。
偏偏这时候,二川这小子喜滋滋的,乐得见牙不见眼。
“娘,咱们可真有钱,好多钱呢!”
林棠枝收回喊穷的念头,在心里疯狂默念:知足常乐,知足常乐。
娘俩最先去的是粮食铺。
摆在最外面的都是小米,高粱米,黄米,荞麦之类的,价格各有不同,不过也着实把林棠枝惊到了。
“现在的小米,都五十文一斗了?”
刚逃荒到稻香村那会,有人到镇上买粮食,回去跟他们说现在的粮价真是涨到人吃不起了,小米居然要四十文一斗,也不知道这小米是不是金子做的。
这才多久,一斗居然涨了十文?
旁边拿着破粮袋,同样买粮的妇人叹了口气:“天也不下雨,地里也长庄稼,这是老天爷不给活路啊。”
嗓音微哑,带着酸楚。
周围人都没接话,气氛实在算不上好。
半晌,才终于有人叹气:“家家都是这样,谁又比谁的日子好过?咱们普通老百姓,不都是这么熬着过日子吗?”
“是啊,听说咱们这边受灾的事朝廷已经知道了,说不定很快就有赈灾粮下来。”
“赈灾粮?”有一留着胡子,黑瘦得跟个杆似的老者轻嗤一声:“就是不知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不能等到朝廷的赈灾粮。地里也种不出粮食,顿顿都是野菜粥,哪天连山上的野菜薅没,一把老骨头连丢哪都不知道?”
正说着,队伍排到了林棠枝。
店小二问她:“你要哪种粗粮?”
林棠枝:“有白面吗?”
周围人齐刷刷地向她行注目礼。
目光各异,有打量,有惊讶,有好奇,有嫉妒。
林棠枝微顿,随即深深叹了口气:“家里穷得都要揭不开锅了,连没有米的野菜粥都要喝不上,男人也没本事赚钱,瞧我这儿子饿得都没个人样。”
演着演着,她自己鼻子都有点酸,有浅浅地泪花在眼眶里打转,看着还真有点可怜模样。
“偏我那婆婆是个嘴挑难缠的,没有白面吃就要绝食饿死。这不,家里所有的银钱都拿来买白面了,连粮种都没剩下一点。”
有人问:“那你男人不管?”
林棠枝的表情看起来更加可怜:“男人?他娘不顺心,他就打我,打儿子,管什么?”
周围人又把目光都齐刷刷放在二川身上。
他被盯得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他娘为什么又随地大小演。
不明白没关系,反正他娘做的,肯定都是对的。
“我奶奶不给娘东西吃,也不给我东西吃呜呜呜。”
不会撒谎没关系。
他只说真实的那部分就好。
连孩子都这么说。
这下,就连之前不怎么相信林棠枝的人,都信了几分。
大人能撒谎,小孩子能撒谎吗?
“真是可怜。”
“就是,我们日子虽然难过,比她这种被婆婆磋磨,丈夫还不管的,已经算好了许多的了,还抱怨什么呢?”
“就是,这年头,谁家日子好过?这位娘子看着年纪不大,也吃了不少苦,肚子里还揣一个呢。”
林棠枝装得实在像,就连店小二对她都多了几分同情。
量白面的时候,给她的半斗白面比给旁人的,要多一些。
就这一点,买的时候还要两三文呢。
娘俩买了半斗白面,又买了一点小米,狠狠心又花了三文钱,跟店小二买了个二手麻布袋装白面,小米就没再舍得买布袋子,用剩下的荷叶把白面隔开,放在上面扎紧。
白面八十文一斗,半斗就是四十文。
小米买的少,只花了十文。
装白面的袋子花了三文。
一共就是五十三文。
费劲巴拉做红枣糕,大老远从村里背到镇上,换了三个地方,娘俩差点把嗓子喊破赚了七十七文,转眼就去了五十三文,只剩下可怜兮兮的二十四文钱。
这二十四文,她想买些种子种在空间的黑土地里,再买些吃食给孩子们补补身体,还想买些布给孩子们做些衣裳。
显然不够。
好在红枣还剩一些,这一次买的白面够做两三天的红枣糕。
否则这日子当真是难过。
真是赚钱难如登天,花钱却跟那流水一样。
想起那一贫如洗的家和即将降生的孩子,林棠枝只觉自己还需要继续努力。
找了个没人的巷子,林棠枝把刚买的东西放在背篓底下,上面用稻草和荷叶仔细盖好,确定从外面完全看不出来,这才重新把背篓背回去。
“二川,你走旁边帮娘看着点,别有人把咱们的东西顺走了。”
二川重重地点点头,眼睛就没离开过背篓。
林棠枝牵着他继续往前走:“知道娘刚刚为什么要装可怜吗?”
“起初不知道。”
他娘突然装可怜,把他都吓了一跳。
“后来想了想,大概猜到了一些,不过我不太确定。”
林棠枝一边走,一边看着周围的铺子和摊位,寻找她想买的东西:“你说,错了也没关系。”
“咱们跟奶分了家,我和大哥都小。如果被旁人发现我们家有钱,还能吃得起白面,很容易被别人盯上。”
“聪明!”
林棠枝笑了。
“比起让旁人羡慕,咱们自己日子过得舒服,比什么都重要。”
二川重重点头:“娘我知道了。”
林棠枝找了家专门卖种子的摊位,有各种粗粮种子,蔬菜种子,还有一些已经培育好的,因为缺水看起来有些蔫吧的秧苗。
一问价格,就连最便宜的种子都贵得令人咋舌。
根本不是现在的林棠枝能够买得起的。
正犹豫着要不要等下次赚了钱再买种子的时候,突然听到旁边有俩穿得很是体面的丫鬟抱怨。
“这穷乡僻壤的,连颗像样的菜都买不到。”
“就是,再买不到新鲜的菜,要怎么跟老夫人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