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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秦时明月(九)

作者:秦方方方方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她歪着头,看着灯光下父亲与叔叔一个教一个学的侧影,开始望父成龙。


    她一点也不想努力,还是父母努力靠谱,她相信他们!


    油灯如豆,将两大一小三个身影投在土墙上。刘交清朗的诵读声,刘邦时而恍然时而烦躁的嘟囔声,以及刘元摆弄小石子的细微声响,交织成刘家夜晚奇特的背景音。


    刘元看着她爹那副跟笔画较劲,不服输的劲儿,心里那股望父成龙的火苗蹭蹭往上冒。


    她爹要干大事,要当皇帝,虽然现在看起来还遥不可及,但他已经开始行动了!


    从学认字开始!


    不是,这起点是不是太低了,这都来得及吗?


    真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呀!


    那她呢?她现在只是个六岁小豆丁,她前世也只是个高中生,不懂权谋兵法,她还与同学没矛盾,连老师都不告的。


    但没关系,她可以模仿,她有最宝贵的学习能力。


    哼,她可以当学人精。


    于是,第二天,刘元就蹬蹬蹬跑去找小叔刘交,扯着他的衣角,仰起小脸,用那双遗传自刘邦的,亮得过分的眼睛望着他:“小叔,小叔,你也教元认字好不好?元也想学!”


    刘交看着还没桌腿高的小侄女,哭笑不得:“元还小,等长大些小叔再教你好不好?”


    “不嘛不嘛!”刘元开始发挥幼崽的优势,耍赖打滚,“阿父都学!元也要学!元保证乖乖的!”


    她心里嘀咕,就刘邦那狗爬字都得学,她好歹受过十二年教育,还能比他差?


    不就是小篆与古文。


    说到底还是语文嘛。


    吕雉正好路过,闻言倒是心中一动。


    女儿聪慧异常,若能早些识字明理,将来无论是对她自己,还是对家里,都是好事。


    她便开口道:“交弟,她既想学,你便随便教她几个简单的字玩玩也好。”


    吕雉发了话,刘交只好答应。他找来一块更光滑的小木板,削了根更细小的木枝给刘元当笔,又调了点稀墨。


    于是,刘家的识字班从两人变成了三人。


    刘邦盘腿坐在一边,眉头拧成了疙瘩,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发明小篆的人。


    另一边,刘交握着刘元的小手,极有耐心地教她:“人、口、手……”


    刘元学得极其认真。她故意模仿着父亲那笨拙的握笔姿势,小脸绷得紧紧的,也在木板上划拉。


    但她到底是有着成年人的灵魂和书写基础,哪怕刻意模仿,写出来的也比她爹那团墨疙瘩要工整清晰得多。


    唉,她爹还是文盲得太权威了。


    刘邦偶尔瞥过来一眼,看到女儿写得比自己好,非但不恼,反而嘿嘿一笑,伸出手又想去揉女儿的脑袋,半途想起什么似的收住,只得意道:“瞧见没?这孩子就是聪明!不愧是我闺女。”


    刘元:“……”好吧,习惯就好。


    她不仅学认字,还开始模仿父亲的其他行为。


    刘邦和萧何,曹参等人喝酒谈天时,她就不声不响地搬个小马扎坐在不远处,假装玩石头,实则竖着耳朵听他们讨论沛县的人物风情、郡县的官吏轶事,虽然大多听不懂,但她努力记住那些名词和语气。


    刘邦去乡间调解纠纷,只要条件允许,她也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观察她爹如何三言两语哄住激动的乡民,又如何看似公平实则拉偏架地处理事情。


    她甚至开始模仿刘邦那副混不吝又带着点狡黠的神态,对着家里养的大黄狗试验,可惜大黄狗只会摇尾巴舔她手。


    吕雉看着女儿这突如其来的好学和古怪的模仿行为,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只当是小孩子学大人模样,并未深想。


    只觉得女儿越发古灵精怪。


    只有刘元自己知道,她不是在胡闹。她是在用她唯一能做到的方式,观察、模仿、学习,努力地去理解这个时代,理解她那位即将起飞的皇帝老爹。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起飞的。


    她觉得这不仅仅是运气,又不是捡到玉玺就披上龙袍了,打天下在于一个打字,手下那么多人能管理好,且认大哥,为他卖命,就很牛。


    管理是一门精深的学问,刘邦与生俱来。


    她看不懂深奥的兵法,记不住复杂的权谋,但她可以先把眼前能学到的东西,一点点刻进脑子里。


    爹在学认字,她也学。爹在观察世情,她也看。爹在积累人脉,她,她就在旁边嗑瓜子听着!


    她或许看不懂那张波澜壮阔的蓝图,但她认准了画蓝图的人。


    望父成龙,然后,她这条小龙,自然也能借着风云直上九天。


    管她以后有多少个弟弟,她只会告诉他们,你们都是弟弟!


    这一日,刘邦不知从哪儿弄来些柔韧的细竹篾,坐在院中老槐树下,竟似模似样地编起什么东西来。他做事常是三分钟热度,但这回却异常专注,时而比划。


    吕雉在灶房忙碌,没空理会他这突发奇想。刘元却好奇地凑了过去,蹲在一旁看。


    良久,一顶略显粗糙却形制奇特的竹冠在刘邦手中成型。那冠并非寻常样式,似乎带着点他记忆中郎官帽子的影子,又掺了些他自己胡诌的想象。他颇为得意地将竹冠戴在自己头上,晃了晃脑袋,对着水缸模糊的倒影照了又照。


    “嗯,还不错。”他自言自语,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越发亮得惊人,扭头对旁边的刘元压低声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元,你看爹这冠如何?以后爹当了皇帝,就戴这样的冠冕,怎么样?”


    这话大逆不道至极,若被外人听去,足以抄家灭族。但刘季没脸没皮,也不怕事,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笃定。


    刘元的心脏猛地一跳,她看着父亲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几乎要溢出来的野心和渴望,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严肃和认同:


    “好!阿父当皇帝!威风!”


    她顿了顿,在刘邦略带惊讶和赞许的目光中,伸出小手扯了扯那刚编好的竹冠,声音清脆又大胆地补充道:“阿父,也给我编一个!我也要当皇帝!”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若是寻常父亲,听到六岁女儿说出如此狂言,只怕要呵斥。


    但刘邦是谁?他愣了片刻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像是找到了知音,酣畅淋漓的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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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好!好闺女!有志气!”


    他笑得很开怀,拍着刘元的肩膀,他没用力,但刘元太小,拍得她小身板一晃一晃:“人就是要有点念想!那始皇老儿的仪仗,嘿,是真威风!凭什么他就坐得,咱们就坐不得?”


    他被女儿这话勾得兴致大发,当真又拿起竹篾,一边手法生疏地继续编织,一边对着刘元吹牛,他看见的咸阳宫殿,始皇排场。


    刘元不觉得他在吹牛,毕竟她知道未来事。始皇仪仗那惊鸿一眼,大汉煌煌四百年。


    他动作很快,第二顶小号的,歪歪扭扭的竹冠很快就编好了。他郑重其事地将其戴在刘元扎着总角的小脑袋上,大小竟也勉强合适。


    女儿顶着那顶滑稽的小竹冠,刘邦越看越满意,脱口而出:“好!元元有志气!以后爹要是当了皇帝,就让你当太子!咱俩一起坐天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刘元顶着那顶沉甸甸的竹冠,感受着父亲拍在肩上那充满力量的手,面对这太子许诺,她非但没有觉得荒唐,反而极其认真,深深地一点头:


    “好!”


    一个字,掷地有声,她当真了,她会留好信物的!


    阳光透过槐树的枝叶洒下,落在这一大一小,头戴粗糙竹冠的父女身上。父亲眼中燃烧着逐鹿天下的野火,女儿眸子里是知其不可而为之的光。


    不远处灶房里的吕雉,隐约听到几句,却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当是丈夫又在对女儿胡言乱语。


    一天天的不着调。


    ——


    平静的日子被一纸突如其来的公文打破。


    咸阳的诏令以最快的速度传递帝国郡县,始皇帝东巡归来,对沿途行宫不甚满意,旨意天下,加快骊山陵寝,宫殿,长城的修建进度,限期征发更多徭役,速送刑徒工匠前往骊山。


    沛县上下顿时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抽调徭役的名册很快下发,衙役挨家挨户抓丁,哭嚎声、哀求声不绝于耳。这已不是普通的劳役,工期紧迫,监工酷烈,此去骊山,九死一生。


    县令看着这份苦差,眉头紧锁。押送如此数量的刑徒徭役长途跋涉前往骊山,路途遥远,极易生变,是个烫手山芋。他目光在县中吏员名单上扫过,最终,又一次落在了刘季这个名字上。


    此人机变,有武力,在民间颇有声望,或许能压得住阵脚。更何况,这等苦差,正好派给他。


    于是,命令很快下达,泗水亭长刘季,即刻点验本县此次征发的徭役与刑徒,押送前往骊山,不得有误!


    消息传到刘家时,刘季正皱着眉头和字较劲。闻听此令,他手中的秃笔掉在木片上,墨渍污了一大片。


    厅堂内一时寂静无声。吕雉的脸色瞬间白了,她比谁都清楚这差事的凶险。


    刘交也放下了手中的竹简,面露忧色。连懵懂的刘盈似乎都感到了气氛凝重,缩在母亲怀里不敢出声。


    刘元心里也咯噔一下,看向她爹。


    刘季沉默了片刻,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定,最终,他慢慢捡起笔,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混不吝的神气,甚至还笑了笑:“啧,这差事,还真是看得起我刘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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