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武器1
达鲁发来的视频也不算长，好在基本完整地拍下了劫匪的作案过程。反反复复过了好几遍，程锋把投屏器往前座一扔，招呼白许：“好好学学。”
学啥？疑惑间白许一抬手，准确无误地接住老大从背后扔来的投屏器，看完他明白了——这劫匪，从出手开始，每一个动作、走位以及人员控制流畅到丝滑，堪称示范级标准，且速度极快，监控定格后的每一帧都是残影，连个正脸都看不清。
当然，设备本身性能不足也是问题，然而日常维持安全区正常运转需要巨大的开销，有些地方只能将就。
不过……学这个干嘛使？白许从后视镜里和程锋对上视线，语气不无担忧的：“头儿，你终于决定落草为寇了？”
“陆昭，回去给你十分钟机会，能在训练场上打赢白许，副队给你。”
程锋头也没抬，飞速编辑着给达鲁的调查重点提示。抢劫案常见，是这个劫匪勾起了他的关注度，不知道和之前斩杀小镇兽人的是不是同一个。他人不在跟前盯着，总担心下属调查时有所遗漏，要是白许在那倒是不用操这份心，嘴上没把门的归嘴上没把门，做事足够认真仔细。达鲁是年龄还小，才十九岁，再怎么认真，多少也得吃几次经验不足的亏。
感觉到副驾那侧射来的死亡瞪视，陆昭一脸心虚的：“程队您真会开玩笑，我哪打的过副队啊，别说十分钟，三分钟他就能给我干趴下。”
“我让你二十秒！”
白许嚣张以对。就是有这份自信，能被选拔进总局的都不是怂人，而他是筛选这些后辈能否进队的第一关。干外勤身手很重要，毕竟没有一个走私犯或者恐怖分子会乖乖束手就擒，更别提那些狂暴级别能打仨加号的异变野兽。保持低伤亡率的前提是，每个队员都有足够的自保能力。
车队行至十字路口，陆昭问：“程队，往哪开？”
“三十五街。”
程锋发送完编辑好的信息给达鲁，转头看向窗外，视野被人行道上抗议的平民填满：他们拖家带口，高举自制的牌子，群情激愤地斥责管理者的无能；至有几个年轻人爬上车顶，朝着阻挡人群的军警们大力投掷石块与酒瓶；救护车的蓝光在抗议人墙间艰难穿行；空中的无人机群不断盘旋，机载扩音器重复着"立即解散"的警告，却淹没在人群"我们要真相"的声浪里。
能理解。核灾难后，人类社会坠入蛮荒动荡长达一个世纪之久，大型安全区的建立也不过才二十来年。这里的很多人尚且经历过灾后秩序坍塌的年代，如今所求不过是一份稳定的安全感。
通讯呼入，程锋随手接起，意外地听到了利维塔的声音：“在忙么，程队？”
“在车上。”程锋反应了一瞬——他找我干嘛？追那五十万捐款？
想多了，对方并不是冲他许的捐款，而是：“忙完回议政厅，一起吃晚饭，我给你引荐个人。”
引荐？过于隆重了吧？程锋心里诧异，嘴上却是：“也许会忙到很晚，要不你先吃。”
怀着孕呢，总要照顾好身体。
“没关系，不管几点，我等你。”
通讯结束。程锋抱臂于胸，下颌绷起，凝神思考。尽管早早就听说过利维塔其人，但毕竟今天才算正式认识，可对方刚才的语气却好像是熟络已久。听似商量实则发令，压根没有过问他同不同意的想法。
这人有点意思……
从后视镜里瞥见程锋勾起地嘴角，白许按耐不住好奇心：“头儿？谁找你？”
“新来的那个代理副议长。”
“利维塔？”白许一听就来了精神，八卦之火熊熊燃起，“他约你吃饭？”
“……”
程锋深知这茬儿自己要是接下了，冲白许这张破嘴，回总部就得出绯闻。真的，要不是念在这小子救过自己一命的份上，早特么撕吧撕吧扔兽人堆里当饲料去了。
“他该不会是对你有意思吧？”
老大不言声，白许照样有话题。毕竟能进联合议会的Omega一只手就能数完，更何况还是利维塔那种绝色。不管对方出于什么动机找程锋，多认识点高层总归是有好处。不过程锋权利欲不高，在总局这么多年也就爬到了缉私队一把手的位置，按理说凭资历和战绩最起码也能混个副局长当当。
愁人呐，领导不上进，底下人何时有出头之日？
“你瞎啊，他都快生了。”再不接茬，程锋都怀疑谣言得说利维塔的孩子是自己的。
“你不知道？他Alpha死了，”白许稍作回忆，“呃，有小半年了吧。”
“？？？？？？？？？？
这年头Alpha是什么报损率极高的物种么？程锋真不知道利维塔的婚姻状况，对高层的私生活毫无兴趣。
不过白许接下来的话却触发了他的记忆点：“去年三区那次兽人袭击安全区事件，军队去清缴，死了六十多个，其中就有利维塔的Alpha，突击队的指挥官，军衔最高那个，新闻里有照片，你没注意？”
“我知道，死挺惨那个。”
这事儿程锋确实有印象，通报上一整版的遗照，位列第一的是个能上征兵海报的贝雷帽帅小伙。他当时只觉遗憾，对付兽人，即便是受过严苛训练的军人也很难占优势。力量、体格、敏捷度、抗打击力，人类在基因层面就已经输给了这些异变的猛兽。
曾经的人类对大自然强取豪夺，却不想，回旋镖终归会打到自己头上。
又想起洛雪，他从不提及自己的Alpha，连张照片都没留。程锋试着打探过，对方却说：“过去的事我不想提，想起来就伤心。”
说真的，他当时丝毫没觉着洛雪有半点伤心的情绪。有过猜想，可能不是自愿的，毕竟安全区外没有法律。但看洛雪对小雨视如珍宝的态度，又不像是违背心愿所生。他为自己的龌龊想法不齿过，也对那个能让洛雪心甘情愿繁衍后代的Alpha充满嫉妒。
“程队，副队，三十五街到了。”
将装甲车停靠到路边，陆昭出言提醒他俩。虽然也想继续听八卦，但，工作更重要。
嘭嘭嘭，车门声接连响起。程锋下车立于十字路口的西南角，朝着三十五街的尽头望去——如果恐怖分子撤离时走的是这条路，那么，是随机选择还是……
远处的一面招牌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希贝利车辆维修。
“白许！”
“到！”
“带人去那看看。”
程锋朝招牌抬抬下巴。白许领命行动，点了三名队员前去探查。一旦进入工作状态，他的能力和他的碎嘴子同样令人瞩目。
五分钟不到，哗啦！维修店落地窗被由内向外的冲力撞破，滚出来一满头满脸血的男人，砸在满地的碎玻璃茬上，哀声嚎叫。既然白许他们动手了，程锋确信这就是自己要找的地方，当即招呼其余队员赶去支援。
进店一看，果然，卫星监控拍到的黑色越野车就架在举升机上，四个轱辘刚拆了俩，显然是在替同伙做善后。军靴踏过玻璃渣，发出瘆人的吱嘎声，程锋大步走到被白许摁头跪着的修车店老板跟前，一把薅住对方的短发，发力向后扯去：“车是谁给你的？车上有几个人？去哪了？说！”
“啊啊啊啊——疼疼疼——”
老板双手并用，把住拖拽头发的拳头，吱哇乱叫：“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他们把车留下就走了！我我我——我就是混口饭吃！”
“头儿，”白许指指墙角，“店里有监控。”
撒手将老板扔到地上，程锋居高临下地命令道：“调出来。”
老板连滚带爬地调监控去了。
—
“程队，厉害，那么多人都查不到的线索，你一出手就抓住了。”
晚餐桌上，利维塔端起装着白开水的杯子祝贺程锋旗开得胜。中午一堆人还吵成一锅粥，下午程锋就带着拍到三名恐怖分子影像的监控视频回来了。虽然暂时还不能确定他们的身份，但车厢里的爆/炸/物痕量测试呈阳性，说明锁对了调查方向。
程锋回以同样的礼节，语气算不上谦虚：“我以前接触这类案子比较多，了解这些人的行动逻辑，通常情况下，他们会以最短的时间处理好作案工具，追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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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通工具是首要任务。”
“你怎么锁定是那辆车的？”
坐他对面的男人友善发问。这位便是利维塔要向他引荐的人，申元峰，看身量气质像是个外勤，实际上是搞技术的。他是联合议会武器装备开发中心主任，同时也是一位资深的武器系统设计工程师。不夸张地说，程锋他们用的装备，至少有一半出自对方之手。
“嗨，团队的力量。”
程锋含糊以对。不好当着代理副议长的面承认，是他让安茜从天上抠古董卫星得来的线索，这属于严重违规行为。上层会默许他违规的前提是，啥也不知道。
“元峰，别问，知道的越少对你越好。”
利维塔一笑便显现出Omega特有的温和，和中午下令给人都关屋里时判若两人。据说俩小时功夫就筹措了五亿资金，全部即时到账，但没在账上趴多久，转脸就拨给救治伤员的医院买药上设备，以及支付死者家属的抚恤金。
够雷厉风行，对资金使用的轻重缓急判断也足够睿智。程锋越来越欣赏这位代理副议长了，真心为自己一开始的成见而感到抱歉。
哦对，他那五十万还没转账呢。
想到即做道，放下筷子，他调出腕表的虚拟屏界面，当着利维塔和申元峰的面转款。
申元峰见状：“程队，你这是？”
“嗨，中午脑子一热许了副议长五十万，得兑现。”程锋自嘲地笑笑，收起虚拟屏，抬眼看向抿嘴忍笑的利维塔，“副议长，钱我捐完了，咱们两清。”
“那是你的血汗钱，就算不给，我也不会追着你要。”故作客气了一番，利维塔朝他光溜溜的托盘里抬了抬下巴，“吃饱没？你们外勤消耗大，不够让食堂再送一份。”
“够了，回来的路上白许给我买了份热狗。”
程锋对这里能提供的餐点敬实在是敬谢不敏：一块没味道的合成蛋白，两张剌嗓子的粗加工面饼，一颗渍到齁甜的圣女果，外加一坨黑的看不出来是什么加工而成的酱料。能吃完算他珍惜粮食。
不是他吃不起苦，而是以前来四区可不是这待遇：食堂自助餐，新鲜的水果蔬菜、鸡鸭鱼肉应有尽有，大米饭想吃几碗吃几碗。
看来这次的恐怖袭击，真得让四区议政厅勒紧裤腰带一段时日。当然民众们能吃饱吃好更重要，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街上还能买到热狗，说明区域内日常供应保障力极强。
然而比起吃什么，他更关心的是：“你今天叫我来是为了？”
利维塔和申元峰交换了下视线，放下筷子——实在没胃口，吃不动了——语气诚恳的：“程队，想必你听说过，联合议会正在筹建SSA，就是特殊物种管理局，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参与？”
闻言程锋一愣，丝毫不掩饰心里的惊讶：“我？参与筹建特殊物种管理局？”
“对，我看过你的履历，非常精彩，具备猎杀异变野兽的丰富经验，这正是SSA所需要的。”利维塔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我的想法是，外勤队伍建立这块交给你来负责，武器装备归元峰，我负责筹措资金，构建管理队伍，先把架子搭起来，后面再慢慢完善。”
——哦，这是在拉属于自己的团队啊。
程锋权利欲是不强，但清楚游戏规则。物管局是块肥肉，一旦垄断了晶核交易，利维塔作为创始人，以后在联合议会就能横着走了。他相信自己不是对方唯一的人选，所以……
“为什么是我？”发问的同时一抬手，他示意对方，自己不想听那些“能力过硬、履历精彩”的客气话，“副议长，我相信你已经把我调查的很清楚了，我身份特殊，一旦物管局成立，像我这样的人，也在被猎杀的范畴之内。”
舌尖扫过磨平的犬齿，记忆中人血的味道于喉间翻腾。这便是他能徒手击杀兽人的力量来源——血族混血。虽然现在没有明确的法令禁止血族混血进入安全区，但只要人类发现身边有这种嗜血怪物后代的存在，都会像躲避瘟疫一样，唯恐避之不及。
他自小受够了白眼与唾弃，现在，只想以人类的身份，光明正大地活着。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