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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酱香猪蹄

作者:菘书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姑苏大狱。


    夜已深,牢中静悄悄,只有两个守夜狱卒对坐着正喝酒咽菜。


    刘知府在任多年,政绩是没有的,但城中治安管理甚好,鲜少有斗殴、犯法者出现,于是大狱中只关着三三两两的罪人,其中最扎眼的还属元一。


    在一众破破烂烂、恶臭熏天的牢房中,元一住得显然格格不入。


    要说一回生二回熟,那元一坐牢就像回家了一样。她腰下靠着软垫,左脚搁在右腿膝盖上不停晃荡,手上也没闲着,一手端碗一手往嘴里塞瓜子,十分悠然自得。


    “狱卒大哥,你这酒不比从前啊,一股子米糠味。”元一撇撇嘴,有些看不上。


    其中一个稍年轻些的狱卒啃着猪蹄,含含糊糊回:“有就不错了,你以为现在还是刘大人在任呢。最近手头紧,就这点米酒还是翻箱底找出来的钱买的。”


    猪蹄配米酒,活到九十九。


    长夜漫漫,吃点油腻开胃的东西最好。


    街巷的摊贩下手最果决,用料极舍得。深赤酱色裹着猪蹄,油光锃亮,似琥珀又如玛瑙,轻轻一动,那层胶质外皮轻轻晃动。


    热气袅袅而上,带着一股浓郁的酱香与肉香交织的气息,直钻入鼻孔里,勾得人腹中馋虫蠢蠢欲动。


    年轻狱卒都懒得拿筷子,手把着骨头顶端送入口中,先是外层酱汁的咸甜袭来,继而是猪皮的黏糯缠绵于齿舌之间。那皮与肉早已炖得极烂,入口即化,却不失其形,胶质丰盈,黏唇沾舌,好吃得舌头都要咬掉了。


    再用一碗米酒。吃一口肉,喝一口酒,酒的香气很好中和掉肉的肥腻,肉的酱香有很好地掩饰掉米酒的米糠味,如此间错开来,实乃人间一美味。


    “这东西好吃,你们真的不来点?”年轻狱卒满嘴酱色,被香得忘乎所以。


    元一婉拒:“不了不了,修道之人无福消受。”


    “害,你那道士身份骗骗外人可以,别把自己也骗到了。”另一个中年狱卒也在嗑瓜子。他家里那位最近三令五申让他减肥,他可不敢偷腥,“我十几年前认识你的时候,你刚从外地过来,怀里抱着小丫头,差点饿死,那个时候就是道士了?”


    “嘿嘿,这事还得多亏你。”元一也没不好意思。


    男人到了一定年纪就爱伤怀悲秋,此刻嘴巴瓜子皮乱喷,倒是有点伤感了:“你那个时候长得好看,我娘还说要我娶你,给你做了份姑苏籍册。岂料你个没良心的,说要出家做道士!”


    元一翻个身,蹭到门边,从木栏缝里伸出手:“许大哥,你这话说的。瓜子吃完了。”


    姓许的狱卒吊儿郎当过来,靠着门,忍不住咂舌:“喏,给你。刘大人面善,我们这些喽啰自然有油水捞。这个甄大人长得倒是好看,看起来却不好相处,我昨天回话的时候差点吓死。他看人的时候透着股狠劲,像是能把我看穿一样,我差点连私房钱藏哪都交代了。”


    二人咯吱咯吱嗑着瓜子,年轻狱卒吃得满嘴流油,嘴巴里塞得满满当当,他不经意抬眼,突然停住咀嚼,吓得想说话却不好张嘴,只能猛拍桌子暗示还在八卦的二人。


    “唔唔唔唔……”


    咔擦咔擦。


    “我也觉得,大人你都不知道,今天他审问我的时候,我也是战战兢兢抖个不停。”元一附和,嘴巴动个不停。


    咔嚓咔嚓。


    中年狱卒一拍手,兴奋地说:“你们道士管这种人叫什么来着,嘶——哦想到了,叫判官!”


    “大……大人。”可怜的年轻狱卒终于嚼完嘴里的猪蹄,哆哆嗦嗦起身说。


    中年狱卒以为他在叫自己,挥挥手也没转身,敷衍道:“叫我做什么,猪蹄没有了。”


    “大人,这么晚您怎么来了?”


    嗯?


    中年狱卒和元一齐回头,面色陡然生变,比吃了屎还难看:“大人!”


    甄闻祁什么时候来的?


    那他刚刚说的岂不是都被听到了?


    “嗯,深更半夜正是我行动的好时候。”甄闻祁刚漏夜赶来,身上沾染寒气,又面无表情,和判官降临没什么区别。


    中年狱卒知道这是在点他,眼神闪烁,正要找个借口糊弄过去。


    “出去,我要和元一说几句话。”


    这话一出口,两个狱卒仿佛得到了赦免,勾着头唯唯诺诺跑到大牢门外。


    甄闻祁不紧不慢看向元一。


    元一扣扣脸,冲他笑了一下:“嘿嘿,大人找小的何事?”


    “我来和你讲个故事。”甄闻祁漫不经心地说。


    元一:……


    讲故事?现在?没毛病吧。


    元一腹诽。


    “我父亲原本是平王手下一个普通士兵,后来随平王出征,回来的时候混了个将军当。我六岁那年,他抱回来一个女婴,只和我说,让我把她当成妹妹。”


    元一听到这,猛地竖起耳朵。这可是甄府秘辛,没想到晚上还能吃到个惊天大瓜!


    “我当然不服气。父亲在外征战,家中事务全依仗母亲,如今不明不白带回一个女婴,换做谁也不能答应。”


    元一点点头,换成她,她也不答应。


    “不过很幸运,她长到五岁,有一天我下学回家,发现她不见了。但今天我好像又看见她,从汴京到姑苏——”


    元一笑不出来了。她感觉一道刀锋般的目光悬在她面前,贴着她的脸慢悠悠划过来划过去。


    “那个女孩儿右眼珠靠下的位置,有一颗灰色的痣,不如你来猜猜,我在哪里看到了。”这种事,元一怎么猜得到。她悻悻一笑:“小的不知。”


    “你不知道吗?”甄闻祁又问。


    元一答:“我真的不知道,大人,我已经把我所有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了。”


    要是不都说了,审讯室墙上那排工具岂不是都得往她身上招呼!她的嘴虽然硬,但是拿扎指缝的针撬,还是能撬开的。


    甄闻祁突然问:“你是姑苏人?”


    “对啊,我从小就在姑苏长大,都三十多年了。”元一老实交代。


    “呵。”甄闻祁冷笑。


    这是什么意思?


    元一想不明白,她辗转反侧想了一夜,直到天光破晓才将将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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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佑清起了个大早,她虽然不认床,但是屋外一直有点动静,怎么也睡不好。


    她顶着硕大的黑眼圈和甄闻祁出了门。


    马车停到闫府门口,甄闻祁却没有动作。他不着急下车。


    “甄大人,我能提个小意见吗?”佑清倚着车窗,没精打采地问。


    甄闻祁:“说。”


    “您能让屋顶守夜的侍卫小点声音吗?你看看我这黑眼圈,都快掉到嘴边了。”佑清指指自己眼睛,控诉道。


    甄闻祁视线扫过佑清的脸,只在她眼下淡淡乌青停留一瞬。


    他眉心一皱又很快展开,沉声说了声:“你听错了。”


    听错就怪了,屋顶上面两个人,每隔一时辰就换班休息,真当她听不出来。


    佑清撇撇嘴,不再争辩,她决定今晚找侍女姐姐要两团棉花塞住耳朵。


    “把这个带上。”甄闻祁不知道哪里变出一块白布,佑清拿起细看,原来是层面纱。


    她问:“带这个做什么?”


    “保护你的项上人头。”甄闻祁起身踏出车厢,声音虽小,佑清却从中听出一丝笑意。


    佑清不想带面纱,但转念想起闫肃笙那个不好对付的母亲,头皮发麻,只好乖乖带上。


    闫肃笙房中门窗紧闭,空气中散发出一股腐朽、沉闷的恶臭。幸好他尸体早早就移到灵堂,此时众人都在那哭嚎,二人由管家引入其房中,并未引人注意。


    佑清顺着墙壁在房内走了一圈,尽力把所有事物都刻进脑子里。


    屋内陈设看似雅致,除了床榻上方、元一为恐吓闫肃笙要求挂上的红绸和八卦镜,并无其余异常。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甄闻祁挪步走到窗边站定,伸手推开正对床榻的那扇窗。窗子合页处仿佛不堪重负,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有风蛮横地闯入室内,吹散大半恶臭味。


    甄闻祁右手顺势落在单指见宽的窗框上,而后指尖轻轻捻动,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你那日来,这窗开着?”他问。


    “没有,但我打开过,”佑清依次点过门窗,“准确的来说,这里、这里、还有那里,这个屋子里面所有的门窗,我都打开过。我都用了竹簧机关,就塞在木头间的缝隙里。”说着,她定睛细瞧,果然找到窗框表面一道细微的刻痕。


    那痕迹粗糙,边缘带着不平整的纹路,正是机关弹开时划刻造成的。


    佑清解释道:“大人,这只是江湖术法,不接触实物就能操控门窗同时打开,用来唬人的。”她说着,突然眉心一跳,眸中露出困惑之色。


    “这里的灰怎么轻一些?”佑清学着甄闻祁的样子,指尖轻擦窗框表面,只有一层薄灰,积攒不过一两日的模样。


    为了严谨,二人把房中所有门窗都检查一遍,只有正对床榻的那扇窗台积的灰尘更轻薄。


    闫府下人如此偷懒吗?


    闫肃笙房中一应物品倒是光洁如新。此处异样,或许有一种可能——二人对视一眼,确定彼此心中所想。


    有人在案发过后还频繁地从此扇窗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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