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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04

作者:洒出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01章 玩笑刚好再生几个


    白虞自暴自弃地想,他这条命是借来的,下辈子就没有他了……不,他随时可能会死去,脱离人类的喜怒哀乐,七情六欲。


    就允许他放纵最后一次,当个被唾弃的白眼狼,做些想做的事。


    他掌心撑在台面铺着的衣服上,仰头喃喃地说,“我们都是罪人,都该下地狱。”


    耳边所有声音都隐去,他像是被数层厚厚的茧包裹,反应都变得迟钝。


    秦鼎竺得到他的允许,压抑多时的贪恋和疯狂释放,将他拥入怀抱,似乎要把缺失的都弥补回来。


    白虞全身的重量都由对方支撑,寺庙环境影响,加上他性情内敛柔和了些,不愿太过分,只是努力忍耐着,后来无力地咬了咬牙,断续地说,“够了,我不想这样死掉。”


    “死不了,你应该喊我什么。”秦鼎竺问他,他咬着唇闭口不答,直到对方把他抱得更紧,他喉间不由得溢出哽咽声,“算我求你。”


    “求我没用,你该求它。”


    白虞耳朵红得要滴血,眼尾染上薄薄的欲色,“我们六年没见,你就这么对我。”


    “不然呢。”秦鼎竺若即若离地吻在他唇角,低声回答,“好不容易抓到你,我还有什么方式证明你的存在。”


    白虞一走就和人间蒸发一样,弄的人毫无方向,心都没有归处。


    现在他回来,表面的交谈拥抱,花前月下根本起不了作用,只能用最直接的行动占有,至少此时的每一刻白虞都完全属于他。


    一方狭小的空间,神像目光肃立悲悯。


    白虞求了很久,秦鼎竺捏着他的脸偏执地说,“刚好再生几个。”


    白虞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喘息着质问,“你疯了,生几个?”


    “四个,五个都可以。”他回得很认真。他算过了,加上修养时间,在超过最佳生育年龄后停下。


    “我不是在问你!我——”白虞话语刹那间停住,推拒着他艰难阻止,“你先别,唔……我不生。”


    一个接一个,他还有空闲吗?真是魔怔得开始胡言乱语了。


    秦鼎竺按着他,跑不掉。白虞发泄地狠狠咬在他脖颈上。


    “只要怀孕,你就不会走。”


    秦鼎竺用力地抱着他,像是对他说,也像是对自己说。


    白虞这才明白他什么心思,想用孩子留住他。他屏息片刻冷硬地说,“你别想了,我不可能再生的,只有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那样的痛苦他不愿意承受第二次。


    “你都没有看到乐山长大,你知道他有多想你吗。”秦鼎竺鼻尖蹭他的脸颊,“生而不养,抛妻弃子,是要被关起来的。”


    白虞张张嘴,无话可说。


    他最终是被背下山的,身子静静伏着,一只手臂垂落在秦鼎竺肩上。


    下山的路似乎比上来还要漫长,圆月恢复洁白,银色辉光洒落引入林间的小路,静谧深远。


    伴着沉稳的脚步声,白虞听到秦鼎竺问,“你是不是更喜欢他。”


    “谁。”他闭着眼,声音很轻。


    “秦知衡。”


    白虞顿了片刻,忽地浅笑,“你不就是他。”


    “不是。”


    秦鼎竺否认,“我只是有他的部分记忆。”


    这个问题在他心里一直存在,最开始的三年,和白虞在一起的不是他,日夜相伴,亲密至极的不是他,甚至那些痛苦悔恨,直接面向的人也不是他。


    转世后真的还是同一个人吗?他始终觉得白虞更偏心秦知衡,自己不过是对方的替身。


    当白虞没有和对方的经历,可能根本就不会接触认识他,形同陌路。


    “那我呢。”白虞没有回答,反问道,“我和没有记忆的我,你更喜欢谁。”


    “你。没有记忆的你很怕我,喜欢的是我的老师。”秦鼎竺话语间气压低沉。


    不止是他,连白虞自己都没想到,他是真的爱上过秦正蔚。说是爱,其实更像依赖,他身心都极度薄弱匮乏,需要能保护他,给他安全感的人,越是成熟可靠越好。


    如果白虞一直没有恢复记忆,秦正蔚也没有出事,他们或许真的能安稳生活下去,也就轮不到他了。


    即便这只是合理设想,秦鼎竺此时都无法接受,“如果我早一点认识你,你会选择我吗。”


    白虞思索后认真回答,“不会。”


    沉默的时间格外深刻,秦鼎竺声音暗哑,“为什么。”


    “你太坏了,我怕你。”白虞低语。


    没有记忆的他做事更依赖本能,便是趋利避害,更何况他们身份差距大,又不像秦正蔚人到中年的亲和力,带给他的全是压迫感。


    现在看来,不论前世今生,他们都该没有交集,可命运无常,他们偏偏就是拧在一起。


    白虞偏头望向天空,浓深的云层叠,他双目蒙上水雾,更底下却是一片悲凉。


    路再长也会走到尽头,白虞上车后睡着了,回到秦鼎竺在这边的住宅时,对方把他抱下来,穿过院子走进室内房间。


    天蒙蒙亮,只有值守的佣人看到他们。


    秦鼎竺把他抱到浴室清洗,换上干净的衣服躺下,自己则是出门交代事情。


    白虞没有睡着,在关门声响起后,他睁开眼,过了几分钟下床,小心地走出去。看到秦鼎竺在楼下,他靠着墙边走,依照记忆找到并打开一扇门。


    里面半拉着窗帘,浅浅的自然光透进来,床上蜷缩着一个幼小的身影。果然,乐山还是睡在他走时的房间,到现在也没有变。


    白虞把门掩上,缓步靠近,看到那张前几天刚见过的小脸,心里更多的是喜悦和酸涩。


    真的是他的孩子,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他俯身仔细看着,稚嫩的面颊,纤长浓密的睫毛……各处都有他的影子。


    白虞鼻子和眼眶酸痛,他用力捂住半张脸,不想发出声音吵到乐山。


    只是,小孩眼皮动了动,像是有感应般睁开,黑亮亮的眸子转动,半梦半醒看到白虞不仅没害怕,反而弯起眉眼惊喜地笑起来,轻声细语地喊道,“爸爸?”


    白虞看到乐山从被子里伸出手,犹豫后颤抖地握上去,小手温温软软的,一碰到便用力抓住他,像反倒怕他跑了。


    “爸爸,你真的回来了,你不要再走了好不好。”乐山把他手拉过来,枕在自己脸颊下,可怜兮兮地求他。


    “你怎么知道我是你爸爸的。”白虞眸中含着水光,专注地看着他。


    “爸爸告诉我的。”乐山动作麻利地从枕头底下摸出几张照片递给他,“爸爸让我记住你的样子,我每天都看。”


    他神情还有点小骄傲,白虞爱抚地揉了揉他的头,再看向那些照片时却怔住了。


    他以为会是证件照什么的,没想到除那之外,全是他生活里的照片。有之前在楼上时,他穿着睡衣盘坐在沙发上、立在餐桌前吃东西、从阳台拽晾着的衣服,还有穿校服出学校,在孙姨店里打工……


    看到照片,六年前逐渐被覆盖的记忆在脑海翻涌。白虞此时才知道,自己做这些事是什么样子,多半是微微地笑,看着犯傻不太聪明。


    秦鼎竺怎么拍下的,他竟然完全没有察觉。


    “爸爸,你真好看。”乐山望着他入神,奶声奶气地夸人,他太过真诚,白虞不好意思地偏过目光应和,“是吗。”


    “嗯嗯!”乐山肯定地点头,“你是最好看的爸爸。”


    小孩不在乎其他的,只会用“最”这样夸张的词表达认可。


    白虞忐忑而艰难地问,“我离开你这么久,你怨不怨我。”


    乐山摇摇头,“爸爸是有别的事要做,等忙完就回来了。”


    他从床上坐起来,对白虞张开手臂弱弱请求,“爸爸,抱抱我好不好。”


    白虞轻颤着把他搂进怀里,眼眶湿润了一片,“对不起。”


    他又开始后悔了,不过悔的不是离开,而是没有走得彻底,他不该回来的,给他们平白留下希望。


    白虞拍拍乐山的后背,视线落在虚空处,挣扎之后才说出口,“你想不想和我一起走。”


    乐山懵了,两秒后看向白虞,“可是,爸爸他……”


    “没关系。”白虞打断他的话,深深出了口气安慰道,“爸爸是开玩笑的,你还没睡好吧,快躺下再睡一会儿。”


    乐山眼里的不安和迷茫渐渐消退,白虞和他一起把照片收好,盖上被子,窗帘拉到底,温柔地看着他,随后开门走出去。


    小孩子比大人想象的要敏锐很多,乐山一定也能察觉到,他的两个爸爸之间发生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他不能再问了,乐山会害怕伤心的。


    几乎整夜没睡,白虞出门时满眼的疲惫浮现,目光撞上站在一侧的秦鼎竺,他没有多少意外,只是说,“我想看看他。”


    秦鼎竺平静地回答,“我知道,你也该休息了。”


    他没提起白虞趁着他没注意过来,也没问他和乐山说了什么,顺理成章地接受了,握住他的手回到卧室。


    刚进门白虞就被他抱住,关了灯,两人脚步凌乱地倒在床上,白虞气息急了些,身上人深深埋在他颈窝,只是抱着,再无别的动作。


    过了许久,白虞推了他一下,“很重。”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了。


    秦鼎竺便把他往上拖了些,扭过来相对抱着,白虞是不被压着了,可对方体温比他高,弄得他越来越热,而且他早就习惯一个人睡,现在多出一个拢着他,还真有些不自在。


    可这次他再怎么推,秦鼎竺也不放他了。


    白虞困极,挣扎无效只得适应,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直到下午三点醒来,他头晕脑胀的,揉着额角把关机的手机充上电,看到聂陵给他打了四五个电话,还有留言问他到哪里了。


    白虞愣怔地静了片刻,给他回过去:昨晚出了点事,没赶上飞机。


    聂陵立刻直接打来,“什么情况,出什么事了?”


    “我……”白虞看到推门走进的秦鼎竺,迟缓地说,“我遇到他了。”


    对面安静几秒,语气微妙而了然,“你们和好了?”


    第102章 恶渊以后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不是。”白虞不知道怎么向聂陵解释,他知道了从前发生的事,包括他起死回生的经过。


    他觉得聂陵是最值得信任的朋友,可对方关于这些一直闭口不谈。


    他找了很多理由,比如神仙的作为不能随便告诉凡人,比如不想让他害怕……但他还是想亲耳听聂陵的回答。


    只是还没问出口,秦鼎竺走到他面前,“餐厅有给你准备好的饭,要是不想起,我叫人送上来。”


    白虞慌了一下,捂住手机听筒,示意他先别说话,但聂陵已经听到了,态度如常地平和,“好吧,那你接下来什么打算,不走了?”


    “我……”两边僵持下,白虞没有肯定地答复,他偏过头,低声说,“我还有工作。”


    不知怎么,他觉得有些对不起聂陵,对方从认识到现在帮了他那么多,现在变成这样,他莫名的心虚。


    聂陵不置可否,电话挂断,白虞缓缓放下手机,抬头看向秦鼎竺,“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想让你吃饭。”


    白虞直视着他,“好啊,我不止要吃饭,我还要吃避孕药。”


    秦鼎竺与他对望,一言不发。


    白虞起身下床,忽地门口传来喊声,“爸爸。”


    他下意识看去,乐山推门进来,欢快地跑向他们,手脚麻利地爬上床扒在他身上。


    白虞怕他摔了,小心扶着。乐山小脑袋在他肩窝揉蹭,像是小猫蹭妈妈,身上还带着孩子独有的香味。


    白虞知道他没有安全感,安抚地拍过他后背,乐山得寸进尺一个劲往他怀里钻,结果半路就被揪住衣领,骨碌扔到一边,懵登地看向秦鼎竺,“爸爸!”


    “先让你爸爸吃东西。”男人脸上有轻微的嫌弃。


    “噢。”乐山委屈巴巴地应声。


    白虞瞧了秦鼎竺一眼,却没有阻止,只是拍拍乐山的手,轻声安慰,“你先自己玩,好不好。”


    乐山用力点点头。


    白虞洗漱吃饭的过程中都沉默着,乐山在偌大的房子里转悠,上楼下楼忙得不亦乐乎,还不时到餐厅看他吃完了没有。


    幸好后来有个同学来找他玩,俩人跑到后院去,不然白虞再拖,吃下的都消化完了。


    可惜他骗得过孩子,骗不了大人。


    秦鼎竺坐在他旁边,目光落在前面的碗筷上,“为什么不陪他,你恨我,也不喜欢他。”


    “不是。”白虞立刻否认,接着有些回避的意思,“我只是不想让他失望。”


    他清楚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爸爸,不敢承诺什么。因为不想带给乐山希望却无法兑现,让他更伤心失望。还不如从一开始就疏远些,再发生什么,感情上也容易接受。


    白虞没提避孕药的事,他知道这个家不可能会有。他叫秦鼎竺把他的行李箱拿过来,换上一身衣服出门。


    然而他走到哪,秦鼎竺就跟到哪,他莫名觉得自己像个有自主意识的狗,正被他遛着。


    他走进一家药店,买了Omega专用的,作用更强的避孕药,付钱后当场就拆开塞进嘴里。


    秦鼎竺没有阻拦,只是在他出来时低声说,“你可以吃,我们还有很多次机会。”


    白虞听着生气,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别跟着我了,你没有别的事要做吗?”


    秦鼎竺说,“你就是我最重要的事。”


    白虞忍下这口气,转身往一个方向走,同时试图说服他,“我的行李都在你家,我怎么可能不回去。”


    “东西丢了可以再买,人丢了,要我去哪里找。”秦鼎竺停顿,“而且,那也是你家。”


    就这么把自己排除在外,怎么能让人放心。


    “我只是说顺口了。”白虞冷冷敷衍,“我现在真的不能带着你。”


    秦鼎竺面无表情地问他,“你要去见那个朋友,是吗。”


    白虞沉默。


    “他骗了你,有意拆散我们。”


    “他只是在帮我,算了……我说不明白,总之你别再跟着我了。”白虞说完快步走远,路边随手拦了辆出租车离去。


    他从后视镜里看着对方的身影,逐渐变远变模糊。


    车停在聂陵家楼下,白虞已经联系过对方,得到肯定回答才来的,只是他敲了敲门,却迟迟没得到回应,房间里也没有一点动静。


    白虞又给聂陵打去电话,没接。


    难道是临时有事顾不上?他正奇怪,听到楼梯上的脚步声,转头一看,是个头发斑白的大娘,正抱着一床被子,腿脚不便扶着栏杆往下走。


    白虞连忙上前相助,大娘和蔼地说,“没事没事,就快到了。”


    下到平层,大娘走到和聂陵家相对的门前,白虞趁着帮她开门的间隙询问,“您有没有看到对门男生去哪儿了。”


    大娘闻声指指上面,“小聂?应该还在楼顶呢,刚才帮我收被子去了。”


    白虞恍然点头道谢,把被子搬进去转身上楼。


    果然是有事耽误了。


    聂陵家本来楼层就高,他不需要等电梯,直接从安全通道上去,推开沉重的白门,眼睛被突然变亮的光线闪得刺痛。


    白虞低头缓了下,才继续迈上去。


    楼顶中央有几排晾衣杆,高层住户会把大件的被褥床单搭在上面,各色布料在太阳下安稳垂落着,显得干净而温馨。旁边是器械杂物室,除此外就没什么了。


    几乎是一览无余的场所,白虞却没看到聂陵。


    他喊了两声,四周静悄悄的,心里有些不安,试着再一次打去电话,然而这次,他听到了响铃的声音,就在附近。


    白虞怔了怔,四下寻找,循着铃声的方向走,声音越来越大,直到他靠近楼顶的护栏,看见在栏杆外狭小的台面上,嗡嗡震动的手机。


    眼看再震就要掉下去,来不及反应,白虞伸手越过去捡,已经触碰到屏幕的一刻,护栏忽地松动向前一倾。


    白虞瞬间呼吸停滞,不敢再用力,捏着手机一角缓缓回缩。半途他似有所感地回头,聂陵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表情说不上来的怪,像是遗憾又像在笑。


    “你……”


    白虞心头一颤,下一秒,聂陵没有任何预兆地伸手,一把按在他后背上。


    “!”


    他猛地撞上护栏,本就摇摇欲坠的围栏彻底翻倒,失重感席卷,心脏骤停,他几乎是头朝下看到楼底的景象。


    二十层楼的高度,连地面都看不清,毫无遮挡的楼体,掉下去会粉身碎骨。


    本能的惊恐下,放手后手机直接飞了出去,在他眼前放慢一般落下,越来越远,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


    黑点墨水一般扩散,迅速将地面、大楼,由近到远全部染黑。白虞看到了遍布荆棘的深渊,和星星点点的白色。


    是什么,野花吗?


    白色变近逐渐清晰,长的、圆的,形状各异,那些……全都是人骨!


    画面距离急剧拉近,侧对着他的骷髅头竟转过来,正对着他齿骨大张,猛地冲来。


    白虞惊骇得发不出声音,嗓子被死死扼住般,气都喘不上来。


    眨眼间,黑色如潮水退散,他感知到肩膀被抓住,不是推,而是一把将他扯了回来。


    白虞双腿早就软得站不住,瘫倒在地上脸色惨白,大口呼吸,手撑在地上拼命后退。


    他浑身寒毛倒竖,头发都炸起来。分明是午后,有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他却遍体冰冷。


    聂陵就在他前方站着,环起手臂歪头看他,语气格外温和,眸中带笑像是在哄小孩子,“吓坏了。”


    白虞缓了很久,直到耳边尖锐嗡鸣淡去,嗓音才磕磕绊绊地问出,“那是什么?”


    聂陵有些意外,“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害你。”


    “你把我救回来了。”白虞唇瓣全无血色,眼睛生理性的潮湿,却并不畏惧地直视他。


    聂陵幽幽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临时反悔,真的想杀了你。”


    白虞捂住砰砰乱跳的胸口,望着他说,“我相信你是我的朋友,我没有什么值得你图谋这么久。”


    对方想害他利用他,以前有无数次下手的机会,没必要等好几年。况且现在也没什么不同,只有他疑似和秦鼎竺和好的事算变故。


    聂陵故意吓他是目的之一,更重要的是让他看见深渊和累累白骨。


    “谁说你没有。”聂陵靠近他几步,话语直白且古怪,“你的爱人,不也是装了三年,你都没发现吗。”


    白虞平复呼吸,神色确切又不解,“你果然是因为他,你好像比我还要恨他,为什么?”


    聂陵眸光一点点低下去,感叹似的道,“你真的成长了很多。”


    白虞撑着地面站起身,腿还有点软,他便抓住晾衣杆,勉强支着自己,看着聂陵踱步的身影,“别再瞒着我了,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


    聂陵脚步停顿,“你知道吗,我很喜欢你。”


    白虞瞪大眼,“什么?”


    “不,应该是爱你。”


    “就像对小猫小狗,花花草草的爱。”聂陵偏头看他,眼中真的有神佛俯视众生的垂怜,“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出生,走路,说话,每天都被人欺负……”


    聂陵说着笑起来,“总是像个蔫巴的小苦瓜,又傻又愁的。”


    白虞呆住了。


    “永生的时光太长了,见证一个凡人的一生,勉强算得上是有意思的事。所以,我等了你上千年。”


    “为了让你顺利复生,我找到你兄弟缘未散的哥哥,让他再次成为你的家人。感应到你的时候,我有种终于等来的恍惚和欣喜,就好像,你就是我孕育了很久的孩子。”


    白虞的大脑一片混乱,各种前因后果串连到一起,险些把他烧坏。


    聂陵柔和地看着他,“我不能掺和太多你的生活,决定只是默默看着你。可是你能想到,你守护着一朵花发芽破土,长出枝丫,却在即将开花的时候,被一条恶狗毁掉吗。”


    白虞听着他一点点冷下来的话,身体也变得僵硬,“所以,你让桂青虹绑架我,逼我知道真相,处处帮我离开他。”


    聂陵轻声质问,“你被他骗了一世,家破人亡还不够,要主动送上第二次?”


    “我没有。”白虞试图否认,底气却不太足,想解释又怕聂陵觉得他狡辩,在袒护对方。


    “人的本性不同,有些人是天生的恶魔,骨子里流的是黑色的血。”聂陵视线划过他双目,“你刚才看到的,是我母亲亲身经历的。”


    白虞神情一怔,“你母亲掉在那里面?”


    “对,她被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朋友,亲手推下去的”


    “你们不是不会死吗?”白虞惊奇又不解。


    “她那时已经生下了我。”


    聂陵转身走到方才楼顶边缘,握住倒下大半的护栏,望向天空暖橙色的太阳,“如果我现在跳下去,你猜我明天早上还会不会醒。”


    白虞看着他的动作,手脚都开始打颤。他松开晾衣杆,硬着头皮上前把聂陵拉回来,“我知道了,你不用走那么近,我们去楼里说吧。”


    他恨不得现在就跑到一层,以后再也不到高层来。


    幸好聂陵情绪稳定,跟他下了楼。


    环境安全了,白虞心里却放松不下来,“你母亲被推下去后就……”


    “嗯,是族里的神女做的。”


    白虞眉头拧了拧,“神女?”这个词给他的熟悉感更强烈了,他努力在脑海搜寻,最终在一张古旧的信纸上找到由来。


    秦知衡的生母写过,他们是神女一族。


    白虞感到不可思议,“你也是南芜人。”


    聂陵欣然点头,“是,不过他们都不知道,我是我母亲的孩子。”


    神月族是严禁出南芜地界的,虽然复活成功的可能少之又少,但他们也不会允许长生不死的机会流落到别处。尤其他母亲会医术,更不可能放她。


    他母亲在南芜生活上百年,不想她的孩子也像个幽灵,永无尽头地被囚禁。于是偷偷生下他后,装作是捡来的,由他生父带出了南芜。


    很多年后生父病死,他得知身世再次回来,却得知母亲生子的事被族人发现,他们履行族规,判她背叛全族的罪名,由神女审判,将她推入恶渊。


    恶渊是惩罚南芜惩罚入侵者和叛徒的地方,深不见底,荆棘遍野,掉下去除了摔得粉身碎骨,就是被尖刺扎出满身血窟窿。


    就算侥幸活下,里面也没有任何食物和水,气温又极低,只能饱受折磨后饿死冻死。


    聂陵说,“神女,是他们选出来的凡人,根本不是真正的神。”


    无知而落后的族人,拥护一个黑心肠的恶鬼,听她的教唆,任由她将治病救人,已经变成普通人的女子打上叛徒的名头,再置于死地。


    白虞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神月族可是真的能将人复活,永生的神,身为凡人必定是敬畏而崇拜的。


    可时间一长,人类将对方的善良和付出理所应当占有,并认为神仙也不过如此,甚至觉得能轻而易举掌控的时候,人的劣根性便将那点仰望击得粉碎。


    “神女,就是……”白虞声音不稳地开口。


    聂陵平静补充他的话,“是你爱人的生母。”


    白虞顿时失去力气,两只手却紧紧攥着衣摆,喉咙又哑又痛,断续地说,“对不起。”


    “我们之间的恩怨和你没关系,你那时候应该还没出生呢。”聂陵靠在沙发上偏头看他,“我只是想告诉你,有其母必有其子。你可以不认同,但事实做不了假。”


    “当初他被送到大晟做质子,除去他娘从中作梗,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北昭皇帝疑心重,不愿把失控的人留在身边,刚好送走搅乱大晟的水。”


    “你猜北昭皇帝看到了什么?”聂陵靠近些,眸中多了深意。


    白虞已经没有思考能力了,“你直说吧。”


    聂陵不言,抬手覆在他眼前,白虞下意识闭上,耳边顷刻电闪雷鸣,他看到风雨交加,树影疯狂摇动的黑夜,冰冷刺骨的雨滴砸在脸颊。


    紫色的闪电劈下,一闪而过的前方,少年劲瘦的身影半跪在泥地,手中握着锋利的石头,没有丝毫犹豫,对着地上人的咽喉狠狠锥下,鲜血混着污水四溅。


    白虞瞳孔骤缩,恐惧地闭上眼,雨声和雷声戛然而止。


    聂陵放下手,他缓缓睁开,目光静静地停在原处,难过而凄楚。


    他的确被家人保护得太好了,大晟皇宫之外的残忍,弱肉强食他一概不知,更别提亲身去经历。


    “以前不像现在,你死我活,杀个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聂陵安慰他,话锋一转,“但是,你的家人也在其中,你还能接受吗?”


    白虞怎会不清楚他的话,他看过秦知衡的记忆。他的二哥被一箭穿心时,满眼惊惧,三哥强健的肌肉萎缩成薄薄的一层皮,浑身青紫地瘫倒在污秽中,还有到死都没再见一面的太子哥哥,他的父皇……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让你恢复前世的记忆。”聂陵看到他眼中痛苦,摇了下头。


    白虞是被复生来的,前世是他的一部分,无论再阻止都不会改变,他早晚都会想起。也就意味着,他注定会和秦鼎竺产生联系。


    就像河流汇入大海,是无法扭转的既定事实。


    白虞安静了很久,眼珠干涩得发红,他起身轻声说,“我知道了,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聂陵没有看他,微低着头说,“以后我不会再打扰你了,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白虞停顿片刻说,“我没觉得你是打扰我。”


    他开门离去,聂陵抬头,只从门缝看到一点侧影。


    屋子里静得仿佛没人存在,在太阳还剩小半遗留在地平线上时,聂陵走到宽阔的窗台前,打开一扇踩了上去。


    第103章 了结你的一举一动,都在告诉我……


    白虞独自走过街道,进入一家商店,走走停停拿了大堆食物和日用品,结账时用了两个加大号的购物袋才装下。


    他打了一辆车,径直来到了杜蓉和白晏明住的地方。白虞直觉他们不会搬走,也的确如此,他用家门钥匙一拧就开了。


    屋子里没有人在,他把东西放好,进卧室看了看,从桌上找出纸笔,没过多久听到外面有些响动。


    “这么早就回来了。”


    杜蓉声音闷闷的,有种自说自话的意思,转而变成了奇怪,“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白晏明?”


    没得到回答,她走近察看,“哪去了……白虞?”


    话音和脚步一起顿住,杜蓉震惊又恍惚地睁大眼,快步冲上前抓住他,“白虞,你回来了!”


    杜蓉两鬓冒出青丝,被梳起来掩藏到耳后,口红不用了,矮高跟也彻底换成了平底鞋。


    “妈,对不起。”白虞望着她开口,小心地抬手,祈求宽恕和拥抱。


    杜蓉重重地抱住他,难掩激动与伤感,“你总算是回来了,这么多年你到底去哪了。”


    “我过得很好,别担心了。”


    杜蓉知道他不会主动倾诉,拉着他问东问西,大到地点工作,小到衣食住行,将细枝末节的事问了个遍,才慢慢地了解了情况。


    她听得很着急,恨不得回到那个时候把白虞找回来,得知他自己熬过去,能独立地好好生活,即便苦涩也总归安心下来。


    “妈,我很快就要回去了。”白虞打断杜蓉的思绪,“可能……很久不回来。”


    杜蓉刚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闻言眼神的光都黯淡下来,“你刚回家,那么着急做什么,而且一个工作,你在这边重新找一个就是了,你一下子几年不回,让我们怎么办。”


    “对不起。”白虞再次道歉,可态度却很坚决。


    杜蓉看出来他去意已定,明白再挽留也是徒劳,转头无力地说,“随便你吧,我去做点晚饭。”


    白虞把买来的东西大致放好,走到门口时看了看厨房,杜蓉边忙碌边走着神,他没有说话推门出去。


    门锁轻声落下,杜蓉摇摇头,觉得好像没了假装的力气。


    她勉强地把大米清洗好,下锅定时,劝慰自己的同时收拾食材,十来分钟后门打开,杜蓉下意识看去,是白晏明。


    他察觉到家里气氛有些不同,看到常年关着白虞房间的门打开了一半,心脏悬空起来,就听到杜蓉说,“白虞回来了。”


    白晏明怔住,反应过来大步走向白虞卧室,用力推开然而里面空无一人。


    “他刚才出去了。”杜蓉补充,语气没有多少喜悦。


    白晏明心脏跳得很快,急切地问,“在哪里,他还回来吗?”


    “回,但他说很快又要走了。”


    白晏明一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他到现在也没有见白虞一面,对方好不容易回来,他又这样错过。


    “那我等他。”


    白晏明环视白虞的卧室,这个房间沉寂已久,终于又等到了它的主人。他的视线落在窗边的桌子,上面似乎有一张纸。


    之前是没有的。


    他心生疑惑,走过去拿起,只见上面写着两行字:对不起,妈妈,哥哥,我又要辜负你们了,不要难过,就当我从来没有存在过。


    白晏明顿生不好的预感,更别提文字下方,还有一小串数字,看着像是什么密码。


    他偏过头,他拿起的纸张底下,是一张银行卡。


    发生什么了?白虞要是好好的,怎么可能说出这些话,语气像是再也不和他们见面了。


    白晏明立刻拿着东西冲出去,“妈,你看小虞留下的。”


    杜蓉见他严肃的样子,胡乱用围裙抹了把手上的水,接过来脸色越来越沉重。


    “这孩子又要做什么?”


    杜蓉不安地开口,两人对视一眼,其他事都顾不上了,换上鞋相继出门,分别往两个方向寻找白虞-


    半个小时前,白虞迎着渐浓的暮色,走在古河的岸边,水波荡漾泛起层层亮光,流动声轻缓悦耳。


    他望着不远处拱形桥上的身影,烟色宝石般的眸中,也如河面涟漪。


    秦鼎竺站在桥上,与他目光相对,两人都没有移开。


    这片区域算是个开放型的公园,一侧有低矮的人工林,里面是蜿蜒的小路,另一侧更宽阔,分散着小喷泉花圃之类观赏设施。


    此时正是人们放学下班,需要吃饭休息的时候,经过的人多,但停留的很少。


    这座被称为情人桥的地方,驻足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不过就算有人,白虞也不在乎了。


    他径直迈上拱形桥,感受底下木材的弧度,脚步轻而缓。


    他站在秦鼎竺面前,只是静静看着,几分钟过去也没说话。秦鼎竺抬手抚过他的额头和侧脸,低声询问,“怎么了。”


    白虞轻轻地眨眼,“如果我不和你在一起,你会后悔救我吗?”


    秦鼎竺直视着他,神情难得的柔和,“那是我该还给你的,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不会后悔。”


    停顿片刻,白虞问道,“乐山在做什么?”


    “在家里,他问你怎么还不回去吃饭。”


    “他有没有很喜欢的叔叔阿姨。”


    白虞问出这话,秦鼎竺微皱了下眉,“什么?”


    “我想能找人陪他玩,免得无聊。”白虞话语平淡。


    秦鼎竺道,“他有同学朋友,有我们。”说完,轻轻牵住他的手,逐渐用力,像是处在暧昧期的心动,无法自抑,只能试探着征求对方的允许。


    白虞没有拒绝,还抬起头慢慢地靠近,秦鼎竺便顺应他,两人唇瓣触碰,纯稚到仿佛刚确认关系的恋人。


    白虞另一只手环过对方腰间,颤抖着抱住。他已经很久没有主动过了,甚至是深深地闭上眼,舔咬对方的唇瓣。


    不远处传来嬉笑声,白虞拥得更紧,下一秒,他骤然停下,急促喘息着看向面前的人。


    秦鼎竺黑色的眸子动了动,仍旧看着他,“就只是这样吗?我死不了。”


    白虞眼珠红血丝蔓延,闻言狠狠咬着牙,落在他背后的手用力抵下去,他手心手指感知到一股热流,顺着腕骨缓慢淌下。


    他身子一僵,眼眶里毫无预兆的泪珠滴落,颤抖着放开手,手心的水果刀悬在秦鼎竺的后心,只能看到崭新的刀柄。


    白虞惶然无措地后退,然而秦鼎竺牢牢将他禁锢在原地,甚至反过来夸他,“很好,现在应该可以了。”


    “你……你怎么知道。”白虞挣扎起来,带着血的手反抗,将对方的衬衣干净的地方染上大片鲜红。


    秦鼎竺吻着他耳廓,本应是情人相会的耳语,却因衣服上的血色,显得如此诡异。


    “你的一举一动,都在告诉我。”


    他有多了解白虞,在他主动提起见面时,就有预感了。


    白虞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推开他挣脱,嗓子紧绷得险些说不出话,“我必须这么做,是你欠他们的,该做个了结,让一切回到正轨了。”


    “好。”秦鼎竺低声回应,反手将刀拔下来,刀柄递向他,“还差三次,做完可以原谅我了吗。”


    白虞呼吸很急,他视线从带血的刀刃上移开,眼睁睁看着桥面滴落深色的血点,在暗下来的光线里格外扎眼。


    他神情惶惑地后退,与此同时,有路人发现他们的异样,靠近观望后惊恐地大喊,“啊!杀人了!”


    接二连三地人转过头,尖叫惊叹声顿时此起彼伏。


    “我靠那都是血吗?”


    “快报警啊……”


    “先叫救护车!”


    白虞低着头,在夜色掩护中,从另一面下桥,沿着河边快步离去。


    秦鼎竺望着他的背影,收回水果刀,只是将刀柄转过来,反复摩梭按揉,直到上面被血完全洗了几遍,才抬手扔进了河里。


    有路人医生上前帮他止血,他扶着桥边的护栏,一点点跪倒下去。


    杜蓉和白晏明循着救护车和人群骚乱找过来,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由得脸色大变,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们没办法问出口,而且还被医护人员挡在外面。


    幸好秦鼎竺是清醒的,看到他们后对医生说了什么,才放他们过来。


    杜蓉浑身都在打颤,压着声音问,“怎么会这样,是不是……白虞。”


    “不是,我没见过他。”秦鼎竺回答得干脆,他被扶起来,往救护车的方向走。


    “怎么可能……”杜蓉拧着眉,被白晏明握住手臂后猛地停下来,已然明白真相。


    她面上沉默而急切,内心不住地懊悔怎么没发现白虞的异常,让他做出这么吓人的事。


    人群正哄闹着,没人注意到远处传来微弱的呼喊。


    “落水了!”


    “有人掉水里了!救命啊——”


    已经迈上救护车的秦鼎竺动作一顿,制止要关门的护士,不消片刻,他毫不犹豫地跳了下来。


    “你不能动!”


    “你失血过多了需要输血!”


    秦鼎竺不顾他们的阻拦,从人群中闯出去,大步跑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他猜错了,这一次真的错了。


    白虞问他的那些话,不是因为要杀他,而是要自己离开。了结一切,包括他自己。


    “怎么回事?”


    “那边有人落水了?”


    “这人不要命了吧……”


    众人不断议论着,却跃跃欲试地想跟去看热闹,还没行动起来,就见两个人忽地也冲了出去。


    河流临近入海口的地方,出了广场范围,没有灯光,秦鼎竺看到有三五个人聚集,拿着棍子、网什么的,在岸边来回摇动。


    他们看到有人过来,以为能帮上忙了,近了才发现这人身上缠着大片的绷带,因为剧烈奔跑,后背伤口处洇出灼目的血。


    “哎?还有没有别人来啊,刚才这站着一个人,我还没反应过来啪一下就跳下去……”


    好心人指着河里,话音没落,噗通一声,伤员已经进了水里,只有一道水花昭示着刚才他确实存在。


    第104章 面目全非我是他的妻子


    进入河水的一刻,所有感官都被隔绝,蒙上一层厚重的茧。


    靠近海岸的地方水流更急,一不小心可能会被冲进海里,更难回来。河边的几人水性不好,不敢贸然下水救人。


    可跳下去的,也许就是白虞,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秦鼎竺也必须下水。


    河道相较城中的深了很多,泥沙混浊悬浮,要费力地游近才能看清。


    秦鼎竺不断地深入寻找,后背传来尖锐的痛感,时时刻刻提醒他,他应该立即离开。


    但没有找到白虞,他绝不会走。


    到水面换气时,岸边是此起彼伏呼唤的人声,有人试图捞他,没想到他再一次潜进去,甚至游到更靠海的方向。


    波涛无情地起伏,与之相抵抗的,是一颗残破的心脏。


    场景似曾相识,像是回到皇宫的湖里,区别是,那时他是带有目的的,而现在只想找到白虞,让他活下来。


    河水外面投来光亮,一晃而过,他看到底部有团黑影,便毫不犹豫地压下,越来越近……


    黑色的衣裤浮动,身形略高略胖。


    不是白虞。


    不知为何,秦鼎竺莫名地松了口气。


    他抓住那人,却沉重得根本浮不上来。情况不对,他仔细寻找,那人腰上绑着条粗绳,绳子直绷绷坠下去,最底部是两大块石头。


    秦鼎竺摸索到绳结,在肺部最后一丝空气榨干前,他扔开绳子,拖着人浮上去。


    围观的人一看还真找到了,一股脑地跑过来接应。


    秦鼎竺已经进到了海域边缘,翻涌的潮水表面温和,实际裹挟的力量能直接将人卷走。


    这里岸要高不少,他先是拖着溺水的人,想把垂下来的救援绳缠上。


    那人接触到空气,竟然微微动了下,剧烈咳嗽起来,恢复了点意识知道自己被救了,反而边咳水边挣扎,疯狂地胡乱挥动,甚至想把秦鼎竺也带下去,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哎!”


    “人家在救你啊,不识好歹……”


    “狼心狗肺就不该管你!”


    逐渐增多的围观群众,见状接连出声喝止。只见秦鼎竺重重把人按到石堤上,水花四溅,一句话没说,那人嗷了一声,总算晕乎地消停下来。


    秦鼎竺给他系得紧紧的,直到人被拽上平面,他抓住倾斜的石堤缝隙,人声喧哗他却不再有动作,半低着头像是要沉下去。


    赶来的杜蓉和白晏明看见被救的人,长出一口气,幸好不是白虞。


    转而心脏又提起来,那白虞在哪?


    他们知道秦鼎竺在河里,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把他救上来送去医院,可是别人怎么叫他他都没有反应。


    “过一下,不好意思……”


    白虞绕过急救溺水者的人,从旁边挤过来,杜蓉看见他,着急地跑来询问,“你刚才去哪里了?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我没事。”白虞态度回避,并未多言。


    他有所觉察地转头,看到底下的情况,脑袋像是被锤子狠敲了一下,俯身跪下去不可置信地喊道,“你怎么在这?!”


    秦鼎竺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照明灯晃过他眼睛,他像是没有感觉到,望着白虞的方向轻言,“你没事就好。”


    “我有没有事都不用你管!”白虞胸口犹如被一坨棉花堵起来,连带着胃也在搅痛,他扒在岸边向下伸手,“你快点上来!”


    他旁边就是绳子,秦鼎竺抬手,缓慢而准确地触碰到白虞指尖。


    白虞整个人是向下倾斜的,他立刻反手握住,用力拉拽,可是卯足了劲对方也纹丝不动,甚至一阵浪涌过,他险些也被拖下去。


    “你动一下啊!”白虞气急了,死咬着牙,手臂和脖颈根根筋脉突起。


    黑暗中秦鼎竺似是笑了一下,“老婆,我动不了了……你要好好活着。”


    其他人企图帮忙,又一股海浪平生,白虞眼睁睁看着对方的手霎时间滑落,他猛地向前一抓,什么都没抓到,眨眼间秦鼎竺整个人随着翻涌的浪消失不见。


    白虞不可思议地盯着下方,空空如也,他耳边一阵轰鸣,什么冷静理智都没有了,爬起来就要跳下去,被几只手按住拦在原地。


    杜蓉急忙喊道,“白虞!”


    “不行,很危险。”白晏明环住他肩膀。


    就连路人也劝说,“别……”


    “不能跳啊,救援的很快就到了。”


    “原来是夫妻啊,好可怜。”


    白虞望着无边无际深墨色的海水,嘶声痛哭地呼喊,“回来!你给我回来……”


    他不明白,分明他已经做了该做的事,对方也得到了报应,可是他没有丝毫欣慰,反而坠入了黑暗,永无止境。


    在场的人不禁侧目,纷纷提着心,期望赶快来专业人士救人,可秦鼎竺的情况他们都看在眼里,他身上有那么重的伤,还下水把一个大活人带上来,现在卷入海中,怎么想生还的可能都很低。


    风浪越发汹涌,天空浓云密布,仿佛下一秒就要铺天盖地地压来,所有声音都被挤缩吞噬。


    珠子似的水滴成串落下来,白虞哭到力竭,随之大雨滂沱。


    天气变得太突然,附近没有躲避的地方,人们也没带雨具,救援队到达,冒着大雨看新闻不值得,于是很快围观的人几乎走完了。


    白虞无力地跪坐在岸边,任杜蓉和白晏明再劝说,生拉硬拽也摇头反抗,甚至越哭越凶,眼里只剩下打捞的救援队,崩溃地对他们说,“你们回去吧,我要等他回来。”


    他们怎么能放心留下他一个人,生怕他想不开做什么傻事,白晏明脱下外套挡在白虞身上,对杜蓉说,“妈,我看着他,你去拿雨披和厚点的衣服过来。”


    杜蓉应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四十分钟后赶回来,白晏明撑着好心路人给的伞,勉强遮住两个人,但他们身上早就被迸溅的水滴浸透了。


    白虞目光直直地望着远处,闪烁的照明灯晃动,雨线密集,海面仿佛被击打出一层浓雾。


    杜蓉把衣服递给白晏明,接过伞支撑,让他帮白虞披上,自己也换好。


    她看着白虞无知无觉的样子,心疼又生气,“白虞,先回家去,你一直守在这不是办法。”


    刚回家就出这样的事,她都不知道究竟怎么了,真该找个道士驱驱邪。


    白虞喃喃道,“没事的,我再等一等。”


    杜蓉恨铁不成钢地质问,“要是一直找不到,你就一直等下去吗?”


    那可是海,浪直往远处打,找个人本来就不容易,还是雨夜,可见度很低,探查打捞更是难上加难。


    “会找到的,会找到……”白虞只是轻声重复。


    杜蓉俯身用力抓住他肩膀,强迫他面对自己,“白虞,你就听一次我的话,你六年没回家,让我和你哥哥每天担心,现在变成这样,你要我们怎么办?你写那些话是要做什么,还有银行卡,你是不是想……”


    一直沉默不语的白晏明出声打断,“妈别说了,你回家去,我陪着他。”


    白虞视野里是杜蓉朦胧模糊的脸,他意识清醒了些,偏过头难掩啜泣,整个人越缩越小,蜷成一团。


    不知几分钟过去,白虞咬着下唇抬头,手撑住地面缓缓起身。


    杜蓉愣了一下,连忙搀扶着他,如释重负地安抚,“这就对了,你回去等也是一样,我们都陪你,还有乐山,他那么久见不到你们会害怕的。”


    白虞迈动麻木的腿,话语里只剩下痛苦,“妈,你看我现在的样子,还能面对他吗。”


    杜蓉无言,用力握住他的手。


    走出去大约一百米,后方的海浪渐渐远去,忽地传来模糊的呼声和喧闹,救护车停在岸上,有几位医护匆忙跳下来跑去,还说了什么话。


    白虞只听到只言片语的催促,他立刻回转,反身毫不犹豫地跟随。


    他看到救援的人抬着什么上担架,急忙要去看,却被人阻拦下挡住视线,“现在不能过去,会影响救人。”


    “找到了是不是?”白虞专注而急切地望着他,“他还活着是吗?”


    “还不确定,我们会尽快送往医院确认。”


    白虞用力指着自己,语气祈求,“我是……我是他的妻子,我可以跟车一起走的。”


    对方仍愧疚地拒接,“很抱歉,您不能上去。”


    “为什么?”白虞不及质问,眼看救护车关上门,蓝色灯光闪烁,犹如在黑夜破开的一道口子,淌下冰冷的血液。


    赶往医院的路上,白虞持续心慌不安,失神地望着挡风玻璃上胡乱砸落的雨滴。


    他不断劝告自己,事情本该如此,他根本不必悔恨难过,否则刺进对方身体的那一刀,就是没有意义的。


    到达医院,他问了前台抢救室的位置,直奔上楼,看到里面走出来的护士,白虞急促喘息着询问,“他人怎么样了。”


    “不好意思,请问您和死者是什么关系?”护士迟疑地说。


    “我……你说什么?”白虞不可置信地睁大眼重复,“死者?”


    护士抱歉地低下头,“请您节哀,病人确认已经死亡了。”


    “不可能。”白虞坚定地摇头,脸色煞白,“他不可能死的,他命硬得很,你们一定是搞错了!”


    跟着他来的白晏明扶住他险些栽倒的身体,带到靠墙的椅子上,“白虞,你冷静一点。”


    然而白虞整个人都失去力气,抱住自己的头,仿佛被一块巨石压着,直不起身子来,底下白花花的地板,在他眼里纠缠旋转。


    他真的很累,有几瞬想着,就这么睡过去,醒过来发现都是一场梦最好了。


    乐山怎么办,自己失职已久,现在一直陪着他的爸爸不在了,他怎么向一个小孩子交代。


    还有萧家,好不容易认祖归宗的独生子,却要再一次失去。


    他做什么才能弥补这一切。


    不远处传来起伏的痛哭和哀嚎,白虞也想哭,可能是眼泪流得太多,他感受到灼烧般的疼。


    他看着从急救室走出来的医生,徒劳地恳求,“医生,把他救回来,求求你。”


    “病人心脏停跳,回不来了,你们家属再去多看看吧。”医生说完鞠了一躬,向相反方向离开。


    白虞死死捂住脸,泛着凉意的泪水顺着指缝滑落。


    一道低沉的厚重嗓音,伴着皮鞋踩在地面的声音响起,站停在前方,“我看不懂你,究竟是爱不爱他。”


    白虞恍惚地抬起头,眼珠边缘布满了红血丝。看清面前人,他无措地抓着扶手起身,低头哽咽地道歉,“叔叔,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萧鸿峥眼角层层纹路微动,目光直接而严肃,嗓音洪重,“以前你们的小打小闹,离家出走,我不管,现在连命都不要,就是你们的感情吗?”


    的确像他说的,白虞甚至都没见过对方几次。萧鸿峥对于他和秦鼎竺之间的事,比萧爷爷关注得还要少。


    白虞自觉是他不足以让对方花费时间和精力,况且他本就打算离开,自然也不在意。


    可现在不同了,秦鼎竺的死绝大部分都是因为他,他是以罪人的身份面对对方的父亲。


    萧鸿峥问的话,他都无法回答,那些平白无故的折腾,在外人看来,或许和疯子没两样。


    “我不管,是以为你们心里有数,看来是我想多了。”萧鸿峥脸色沉重。


    白虞嘴唇咬得充血,憋不住往下坠的泪,强压着呼吸说,“我也没办法,我没有选择……”


    白晏明轻轻抱住他,劝慰着说,“别说了,不是你的错。”


    不知何时楼道里安静下来,很久很久,只剩下白虞压抑的呜咽。


    一个穿西装的人快步走来,在萧鸿峥耳边说了什么。萧鸿峥转身迈步,同时说了句,“行了,他还没死。”


    白虞一时没听见,反应过来猛地抬起头,“什么?”


    他愣怔地看向萧鸿峥,见人要走,立刻追上去,“他没死?可是医生说他心脏停跳了。”


    “医生说是他了吗。”萧鸿峥只问出这一句,白虞便傻掉了,他一时想哭又想笑,还有些害怕是空欢喜一场。


    一直到进入另一间急救室,白虞隔着玻璃看到熟悉的面容,才终于轻松了点。


    “我能不能进去看他。”白虞期望地开口。


    萧鸿峥道,“不行,他情况还不稳定,随时可能出问题。况且,我不能保证你不会再给他一刀。”


    他声音冷漠又突然,白虞呼吸凝滞,“我……”


    他知道自己应该为此道歉,可刺进秦鼎竺的心脏,也是他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道歉就说明他的决定是错误的,他不能这么做。


    幸好萧鸿峥说完便走到旁边,看起来并不想再和他说话。


    白虞压下一口气,手指覆在玻璃上,指尖划过秦鼎竺的轮廓,甲面用力到泛白。


    接下来医生紧急抢救了两三次,旁边的血袋源源不断地输血,鲜红刺目。每次抢救白虞的心都提起来,只恨自己不能冲进去帮忙。


    转眼几个小时过去,已经到了凌晨三点。


    杜蓉没来医院,回去照顾乐山了。在他的劝说下,白晏明也在午夜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白虞,和这位理论上是他孩子爷爷的长辈。得到医生的肯定,两人总算能进去了。


    白虞快步走到秦鼎竺床边,想要喊他握住他的手,胳膊抬了一半,又克制地收回来。


    萧鸿峥视而不见。医生对他们说,“伤者失血过多,加上持续的窒息,大脑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损伤,很有可能醒不过来了。”


    白虞转瞬如坠冰窖,“那不就是……”


    “植物人。”医生下了定论。


    白虞喉咙被堵住说不出话,他无法想象对方会永远睡下去,不能睁眼说话起身,只是一副还有气息的躯壳。


    他感情上接受不了,不过相比起真的死掉,活着已经算是好结果了。


    医生交代了些注意事项,满脸疲惫地离开。白虞听到萧鸿峥带着无形威压的话语,“你说你没有选择,我就给你两个选择。”


    白虞心头一跳,转头问,“什么。”


    “一是安生地和他在一起,二是,永远别出现在他面前。选择后者,我可以帮你做到。”


    白虞知道萧鸿峥是认真的,以萧家的手段和势力,能让他和秦鼎竺彻底地隔绝,他再也不用纠结了。


    分明有两个明确的结果摆在他面前,他仍旧选不出来,声音细微颤抖着回答,“等他醒过来好不好,他醒了我就走。”


    萧鸿峥不置可否,“你没有听到医生的话吗,你留下,我会默认你选了前者。”


    “我明白……但是万一呢,让我再等等。”白虞语无伦次,还在努力争取。


    萧鸿峥没有回答,白虞看不出他的态度,便硬着头皮待在这。


    一夜无眠,第二天萧鸿峥命人来接,把秦鼎竺送回萧家本部的高级私立医院。白虞眼看他们要上车离开,在关门之前咬牙挤了上去,降低存在感缩在一边。


    萧鸿峥大概是不想和他计较,扫了一眼没说话,他的下属便无声驱车驶离,随后转上私人飞机,很快便到达目的地。


    时隔多年白虞又回到了京市,一切都已面目全非。


    医院里生活设施完备,病房隔壁就是休息室,和酒店房间没两样,但白虞大多是待在病房,以便秦鼎竺有异动时,他能第一时间发现。


    杜蓉也陪着乐山过来了,住在萧家的老宅里。


    白虞接到杜蓉的电话,让他回来看看乐山,好几天两个爸爸都没见到,小孩子委屈又无助,虽然没有哭闹,但很明显的情绪低落。


    白虞应下,目光无神地静坐几分钟,无法再逃避,他不得不起身出了医院。


    乐山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草坪上,扒拉蔫巴的花瓣,宅子里面传来小孩的笑闹声。


    白虞收拾出温和的笑容,走到他面前一起坐下,“姥姥说你的同学来了,怎么不去和他们玩。”


    乐山听到他的声音,抬头眼睛亮了一下,“爸爸!”他看向白虞身后,没有别人,白虞没忽视他眼里闪过的失落。


    乐山闷声说,“我想静一静,他们有点吵。爸爸你们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回来,你们是不是都不想要我了。”


    “爸爸最近有事要忙,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白虞摸摸他的后脑勺,“你还小,不用为我们担心。”


    “可是爸爸每天都会给我打电话的,现在没有了。”乐山说着,嘴巴瘪起来,眼眶里盛出一泡泪花。


    白虞把他搂进怀里,没让他看到自己泛红的眼睛。


    “你再等一等,会有的。”


    一晃将近一个月过去,白虞本想直接辞掉那边的工作,但上司让他安心留着,就当是用了以后的年假。


    白虞由衷地道了谢。


    不知何时,秦鼎竺重伤昏迷的事传了出去,范围由小扩大,一时间八卦议论叠起,白虞想瞒也瞒不住了。


    乐山跑到病房外敲了敲门,白虞开门就看见他脸上青紫色的伤痕,可怜又倔强的样子。


    白虞连忙俯身,抚着他脸上的伤问心疼地问,“怎么受伤了,谁打你了?”


    乐山摇摇头,抹掉眼泪哽咽地问,“爸爸是不是死了。”


    白虞安慰着把他带进来,“没有,他没死,你别着急,先告诉我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乐山低下头,“不小心摔到的。”


    白虞看出他没说实话,只能先让他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拿出药箱给他擦药。


    “爸爸。”乐山叫了他一声,眼巴巴望着病床上的秦鼎竺,“爸爸为什么会受伤?”


    白虞手指轻微地缩了缩才说,“他为了救落水的人,掉进了海里。”


    “真的吗,他救了别人,他做了好事。”乐山神情多了些崇敬,见白虞点头,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摇了摇秦鼎竺的手臂,“爸爸你快醒醒……”


    秦鼎竺没有反应,只有电子屏幕上起伏的线,昭示他还活着。


    乐山呼喊着,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问白虞,“爸爸,你不走了对不对,你会和我们在一起。”


    白虞收起药箱,轻声回答,“乐山,人和人不会一直在一起,你要习惯这件事。”


    一个不到七岁的孩子显然难以接受,他只是意识到白虞还会离开,一边抓着他,一边用力摇秦鼎竺,“爸爸要走了,爸爸你别睡了快醒过来。”


    白虞嘘声阻止他,“乐山,让爸爸休息。”


    这是杜蓉急急忙忙赶了过来,看见孩子安全在这,终于松了口气。


    白虞看见她,是对乐山说,“你就在这里陪爸爸,可以小声地说话,不要吵好吗。”


    乐山抿着嘴巴乖乖点头,白虞走出去轻轻关上门。


    “这孩子放学自己跑出来了,我就知道他会往这来。”杜蓉无奈地叹气。


    白虞问,“妈,他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杜蓉闻言面色犹豫。


    “说吧,他是我生的,我也该知道他的情况。”白虞语气平淡。


    “老师说是他跟同学打架弄的,因为那个小孩说……你克夫。”


    杜蓉还是简略说的,她看了监控,那小孩说得恶毒得多,什么天煞孤星,天生的寡夫,索命的鬼都冒了出来,她看着都想暴打一顿,更别提乐山。


    她说完便骂道,“你别在意,肯定是有大人乱嚼舌根子被学去了,和你哪有关系。”


    白虞无言地笑了一下,却又像无可奈何的苦闷,“确实,命硬的应该是我。”


    “你别这么想。”杜蓉无力地劝导,刚说完就听到病房里乐山惊慌而急切的喊声。


    两人心脏一沉,立刻回身推门进入,乐山瞪大眼睛,指着秦鼎竺的手说,“爸爸动了!”


    白虞呼吸加快,紧张地看过去,男人骨骼分明的手背上,有类似身体本能反应的筋脉跳动。


    说不上是失落还是了然,他逐渐冷静下来,心跳慢慢平复。


    “乐山,爸爸在恢复了,你别急。”


    白虞揉揉他的脑袋,无意识地抬头,视线撞进一双缓慢睁开的,黑冷而恍惚的眸子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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