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奕脸上的玩味笑容一滞，注视着面前冷淡的鲛人女子。鲛人一族寿命悠长，单从面容上看，她年轻得过分，甚至脸上还带着几分未褪的稚气。
绝不可能是数千年前昙花一现的那位。
没人说话，空气仿佛在这一刻也凝滞了。萦雪好奇着再度看向鲛人女子，她皮肤是一种近乎病态的苍白，海风吹动她贴在面颊上的幽蓝色发丝，露出一双带着困惑的漂亮眼睛。
她很美，苍白却动魄惊心。
萦雪惊奇地发现，因为特别好看的鲛人似乎真的认识自己。
“萦雪？”鲛人女子黎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而后，她的视线落在那位站在萦雪身后，淡漠无言的人族男子身上。
“嗯嗯！”兔子赶忙点头，“他是小鹿！”
鲛人女子微微蹙眉，这两个名字太过遥远，又近在眼前。注视着二人，又看了许久。
随后她突兀后退两步，对着他们，尤其是对着萦雪，深深弯下腰，郑重行了一礼。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萦雪一跳，本能地想躲，手指慌乱缠上陆轻行。即便是在人族世界，这也称得上是大礼，她不明白鲛人为何这样做。
“你不要这样。”
“救命之恩，黎永世难忘。”
对方态度太过恭敬，与先前冷冽肃杀的模样判若两人。
最终，好奇心占据上方，小兔子松开身旁人的手，小心翼翼地走上前。
她轻轻托住鲛人少女的手臂。肌肤触感冰凉，像是飞舟的金属护栏一般。
“我们……救过你？”眨了眨眼，又觉得不可能，她跟小鹿都才认识几个月。
“是。”
黎简短且肯定的回答让她又是一惊，下意识想要松手退开，忽然就听到了身后陆轻行的声音。
“你从什么时候重生？”
黎定了定神，抬起头，看向素来冷淡的人族男子。
一切似乎与她所知有什么不一样，冥冥之中，却又同记忆中隐约重合。
“从陆地与海洋皆被怪物占据时。”
“怪物？”
看着懵懂天真的小兔妖，黎艰难地点了点脑袋。
“嘶…”被自己脑补吓了一跳，萦雪忍不住追问，“很可怕吗？三个脑袋十个爪子？”
鲛人黎只是面容沉重，萦雪随即又被自己脑补的新怪物吓到，忙在识海中呼唤：‘小鱼小鱼，她说的是真的吗？以后真的会有超级可怕怪物出现？’
‘是。’小鱼还是虚弱，“位面崩塌之后任何事都无法预测。”
‘那……是不是，要杀了她才行？’她皱着鼻子，从方才短短相处，鲛人给她的感觉不差，她不像十恶不赦的坏人。
可是她又是重生的异端。
小鱼没有回答。兔子盯着鲛人，“你真的是重生者？”
黎墨绿色的眼睛微微睁圆，惊讶了一瞬，还是点头。
“那你是坏人吗？”
黎垂眸，视线落在自己还沾着暗色血迹的的指尖，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她没有否认的权利，为了保护族人，她只能与杀为伍，这双手是无论如何都洗不干净了。
苍白脆弱的鲛人不说话时，更惹人怜惜。
抬眸，看着懵懂天真的少女，黎还在想着不吓到她的措辞。就听到少女再度开口，声音笃定：“我已经知道了，刚刚那些都是坏人，你杀他们没有错。”
“嗯……”寒冰在这一刻悄然裂开一道缝隙。黎看着她，张了张口，唇瓣微动。
“那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小兔子又凑近了些，眼睛亮晶晶的“就是你上……上辈子…重生前？我是不是也很厉害？”
黎看着她，记忆中兔妖的模样清晰，她比现在看着要成熟几分，却也一样跳脱活泼。只是修为……她不动声色瞥了眼陆轻行。
不管上一世还是现在，那不谙世事的懵懂天真，只有被保护得极好的才会拥有。
在对上少女满是期待的目光，黎郑重地点头：“嗯，很厉害。”
“真的啊？”小兔妖兴奋得几乎要原地跳起来。
之后便是絮絮叨叨的闲聊，兔子缠着鲛人，非要人家多夸她几句。不知如何，话题拐到了关于另一艘船上的事。
原本还耐心回答小兔的鲛人安静下来，她眸色黯淡了几分。没能救下族人，让她险些失控。在杀光了那些人之后，她曾以为，他们也是一艘捕猎船。
黎垂下眼帘：“我回来迟了，没有救下他们。”
看她这样伤心，萦雪也替她生气，愤愤问：“那些人是什么人？”
鲛人声音低沉：“偷猎者，专门捕杀鲛人。”因为他们的存在，如今鲛人一族不能回归故土，只能龟缩在阴暗的海沟角落。
说着，黎拳头不自觉攥紧。只恨自己没有足够实力，无法保护族人安稳。
萦雪越听越气愤，同样捏紧拳头，愤愤不平：“我要帮你把他们都打出去！”
黎抬眸，盯着无害的兔子看了许久，这才小心翼翼又瞥了眼陆轻行，见他表情未变，这才微微颔首。
“你身上都湿了。”拉着浑身湿漉漉的鲛人，兔子看了眼飞舟内部。
她有很多好看的新衣服，也有很多问题不想让外面这几个人听到。
“等一下。”一柄玉笛拦在二人面前，龙奕微笑看着一兔一鲛。
萦雪这才恍然，她们方才说得兴起，竟忘了还在小龙的飞舟上。她赶忙开口介绍：“这是龙奕！是个特别有钱的小龙！”
黎闻言，定定地看了龙奕许久。她一直在刻意忽视他的存在，不敢相信面前举止轻浮，表情轻佻的龙，会是上一世，那悍勇无双的龙族领袖。
“见过龙子。”微微腰身，黎收回视线，就要离开。
“等下。”听着这不属于自己的称谓，龙奕凝眸看向鲛人，“据我所知，鲛人一族没有第二个叫‘黎’的存在。”
“现在有了。”外表柔美的鲛人女子语气坚定。
龙奕微微一怔，终于收回手，目送二人离开。
…
“我真的那么厉害？”兔子惊奇的声音传来，“真的是我救了你？”
不用想也知道，她小尾巴已经翘上天去了。
陆轻行的目光落在被她遗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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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旁边的巨剑上。剑身仍包裹着厚重斑驳的锈迹，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暗色的剑柄。
这柄剑上，沾了太多的血。
飞舟上有法阵加持，不论外面如何波涛汹涌，也仅有几缕微凉的海风能吹进来。
陆轻行望着海面，一时出神。
她就这样轻易接受了另一个重生者，只是因为认定对方“不是坏人”？
思绪悄然飘远，恍惚间，他仿佛又看见那个身穿杏花襦裙的女子，执剑指着他。
她向来开朗带笑的脸上泪痕斑驳，她哭着控诉：“他们是我家人！”
她便是那般天真地认定，他们不会骗她。
呵。像是想到什么可笑的事，陆轻行按在剑柄上的手指微微用力。真相往往残酷，上一世他护着她，瞒着她，怕她承受不住。
偏偏……有些兔子，总是不长记性。
“喂。”
耳畔传来陌生男性的声音，陆轻行抬眸，对上一脸不爽的龙奕。
在小兔妖这边碰壁也算了，如今同是海底族群，那鲛人又凭什么避着自己。
他问陆轻行：“重生者……就是拥有上辈子记忆实力归来的者？”
鲛人在海底时实力强悍，这点毋庸置疑。但她最后力竭被拖上甲板也做不得假。
包括后来的气息陡然改变。
“是。”
“当真神奇。”龙奕略微吃惊，只是再看陆轻行，还是怎样都觉得不满意。
“不管你跟小萦雪是什么关系，等到了龙宫，还请你自行离去。”往后的事，大不了他陪她一起便是。
陆轻行挑眉。
“我说认真的。”
陆轻行：“……”
沉默之间，就听少女甜甜的嗓音传来。
“小鹿！”少女语气兴奋，陆轻行跟龙奕同时抬头。
只见不知何时换了一身樱粉裙装的少女蹦跳着走出，两根俏皮的麻花辫改梳成了可爱的双丫髻，上面点缀着数颗闪亮莹润的鲛珠，流光溢彩，好看极了。
“好看吧好看吧？”提着裙摆，她兴奋地在二人面前转了几圈。
“好看！”龙奕不吝夸赞。
少女当即笑开。她双手捧着脸，眨巴着大眼睛，期待地望向陆轻行。
“……好看。”他轻声道。
“骗子。”少女不满撅起嘴，他都没看她！
她又在陆轻行面前晃了晃，这才心满意足，开心分享：“是阿黎帮我打扮的哦！她超级厉害！”
视线扫过玉冠束发，精致贵气的龙奕，再看向陆轻行。少年面色透着几分苍白，一身黑衣，头发也是简单束着高马尾。
只看脸，显然是陆轻行更胜一筹。
又悄悄留意了龙奕身上打扮，她暗下决心，等以后有钱了，也要帮陆轻行好好打扮打扮！
就在这时，护卫再度上前，沉着一张脸禀报：“大公子，有鲛人在水下，试图影响飞舟下沉。”
“鲛人？”萦雪眨着眼，阿黎刚刚被她哄着躺下休息了。
她赶紧看向海面，果真看到海底隐隐可见几颗鲛人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