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舟刚抵达海面,还未完全降落,便猛地一阵剧烈颤动,仿佛撞上了无形的壁垒。
“咦!”萦雪惊呼一声,快步靠近窗口,踮起脚,向外看去。
眼前景象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飞舟不知何时已化作一艘巨大的楼船,方才那一阵颤动,正是飞舟落在海面上。
看着面前波涛暗涌的海面,兔子再次缓缓睁圆了眼睛。
忽然她鼻头一皱,双手捂着口鼻,退远了些,这才看向身后安静看着自己的陆轻行:“小鹿!有血腥味!”
也不等陆轻行回答,萦雪看了眼冷清的外头,抬脚往外走去。
已经入夜,海面向来不平静,她没多去看海面,只是往外一路小跑。一路上没遇见任何人,只有到了甲板上,才看到了寥寥几人。
看到同样出来探查的一名护卫,萦雪果断上前同他打招呼。
但那护卫只是冷冷注视着海面。
顺着他的视线,萦雪便看到波涛之中,有一艘周身环绕法光的船只,正在海面疾驰,船身还绕着几个御剑飞行的人族修士。
修士皆是备战状态,浑身被海水浇透,好不狼狈。
忽然,就见船舶停下,前方波涛之中,一颗脑袋缓缓探出水面。
背对着,萦雪看不到脸,只能依稀看到是一个拥有如海浪般幽蓝长卷发的女子。
她蓝色的发丝在夜幕泛着神秘且冰冷至极的光泽,美轮美奂。
御剑修士不知说了什么,剑阵变动,攻势更猛,剑尖直袭女子面门。
“小心!”尽管离得远,明知对方听不见,萦雪还是没忍住惊呼出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女子灵敏地翻了个身,身子以一个不可思议的灵巧角度翻转,一道同样幽蓝,巨大而美丽的尾鳍破开水面,在月下划出绝美的弧线,卷起千层浪花,袭向追来的修士。
“啊——!”有人被巨浪击中,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便落入水中,生死不知。
萦雪也在这时看清了女子面容,她五官精巧,生有一张美艳至极的面容,但眉宇间凝聚着肃杀之气,让她这美艳绝伦的面容,只给人留下冷冽的寒意。
她没见过这种一半是人一半是鱼的美丽生灵,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族群。但那么多人围杀她一个,那些人族修士好不要脸!
萦雪苦恼于自己不会游泳,离得又那么远,她的大杀招蘑菇剑也丢不了那么远。
“大公子。”就在这时,身旁传来船员恭敬的声音。
看到来人,萦雪焦急指着那蓝发女子所在方向:“小龙,快!快让船开过去,快救人!”
蓝发女子背对着追击她的修士,在她身后,船上又出现一名看不清种族的修士,他手持一柄缠绕着黑气的三叉戟,正悄无声息瞄准她的后心。
兔子一颗心揪到了嗓子眼。
幸好女子敏捷,她后背仿佛生了眼,一旋身,跃进海底,没了踪影。三叉戟一击落空,那修士只阴沉着脸,目光死死盯着海面。
龙奕同样看了许久,海面上那道蓝色身影虽灵巧,却也架不住围杀的修士人多,已是强弩之末。
她本可以独自离开,在海底,人族总没有鲛人一族灵敏。
暗金色的眼眸微微睁开,龙奕唇角微扬,眼底满是欣赏,浑然没注意身旁兔妖还说了什么。
他一副入了迷的表情,萦雪微微撅起嘴巴,仍是担忧看向前方。她蓝色的尾鳍被利刃划破,鲜血落在深蓝的海面上,瞬间被海面吞噬,无影无踪。
她眼神坚毅,绿色的眼瞳却在逐渐黯淡,湿漉漉的蓝发贴在苍白的面颊边,像个即将破碎的瓷娃娃。
在那修士再度拔高三叉戟之前,萦雪已唤出魔骨剑,避着眼睛冲了出去。
“啊啊!”惊叫着,冰冷咸湿的海水扑打在身上,她完全不敢睁眼。
可惜她想多了,还未冲出去,她已被船身透明的屏障拦住,魔骨剑晃荡着,好悬没将她甩下去。
捂着撞到的额头,兔子不甘心,又焦急往远处看了眼。女子再度没入水面,不见踪影。
视线向上,船上修士手中三叉戟不见,他脸上挂着得逞的坏笑。
莽撞的兔子还想再撞,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掌按住了她。
“小鹿!”兔子不满,瞪着眼睛,却在看到他苍白的面色时抿住唇,将往后的不满咽了进去。
被拉回了甲板,任由陆轻行替她整理散乱的辫子。他没说话,她却仍满是担忧看着海面。
女子尾鳍被三叉戟刺中,御剑修士冷着脸,将她拉回船上。
按住陆轻行温柔的双手,萦雪不满嘟囔:“为什么不救她?”
“她要救人,你只救她一人无用,她还会回去。”
她还是不懂,仍看着对面,看那艘船周围,御剑的修士收回剑,回到了甲板。那船调了个头,往另外方向驶去。
“银祁呢?”她像是想起了救星,焦急回头,“她也是妖,是鱼妖,银祁不管吗?”
陆轻行为她重新编着辫子,眼神淡然。
忽然,前方返航的渔船船身一震,传来阵阵打斗声音,修士重新御剑布阵摆出阵型。
但这一次,他们显然慌乱了许多。海水一般蓝色的脑袋再度出现,她手上掐着那一直在背后偷袭的三叉戟修士,眼神冷冽。
船上传来一阵惨叫声,像是单方面屠杀。
“有异端。”识海中突然传来小鱼虚弱的声音,萦雪一凛,慌乱看向四处。
忽然她就盯着对面船身上,同样看着他们的蓝发女子。女子眼神冷冽,深绿色的眼底被杀意染红,那饱含嗜杀的目光注视着他们。
“大公子。”一名龙族护卫低声禀报,“是否下潜回龙宫。”
龙奕微微摇头,只是看着对方。他向来极爱世间美好之物,这鲛人方才若是只让他略微侧目,此刻这种像是破碎的琉璃,锋利危险。
却让他怦然心动。
鲛人一跃而下,深蓝色的尾鳍摆动着,果真朝他们所在方向而来。
“她是不是以为我们也是坏人?”兔子惊奇地看着朝她游来的人鱼,忙问,“她好漂亮,她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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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鲛人。”陆轻行嗓音轻柔,“方才追逐她的是捕猎者。”
“鲛人貌美,善音律,不善修行。又有通身是宝,可活死人肉白骨的传说。一只普通鲛人可售卖万金,捕猎者趋之如骛。”
惊骇地看着越来越近的鲛人,兔子眨了眨眼睛,心下万分纠结。
“那她肯定不是坏鲛人吧?”她小心翼翼问。
“为何这样说?”
“她……”萦雪皱巴着小脸,又盯着冰冷的鲛人看了几眼,这才低声开口,“她好像是重生者。”
陆轻行闻言也是微微蹙眉,看向气势显然变了的鲛人女子。记忆中像是闪过一道黯淡的蓝色,恍惚间记起,在肮脏的地下集会入口,锁着一只鳞片剥落,眼神涣散的鲛人。
记忆中,萦雪便是如现在一样,按着他的手,目露祈求:‘她好可怜,她看我了,她在求救,我们一定要救她!’
地下集会牵扯重大,高手如云,只凭他一人,护着懵懂不知自己被盯上的小兔妖,已是麻烦。可她就不是一个会讲理的,没说两句,她已自己制定了一个漏洞百出的计划。
她要趁着白天人少,独自去放出那个鲛人。
真让她靠近了那地方又如何?真让她打破壁障放出鲛人又如何?只凭没有修为的她,还有那只剩一口气的鲛人,又能跑多远。
回忆间,那鲛人已到了近前。凶厉嗜血的目光渐渐成了疑惑,她目光紧紧盯着那一身红色小袄的少女,眼底困惑越重。
“咦?”萦雪不明白,“她在看我?”
“嗯。”陆轻行放下已经编好的辫子。
“大公子。”察觉杀意靠近,护卫低声提醒。
龙奕却是摇头,看着对方,唇角微微扬起。他摆手让手下放下戒备,好整以暇等着那鲛人登船。
犹豫片刻,那鲛人还是跃上甲板。那冰蓝色的鱼尾在离开水面的瞬间化为一双修长的人腿,轻纱拂下,挡住了小腿处那让人触目惊心的伤口。
有些勉强地站住,鲛人仍是没去看衣着华丽,气度非凡,明显是这神器飞舟之主的龙奕。
她目光仍落在看似人畜无害的兔妖,和面色苍白虚弱的人族少年。
“你认识我吗?”兔子小心翼翼问。因为她是重生者,她不敢太靠近,只能握着魔骨剑,谨慎地拦在陆轻行身前。
女子没有回答,只是盯着他们的目光渐渐染上困惑,眉头也是微微蹙起。
龙奕没有被忽视的气恼,他笑着上前,上下打量了下这浑身透着冰冷的鲛人。他笑着上前,风度翩翩开口:“在下龙奕,这位姑娘方才好身手,不知如何称呼?”
鲛人女子抿着苍白的唇,看着小兔妖,沉默片刻,这才缓缓开口:“你叫什么?”
“我吗?”萦雪微微弯眼,她没有恶意,她也松了口气,她笑着自我介绍,“我叫萦雪,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你呢?”
又是沉默片刻,鲛人女子这才再度开口,吐出一个字:“……黎。”
听到这个名字,两位男性面上皆是闪过一丝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