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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70

作者:伴酒笙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61章


    此话一出,二人均陷入一阵沉默。


    如果不是落在手上的雪花让他一个激灵,温郁甚至要以为自己现在是在梦里。于是他狐疑地瞪大眼睛瞥他一眼,似乎是在怀疑眼前人被夺舍了,表情复杂地看了他几眼后道:“你叫什么名字?家里几口人?你考过几次年级第一?”


    宋屿:“……”


    宋屿倒真是哭笑不得,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他的问题:“宋屿,算上我三口,太多了,记不清。”


    温郁:“……”


    他有理由怀疑宋屿是在凡尔赛。


    “咳,你不是特别烦我吗?”温郁清了清嗓子,移开目光看向别处,手指又不安分地在地面上画各种各样的图形,“不是特别嫌弃我,看到我就恶心吗?”


    宋屿:“……”


    他有些一言难尽地看了眼撇着嘴嘟囔的温郁,原本想严肃些,但看到温郁这幅模样,他最终还是破了功,轻轻一笑后伸出手:“起来吧,地上凉。”


    温郁抬起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不情不愿地将手搭上去后借着宋屿的力站了起来,顺带着拍了拍大衣上的雪。


    “你可别以为说两句好话我就会答应你了,我可告诉你啊,咱俩这事没完。”温郁将手揣进兜里后睨了宋屿一眼,盯着他身上单薄的衣服看了几眼,“哟,咱们荆少爷不是一向不会委屈自己吗?您搁这儿演什么苦肉计呢?”


    虽然知道温郁不会说什么好话,但还是被呛到了的宋屿:“……”


    见温郁这幅没好气的模样,沉默过后的宋屿便发自内心地勾出一个轻轻的笑容来,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还好,他还会笑会闹。


    只要别再像之前那样死气沉沉就好。怎样都好。


    温郁被他的眼神盯得发毛,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后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费了好大劲才成功让池惹将人约出来的宋屿开始装傻,抬起手后讪讪地挠了挠鼻尖,清了清嗓子后道:“猜的。”


    温郁:“。”


    “所以你真的没有被夺舍吗?”温郁又瞥他一眼,依旧没什么好话,“还是说你是为了羞辱我才——”


    “不是。”闻言宋屿立马打断他的话头,开始头疼这人到底在最近这段时间内胡思乱想了多少。他揉了揉眉心后正色道,“之前那样对你,是因为荆戾在对你父亲的公司施压,这对你和你父亲来说完全是无妄之灾,所以我只能选择逃避。但现在我想努力一把,为我自己活一次。”


    温郁还有点怔愣,显然没想到宋屿居然会把这些话都说出来,毕竟按他的性格来看怎么也不太可能。


    没人知道宋屿在来找他之前做了多少心理建设。虽说他本就是个闷葫芦,但上辈子就是因为不说,二人才会错过。


    所以这次他豁了出去。哪怕说他自私也罢,总之他像这句话一样为自己活一次。


    只是十八岁的宋屿,能有肆意张扬的人生,用不着畏首畏尾,可以去追求心中所想。


    “你对我说过很多遍‘我喜欢你’。现在我想说,我……我很、很喜欢你。”看来宋屿这次是真的豁出去了,往常也就是悄咪咪红个耳朵什么的,这次却连整张脸都憋红了。


    向来不会吐露真心的人罕见地勇敢了一次,所以即使他连脸都憋红了,用结结巴巴的话来表达心意,也足够让人愣神。


    其实早就陷得很深了。


    想他每一个笑脸,每一次伸出来的手,每一次无条件的信任。


    先前是不愿承认,再到后来是想要放手一搏。可现实是一把无情的刀刃,他可以不计后果,可以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义无反顾地奔向他,但不能牵连温郁。


    他合该在阳光里长大,他的未来也应该遍布繁花。


    所以他用了半天的时间来消化这件玄幻的事,等到终于能接受时,又用了剩下的时间来思考这段感情。


    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放手去做吧。


    你曾经放开了他,目睹他往火坑里跳,最终结局是让脸上始终带着笑的他躺在冰冷的盒子里,自己却无能为力。


    所以这次,就别再松手了。


    宋屿说完这句话后,温郁陷入到良久的怔愣中。等终于反应过来后,温郁缓慢地眨巴了一下有些酸的眼睛,将几滴眼泪憋回去后牵出一个笑容来:“你……这是在表白吗?”


    说完后温郁又开始笑,笑到眼泪都从眼尾渗出来时才抬起手揩了揩,调整好情绪后才继续道:“我知道了。”


    闻言宋屿掀起眼皮看着他,神情有些不解。


    “走啦,男朋友。”


    言毕,温郁很熟练地牵起宋屿的手,等对方神情惊讶地看着他,有些冰凉的手被自己攥住时,温郁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拽着人向前奔去,在浅浅的雪上留下一个个脚印。


    幸运咖啡屋旁的路灯依旧挺立在风雪中,拉长了两个少年的影子。


    *


    自那天之后,池惹率先来找了温郁。


    虽池但到:【最近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吃饭?作业写到哪里了?你和那位有什么进展吗?】


    看到这条消息的温郁嘴角一抽,用语音回复:“最后一句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


    虽池但到:[尴尬.JPG]


    就算如此,心情较好的温郁还是回了句:【在一起了。】


    两分钟后,池惹发来了一条长达60秒的语音。


    “我靠你们怎么回事啊?这根本不科学前两天不还在闹别扭吗……”


    听到这里,温郁沉默着掐掉语音。


    他总觉得池惹这60秒的语音里应该不会有什么重点,然而池惹在发完这条语音后便消失了,没再继续给他发消息。


    恰巧此时宋屿打过来一通电话,温郁将身旁的抱枕拉过来抱到怀里后按下接听键。


    “吃过早饭了吗?”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宋屿开门见山,语气有些慵懒。


    “嗯,你呢?”温郁一只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扣着抱枕小熊的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今天有时间吗?一起出去逛逛?”


    其实言下之意就是约会。


    闻言温郁长长地“哦”了一声,突然起了坏心思,清了清嗓子后状似纠结道:“今天吗?可是今天我跟杨霖约好了呢,哎呀,你说怎么这么不凑巧。”


    他这番话的语气很委婉,说完后宋屿那头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温郁特意放大了声音,然而却只听到宋屿平稳的呼吸声。于是他狐疑地将手机拿开,“嘶”了一声后又将手机凑近,对着免提键按了好几下。


    就在温郁准备出声的时候,宋屿闷闷的声音传来:“好吧。祝你玩得开心,我先去忙了。”


    宋屿这话说得不情不愿的,完全不加掩饰,说完后倒真打算挂电话,见状温郁连忙开口叫停:“停停停。我开玩笑的,不和他出去,就和你好吧?”


    其实当时也就是为了气一气宋屿,温郁给杨霖的电话号码甚至都是已经不用了的,更别提和他一起出去玩了。


    然而最后这句话里带了些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撒娇意味,然而粗神经的温郁对此浑然不知,见宋屿又没了声,便“啧”了一声:“喂?你听到我说话了吗?宋——”


    “好。”电话那头一直陷入沉默的宋屿这会突然开口打断温郁,连忙补充,“那下午两点,一起去看电影?”


    最终这事算是敲定下来,宋屿也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温郁将自己从被窝里释放出来,刚准备下床洗漱,手机却突然一响。


    温郁拧起眉毛,盯着手机左下角的红点看了几秒钟后微微眯起眼,浮在手机上方的手指也顿了顿。


    *


    另一头,收拾好一切准备出门的宋屿刚拿起手机准备给温郁发消息,却突然被人叫住。


    “哥?你要去哪里?”荆璎抱着自己的玩偶站在楼梯口,用漆黑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宋屿,声音也有些低,乍一看还怪渗人的。


    “我出去一趟,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么?”宋屿一边拿起手机一边问。


    “我倒是没有什么想要的,但是待会家里会来客人,爸爸应该不会让你走的。”荆璎摇了摇头,旋即歪了歪脑袋,“你最近看手机的次数变多了,是和那个哥哥和好了?”


    宋屿有些敷衍地“嗯”了一声:“那是他的客人,不是我的,况且我没有义务也没有兴趣杵在一旁当不说话的吉祥物。他问起来你就这么告诉他好了。”


    宋屿对这位生父一向没什么好感,不过之前好歹还收敛点,表面功夫做得很足。只可惜现在的他多出了那么一段记忆,自然没法跟以前比较。


    言毕荆璎抿了抿唇,没再多说,点头示意后抱着玩偶下了楼,去找家中正在打扫卫生的保姆聊天。


    四十分钟后宋屿在电影院前站定,抬起腕表看了眼时间。


    一点五十三。


    还好,距离开场还有些时间。


    于是宋屿开始在电影院前来回踱步,刚开始还只是将这一行为视作消遣,可眼看电影就要开场了,温郁还没到。


    有了上次不太愉快的经历,宋屿没法再像上次一样粗神经,拧起眉后果断给温郁拨了一通电话过去。


    那边响应了很久才接听,等电话打通的那一瞬间,温郁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这话,电话那头还有呼啸的风声和车辆的鸣笛声:“抱歉,我来不了了。”


    第62章


    温郁说完这句话后便开始疯狂道歉,随后没多久就挂了电话。


    宋屿沉默着任由温郁挂掉电话,举着手机盯着屏幕看了两秒,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打开微信后给温郁发了一条消息。


    山与:【去忙吧,遇上事需要帮忙了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将这条消息发出去后,宋屿抓了把自己精心打理过的头发,踩着点将电影票退了。等做完这一切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便蹲在路边看着路上飞速行驶的车辆,一只手有些不安分地揪着路边的野草,背影在人群中有些落寞。


    没过多久,手机再次响起。


    他瞥完消息后微微蹙起眉,旋即冷着脸从地上站起来,将手中的草丢到地上后沿着这条路扬长而去。


    *


    另一头的温郁此时正坐在往咖啡馆行驶的车上,一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托着脸,将目光移向窗外,盯着窗外的风景失神。


    可能是因为最近日子过得太安逸,他差点忘了自己身边还有个定时炸弹——


    秦方知。


    所以当他看到通讯录里那个熟悉的头像时才会愣了神,将目光移向验证申请时才会猛地顿住指尖。


    【我是秦方知。小郁,你先别急着拒绝我。你难道不好奇耗子为什么会去世么?】


    如果不是秦方知提起这个名字,温郁可能早就忘了。


    耗子是跟温郁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说起来二人缘分不浅,幼儿园的时候便经常在一起玩。只是那时候温郁比起其他同龄人要瘦弱些,个头也只能算得上中等,因此没少被班里调皮的孩子欺负。


    所以每当温郁一个人扁着嘴窝在角落里偷偷哭的时候,耗子总会帮他欺负回去,末了还特酷似的留下一句“他是我朋友,欺负他就是欺负我”,然而彼时的他脸上还带着一些淤青,笑得傻乎乎的。


    小学的时候更是如此,耗子几乎是像鸡妈妈护小鸡仔一样护着温郁,为此没少被父母训斥。然而令人们想不到的是,两人高中和大学竟然也奇迹般地考上了同一所。


    所以即便俩人大学不是一个专业,关系也依旧杠杠的,所以当所有人都认为他俩能一直这么好下去的时候,变故突现。


    大学毕业后耗子突然失联了一个月,期间温郁一直有尝试着去联系他,但始终无果。然而等温郁好不容易收到关于耗子的消息时却没法高兴得起来——因为传来的是耗子的死讯。


    说是割腕自杀,死在自家的浴缸里。


    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一天,温郁没有任何大的情绪起伏,只是默默往嘴里灌了一罐啤酒,完全不肯相信事实。哪怕到后来接受了,他也一直都不相信耗子是自杀,毕竟在他印象里耗子一直都咧着嘴笑,仿佛有用不尽的活力。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自杀呢?


    更让人在意的是这一世他从始至终都未曾见过耗子,那人就如同人间蒸发一般,仿佛从来都不曾存在过。


    于是看到这条消息的温郁动摇了,通过了秦方知的好友请求。顾不上去问他为什么会有自己的联系方式,温郁率先问他耗子那事是怎么回事,然而秦方知只是发给他一个定位,并让他下午两点半来找自己。


    其实他潜意识里知道这事不会很简单,但权衡再三后还是决定去走这一遭。


    毕竟消失数日的那个怪人都循着味道找了过来,还笑眯眯地强制他走这一趟。


    想到这温郁扯了扯嘴角,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个怪人气急败坏的模样。


    “其他事我都可以应你,但这一趟你必须走。”那人急起来连“亲爱的”这种故意恶心人的称谓也不叫了,虽然面上带着笑,但在温郁看来就是咬牙切齿。


    “这一趟有那么重要么?”温郁饶有兴趣地问。


    闻言那人顿了顿身子,旋即勾出一个难以捉摸的笑容来,用扇子点了点温郁的下巴:“你去了不就知道了?怎么,舍不得和小男朋友的第一次约会?”


    闻言温郁拳头一硬,没好气地笑了笑后趁着那人转身的时候一拳捶了过去,等对方嚎叫一声后才心满意足地揉了揉手,并笑眯眯地表示自己会去。


    *


    虽然约定好的时间是两点半,但温郁对于秦方知向来没什么好感,所以即使迟到了也丝毫不慌,慢悠悠地往咖啡馆走,甚至还能腾出闲时间来去路边的摊子上买淀粉肠吃。


    等温郁拉开咖啡馆的门时,就见秦方知早已经等在位置上,看起来是等得急了,时不时就要看一眼手表,表情有些烦躁。


    温郁有些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旋即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烤肠,似乎是在斟酌要不要吃完。恰巧此时秦方知将目光移向店门,看到温郁后眼睛一亮,不过很快就黯淡下来,他有些心虚地别开目光后悄悄搓了搓手掌心里的汗。


    感受到秦方知的目光后温郁抿了抿唇,强忍住想翻白眼的心情后将最后一口肠吃完,一边把玩着签子一边往秦方知所在的位置走。


    少顷,温郁在秦方知极其复杂和矛盾的目光中坐到他对面,连笑都懒得施舍一个,直接开门见山,语气淡淡的,倒真有了些许宋屿的影子:“说吧。”


    “小郁,下次还是少吃这些不健康的东西了,对身体不太好。”秦方知盯着他手里的签子看了一会,突然冲动发言,等说完后才有些讪讪地眨了眨眼,尴尬地将目光收回来后盯着自己绞紧的手指看。


    温郁盯着他的发旋看了几眼,旋即丝毫不客气地笑出声来,将签子丢进一旁的垃圾桶后道:“我吃什么东西还要你管?怎么没见你之前这么关心我。”


    闻言秦方知的身子很明显地一僵,良久都没再说话。


    温郁见他那样就烦,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心思。于是他冷冷地道:“行了,我今天来这里不是为了和你掰扯这些,耗子那事你都知道多少?”


    闻言秦方知将手绞得更紧了,干笑着抬起头后试图转移话题:“先吃点东西吧,我慢慢告诉你。”


    温郁本想省了这些,但看秦方知一副“你不吃我就不说”的模样,抽着嘴角继续阴阳:“怎么,怕我饿死?你放心吧,就算死也不会死你家里。”


    说完,温郁很不客气地点了几样甜品,在等待的期间拿起手机给宋屿发消息,然而对方此刻可能正在忙,并没有秒回,于是温郁也就将此事抛到脑后,收起手机继续同秦方知对话。


    “吃的点了,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所以你现在能告诉我耗子那事了么?”温郁这话说得很不客气,再看向秦方知时眼里多了一丝烦躁,说出的话句句带刺,“还是说你只是想用耗子的事骗我出来?你最好别拿这事开玩笑,否则今天咱俩必须有个人进医院。”


    “不是,我……”秦方知闻言急忙出声辩解,然而说到这里又没了声,一咬牙后才抬眼直视温郁,眼里有一丝不甘,“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耗子也是我朋友,更何况逝者为大,我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


    闻言温郁轻轻嗤了一声,再看向秦方知的眼里多了一丝冷意,但更多是懒得再理。


    不是这种人?那是哪种人?


    “耗子自杀那事,我当初也觉得不对劲。事后有去查过,发现事发一个月前他和女朋友一起回了老家,貌似是准备去见家长。可等回去后没多久耗子又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回来了,自那之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家里,等人们发现他的时候就……”


    秦方知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温郁的表情。听完这番话的温郁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只是一直垂着头,貌似在思考事情,没多说话。


    “总之我后面去尝试过找他女朋友,但是也没有任何消息。直到那天我顺着关系找到了他女朋友的好友,她好友说,张琦死了。”


    张琦正是耗子的女朋友。俩人是从高中认识的,温郁也跟她认识,但交集不多,自从耗子死后二人便再也没见过面。


    说到这里,温郁猛地抬起头,微微眯起眼后追问:“你说张琦死了?她之前不是活得好好的么?怎么死的?”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张琦在上大学的期间里一直一帆风顺,各种各样的证拿了一大堆,毕业后又去读了研究生,前途非常无量。


    秦方知咬了咬牙,盯着温郁的眼睛看了好久才狠下心,决定一口气将后续全盘托出。


    耗子老家在一个很偏远的山区里,那里治安一直不太好。由于父母常年在外打工,老家里只住着他的爷爷奶奶,可两个老人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平时没少得罪村里人。


    那是个下雨天,老太太骑着三轮车去逛集市,途中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在路上玩水的小孩,情况还挺严重。其实当时如果及时送医小孩可能还有救,但老太太下意识的反应就是跑,这才酿成悲剧。


    而耗子之所以带着张琦回老家,是为了给爷爷奶奶送终。只可惜二老在世时没做多少好事,小孩的父亲也提早就调查好了一切,为了报复便准备对耗子下手,为儿子讨回一个公道。


    只可惜造化弄人,关键时刻张琦替耗子挡下了最致命的一刀,几乎是当场死亡,连送医的机会都没有。


    等这事处理完后,耗子便浑浑噩噩地回了榆夏,无尽的愧疚压垮了曾经阳光的少年,仅用一把刀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将事实全部道出后,秦方知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再看向温郁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怜悯和心疼,而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表情又僵住了。


    温郁半晌都没说话,等终于将这番话消化好后猛地站起身,丢下一句“我去趟卫生间”后匆匆忙忙地往那个方向跑,狠狠将门关上。


    秦方知盯着紧闭的门看了好久,恰巧此时服务员将二人点好的咖啡和甜品一起送了上来。秦方知盯着温郁身侧的咖啡看了好久,不自觉地捏了捏裤兜里的东西,神情有些纠结和痛苦。


    不想这么做。不想害他。不想让他再恨自己。


    可联想到那人曾说过的话后,秦方知的眼神清明了些,狠狠眨了眨酸涩的眼。他攥紧了口袋里的东西,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但始终下不去手。


    而后没多久,秦方知还是一狠心,趁着店员低下身子收拾柜台里的东西时将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以极快的速度放进咖啡里,等那东西在咖啡里溶解下沉时才松了一口气。


    没多久,卫生间的门被推开。温郁用冷水洗了一把脸,额前的几缕碎发都被水沾湿黏在一起,几滴水珠顺着他的脸颊缓缓滑落。感受到秦方知的目光时他正在用纸巾随意地擦着自己的手,低垂的眉眼平添几分冷淡。


    等他终于在秦方知面前站定时,温郁垂着眼睛睨了他一眼,对于桌面上各式各样的甜点视若无睹,冷冷淡淡道:“谢谢,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走了。”


    秦方知早就知道温郁可能会这么回答自己,连忙抬起头直视着温郁的眼睛,出声阻拦:“你……不想去看看张琦,还有耗子吗?”


    闻言温郁的手微微一顿,眼里流出一丝难以让人读懂的复杂。随后他勾出一个冷笑,盯着秦方知的眼睛看了几秒,想从他眼中窥到名为“愧疚”的情感。


    但何其困难。


    秦方知被温郁看得有些心虚,刚想试探试探温郁,就见对方突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继续坐回到位置上。只可惜温郁眼里没有丝毫温度,异常冰冷,说话的时候也没多热情:“好啊。这么多年没见,我很想他。”


    秦方知显然没发现温郁的异常,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后终于将心放回了肚子里。不过那笑容转瞬即逝,秦方知将蛋糕推到温郁面前后道:“那先吃点东西吧,吃完后我带你一起去……呃,找他们。”


    此话一出,温郁笑着同秦方知对视,手上却没有任何动作。正当秦方知表情一僵时,温郁突然捧起桌上的咖啡,笑着冲秦方知一举杯,喝酒一般一口气都喝完了,丝毫不拖泥带水。


    随后温郁就没事人一般,淡淡地笑了一下,拿起桌上的一块蛋糕后往嘴里送了几口,表情依旧没什么大变化。坐他对面的秦方知被他弄得一头雾水,但还是有些许紧张,毕竟成败在此一举。


    那个人……应该不会伤害温郁的吧。毕竟他都那样保证了。应该不会有事的。


    其实秦方知比谁都清楚,保证就同誓言一般没有任何可信度,可他还是想借此来自我安慰,为自己这番行径找个借口。


    但他没有别的选择。


    温郁就那样不紧不慢地吃完了那块蛋糕,秦方知加的料也的确有效,刚喝下去没多久温郁便有了些困意,将眼里的一点湿润憋回去后他强撑着将整块蛋糕都吃完了,一言也不发。


    因为蛋糕结下的缘,也因为蛋糕结束吧。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浮现了没多久,温郁便昏昏沉沉地阖上了眼皮,思绪被黑暗吞没。


    秦方知见温郁没了动静,趴在桌上沉沉睡去时,眼底终于有了一丝不忍,紧接着便是无尽的愧疚和恨。


    恨自己的无能。在伤害他那么多后,还要继续将他推进火坑,同时祈求着对方的原谅。


    一切种种,只能用不要脸来形容。


    不过秦方知没沉浸多久。他深知这药效维持不了多久,将人架起来后朝玻璃门外张望着,等看到熟悉的车辆后拖着温郁出了咖啡馆。


    第63章


    等再睁眼的时候,他早已不在咖啡馆中。


    太阳光透过窗户直射到温郁身上,将他整个人照得暖烘烘的。睁开眼皮的时候,刺眼的阳光迫使他微微眯起眼,头脑还有点懵。


    等大脑恢复清明时,温郁开始环视四周。他本以为自己可能会被绑到郊区的废弃小屋里,结果大概看了一圈后才发现自己貌似身处在一个布置得十分富丽堂皇的房间里。


    只可惜房里并没有多少家具,除了一张床便是一张小桌子,卫生间里也只有洗漱用品,凡是能被用作武器的东西都被撤走了。


    与此同时他发现幕后主使似乎对他非常放心,甚至没有用绳子捆住他的手脚,任由他在房间里随意活动。


    见手和脚都处在自由状态,温郁微微放宽心,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还是摸了摸口袋,发现手机和防身用的刀都被收走后妥协般地站起身子后在房间里大概探查了一圈,发现窗户和门是锁死的,并且房主还给窗户加了一层防护栏。


    见状温郁的心又沉了下去。


    看来现在只能等外面的人来主动找他了。


    既然那人没对自己下手,还这么把自己当人看,安排了一张贼舒适的床,温郁也懒得再多想,躺床上后就开始睡觉,势必要好好休息,养精蓄税一番。


    如果没猜错的话,能干出这档子事的大概只有陈潼了。毕竟扬子浩口中的陈潼可称不上良善,计划失败后又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


    希望能在这里多拖延一段时间,拖到温雍和宋屿发现不对劲的那一天。


    *


    温郁这一觉睡得并不算香甜,人毕竟不是树懒,所以他中途醒了好几次。没办法的他只能跳起来做几套广播体操,累到满头大汗后才继续去睡。这样一来,他再醒的时候已是太阳落山,天色阴沉下来,隐约飘起了小雪花。


    醒来后温郁大概估算了一下时间,随后便一直坐在床上发呆。等他已经无聊到开始跟着钟摆摆件一起摇头的时候,他开始思考自己接下来是不是会被无聊死,或者饿死。


    怪不得秦方知非要让他吃点东西……


    想到这里,温郁脑海中一道惊雷劈下,突然惊觉——


    时间对不上。


    结合他饿到疼的肚子,温郁总算反应过来,这已经是第二天了。


    怪不得秦方知那个傻逼非要让他吃点东西,温郁这会想起昨天桌上的一大堆食物,倒真是痛心疾首。


    正当他一边捶墙一边替自己的胃默哀时,房门突然传来异响,温郁几乎是在听到声音的一瞬间就将头扭了过去,眯起眼后有些警惕地盯着门看。


    本以为能见到幕后主使,但幸运之神终究不会眷顾他。所以当看到秦方知端着个托盘,有些尴尬地进来的时候,温郁当场就翻了一个大白眼。


    秦方知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一向好面子的他此时面上越来越挂不住了。但他还没忘自己都做了些什么,硬着头皮将盘子放到桌子上后,秦方知这才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先……吃点东西吧。”


    温郁盯着他的脸看了两秒钟,随后又瞥了一眼托盘里的食物,发现是米饭和三菜一汤,看上去还算有食欲。


    温郁克制住想吃饭的冲动,将目光收回来后又继续盯着秦方知看,最终冷冷地嗤了一声,没忍住冲道:“我上辈子也没亏待你吧,你至于帮着外人这么整我?”


    温郁说出来的话同看着秦方知的眼神一样冷,见秦方知的身子明显一僵,温郁攥紧了手里的被子,继续冷笑道:“我问心无愧。我自认对不起任何人,但唯独对得起你秦方知。为你挡的每一杯酒,为帮你谈项目卖过的笑,因你劳累奔波直至深夜才回去的家,单把哪一样拎出来我都对得起你。”


    说这些话的时候温郁一直在观察秦方知的表情。见对方一脸痛苦,愣在原地捏紧拳头一言也不发,温郁又开始加料,这次是专门往秦方知心口上扎。


    “就连重活一世,我都没找你清算以前的账。可你却帮着外人一起算计我,你对得起我吗?你后悔过吗?你真正愧疚过吗?你他妈就是个垃圾。”


    闻言秦方知的头埋得更低了,不过这次他的身子也跟着轻轻颤了起来,似乎是在极力隐忍什么。


    温郁见他这副模样火气更盛,但他比谁都清楚,秦方知的防线即将被他击溃。想到没准乘胜追击可以套出一些东西来,他忍着怒火扯出一个残忍的笑来:“其实我骗了你,你对我冷眼相待的时候我真的恨死你了。你最好祈祷我不会被他们弄死,否则我做鬼也要拉你一个垫背的。”


    几乎是在温郁说完这番话的同时,秦方知猛地抬起手来狠狠捶了捶一旁的墙壁用来发泄怒气,发出“咚”的一声。


    由于用的劲过于大,等他将手收回来时温郁隐约瞥见他拳上一片血肉模糊,暗暗“哇”了一声后悄咪咪地将目光收了回来。


    “我是对不起你,但我也有自己的苦衷。等他得到想要的东西了,我一定会让你完完整整地从这里出去。”


    秦方知丢下这句话后便夺门而出,这一举动在温郁看起来就像是逃避。


    他从始至终都不指望秦方知口中所谓的保护,见这家伙半天也没蹦出个重点来,不由得一阵烦躁。


    哥们,我真不指望你能带我回去,你别帮着对面算计我都不错了,我只想让你透露一点对方的信息啊,实在不行你说说你的苦衷呢?!


    最终温郁含着泪啃完所有饭菜,将盘子里的东西一扫而空后餍足地做了做运动,等消化得差不多后准备继续躺床上睡觉。


    吃完饭的人很容易犯困,迷迷糊糊间温郁蜷在被子里真快睡着了,门把手转动的响声却又将即将入睡的人惊醒。


    闻声温郁几乎是立马睁开了眼睛,从床上翻起来后盯着门微微眯起眼。


    来人似乎并不打算藏,将门推开后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笑容,只是怎么看怎么渗人。


    紧接着他在温郁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笑眯眯地抬起手,懒懒散散地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啊,温郁。”


    *


    若问能有谁比温郁还闹心,那宋屿绝对有发言权。


    昨天退完电影票后,荆戾便给他发了一条很有自己风格的消息,简洁又明了,很有他的风格。


    【回来。自己惹的麻烦自己解决。】


    不用明说,宋屿也知道这个“麻烦”是谁。一想到那人他心头便涌上一股烦躁和火气,面无表情地将手中把玩的草折断扔到地上后站起身准备回家。


    等出租车在别墅前停下时,宋屿盯着这栋欧式建筑看了好几秒,勾出一个冷笑后才慢悠悠地踏着步子沿着石道走。


    家中保姆显然早就等了很久,见自家少爷总算回来后倒真有些喜极而泣的意思,等宋屿慢悠悠地走到自己眼前时,保姆连忙道:“少爷,老爷特地让我嘱咐您,待会把握好分寸。”


    言毕,保姆替宋屿拉来门,朝宋屿露出一个笑来。然而宋屿只是淡淡地瞥她一眼,点头算作示意后冷冷一笑,旋即进了家门。


    这次来的人显然算不上贵客,等宋屿看到几人后就见荆璎破天荒地凑了一回热闹,乖乖地站在荆戾身边,乍一看还有些可爱,不过她说出来的话却算不上恭敬——


    “陈先生真是说笑了。您就这么喜欢把锅甩给别人吗?毕竟您儿子看上去可不像您口中所说那般……乖巧可爱啊。哦,还是说您对这个词有什么误解吗?”


    宋屿还没见到人,就听到荆璎不冷不淡的声音在客厅里回响。


    此话一出,又是一道浑厚的男声,那人貌似是被荆璎气到了,语气里带着些许愤怒:“荆总——”


    奈何那人刚说完这两个字,一道冷淡的男声突然打断了那人的话头。虽然他的语气有些平淡,但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险些将对方气晕。


    “我女儿才十五岁,陈总难道要和小孩子一般计较?”


    闻言,走廊里的宋屿一个没忍住轻轻嗤了一声,等笑够后才调整了一下表情,冷下脸后迈着步子继续往客厅走。


    几秒钟后荆璎率先看到宋屿,露出一个轻笑后将目光移向自己对面坐着的那个少年,眼里带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嘲讽:“小陈哥,我哥终于来了,你高兴吗?”


    宋屿一边整理着衣袖,一边掀起眼皮看向客厅里那个陌生的中年男子,等心里有数后这才淡淡道:“听说陈总找我。怎么,有要事?”


    被称作“陈总”的中年男人看见他后勉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他显然没想到荆戾竟然可以可恶到这般田地,为了护短竟然纵容一个黄毛丫头骑在长辈头上,全然忘了两家之间的交情。


    但他到底没忘来这一趟的目的是什么,站起来同宋屿客套一番,随后拍了拍身边的少年的背,勉强笑道:“我来带犬子给您道歉。”


    闻言宋屿终于将目光移向陈总身边一直低着头的男生,勾出一丝没有温度的轻笑来。


    第64章


    感受到宋屿灼人的目光,陈潼深吸一口气后抬起头同宋屿对视。由于他挺直了脊梁,并且看着宋屿的眼里有些许怨恨,所以气势上丝毫不输。


    正当宋屿微微挑眉,打算看他要耍什么招时,陈潼却突然勾唇一笑,表示要和宋屿单独说点什么。


    见状荆璎有些不满地瞥了陈潼一眼,然而荆戾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水,随后挥手示意两人去院子里逛,边逛边说。


    见状陈总也连忙附和:“你们都还小,有什么矛盾就趁早说开,这样对谁都好。我听说你们学校之前有两个男生在工厂里打架,一个还拿着刀……哎哟,可不能发生这样的事啊。”


    趁着陈总说话的时间,荆戾用余光瞥了眼双手抱胸站在一旁,对这一切都很无所谓的宋屿。等陈总提到打架这事时,荆戾眼里闪过一丝难懂的情绪,旋即轻轻勾唇一笑,挥手示意二人出去。


    正当荆璎以为宋屿会继续跟荆戾杠时,怎料宋屿却只是淡淡地瞥了荆戾一眼,随即平淡地将双手揣进兜里,率先往门口走。


    陈潼很快便追了上来,等二人终于踏出别墅门时,宋屿很快便顿住步子,紧接着垂眸看向地上的青石板,纤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眼底的情绪有些晦涩不明。


    陈潼刚想开口,就听宋屿头也不回地道:“想说什么?一次性说清楚。”


    “我本以为你只是嘴上说说,没想到你居然真的这么绝情。”闻言陈潼握紧拳头,此刻眼底的怨毒全都流露了出来,而这些话几乎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就这么固执地认为他受伤和我有关?”


    “你凭什么觉得我只会嘴上说说?”等陈潼说完后宋屿没忍住,短促地笑了一声,偏偏这笑声还称不上小。然而宋屿自始至终都没回头看陈潼,虽然语气同他本人一样淡,但说出来的话却算不上好听,“难道在你眼里我很善良?”


    “你——”陈潼似乎是被他气到了,“你”了半天后都没说下去,最终怒极反笑,继续讥讽道,“没想到荆戾这么在意你这个私生子呢,要什么给什么。你前脚说不会让我好过,后脚竟然真断了几个合作,果然是我低估你在这个家里的地位了。”


    其实他这番话完全是为了讽刺宋屿,只是没想到宋屿听完后非但没有什么反应,反倒还心情很好地笑了笑。


    然而这次他总算将头转了过来,直视着陈潼的眼睛后继续开了口,脸上的笑仍旧非常平淡,但眼底没有丝毫笑意,像深谭一样,散开来的全是冰冷。


    “就算我是私生子,也有的是本事让你在榆夏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闻言陈潼的瞳孔猛地一缩,但意识到宋屿真能干得出这档子事后,他不甘地握紧拳头,咬紧牙后克制住心底的恨,然而不过多久,他又突然在宋屿的注视下笑了出来,自那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等笑够了,陈潼这才丢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希望过了今天,你还能笑得出来。”


    也正是这一句话在宋屿心中埋下了一颗炸弹,于是等打发掉陈家两个疯子后,宋屿连忙给温郁发了一条消息。


    然而对面一直都没有回复他。


    他本想安慰自己,兴许是对方太忙所以才没有回复自己,可一直等到第二天都没等来温郁的回复,宋屿这下是真没法再坐以待毙。


    于是当天晚上,正当宋屿对着通讯录犹豫不决,但最终还是决定给温雍打电话问问情况时,手机却突然一响,紧接着一条消息也跟着弹了出来。


    有耳:【我才看到,抱歉。我最近这几天在朋友家住,你不用担心。】


    有耳:[送花.JPG]


    看到消息的同时,宋屿心头涌上一股淡淡的怪异,不过他也说不上是哪里奇怪,便将那颗提起来的心放回了肚子里,压下心头那点怪异感后呼出一口气,以极快的速度打字回复:【好,有事一定和我或者家里人说。】


    有耳:【你上次送我的芒果蛋糕很好吃,我很喜欢。】


    至此,宋屿才终于发觉哪里不对劲,眉头越蹙越深。


    温郁明明芒果过敏,又为什么要这么说?


    *


    然而宋屿不知道的是,温郁是在怎样的情况下给他发的消息。


    彼时他人被绑在木质凳子上,双腿也被绑缚住,只腾出一双手捧着手机打字。且有一把刀正架在他脖子上,被刀刃抵住的地方已然渗出了丝丝的小血珠。


    等温郁终于给列表里的人报完平安后,那人才将刀从他脖子上撤了下来,用身侧托盘里的纱布擦了擦刀上的血。


    温郁这会是真想给他跪,实在没想到都到这份上了,那个素来爱吃瓜的家伙居然还没来救他,就任由世界的希望被这群牲口绑在凳子上用刀威胁!


    天理何在……


    正当他思考对策时,手机突然被身边人一把夺走,继续放在一旁的盘子里。


    “大哥咱们打个商量,你把手机还我行不?实在不行的话步步高学习机也可以,我不挑。再这样下去我就一头撞死在墙上,宁愿做鬼也不会无聊度日的。”


    温郁看着托盘里那个静静躺着的黑色长方体,想哭的心情在此刻达到巅峰。


    对方自然不会那么好心,笑眯眯地同他对视后突然变了脸,狠狠拍了拍他的头:“我可以送你一面镜子。反正就像你说的,你长得特别帅,看着这张脸应该也不会无聊吧。”


    突然想起来曾经为了装逼说过这番话的温郁:“……”


    见状那人一翻大白眼,不打断继续同他耗下去,端起托盘便准备走。怎料温郁此时却突然心生一计,放大声音开始鬼哭狼嚎,想借此来吸引对方的注意,同时一边努力挤眼泪一边费尽力气用伸出脚挡住对方。


    那人被他嚎得一肚子火,白眼连连,便不自觉放快了脚步。然而温郁伸出去的脚也恰到好处,一下子便将这个光顾着跑没看路的人勾倒了。


    于是啪叽一下,那人连带着盘子全都摔到了地上,金属盘子在碰撞在地上发出不小的响声,盘子里的小刀和手机全都飞了出去,没多久后双双落地,尽数砸在地上。


    等手机重重摔在地上的时候,温郁感觉心都在滴血。但他还没忘给自己这么干的目的是什么,看向躺在地上的那人后用尽全身力气憋住笑,不过身子却不受控制地抖了好久。


    没过多久,跟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的那人便一边红温一边从地上爬起来,血色全都涌到了脸上,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像熟透了的番茄。


    见状温郁咬紧唇,将这辈子所有悲伤的事全都想了一遍后才将笑意压制下来,随后便大声地“哎呀”了一下,摆出一副可怜的表情来,微微垂下眼睫,用手指抵住嘴唇后放低声音道:“你没事吧?都怪我,真不好意思呢。”


    话虽如此,那人却无法从温郁脸上看到半分“歉意”,反而被温郁话语中流露出的几分笑意刺激得气血翻涌。此时他的头脑已经被愤怒占据,促使他想要好好教训一下眼前这个屡次让他不爽的家伙。


    然而正当他手随心动,挥起拳头时,温郁却突然掀起眼皮,面色冷若冰霜,朝他射来一记眼刀,沉声道:“你不敢动我。”


    闻言那人准备落下的拳头微微一顿,悬停在半空中。


    “你凭什么这么认为?”同温郁对视三秒后,那人似乎是被气笑了,抬起手撸了把头发后倒真搬来一张凳子,坐在温郁身边,漫不经心地看着他。


    “就凭把我绑到这儿来,是你姐姐的主意。”温郁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对方的表情。等那人如他所料整个人僵在原地,脸色骤变时温郁勾起唇角一笑,这会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被绑了。


    “周麒,你哪里会有这个脑子和胆子呢?”


    这般说着,温郁脸上笑意更盛,等周麒终于肯将头扭过来看着自己时,温郁才继续在他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挑衅式地扬了扬下巴。


    “谁告诉你的?绑你是我的主意,和我姐没关系。”等周麒反应过来后很快便开口辩驳,然而稍快的语速和明显有些心虚的眼神躲闪出卖了他。


    “呀,我不过就是诈诈你,现在看来,真是你姐的主意了。”


    温郁这下是真想笑了,看着周麒一副吃了屎的表情,他就乐得不行。


    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


    周麒也是被他整破防了,一看到温郁那张笑意盈盈的脸就来气,指着他“你”了老半天后才连续做了个好几个深呼吸,以此来平复怒火。


    “不过不至于吧?我跟你姐姐貌似也没什么大仇大怨啊。嘶,如果是因为公司,那你们去找周奕清好了,找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高中生干什么?”温郁抬起手挠了挠自己的脸颊,有些尴尬地往别处看。


    虽说那个王林是何家的人,但这招毕竟是他出的……所以他还是没办法把这话说得坦荡荡。


    提起周奕清,周麒脸上便浮现出一抹烦躁,连继续耗下去的心情都没了,从凳子上站起来后便蹲下身捡起地上的刀和手机,带着托盘便准备走。


    见除自己外唯一一个人能喘气的人要走了,温郁这会实在是笑不出来,因为他人还被绑在椅子上呢!


    “大哥你先给我人解开啊。你这样我晚上怎么睡觉?在凳子上度日吗?还有我的镜子呢?”


    温郁一边这么嚎,一边注视着周麒的背影,见对方没有丝毫回答自己的打算,温郁只能作罢。


    看样子周漓过不了多久就会现身了。但是这对姐弟绑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只是为了单纯的报复,应该不可能会好吃好喝地供着他吧?


    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多,温郁才终于适应了屁股底下硌得慌的凳子,迷迷糊糊准备入睡时,这个房间的门却又突然被人打开,轻微的“吱呀”在黑暗里格外明显,微弱的黄色光线顺着门缝照进屋里。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睡死的人一定是狠人,显然温郁不是,光是这点轻微的响动就足以将他的瞌睡全都赶跑。


    没过多久来人就将门开到了最大,这下走廊里的灯光尽数都跑进了这间房中,等温郁迷迷糊糊地皱起眉睁开眼时,就见来人逆着光在自己眼前站定,五官有些看不真切。


    即便如此温郁也能根据来人的身形断定这人的身份——周漓。


    意识到来人是谁,一时间二人谁都没开口。最终还是周漓率先挪动步子,高跟鞋在地面上发出“哒哒”的响声,随后响起的便是清冷的女声,带着些许的淡漠:“在我这儿过得怎么样?”


    温郁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随后勾出一个轻笑来:“好啊。感谢周小姐盛情邀请,下次您动动嘴就好,这回阵仗太大,让我有点受宠若惊了。”


    显然周漓并不吃他这套,摸到房间里灯的开关后便按了下去,整个房间顿时亮堂起来。


    等做完这一切,周漓才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后突然蹲下身,拿出小刀替他划开了绳子。


    见状温郁懵了一会,等周漓将绳子全部割完后才下意识开口:“你这是干什么?”


    “别紧张,你可是‘贵客’啊。说起来还是我弟弟失了礼数。”周漓脸上带了些笑意,不过语气还是像往常一样平淡,“来说说你吧,我这儿……伙食还算不错?”


    温郁实在搞不懂周漓跟他扯这些是要干什么,狐疑地瞥她一眼后回道:“饭菜味道不错。”


    “你难道不好奇,我绑你过来干什么?”周漓将小刀收起来后靠在小桌子上,顺带拨了拨妨碍视线的头发,目光和语气仍旧非常平淡。


    “因为你有病。”


    此话一出,二人均陷入沉默。


    “呵,不错,我是有病。”良久,周漓面无表情地用舌头顶了顶腮,随后喉间溢出一丝嗤笑声,继续拿出那把小刀开始把玩,目光有些空洞,喃喃自语道,“我要是没病……还会相信那些事吗?”


    第65章


    闻言温郁几近不可见地挑了挑眉,盯着周漓看了几眼后才继续笑道:“我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你真有病啊?你得了什么病?”


    然而周漓只冷冷瞥他一眼,并没有如温郁所愿一般烦躁起来,扯出一抹没有温度的笑后将手中的刀子狠狠地扎进桌面里。


    那一瞬间温郁觉得她想扎的不是桌面而是自己。


    不过他丝毫不慌,继续笑眯眯地看着周漓:“你不愿意说啊?那我再问其他的问题吧。你和你弟弟这么大费周章把我绑过来是要干什么?看病找大夫,我没那么大本事。”


    一边说着,温郁一边观察着周漓的表情。也不知道是哪个字眼戳到她了,她的表情有了一瞬间的不自然和狰狞,不过很快转瞬即逝。


    “也罢,反正迟早得告诉你。”正当温郁以为周漓不会继续说下去时,冷冷淡淡的女声突然在房里响起,随后周漓便将插在桌面上的小刀拔了出来。


    “自从公司被周奕清接手后,我心中那个夺回公司的念头始终没有打消过。你应该清楚以我的手段做到这些并不难,但我必须恭喜你们,因为现在的我做不到了。”说到这,周漓脸上很明显地闪过了一丝怨恨。


    “是吗?为什么呢?”温郁这下也懒得装了,脸上挂着轻浅的笑,但盯着周漓的那双眼里全是淡然。


    “因为我他妈有病!”闻言周漓突然脸色骤变,音量拔高了不止一个度,眼底的恨意在此刻尽数流露出来,从她急促的呼吸声中就能听出此时正在竭力压制心头翻涌的怒火。


    “我真要怀疑你是我的克星了,没遇到你之前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是继承人的不二之选。可遇到你之后我屡屡碰壁,生活就没有一处如意!”


    说着,周漓突然挪动步子走到温郁面前,眼底的戾气无法遮挡。她伸出手掐住温郁的脸后猛然凑近,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后才继续咬牙切齿地开了口:“甚至连那么罕见的病都能让我得上……你他妈真是个煞星,你应该庆幸我能忍住不杀你。”


    “你得了什么病?”饶是一向好脾气的温郁这下也没法再继续乐观下去了,微微蹙起眉后这般问道。


    难道他真有这么煞星?


    “朊病毒病。一类极为罕见的神经退行性疾病,目前没有任何治疗方法,并且病情恶化速度非常快。”见温郁一脸懵,周漓平复着心里的怒火,掐着温郁脸的手也暗暗使了几分劲,一字一句地解释。


    “你知道有好些病人的病程仅仅只有4-6个月吗?为什么偏偏会是我?”


    最后一句话很明显是她说给自己听的,话里带着些淡淡的绝望,听得人有些恍惚。


    是了,必死无疑。等到了晚期,就会失去所有的大脑功能,最终因感染或呼吸衰竭而亡。


    也正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周漓突然愣愣地松了手,随后便不再说话,垂着头坐到一旁的凳子上,情绪有些低落。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周漓扶着脑袋再次站了起来,理了理有些混乱的思维后开始组织语言,腹稿足足打了有三分钟,最终才在温郁狐疑的眼神中继续喃喃:“你这个灾星……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


    即便再怎么同情眼前这人,温郁也实在听不下去眼前这人一口一个“去死”的诅咒,有些不解地蹙起眉:“你得病和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传染给你的。难道这就是你绑我过来的目的?想在死时拉我给你当垫背?”


    “……和你没关系?是,和你没关系。你放心,我不会死的,也没兴趣拉你到地底下陪我。”良久,周漓才意识到温郁在说什么,怒极反笑后继续解释,“确诊后,我断断续续做了几天的梦,将这些碎片式的东西拼凑起来后我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比如你的……重生?”


    提起这件事,周漓脸上总算有了些浅浅的笑意。她懒懒散散地掀起眼皮瞥了眼一旁僵住身子的温郁,满意地勾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


    同一时间点,宋屿正抱着抱枕窝在床上,怀揣着满腹疑问开始思考温郁那句话背后的深意,但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准备给温雍打电话问问情况。


    那头接电话并不迅速,温雍一般不会在晚上办公,为了养生一般睡得很早,宋屿等了好一会才终于有人接电话。


    “喂?”


    浑厚又沙哑的男声从电话那头传来,语气里伴随着些许疑问。


    温雍一向有给人备注的习惯,盯着屏幕上的两个字看了许久后才继续试探着开口,整个人还处在迷糊的状态里:“哎,小宋,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他记得工钱早就结清了啊。


    “叔叔您好,很抱歉这么晚打扰……”


    宋屿没将事情描述得详详细细,避重就轻地解释一番后问温雍知不知道温郁和哪个朋友出去了。


    “哦……小郁,他去他青梅竹马家了。”温雍这会还在瞌睡里,由于不清楚小辈间的事,再加上两家交集一直不断,显然对于周家非常放心,“不过说起来也真奇怪啊……这两个孩子很久没见了,小时候交集也不多,怎么突然又玩到一起了?”


    听着温雍的碎碎念,宋屿的眉头越蹙越紧。很快温雍便把知道的事全都说完了,有些疑惑地问:“你找我们家小郁有什么事吗?他没出什么事吧?”


    听出温雍话语中的担忧后,宋屿连忙开口安抚,暂时不打算惊动他,客套了几句后才挂了电话。


    等挂完电话后,宋屿在昏暗的房间里借着月光拿起了床头柜旁的水杯,等抿了一口水后才开始回想跟温郁的青梅竹马有关的事。


    对于温郁的青梅竹马周奕清,宋屿并不陌生。虽说他同周奕清的交集只有那么一两次,而且貌似都不太友好吧。


    这般想着,宋屿眼里越发晦暗不明。月光从落地窗里照进来,给人镀上一层柔和的边,息了屏的手机很快又在黑夜中亮起,宋屿微微垂下眼睫后有了自己的打算,从床上爬起来后按下了点灯开关,随后捧着水杯出了房间。


    五分钟后,宋屿在走廊尽头那间房的房门前站定,深吸一口气后抬起手轻轻敲了两下房门。


    得到应允后他推门而入,等同房内那个坐在办公桌后,捧着电脑办公的人对上视线时,宋屿面无表情地将那只握着门把手的手收回来,淡淡道:“爸,我想跟您商量件事。”


    *


    翌日。


    由于事实真相太过骇人,温郁一整晚没睡,临近日出时才有了些许睡意,奈何刚闭上眼睛没眯多久,房门却又被人猛地推开,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一下子就将人吵醒了。


    所以等秦方知推门而入的时候,入目的就是将自己裹在被子里,整个人看上去非常颓丧,没有任何精神的温郁,眼下的一片青色配上有些发白的脸,看上去着实有点……邋遢。


    “你……”饶是秦方知也有些愣,一时间竟然忘了要说什么。


    闻言温郁呆若木鸡地将头扭过去,看着他的眼神异常空洞:“干什么。”


    别问,问就是还沉浸在周漓知道自己重生这件事中。


    “跟我走。”说着,秦方知扭头往右手边的走廊里看了看,确定没人从楼梯口上来后便挥手示意温郁跟自己一起走。


    “你当人是傻子啊?上一次当就够了,我没兴趣往同一个火坑里跳两次。”温郁是真想给秦方知来两巴掌,并且他有理由怀疑是秦方知这个大嘴巴把重生的事告诉周漓的,自然给不了任何好脸色。


    闻言秦方知面露难色,又往楼梯口瞄了一眼,眼神里满是急躁,等再开口时语气里带了些恳求:“你赶紧跟我走吧,这都是那个女人下达给我的命令,我真不能得罪他们,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你只要跟我转移阵地就行。”


    闻言温郁的眼皮突然跳了跳,他有些狐疑地瞥了秦方知一眼,随后便朝他背后张望,最终道:“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是吗?有人已经找过来了?是宋屿?”


    见秦方知的表情越来越不对劲,温郁总算是有了点盼头,一想到苦日子终于要到头了就觉得浑身都有劲。


    不过在这之前得想个办法解决掉秦方知这个碍事的家伙,最起码得出了这个门才行。


    这般想着,温郁将自己从被子里放出来,慢吞吞地从床上下来。然而见温郁终于肯跟自己走,秦方知真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扒着门继续往楼梯口张望,好几次都将身子探出去观察情况。


    恰巧就在此时,楼下传来花瓶摔碎的响声,紧接着又是清冷的男声和冷淡的女声,两人貌似在因为花瓶而争吵。


    见状秦方知心里的不安无疑被放大,有些慌神的他联想到那个女人嘱托给自己的事后有些窝囊地吞咽着唾沫,随后便将身子转了过去:“好了吗——”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见温郁猛地朝他凑过来,面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抬起双手攀住他的肩膀,随后狠狠一捏。趁着秦方知愣神的时候,他猛地抬起膝盖对着他下身狠狠一顶,用劲的时候完全没考虑过“腿下留情”。


    虽然这招阴,但也实在没有比这个更快的方法了。更何况这个房里也没什么趁手的道具,一时间还是只能靠自己了。


    秦方知很快就捂着档,满脸痛苦地跪了下去,哀嚎声连连。奈何温郁连个眼神都不稀罕给他,等处理完这个二傻子后便从房里跑了出来,在走廊里左右一扭头后果断往左侧跑。


    然而正当他跑到楼梯口时,迎面却突然冲过来一人。那人的面目有些狰狞,看着自己的眼里拉满了血丝。


    温郁下意识想跑,怎料那人的速度快到不像话,猛地抬起一只钳子一般的大手扣住他的肩膀,随后将他狠狠一扯。


    等禁锢住想要逃跑的温郁后,那人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强硬地拽着踉跄的温郁,进了走廊最尽头的一个房间中。


    第66章


    温郁原本想挣脱,怎料周麒的力气大得惊人,任他怎么使劲都无法挣脱,二话不说就拽着他进了一个房间里。


    进了房里后,周麒很熟练地将门锁上,随后便松开了手。正当温郁疑惑为什么周麒这般有恃无恐时,却见这间房和自己待过的那间非常相似,窗户被焊死了,再加上钥匙在周麒身上……所以他是笃定,自己没法从他手里逃出去?


    他为什么这么自信?


    奈何周麒对他这些想法一概不知。他在温郁警惕的眼神中将紧贴着墙壁放置的沙发拉到一旁,等做完这一切后他抹了抹头上渗出来的汗,随后冷冷地瞥了自己身后的温郁一眼。


    然而温郁可没有时间去关心周麒怎么样,瞪大眼睛盯着那墙看了两秒后嘴角一抽,实在是没想到。


    怎么这墙里还……嵌着扇门呢!


    不等他继续思索,周麒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钥匙,将那扇铁门打开后冷冷道:“你是要自己走,还是等着我绑你?”


    见温郁始终一副戒备状态,没有丝毫跟自己走的打算,周麒眼中浮现出一抹烦躁:“你可想好了。如果你乖乖跟我走,我不会动你,否则我可不能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见温郁始终不为所动,静静地站在原地抱胸看他,周麒拧起眉后一翻大白眼,继续道:“你不是想知道我们绑你来干什么吗?只要你跟我走,我就告诉你。”


    闻言温郁有了一丝松动,眼底闪过一丝光后又想起了那个怪人曾说过的话,垂了垂眉眼后挪动步子。等靠近后他才发现门后面是向下延伸的楼梯,几乎全都隐匿在黑暗里。


    这是大型别墅里最常见的设计,佣人通道。


    温郁:“……”


    要不还是算了吧,看上去就不会很安全。


    奈何周麒不给他犹豫的机会,一脚便将人踹了下去,自己则紧跟其后,果断将铁门关上,隔绝了最后一点光线。


    一片漆黑里,温郁率先开了口:“这个门这么明显,你就不怕人家找过来?”


    周麒没回答他,只是在一片黑暗里打开自己的手机,随后给秦方知发了条消息,让他来这个房把沙发搬回原位。等做完这一切后他打开手电,示意温郁往下走。


    这条楼梯并不长,不过有些潮湿,弥漫着些旧木头的味道。二人越走视线便越亮,没走多久便到了楼梯尽头,衔接着一条走廊。走廊上大大小小的门还是比较多的,最终二人在某扇门前站定,这正是周家老宅的车库了。


    温郁:“……”


    还以为有多神秘呢,结果就是个车库。


    很快温郁便跟着周麒在一辆黑车前停下步子,他很自觉地拉开车门坐到了后面,独留下周麒握着门把在那里咬牙切齿。


    上车后温郁便很放心地闭目养神,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丝毫不慌。


    反正肯定死不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算那个怪人至今都没露面,但他还是有十足的把握。


    毕竟他跟周家人在一起的事温雍是知道的,如果他出了事,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周家,他们不会蠢到去做这种无意义的事。


    况且如果真想杀他,是不用等到现在的。


    *


    不过他到底还是留了心眼子,没有全程睡觉,留意了一下市里的情况,等车子驶到高速公路上后他便放弃了继续记忆的想法。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入目的便是完全陌生的城市,街道上行人络绎不绝,似是刚下过一场雪,整座城里一片白色。


    “……你给我干哪儿来了?”温郁刚睡醒来,懵懵地看了眼窗外。


    “A市。”见信号灯变成了红色,周麒一踩刹车后冷冷淡淡地回道。


    “哦。”温郁缓了缓神,这才想起来周家在A市有些产业,而他们最大的合作伙伴便是于家。


    那是一个足以和荆家相提并论的大家族。


    很快周麒便驱车驶向郊区,等建筑物和行人越来越少的时候,温郁便知道距离此行的目的地不远了。


    这辆车最终在A市郊区的工地前停下,温郁大致瞄了一眼后便知道这是周家投资开发的小区,不过因为下雪没法继续动工,肉眼可见的只有零星几个工人在清理积雪。


    周麒带着人进了接待用的活动板房,等坐下后倒了两杯开水,将其中一杯递给温郁后便不再开口说话。


    “你不是要告诉我真相?带我来这里干什么?”温郁接过水杯后轻轻抿了一口,这般问道。


    “……我姐应该已经告诉过你,她得病了吧。”良久后,周麒才肯说话,用手指摩挲着杯身,眼神有些呆滞。


    温郁点了点头,随后周麒便轻轻松了口气,盯着手中的水杯看了几眼后突然抬起手抓了把自己的头发,整个人又烦躁起开。


    “她绝对是疯了,居然会相信那么荒唐的事。”随后周麒便在温郁不解的眼神中将事情原委道来。


    原来周漓自从患病后精神就一直不太好,按道理来说得了这病的人会失眠,但周漓却没有这种情况,有段时间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神经兮兮地问保姆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直到有一天,她突然告诉周麒,说自己梦到了温郁。梦到了他的重生,他的过往,梦到了所有发生在他身上离奇的事。这些事像电影一般在她脑海中播放,再加上她早在之前便对温郁产生过怀疑,于是对自己的梦境深信不疑。


    于是她坚信,只要梦中那个有魔力的怪人肯为自己治病,她就一定有活下去的希望。


    于是她便计划了这么一出,想借温郁的手把那个怪人逼出来。


    听完这一切的温郁顾不上吐槽,因为他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


    他可不认为周漓能莫名其妙就梦到这些事,而且还是在这样一个时间节点上。再加上那个怪人同自己见面时的那句“但这一趟你必须走”……将这一切串联起来,是谁干的自然不言而喻。


    怪不得那个怪人最近都不露面了,原来是早就设计好了一切,只需要他这个“实验品”乖乖按照剧本走下去就行。


    想到这里,温郁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一个不太妙的想法——会不会连周漓得病,也和那个怪人有关?


    毕竟从那天和周漓的对话中可以看得出来,这种病除了家族遗传,极有可能是因为食用被疯牛病污染的牛肉制品才会患病。但疯牛病早已得到了控制,通过这个方式患病的可能微乎其微,而通过医疗过程感染的风险更是几乎为零。


    再加上想起之前扳倒周奕清时,那个怪人脸上洋溢着的满意的笑……如此一来,就全都说得通了。


    看来周奕清也是那个怪人所布局中的一颗棋子。


    “所以你带我来这,是你姐姐的主意?”温郁实在没想到周麒居然可以为她做到这份上,一时间倒有些惊讶。


    “是,也不是。”周麒盯着他看了半晌,最终下定决心般问,“所以这一切是真的吗?”


    “既然你说你姐已经知道了我的过往,那你们直接问秦方知不就好了?问我干什么?”温郁莫名觉得有点好笑。


    既然这对姐弟都将同为重生者的秦方知绑过来了,并且还用了手段使他心甘情愿地为他们卖命,如果非要确认重生这事是否存在的话,从秦方知那里下手更快吧。


    此话一出,周麒没再开口说话,低下头后继续看着杯子发呆,似乎还在消化事实。


    “所以,你们想怎样借我逼出那个‘有魔力的怪人’呢?你们能怎么逼呢?你们怎么确定他一定会为了我现身?”


    说着,温郁猛地将手中的杯子拍在桌上,杯中的水被他晃了出来,最终打湿了桌面。他厉声道:“让你姐别再疯下去了,我理解她想搏一线生机,但不至于用这种方式,更何况你们实在太看得起我了,我可没那么大本事。”


    开玩笑,想借他的手来跟那样的人物抗衡?这怎么可能呢。


    闻言周麒身子一顿,虽然一言也不发,但收上的动作却暴露了他的想法。等他将手中的一次性纸杯捏扁后突然站起身,神情有些冰冷:“不论如何我们都会试一试的。这事不管怎么看都和你脱不了关系,所以你最好祈祷我姐姐能没事。如果她死了,你就下去陪她吧。”


    言毕,周麒眼底情绪流转,即使他仰着头,温郁也能从他身上看出一股淡淡的忧伤。


    温郁只把这归结到二人的血缘关系上,但他不知道的是,两个孩童曾在无人关心的黑暗童年中相互陪伴着对方度过了最低谷的时期,从跌跌撞撞的孩子到独当一面的成年人,这对姐弟间的情感,又怎是旁人可以丈量的?


    *


    夜里,A市又下起了大雪,刺骨的风卷着雪花从天空中袭来,夜幕降临的时刻,路灯全部亮起,路上行人匆匆归家。


    温郁已经记不清在这里同周麒干瞪眼多久了,只知道这小子跟防贼一样防他。铲雪的工人都下班回家了,连唯二两个还喘着气的守夜人都吃上了热乎乎的饭,而他还在靠喝水缓解饥饿。


    周麒也不知道这是温郁第几次瞥他了,最终他实在受不了,便拿着手机出了活动板房,蹲在门口打算点份外卖,好把这小子的嘴堵上。


    正当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划拉时,本就昏暗的光线突然被遮住,手机屏幕蓦地一黑。于是他下意识地抬起头,就见周漓那一双眼里全是漠然,语气也很冷淡:“你在干什么。”


    周麒有些讪讪地站起身,看着周漓一时竟有些无言,最终问:“人打发走了?没发现吧?”


    “嗯,这人倒是个难缠的,幸亏我们留了后手。”周漓淡淡地解释了一番,“不过说起来,这个人怎么这么眼熟呢……希望他不会妨碍到我的好事。”


    “进去吧,那小子就在里面。”周麒朝身后的活动板房使了个眼色,“我也很想问你,你打算怎么用他来要挟那个……呃,神?”


    周漓没回答他,淡淡地扫了眼他身后的活动板房,道:“人没事吧?”


    “嗯,没事,精神着呢。”恰巧此时刮过一阵风将周漓的头发吹起,周麒盯着她的肩膀看了几秒,随后抬起手抚上她肩膀,“……你这装饰品是哪来的?”


    奈何等他将那物品拿到手中后,周漓脸色骤变:“……追踪器!什么时候——”


    随后她突然止住话头,联想到那人之前曾拍了把自己的肩膀后不禁面色一沉,冷冷地留下一句简短的“有事”后便插着兜离开了。周麒刚想叮嘱她不要在工地里乱跑,就见她的黑发在风雪中飘扬,背影异常决绝,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


    随后周麒便推开了活动板房的门,见温郁懒懒散散地坐在凳子上后微微蹙起眉:“看来你在我这过得很舒服?”


    温郁没回答他,只是淡淡道:“你不会真指望靠我来逼出你姐的救世主吧?好,那我再问你一遍,你们打算怎么用我来逼人现身?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你和你姐对于这个问题怎么都这么逃避呢?”


    闻言周麒眼皮跳了跳,不过嘴依旧非常硬:“你管得倒是多啊。如果做不到,我就杀了你给我姐做伴,左右还是不亏的。”说着,面上带了几丝毫无温度的笑。


    闻言温郁轻轻一笑,随后开玩笑般道:“你想得倒是挺美的。这么有把握?轻敌是大忌。让我猜猜,不是不能回答,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吗?你们根本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法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同时也不想放弃我这个好不容易抓来的棋子。”


    “你和你姐身上唯一相似的点,大概就是可悲的蠢。又蠢又鲁莽,怪不得成不了大事。”


    等他将这些话全都说出来后,就见周麒脸色骤变,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似乎是被踩到痛点,他猛地沉下脸,抬起手后作势向他劈来。


    温郁为的就是他这一举动,唇角勾起一声轻笑后以极快的速度躲开了周麒这一掌,随后他便在周麒有些惊讶的眼神中一把攥住了周麒的手腕,狠狠一拧。


    即使饿了一天肚子,但温郁手上力气还是不小,仅这一下子便将周麒拧得嚎叫不止。


    自那之后便是温郁单方面的吊打。


    周麒一看就是没跟人打过架的主,只知道举着拳头挥来挥去,打法杂乱无章,一套操作下来唯一伤害到的大概就是空气了。原来的他倒还有一身力气,只可惜这会光顾着心疼自己被拧的手,整个人还沉浸在疼痛里。


    于是他最终的下场就是单方面挨打。温郁也不知这是周麒第几次挑衅自己然后被打了,他倒是有点心疼一个帅小伙这么狼狈,只可惜对方还不肯死心,叫嚣着要扑过来后又被温郁扣住手臂,来了个极其漂亮又干净利落的过肩摔,一下子就将人撂倒了。


    至此,周麒那短短的血条终于耗尽了,躺在地上挣扎片刻后便不动了。


    至此,温郁总算松了一口气,正当他打算推门出去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虚弱的男声:“你……回不去的。他不会找过来的……”


    闻言温郁身子一顿,沉默片刻后又回去给周麒补了两拳,这才匆匆离开。


    *


    与此同时,大雪覆盖了A市,几乎一片雪白。这片郊区有片废街,几乎全都是一些烂尾楼。由于没有人居住,这里成了混混们聚集的地方。


    若换作平时,这里人烟并不会稀少。只可惜今天这雪下得实在是有些大,连混混都不会想不开到来外面受累受冻。


    只是今天这里没有混混,只有十几个手操棍子的壮汉,和为了不惊动温家,循着追踪器一路孤身追来A市的宋屿。


    这条废街是通向目的地最短的路径,只可惜此时已经被人堵了。如果不出意外,其他几条稍慢的路情况应该也差不多。


    宋屿此刻正凝神站在风雪里。即使没站多久,此时他身上和头上也全都是雪,大衣和碎发在大风里飘扬,带出了“呼呼”的声音。


    虽然他人瘦,但骨架子并不小,再加上去荆家后佣人一门心思拿他当猪喂,所以比起以前已经壮了不少。然而他跟这几个汉子比起来自然就要逊色不少,身影在风雪里显得有些单薄。


    纤长眼睫上沾到的好几片雪花使他看上去有些许柔和,但此刻他的眼神却是从未有过的凌厉,一双漆黑如深谭的眼里流转着雷霆风暴。


    这群汉子是一直为周家办事的,自然不可能因为一点小恩小惠便放弃为主子效力。于是带头的大高个掂了掂手中的棍子,淡淡地吐出一口烟后带着满满的轻视道:“要么滚,要么死,自己选。”


    对此宋屿只是垂下眸子冷冷地瞥了这几个人一眼,随后淡淡地掀起眼皮,放出来的话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一把将自己身上碍事的大衣扯掉扔在地上,一时之间整个人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衬衫。他专注地别着自己衬衫的袖口,全然不在乎席卷自己身体的寒冷。


    等再次抬眸时,他的语气同眼底的寒冷不相上下。


    “一起上吧。”


    *


    温郁对宋屿那边发生的事完全不知情,由于雪下得太大,再加上这个工地本身就很大,一时之间他无法找到出去的路,便多墨迹了一会。


    于是他低头瞥了眼地面,见这一片雪白上稀稀拉拉的都是自己的脚印,显然那是他已经走过的。于是他嘴角一抽,准备往更远的地方走一次。


    于是他真这么干了,费劲巴拉地在雪里走路,由于风太大,他甚至没听见身后传来的轻微响动,自然也完全不会注意到自己身后还有个怨灵一般的人物,一门心思全都扑在找出口上。


    温郁那轻微的喘息声和脚步声被风声掩盖住,刀一般凌冽的风不断袭来,等抬起眼向四周张望,雪又会飞进眼里,内心的焦躁配上这有些萧瑟的场景,不会有任何人的内心会毫无动摇。


    喘息间温郁又开始思考周漓为什么还没有追过来,她总不能真的没有想好方法吧?周麒为什么笃定自己回不去,也不会有人找过来?


    想到这里温郁又皱着眉往前走了几步,等迟钝地意识到什么时,他突然顿住脚步,感觉自己从头到脚、从内到外都僵得厉害。


    不,不对。从榆夏到A市顶多就两三个小时的车程,再说周漓把自己的命看得这么紧,人还多疑,所以不可能不会追过来。


    所以周麒出去那段时间去干什么了?


    意识到这,他瞳孔下意识一缩,猛地转过身去,却冷不丁同身后面目狰狞的人对上了目光。


    只见女人就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与他不过一米距离。她的黑发早已经被风吹乱,全都糊到了脸上,于是只露出一只空洞的眼睛来,嘴角还带着异常诡异的笑容,表情在此刻看上去有些渗人。


    紧接着那女人狞笑着举起一块冻硬了的板砖,在温郁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狠狠劈了下去。


    第67章


    这一招自然不会毙命,周漓刻意注意了力道,将人砸晕后双手抱着砖头悬在半空中,微微喘着气。


    温郁猜得的确没错,她确实没想好该怎么利用这枚棋子。但也就是在吩咐那些人的时候,她脑中突然乍起一道惊雷,记忆中模糊不清的脸逐渐清晰起来。


    怪不得那个人会那么眼熟……那个人也跟那些怪人打过交道!即使梦中只是一张模糊的脸,但那人临走前的背影……绝对错不了!


    患上朊病毒病的人会逐渐痴呆,思维大大不如从前,所以她才会迟钝到这个地步。所以现在的她只想快速结束这一切,完全不会去考虑这一切的后果,毕竟难保哪一天……会全忘了,又或者像其他人一样死掉……


    她不清楚那群怪人的软肋,但她清楚宋屿的软肋。


    借温郁从宋屿那里拿到药,也未尝不可一试!


    于是将人敲晕后,周漓喘着粗气将那转头扔下,颤着手指试了试他的呼吸,确保人还活着后便将人架了起来,步履不稳地往反方向走去,凭借着那点记忆成功寻到了工地后门。


    这是距离那条废街最近的一个门,周漓将人撂到地上后喘着粗气,颤颤巍巍地拿出手机开始给人打电话。


    一通……两通……三通……


    全是无人接听。


    周漓回想起宋屿的身板后心头不禁一颤,那些人不能把人……打死了吧?


    那她呢?她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周漓的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没过多久后肌肉便开始急剧地抽搐,手臂突然往外一甩,愣是将手中的手机甩了出去。


    可怜温还对于周漓心理路程的转变浑然不知情,毕竟周漓这女人下手这么狠,从很大程度上保证了温郁那杠杠的睡眠质量,在这么冷的天里愣是没被冻醒。


    肌肉抽搐是短暂性的,等缓过那股劲后周漓便扶着脑袋,在附近的雪里走了一圈后将手机找了回来,继续开始给人拨电话,然而无一例外全部无人接听。


    周漓可不会这么好心放任温郁睡到事情结束,她从附近的彩钢房里找了把凳子来,翻箱倒柜找了老半天后才找出一捆麻绳,将温郁绑到凳子上后又是掐人,又是拿雪砸脸。


    这么折腾了一番,最后将自己弄到精疲力尽,好在最后总算是将人弄醒了。


    温郁刚睁眼,头上就传来了一阵剧痛,整个人还在懵逼状态中,但等大脑恢复清明后他下意识想动身子,却发现整个人被绑缚在凳子上动弹不得。于是他没好气地瞥了眼自己身旁女鬼一样的周漓,一时间不是很想继续说话。


    “既然醒了,不打算问点什么吗?”周漓冷冷淡淡地开了口。


    “问你什么?你那点心思不是很容易就能猜到了么,还用得着问?”温郁扯唇冷冷一笑,“不过你真是可悲啊,居然真的相信会有‘神’存在?”


    “是啊,我也一度认为自己疯了。但在这种情况下我别无选择,除了去相信这么离谱的事,我还能怎么办?”


    周漓回过神来,神情有些狰狞:“我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一直在恶化,现在已经到了中期的地步了。我不能去死……只要有一线生机,我都会去争,不论这些事有多荒唐。”


    “是吗?你都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看来是已经想好了?”温郁这般出声讥讽,“打算怎么利用我?”


    “既然你不好使,那我就用用你那个小男友好了。”周漓冷笑一声,随后慢悠悠地拿出一把便携式小刀,借着淡淡的月光将小刀拿在手里把玩,月光将小刀照得有些刺眼,偶尔有几片雪花落在刀尖上。


    也正是此时,温郁看清了这把刀的全貌。


    然而他现在只想骂娘。原因无他,这把便携式小刀正是自己随身带着的那个啊!


    这会他真是后悔死了,这刀自从跟着他就没排上过用场,现在反倒被人家拿去当作送他上路的工具了。


    真是造孽啊!!!


    正当温郁扭头看向自己身后,费劲地想要去摸一摸捆住自己的麻绳质量时,就听周漓突然开了口:“你终于来了。”


    温郁一翻大白眼,心想这人大概是都疯出幻觉了,莫名其妙说什么鬼话呢。


    然而下一秒,远处突然传来一道清冷的男声,即便那声音足够大,大到能让同他们隔着将近十米的温郁和周漓,但二人还是能从他那异常冰冷的语气中听出一丝虚弱:“你既然盼着我来,我自然不能辜负你,所以我来了。”


    这道声音像道雷一样,将原本有些烦躁的温郁劈懵了,几乎是在听到这个声音的同时他的身子顿时僵了起来,由内到外地凉了个透彻。


    等他木着大脑抬起头,同与他相隔不远的那人撞上目光时,瞳孔猛地一缩。


    宋屿身上就没一处是干净的,以往雪白的衬衫上此时到处都是血渍和污水,眼角和胳膊上有些淤青,嘴角还挂着血丝。


    宋屿感受到他的目光后也朝他看了过来,对视的瞬间二人皆有些愣神。温郁这会也说不上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但他顾不上理清自己复杂的情绪,反倒先向宋屿投去了一个安慰式的目光。


    毕竟宋屿的表情实在有点……可怕啊。


    此时的他俨然一副刚打完架的模样,眼中拉满了血丝,一片猩红。早已融化了的雪打湿了他的头发,微微遮住了眼睛。再配上周身的肃杀之气,感觉下一秒就能徒手撕人……是怎么回事?


    读懂温郁眼中的情绪后,宋屿微微回了回神,一时间竟无法说出一个字来,只能先将目光撤回来,像恶鬼一般,死死盯着周漓看,眼底散发出来的寒意看得人有些心惊,同这冷得吓人的天有得一比,不容忽视。


    此时这两个人已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死死盯着对方,眼底寒星四射,周身散发着不容许旁人靠近的气息,气氛一时间有些焦灼。


    卧槽?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莫冲动啊!


    温郁这下是真有点慌了。


    这两人的怎么给他一种下一秒就能打起来的感觉?宋屿自己也受了伤,不一定能干得过持刀了的周漓啊。


    奈何周漓向来不喜欢让他如意,又是个慕强的性格,这会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将小刀收起来后准备赤手空拳和宋屿打一架。


    她一向不相信感情,比起那些虚妄的东西,她更相信自己,于是暂且将温郁作为了B计划。


    见状宋屿微微一愣,随后便沉着脸撸起袖子,显然也有同样的想法,准备进入战斗状态,全然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势。


    温郁属实没想到这俩人居然真想打架,刚想开口拦,就见周漓猛地有了动作,朝宋屿那个方向冲去后抡起拳头就是一拳。


    温郁这会都有些不忍直视了,等他鼓起勇气抬起眼就见二人早已扭打在一起,看样子周漓应该是练过一些,打法同她本人一样透着狠厉,招招致命。


    同她比起来,刚跟那些大汉打完架且体力不支的宋屿明显就落了下风,基本上一直在防御,都没怎么出过手。


    见宋屿处在劣势,周漓脸上的笑容愈发猖狂,挥拳的时候明显加快了速度,攻势比之前更猛。


    但这种打法也极容易暴露出缺点,宋屿注意到她的心变浮躁了,似乎是想要快速解决掉这一切。


    于是在周漓最后一次挥拳想要结束这场架的时候,宋屿瞅准机会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在周漓微微有些怔愣的眼神中,终于打出了第一击。


    自此,局势扭转。


    于是等二人又有来有回地打了一会后,周漓败下阵来,不过身上也没多少伤。她有些怨毒地瞥了宋屿一眼后用余光瞄了眼同温郁的距离,发现算不上远后便趁着宋屿喘气的时间猛地往后撤去。


    “你想要什么。”


    宋屿很早便瞥到她手中的刀了,见她突然又往温郁那个方向,心底难免有些慌。但他到底不可能意气用事,沉住气后这般问。


    “我要活下去。你们两个既然都见过那些怪人,就想办法让他们出来见我!”见强逼不行,周漓的语气已然带了些歇斯底里,突然有了动作。


    正当温郁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时,就见对方突然将那把小刀架到了自己脖子上,还来不及惊讶周漓就又开了口:“否则,我就算是死也要拉上你们两个垫背。”


    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被刀威胁的温郁:“……”


    偏偏周漓显然已经打算破罐破摔了,握着刀的手更加用力,愣是像之前那样抵到他皮肤上,只需要稍微用劲就可以见血。


    宋屿这会没法再向之前那样从容,神色越来越凝重,垂在两侧的手不自觉地握紧,已经有些咬牙切齿了。


    他倒是可以尝试着从周漓手中把刀夺回来,只是……


    周漓似乎是看透了他的想法,拿着刀冷呵道:“你最好别轻举妄动,敢往前一步,我就弄死他。”说着,还将刀子往温郁脖子上送了送。


    欲哭无泪的温郁只能一边感慨自己一波三折的命运,一边在心底无声呐喊。


    那家伙总不能真见死不救吧?说好的“世界中心”呢!你的世界中心已经有生命危险了好吗?你的局还布吗?!


    奈何不管任他怎么喊,回应自己的只有耳边呼啸的风声,和周漓粗重的喘息。


    一时之间三人谁都没再说话。


    宋屿不说话是因为正在思考对策,因此拧起来的眉从始至终都未曾舒展过。


    周漓不说话则是因为在强忍怒意,固执地等着答案。她比谁都清楚今晚是她最后的机会,宋屿既然能闯到这儿来,肯定早就报了警……只有在警察来之前解决掉这一切,才有继续活下去的希望。


    最终还是温郁开口打破了这阵沉默,说出来的话轻飘飘的,却足以点燃周漓的怒火:“那你弄死我吧,我实在想不出招了。”


    其实他是抱着破罐破摔的想法,想赌一把。赌赌看如果他的生命真的受到了威胁,消失许久的那人到底会不会来救他。


    她猛地扭头看向宋屿,见对方也没有反应后怒火中烧,正当温郁以为她可能会下手时,她却突然像个毫无退路的犯人一样有了些许的崩溃,突然开始嘶吼,带了些许哭腔:“我他妈的就是想活下去!我只想摆脱这个病,我有什么错!你们凭什么可以对人命视若无睹……”


    不是我们视若无睹,而是我们也没办法啊!


    温郁实在是没招了,周漓这人根本就是油盐不进,好说歹说都不听。


    等自说自话发泄过情绪过后,她甚至顾不上揩掉脸上的泪,反倒将刀凑得更近了,显然已经不想再同他们耗下去。


    “你也没办法是吗?那就一起陪我死吧。反正警察应该快要找过来了,我今天横竖都是一死……”


    周漓心中一片凄惶,正当她收紧手中的刀,猛地抬起手,准备向温郁刺去时,一直沉默的宋屿突然开了口。


    “住手!你要药是吗?我给你。”


    此话一出,不光是将手停在半空中的周漓,连准备受死的温郁都懵了。


    他哪儿来的药?


    于是二人齐齐将目光移向声音的源头,就见宋屿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不小的黑色小药丸,眼神异常坚定。


    周漓显然有着和温郁一样的顾虑,有些迟疑地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诓骗我?”


    “那你别要了。”宋屿也不打算惯着她,冷冷淡淡地说完后便作势要将那药丸朝地上扔去。


    见状周漓顿时慌了神,连手中的刀也顾不上,等小刀落在算不上薄的雪层中时,她疯了一般径直朝药丸落地的方向扑去,似乎是要抓住最后一抹希望,已然是疯魔状态。


    与此同时宋屿突然有了动作,趁着周漓找药的时间里猛地冲上去,大力抓起她的两只胳膊后猛地向后一拧,等惨叫声传来时,他不知从哪掏出来一根绳子,非常熟练地将人的手捆住了。


    然而周漓从始至终都没有做出过任何反抗,只觉得心酸,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脸颊滚落到雪上,比风声还要凄惨的抽泣声回响在二人耳边。


    宋屿到底是有些于心不忍,将人的手和脚都捆好后便将人丢在一旁,转头跑去给温郁松绑,顺路上还收缴了那把便携式小刀。


    温郁整个人还有点懵懵的,等宋屿凑过来替他松绑的时候,他甚至顾不上去问他从哪拿出来的药,反倒莫名其妙地蹦出来了句“你哪儿来的绳子”。


    “路上买的。”宋屿回答得也很简短,微微喘着气,喷洒出的气息打在温郁胸前,从温郁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宋屿低垂的眉眼,这使他看上去有些乖,好像刚才那个骗人和厉鬼一样的家伙不是他似的。


    没多久宋屿就替他松完了所有绳子,随后警觉地扭头看了眼身后,见周漓老老实实坐在地上哭后才松了一口气,问道:“还有别人吗?”


    “嗯?哦,她弟弟也在这里,前不久被我打晕了,至于现在醒没醒,我就不知道了。”


    闻言宋屿轻轻“嗯”了一声,将小刀交还给温郁后示意他老实待在原地,警察一会就到。


    见状温郁还以为他是要去绑人,情急之下拉住他的胳膊,微微蹙起眉道:“你打算去把她弟也绑过来?对了,刚刚那个药是?”说到这,温郁压低声音,瞥了眼角落里的始终低着头的周漓后眉心微蹙。


    然而宋屿只是小声地回了他一句话,听完后温郁愣了两秒,随后差点没憋住笑。


    风依旧冷得刺骨,卷起的雪花依旧飞飞扬扬,伴随着由远及近的警车声,温郁在风雪中同眼前伤痕累累的宋屿对视片刻,随后勾出一个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


    一场暴风雪,却没能湮灭彼此眼中的火焰。


    第68章


    警方的确如宋屿所说,没过多久就抵达了现场,迅速拉起警戒条,将现场封锁起来。


    看到周漓此时正被捆住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警方迅速为她铐上了手铐,并找到了还躺在彩钢房里周麒。其中一组警员确定完温郁二人的身份和状态后,急救人员对二人进行了初步的检查。


    为防止颅内出血或脑震荡,温郁被人按到担架上准备送往医院。等确认周漓和周麒二人并无大碍后,周家姐弟被押上警车,宋屿则被请到了另一辆警车上等待问询。


    随后便是法医和勘察人员收集证据。


    医院里的温郁对于这套流程浑然不知,只在医生允许后配合警方做了笔录,随后在医院里过了几天闲散日子。


    温雍很快便得知了这个消息,事发第二天早上便从初城赶到A市来。来探望的时候仿佛苍老了十岁一般,事后温郁回想起来才发现这是温雍头一次哭。


    等温郁将人安抚好后,温雍主动切断了同周家的所有合作,见儿子没事后便示意他好好休息,去医院食堂给他买午饭。


    温雍刚出去没多久,病房门又突然被打开。温郁还以为是温雍,将头扭过去时却见某个消失数日的人终于肯露面了。


    此时那人正笑眯眯地倚靠在门框上,仿佛没看到温郁脸上凝固的表情似的,将病房门带上后凑到他身边来,贱兮兮地抬起手同他飞了个吻。


    温郁:“……”


    三秒后,温郁面无表情地指了指病房门:“滚出去。”


    “哎,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嘛。”那人依旧脸上带笑,懒懒地将头发拨到耳后,“你这样我会很伤心的。”


    “你不打算跟我解释解释?”温郁这会是真想扇他。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结束了再来,来就来还非要摆出那么贱的表情……


    无耻至极。


    “好啊,我来给你解释解释。”那人一耸肩,眼底依旧带着些若有若无的笑意,眼尾微微上挑,看上去心情不错。


    总的来说,这人之所以设计这么一出,是为了获得他想要的东西。


    至于是什么东西,他并没有明说,只说相当于是布成那个局的重要“材料”。如果不走到这份上,他是收集不到这样东西的,这个世界也就跟报废了没什么区别。


    “不过我还是很眷顾你的,亲爱的。如果没有我暗中相助,你是活不到现在的。”那人说完还有些骄傲地挺了挺胸,脸上的笑在温郁看来却有些欠揍。


    于是病人也回敬他一个欠揍的笑,随后手随心动,抬起手就是一拳捶在那人肩膀上。


    这一拳下去可给那人疼得不轻,见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揉着自己的肩,温郁就莫名想笑。不过他到底没忘正事,开够玩笑后有些正色道:“对了,宋屿也跟你见过了?你找他干什么?”


    “……我没和他见过,他见的是另一个人。至于干什么……你猜猜不就是了。”那人平时就是个爱看心情办事的主,此刻有些没好气地道,“我说你看起来乖乖的一个孩子怎么下手这么狠呢?”


    “不愿意说算了,故弄玄虚。”见那人丝毫没有打算说的想法,温郁叹了口气,随后继续问,“你先告诉我,后面还有多少类似这样的事等着我?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闻言那人头一次有些怔愣,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他依旧是笑着的,只可惜眼里没有了笑意。随后他低下头在袖子里掏来掏去,翻了老半天后才找出一条手链来,丢给温郁后眨巴了一下眼睛。


    “恭喜你啊少年,你这个实验品,已经合格了。”


    温郁接过那东西后有些怔愣。


    其实这条手链的设计算不上华丽,甚至算得上普通。因为这只是一根黑色的绳子,上面串着一块蓝色的柱状水晶,在阳光下有些晃眼。


    “这一程挺开心的,送你个礼物。”


    那人双手环胸后继续补充,随后释然般耸了耸肩,抬起手在温郁肩上轻轻拍了拍:“祝你以后的路都能走得平平坦坦,幸识。”


    说完,那人往后撤了几步,露出一个大方的笑后转身往门外走。


    这是……要走了?


    温郁微微蹙起眉,在那人握住门把准备旋转的一瞬间突然开了口:“等等,你还没告诉过我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身形微顿,随后回过头来,唇角的笑意有些意味不明,往日看着有些欠揍的脸竟也顺眼了起来。


    “我姓谢,谢无厌。”


    而后那人又微微蹙了蹙眉,似乎是在沉思。片刻后,他又留下了一句话,随后才心满意足地牵出一抹笑来。


    “不过比起‘柠檬’,我还是更喜欢‘奶酪’一些。”


    谢无厌显然没有一直待在这里的打算,在温郁无比怔愣的眼神中推门而出。


    *


    出院后又过了些时日,直至快要开学,温郁才能和宋屿见上一面。


    温雍提前替他俩订好了家中餐厅,虽然嘴上不说,但到底也是有了认可宋屿的意思,毕竟能为喜欢的人做到这个份上的人可不多,尤其是在知道宋屿的身份后,便更难能可贵了。


    温郁提前十分钟到了包间,有些坐立不安地等着自家男朋友,心里没来由一阵慌乱。


    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慌,但这件事上总归是他理亏。细细捋一遍这事,那就是他先是爽了人家的约,跑去和前任见面,然后被绑到周家老宅里。其实那会本来有逃跑机会但愣是错过了,老老实实跟着那对姐弟跑来A市,结果害得人家跑过来找他还挨了一顿打,惹了一身麻烦……


    怎么想怎么绝望。


    温郁觉得如果二人身份对调,他一定会忍不住想抽人。


    于是他有些绝望地捂住了脸,感慨自己居然能为了谢无厌做到这个份上。虽然很大的概率还是因为就算他不干,那个挂王也会想着法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吧,总之就是不会放过他。


    正当他垂着脑袋,在心里打腹稿时,包厢门突然被推开,于是他一下子抬起头,同进包厢的那人对视上。


    就见宋屿将包厢门带上,随后坐到他面前来,表情很平淡。显然他没少为了这些事操心,人都瘦了一圈,精神也不太好。


    温郁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随后问道:“……你身体不舒服吗?”


    宋屿微微一挑眉,显然没想到温郁会这么说,于是摇了摇头。见温郁没什么大事,看上去状态还算不错,他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同温郁简要交代了一下案情。


    正当温郁聚精会神仔细听的时候,宋屿突然止住了话头,欲言又止地看了温郁一眼,眼底的情绪有些复杂。


    温郁被他这么一看,心里那点轻松也烟消云散,不禁坐直了身体。随后他就听到宋屿头一次对自己说重话,显然在来之前他也纠结了许久,想刻意加重语气强调,但又怕真的伤到他。


    然而也正是这份小心翼翼,使得他那点温柔无处遁形,无可奈何的语气使得温郁觉得有点心暖,只可惜宋屿完全没有注意到温郁的表情:“以后你有什么事可以提前找我商量,不论你要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所以下一次别再这么鲁莽了。这次是我及时赶到,那下一次呢?万一真出了事——”


    他话说到一半却突然停下,因为温郁突然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冬日少有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到他身上,等看向宋屿时目光有些温柔,即便放低了声音,宋屿还是能听得清清楚楚:“这不是还有你嘛。”


    也就是这一句话,将宋屿剩下来的话全都噎了回去,很罕见地当着温郁的面红了脸,磕磕巴巴了老半天后才手忙脚乱地拿起手边的水杯,想也没想就往嘴里灌。


    好在这杯水是服务员在温郁刚来的时候就倒好的,毕竟宋屿一向不喜欢喝热水,于是才没有烫嘴的情况。


    等点完菜后温郁终于舍得将一直等在门外的服务员叫了进来,随后二人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显然刚开始的时候宋屿还沉浸在刚刚那份羞涩中,到了后面点才放开来,二人很默契地对于周家姐弟的事闭口不提,尤其是涉及到周漓口中的“怪人”,就这样从班里的同学聊到了成绩上。


    温郁这才知道期末成绩已经出了,他又往前进了几名,而宋屿也成功从黎寒手中夺回了年级第一的宝座,值得庆祝。


    这家中餐厅上菜速度不算慢,没多少时间就将菜都端上桌了。


    于是温郁一边夹菜一边问:“对了,我还没问你是怎么追到A市来的?秦方知告诉你的?”


    毕竟那个倒霉蛋应该还在榆夏吧。


    提起秦方知,宋屿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表情有些不自然,连拿着筷子的手都顿住了。


    他对于这个人的厌恶已经到了一种神奇的地步,如果可以的话他一定不会让这小子好过。


    但是追踪器这种事肯定不能告诉温郁,毕竟算不上光彩,于是宋屿只能随便打了个马虎眼搪塞过去。


    这一顿饭吃得还算愉快,等吃完后二人出了餐厅门,温郁一边感慨今天天气真好真暖和一边悄咪咪去拽宋屿揣在兜里的手,被发现后反而露出一个大方的笑:“手给我,我冷。”


    宋屿:“……”刚刚不是还说暖和吗?


    于是他有些无奈地将手掏出来,等同人十指相扣后又继续将手塞进兜里,在温郁心满意足的表情里侧过头去,嘴角也带着些淡淡的笑意。


    第69章


    由于警方进行了风险评估,不太赞成二人提早回榆夏,于是二人一直在A市待到临近开学,春节也在这边过了,在这期间还一起逛了A市的夜市。


    于家虽然也是个大家族,但比起荆家要有人情味得多,更何况两家也有些交集,所以荆戾便让宋屿跑一趟于家,给拜个年什么的。


    于是温郁和宋屿就过了人生中第一个特殊的除夕夜。


    好在荆戾这人早些到处跑,在A市有一套房子,于是二人便暂时在这套房里住下。


    房子在市中心,出行和购物都非常方便,采光也不错。荆戾平时也有雇钟点工来打扫,所以二人住进去的时候情况还不算糟糕。


    宋屿对春节一向没什么大的追求,平时也就是和母亲一起吃顿好饭,基本没有什么需要走的亲戚和朋友,所以更别提贴对联或者办年货了。


    见宋屿丝毫没有买对联的打算,温郁不禁咋舌,又联想到宋屿在这之前一直和母亲一起生活,也没什么亲戚朋友,一直都过得很苦,不禁有些怜惜,于是他只好推着宋屿跟自己一起出去买东西。


    考虑到是两个人一起过节,所以他们买的菜很少,只打算做些两人都爱吃的。


    到超市后基本就是宋屿负责推车,温郁负责往车里放吃的。


    二人先是在零食区逛了半个小时,温郁在此之前大包小包的零食已经拿了不少,现在又对着一面货架的薯片犹豫不决,挑挑拣拣了老半天才心满意足地将三四包青柠味的薯片放进车里,随后又兴冲冲往前面的蔬菜区跑,仿佛有永远用不完的精力,每个动作里都充斥着活力与生机。


    然而从始至终宋屿的嘴角一直噙着笑,推着有些重的车子跟着温郁的步伐,眼里映着温郁充满活力的背影。


    这个身影同他记忆中那个人重叠。也是一样的走姿,一样的背影,连头发丝摆动的幅度都同他记忆里大差不差。


    只可惜曾经那个温郁从来不会回头看,即便身陷泥泞也对于自己身后有些什么一无所知,只是像具尸体一般固执地往前走,即使不知活下去的目的是什么,也仍然企图走得再卖力些。


    然而正当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连自己都未曾发觉自己已经在原地驻足了片刻时,温郁突然回过头来,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伸出手冲他挥了挥,似乎是想要唤醒发呆的宋屿。


    等宋屿终于回过神时,温郁轻轻松了口气,随后语调非常轻快地道:“你愣着干什么呢?”


    对此,宋屿没有立刻回答,盯着温郁的那双清澈的眼看了片刻后才轻轻摇了摇头,转而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还好,现在不是了。这一切都来得及。现在的他会哭会笑,早已经不再是那个满身伤口,连笑都不由衷的温郁。


    名为爱的盔甲套在身上,自此便与那副嶙峋的骨架融为一体,化作充盈骨架的片片血肉。


    而这场像梦一样的重逢,才是上天所赐予的最佳礼物。


    *


    等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七点钟的事情了。


    上次没吃到宋屿做的海鲜,温郁可是馋了好久,于是在温郁双手合十可怜巴巴的再三央求下,宋屿实在招架不住便答应他,拿出今天新买的食材,又问温郁准备吃点什么。


    “唔,蒜蓉粉丝蒸扇贝,清蒸鲈鱼,辣炒蛤蜊……”既然可以点菜,温郁自然不客气,一口气报了五六个菜名后继续冲宋屿眨巴星星眼。宋屿觉得如果他脸上能有字,那写着一定会是“求求了”。


    但是两个人毕竟吃不了这么多,宋屿嘴角一抽后头一次在吃饭上拒绝温郁:“太多了,咱们两个人吃不完,挑三道最喜欢的说吧。”


    “哦,那就清蒸鲈鱼,油焖大虾,红烧带鱼好了。”即便被告知只能吃三道菜,温郁也丝毫不恼,接受事实后乖乖地点了点头,随后便开始帮忙处理食材。


    其实这三道菜也是温郁拿手的。说来也真是奇怪,他和秦方知虽然孽缘不断,但口味竟然出奇地相似,因此上辈子没少给秦方知做过这些菜,处理起这些海鲜自然也算得上熟练。


    然而当他提出要帮忙处理海鲜时,宋屿却只让温郁去客厅休息一会,将人从厨房推出去后将玻璃门带上,处理完大虾后起锅烧油,等油温差不多的时候将虾全都放了进去,白烟在大虾入锅的瞬间冒起来。


    于是温郁就一个人坐在外面的沙发上,抱着抱枕窝在一个角落里,手里握着电视遥控板,原本准备挑部恐怖片来看,但突然想到还有对联没有写,自己又正好闲着,刚好可以大展身手。


    想到这里,温郁几乎是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将买好的对联纸和书法套装拿出来后就是一阵捣鼓,等一切准备就绪后又问宋屿有没有什么想写的。


    宋屿自然回答没有,让他自己看着办就好。既然得到了这样的回答,温郁自然不打算收敛,对着眼前的对联纸露出一个比较邪恶的微笑后用毛笔蘸了些墨水,随后便开始下笔。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异常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动作流利又大气,倒真有些大书法家的气势,只可惜他的字……实在有些……


    其实他硬笔书法写得不错,只不过换了毛笔后就写了一手歪歪扭扭的字出来,有的地方甚至断墨了,总结而言就是……


    丑。非常丑。


    而且他写的内容也实在让人难以恭维,在某视频软件上刷到这类对联后便一直记到了现在,只可惜温雍向来喜欢传统一点的对联,于是这幅对联便一直没有现世的机会,直到今天才得已出世。


    然而其中一副对联的上联是月亮不睡我不睡,下联太阳不起我不起,横批我是秃头小宝贝。


    不过温郁向来包容自己,越看越满意自己的神作,有些臭屁地用一系列夸张且牛逼的形容词夸完自己后又写了好几副搞怪的对联,到最后才写了一副稍微正常点的对联。


    等写累了,温郁便准备放松一下,扭头往厨房看了一眼。


    他这个角度可以将手边的厨房看得清清楚楚的,就见宋屿此时正将一个极其滑稽的粉色围裙套在身上,非常娴熟地握着锅铲翻搅着锅里的食材,神情跟做题时一样专注。


    仔细一想,宋屿在做事的时候貌似都是这样,非常专注,会将精力全都投入其中。


    于是他盯着宋屿忙碌的身影看了半晌,自己都未曾察觉嘴角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突然觉得这幅场景比他见过的大部分场景都要赏心悦目些。


    毕竟累了一整天,温郁窝在沙发上没多久就有困意袭来,最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其实房里有空调,温度算不上低。宋屿中途从厨房出来了一趟,原本是打算去买点葱花来,但看温郁将自己蜷成一团,缩在沙发角落里,脑袋一颠一颠的,像极了在学校早读睡觉的模样。


    莫名有点……可爱。


    不过考虑到外面还在下雪,宋屿暂时搁置了出去买东西的想法,去卧室里翻找出一条薄薄的毯子,屏住呼吸后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边,将毯子盖在温郁身上后又替他掖了掖被角,将人裹得严严实实后才心满意足地撒手,盯着温郁微微扬起的脑袋看了许久。


    他的头发相较于之前长长了些,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柔软,甚至有几缕头发因为睡姿炸了起来,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身子也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这种时候就算是乖了。


    意识到这,宋屿眼底的情绪变得有些晦涩难懂,再三克制后只能微微垂下眸子,企图用睫毛来遮住眼底那些呼之欲出的渴望,然而最终却是徒劳无功。


    然而最终还是冲动占据了上风,于是宋屿一咬牙,微微弯下身子,以此拉近与温郁的距离,骤然向温郁的脸靠近。


    等回过神时,四片唇瓣早已轻轻贴在一起,宋屿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自己双唇上的那一片温热,近在咫尺的是温郁依旧紧闭的双眼,炽热的鼻息打在他脸上,泛起一阵痒意。


    是……软的。


    饶是曾经在商场上雷厉风行大杀四方的宋屿此时也无法冷静,只感觉大脑一片空白,有些不真实的眩晕感,血色几乎是在一瞬间漫上脸颊。


    于是他很没出息地跑了,由于动作太过急躁腿还磕到了,不过他顾不上腿部传来的疼痛,连外衣都没来得及套就趿拉着鞋跑了出去,准备去外面醒醒神,顺便把要买的东西带上来。


    然而也正是在房门被关上的瞬间,在沙发上熟睡的温郁的却突然睁开一只眼,随后没止住笑意,笑出声后用手指揩了揩眼角的一两滴泪,心底涌上一股暖流。


    回想起宋屿刚刚的那些小动作,温郁脸上笑意更盛,下意识地抬起手抚了抚自己的唇,指尖仿佛还留有余温。


    傻子。


    这又何尝不是他的初吻呢?


    第70章


    等宋屿带着葱花回来时,温郁早已经握着遥控板蜷在沙发上看电视,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般,见他回来还扭过头来往他手里看了看,问道:“你去买葱了?”


    “……嗯。”宋屿还有些心虚,走近后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小铁盒后递给温郁,“给,你不是一直说想吃吗?”


    这种糖是温郁平日里最喜欢的,只不过学校门口的小超市里向来不卖,自家门口的超市也常年缺货,也算得上难买。


    “哇,谢谢宝宝,么么爱你。”温郁向来有些恶趣味,铁了心要逗他玩,于是将糖收下后笑眯眯地冲宋屿隔空飞了个吻,言行举止无一不透露着轻佻。


    正在往厨房走的宋屿闻言脚下一个踉跄,扶了扶额头后有些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微微扬起的唇角心情较好地继续往厨房走,将门拉上后继续开始忙碌。


    温郁则一直隔着玻璃门观察着他,见宋屿的心情明显比之前更好了,似乎对此非常受用,温郁不禁嘴角一抽,随后又莫名有些想笑。


    而后没多久,宋屿就端着菜拉开厨房门,将菜放在客厅里的茶几上。见状温郁从沙发上跳了下来,跟到宋屿身后一起进了厨房,最终带着两碗米饭和筷子从厨房里出来了。


    等所有菜都齐了后,温郁又换了部搞笑的日漫来看。这部动漫的梗非常密集,温郁几乎可以说是全程笑下来的,饶是一向对这些不感兴趣的宋屿也很难得有了些兴致。


    吃饭的时候二人是坐在一起的,温郁笑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往身边人身上靠,所以这一顿饭下来宋屿几乎是充当了近一个小时的人形靠枕,不过他丝毫不恼,中途还会问几个关于动漫的问题,可谓是给足了情绪价值。


    “对了,我还没问你喜不喜欢这部呢,不喜欢的话我们换一个?”第三次回答完宋屿提出的问题后,温郁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连忙问道。


    只不过他从始至终一直都保持着将头靠在宋屿肩上的动作,抬起眼睛后同微微低下头看着他的宋屿对视上,一时间二人谁都没再开口说话,气氛有些许微妙。


    宋屿微微侧着脑袋,低下头后盯着温郁的眼睛看了许久,在那双清澈的眼里瞥到自己有些柔和的脸后轻轻舒了一口气,随后慢慢闭上眼,露出一个笑来,语调也有些轻快:“你猜?”


    “……应该是喜欢的吧?不管了,反正我喜欢。”温郁轻轻笑了声,随后又将头扭向一边,继续看动漫,放松下来后将身体的重量全都移到宋屿身上,显然非常享受这种时刻,唇角微微扬起,充斥在内心的暖意在翻滚汹涌。


    见状,宋屿也只是同他一样勾出一个浅浅的笑来,随后将头轻轻靠在温郁头上后陪着他一起看,一言也不发,即使天色早已昏暗也不着急收拾碗筷。


    窗外大雪纷飞,时间永不停歇地奔跑,但房里的两人仅仅只需相互依偎便足以在长河中驻足停留,抵御一切,浑然不觉窗外寒冷。


    *


    等看完最后一集动漫,宋屿才站起身收拾碗筷,并且连洗碗都不让温郁参与,一个人包揽了所有的活。


    温郁也并不打算参与进去,在这套算不上小的房子里转了一圈,发现只有一间房是装修好的,其余三间房里连床垫都没有,衣柜门大敞着,里面空空如也。


    问题来了,一间房,两个人,怎么睡?


    答案自然是该怎么睡就怎么睡。


    在厨房忙碌的宋屿显然对于情况一无所知,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神情依旧很淡然,没在客厅见到温郁,他微微蹙起眉,刚想开口呼唤,就见温郁笑眯眯地从某间房里出来,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宋屿盯着他算不上纯良无害的笑看了半晌,直觉没什么好事。


    *


    “……你是说,四间卧室里只有一间能住人?”宋屿在听完温郁的解释后陷入了沉默,不信邪地将整个房子都逛了一遍后才认命,扶额叹了口气后心底有了打算,“那我今晚睡沙发。”


    温郁显然早就想到宋屿会这么说,清咳两声后放软声音,摆出一副柔弱的姿态来:“但是被窝里好冷啊,房里也没有空调,冷。”


    最后一个字里明显带了些撒娇意味,宋屿自然听出来了,红着耳尖将头偏开后用手抵住唇,余光瞥着温郁,半晌才继续道:“……这二者间有什么联系吗?”


    “当然有啊,万一感冒了怎么办?而且你也不能睡沙发,毕竟只有这一床被褥,不盖会感冒的,所以你今晚乖乖和我睡一起吧。”温郁笑眯眯地看着他,双眼在灯光的照耀下像闪着光般亮晶晶的,明明看上去极其乖,但说出来的话却算不上善良。


    极具诱惑,但却又夹杂着些危险。


    宋屿显然对这个提议极度反对。比起性冷淡,他觉得用血气方刚来形容自己更合适,到底是男人,那方面也没有问题,压抑了这么多年,凑一起是有概率出事的……


    然而温郁显然不给他选择的余地,愉快地决定后又接着去客厅看动漫,等宋屿干巴巴地提出要去冲澡的时候才回过头来,回赠他一个笑容后侧目看向一边。


    最近这些天他一直都在思考上次周漓曾说过的话,只可惜由于时间问题没法深究,到了现在才有空去回想。


    什么叫“你们两个都见过那些怪人”?宋屿是什么时候见过谢无厌的?谢无厌为什么要找他呢?


    虽然很想搞明白这些,但温郁不得不承认,有时候不知情才算好事,毕竟真相未必一定都是符合他心意的。


    于是他暂时放过了这个问题,将其抛诸脑后跑去将床铺好,随后率先坐在床上,拍了拍被子后心满意足地躺了下去,两只手很不老实地在被子上划拉了老半天。


    这个年纪的人情绪一向来得快,退得也快。于是等宋屿拿着毛巾擦着自己的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就见温郁此时正躺在床上,暖光灯为一边扒拉被子一边笑,模样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他不由自主地停住脚步,驻足在原地,拿着毛巾的那只手也微微顿了顿。随后他将那毛巾从头上扯下来,两只手环抱着胸,整个人斜倚着门框。尽管动作十分懒散,但此刻他的眉眼早已被温柔占据,难得有了些少年的影子。


    他想,一切都刚好。


    雪夜,明灯,再有你,人生便足以。


    *


    虽说是二人一起睡,但也只是同盖一张被子而已,两人之间隔着的距离足够睡下两个成年人。


    温郁心大,平时瞌睡就挺足,累了一天后几乎是沾枕头没多久就睡着了。反观宋屿,丝毫没有任何困意,一直睁着眼睛失眠了足足两个小时。


    宋屿全程揪着被子,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僵着身子目睹天花板,完全不敢往温郁那个方向看,只是默默地挪到了床的边缘,只需要再动动就可以滚到地下去。


    然而正当宋屿开始数绵羊准备入睡时,前面一直嚷嚷着说冷的人此刻却因为觉得热,大喇喇地将一条腿伸出来搭在被子上降温,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嘀咕了几句,随后又睡死过去。


    宋屿侧目朝他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盯着对方那条细长的腿看了几秒后沉默了。温郁皮肤本来就白,睡觉的时候穿着的是黑色的短裤,一来二去就将那腿衬得更白。宋屿勉强压下心头涌上的怪异感情,平复了半天才阻止血液往某个方向流,抬起手抚了抚额后认输般地长叹口气,显然没想到这祖宗睡相这么不好,尽挑着他折磨了。


    不过权衡利弊过后,宋屿终于下了决定。即便如此,他也仍然做了老半天的内心挣扎,等内心的两个小人开完辩论会后才试探着伸出手准备去将他那条腿塞进被窝里,毕竟着凉了就遭了。


    奈何他的指尖刚覆上温郁的脚踝时就被冰了个激灵。然而宋屿却只觉得自己握着他脚踝的那只手烫得厉害,不仅仅是脸,连整个人都烧起来了。


    此刻的他只想赶紧掀开被子把腿塞进去就算完事,奈何当他匆匆忙忙地准备掀被子时,睡梦中那人的喉间却突然溢出一声梦呓,似乎是因为梦到了不愉快的事情,微微皱起眉毛来。


    于是宋屿捏着被角的手突然一顿,停顿两秒后才僵硬地将目光移向温郁,屏住呼吸一声也不吭。然而见对方只是砸吧了几下嘴,随后又将脑袋侧到一边,宋屿悬着的心这才落下,总算松了口气。


    唯一比较麻烦的点在于温郁刚刚变动了姿势,宋屿顿住动作后斟酌了半晌,思考着要怎么把他的腿塞进去,等有了对策后才继续开始动作。他将温郁那条裸露在外的腿小心翼翼地抬起来后向一旁折去,同时准备掀开被子。


    奈何他的手还没抓到被子,身下那人便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由于刚睡醒,温郁的意识还有些迷蒙,但当他缓慢地眨巴了几下眼睛,看到自己身上的那人惊愕的表情时,温郁似有所感地往自己的小腿上看了一眼。


    就见宋屿此刻正握着他的腿折到一旁,这是一个非常不……健康的姿势。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的宋屿:“……”


    将目光收回来的温郁愣了足足一秒才反应过来,紧接着血色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蔓延至头顶。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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