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地下室存在的时间应该不短了,起码是宋元时代留下的,它的主人应该是个大户家庭,专门修建这样的地下室用来存放值钱物品。
按理说挖到这些东西后,屋主应该直接联系文物局的人把它们带走,可出于私心作祟,屋主并没有这么干,而是把大部分从地下室挖到的东西据为己有。
这也算人之常情,可惜屋主没想到挖出的古物中居然存在着阴物,尤其他女儿从小就很有音乐天赋,看见那支古箫后更是喜欢得不得了,连出国留学也忍不住带上,这才导致了麻烦的产生。
我问屋主,说那古箫呢?屋主指了指他女儿随身携带的行李箱,表示就在里面,
“自从去了国外,我女儿就彻底离不开那支古箫了,24小时带在身边,连睡觉的时候都必须放在枕头边上,起初我还以为她是过分痴迷音律,谁能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唉……”
屋主长长地叹口气,满脸都是懊悔,我则表示要打开行李箱看一看。
屋主同意了,走到女儿身边,伸手去捡行李箱,可他女儿却不肯把行李箱交给别人,死死抱住那个箱子,神情木讷中带着提防,十分谨慎地看向我们,似乎生怕我们会把古箫抢走。
这女孩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样子,长大怪娟秀,但脸庞清瘦显得营养不良,眼眶发青一看就像是多年没睡醒的样子。
这幅模样倒是和初见李军的时候蛮相似,不过比起李军,她受影响的程度似乎更深,李军最起码白天还能恢复正常意识,可眼下这女孩却是一片呆呆的神色,对外界置若罔闻,只是一味地搂住行李箱,仿佛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
她不肯把行李箱交给我们,我也没勉强,拦下屋主说,“你们赶了一天飞机回来,估计也累了,先回房睡上一觉,晚上再说。”
打发屋主父女俩进屋,我和段鹏开始做准备,跑进那个铁皮房子,在地上布置了一个简易的法坛,然后静静地等待夜幕降临。
到了晚上,我让李军抱着那把古琴,首先进入铁皮屋,盘腿坐在地上。
其次是屋主的女儿,同样被我安置在房间另一个角落,和李军面对面而坐。
我在他们中间点燃了一支引魂香,然后取出经线,分别系在他们的手腕上,经线的另一头连接古琴和古箫,被我打结系在了一块。
十二点一到,我马上盘坐在他俩的侧面诵念引灵的经咒,其实根本不需要刻意用念力去催动,凌晨刚过,古琴和古箫就自己躁动起来了,显然是察觉到了彼此的存在,各自弥漫出一股灰色气流,缓缓朝两个人身上侵入。
接着李军的身体就莫名抖了一下,白色眼仁上翻,露出悲愤又痛苦的表情,直勾勾看向了屋主的女儿。
屋主女儿同样把头抬起来,露出麻木的神情,两人对视在一起,同时露出了凄苦之色,眼眶里竟然嗪着眼泪流淌下来。
见状我停止了念咒,反倒不急着为两人驱邪了,十分平静地观察两人随后的动作。
只见他们对视了很久,脸上的木讷和阴冷表情一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竟然是的怀念的眼泪,更像是喜极而泣般,各自伸手,十字交叉紧紧地握在一起。
段鹏在我身后小声嘟囔说,“奇怪,李军和屋主女儿应该不认识才对,怎么会露出这种惺惺相惜的……呃,他们该不会在网上约过吧?”
我无语死了,瞪了他一眼说,“什么约不约的,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李军和屋主女儿虽然不认识,可古琴和古箫却是认识的,有种生死不离的默契,现在两个人分别被阴物控制了,真正对视的不是他们,而是那两件阴物。”
就在我和段鹏说话的时候,李军和屋主女儿居然相视一笑,各自捧起了手上的阴物,转身往铁皮房外面走去。
“大师,我女儿这是……”
屋主在旁边看得干着急,又不敢惊扰此时的女儿,只能跺脚说,“她不会是受了阴物影响,打算和这个租客私奔吧?”
段鹏乐了,故作调侃,说我这表舅子人还不错,挺有上进心的,应该不会亏待你女儿。
“闭嘴吧你,赶紧跟上去!”我也是服了段鹏,都这时候了还不忘开玩笑,直接扯扯他袖子,二话不说跟上两人。
前面两个人看似走得慢,然而不久后却来到了别墅后山一个比较开阔的地方。
我跟上去一看,前面有个小型的瀑布,下面是一个清幽的水潭,李军和屋主女儿已经坐在潭水边一块石头上,各自摆开了古琴和古箫,并默默地吹奏起来。
舒缓的乐符在夜幕中安静地跳着舞蹈,徐徐闯入我们的耳膜,令人如痴如醉。
两人好像一对多年的老友,明明互不认识,可曲意相合,意境悠远伸长,即便是我这种不懂音律的人,也在幽美舒缓的音符下,感受到了一股热切的情谊在心中流淌。
随着琴声和箫声的交织,两人已经下意识地缓缓靠在一起,耳鬓厮磨,好像是一对热恋中的情绪,而且配合度越来越默契。
当音符彻底达到高潮的时候,我也在眼里如痴如醉的眼芒种,捕捉到了一种跨越俗世和时间的浓浓情义。
琴声和箫声还在飘扬,一股淡淡的灰色气息也同时从两人身上弥漫出来,我定了定神,再次看过去,发现依偎在一起的两人已经变了。
李军变成了身穿白衣,温文尔雅的翩翩俊秀公子,反观屋主的女儿,则变成一个头戴发簪,穿着一袭红裙的窈窕女子,略施粉黛,有种清新脱俗的美艳。
他们依偎着彼此,十指相合,显得十分陶醉。而随着悲伤的琴音,我的心绪也被逐渐带入其中,大脑中开始闪烁出一些尘封已久的画面。
女人叫青青,曾经是名门大户之女,从小就精通音律,然而父亲因为牵扯到一场政治风波,导致抄家入狱,连家中的女儿也因此受牵连,沦落到青楼卖身。
翩翩公子则当地的豪门公子,同样热爱音律,一次陪朋友去青楼寻欢,竟在一个女子房中听到了美妙的抚琴声,忍不住取出玉箫,陪着琴音一起弹奏起来。
两人曲意相合,虽然没有见过面,却通过彼此发出的音律交心,恍若相识了很久。
曲终乐罢,富家公子来到那个房间,只是一眼就迷上了青青。
而青青也为富家公子的才华说倾倒,两人一见倾心。
自那以后,富家公子便隔三差五泡在青楼,终日琴鸾合凤,与青青度过了一段美好时光。
他本想为这个身世可怜的女人赎身,奈何青青是“官妓”,已经被打入贱籍,并不是单靠银两就能赎出来的。
能够帮青青赎回自由身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考取功名,求取天子下诏,赦免她的贱籍。
于是富家公子拼了命地求学奋进,参加科考,经过好几年的努力,总算有了参加会试的机会,他学识不凡,在会试中拿到了不错的成绩,几经辛苦,终于拿到了想要的赦免诏书。
可当富家公子带着赦免诏书荣归故里,急着把心上人带出火坑的时候,却意外得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
原来富家公子为求取功名,一走就是数年,他走后青青茶饭不思,日渐消瘦,居然一病不起,病逝在了他考取功名的那一天。
得知噩耗的富家公子彻底崩溃,连夜闯到青青生前的房间,望着两人当初定情的地方默默傻站了很久。
事后,他带走了青青常用的那把瑶琴,连同自己的那支玉箫一起收藏起来,并发誓不再娶妻。
之后没几年,富家公子也因为思恋成疾病倒,本想死后与青青合葬,却因为赶上兵荒马乱的战乱时代,最终未能如愿。
虽然两人死后不能同穴,可见证他们爱情的古琴和玉箫却得以保存下来,被完好地保存在了地下室中,直至历经岁月的变迁,被屋主改建别墅的时候从地下挖了出来。
那对怨侣生前的怨念也跟随阴物一起出土,于是就引出了这场意外。
画面至此中断,我用力摇头,再度看向依偎中的两人,发现那对男女的影子已经变得很淡,正十指紧扣,一同步入潭水中升起的浓雾当中。
我急忙把双手交叠起来,趁机诵念起了超度法咒,经咒声和琴箫一起徘徊传递,两人的影子也在痴痴的对望中渐渐化作虚无。
“呼……”望着两道消失的背影,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音律声也在此刻戛然而止,李军和屋主女儿则是同时绷直了身体,不约而同地翻着白眼倒下去。
“他们怎么了?”
屋主急坏了,快速跑过去抱住女儿,段鹏也扶起了李军,对我投来愕然的表情。
我摇头说已经没事了,阴物附着的怨念已经被驱散,不会再纠缠这两个苦主,快把古琴和玉箫收起来吧,可以收工了。
段鹏松口气,马上露出迫不及待的眼神,急匆匆地将两件阴物包起来。
随后李军和屋主女儿双双转醒,脸上都带着十分迷惑的表情,一个以为自己应该在别墅中睡觉,另一个则以为自己还在英国留学呢。
我只好把那对痴男怨女的故事告诉他们,听完后两人都下意识沉默了一会,随后李军讪笑道,“这没想到,上我身的人居然是个富家公子,为感情痴成这样还很是少见。”
屋主女儿毕竟是女生,叹了口气说,“那位姐姐命真苦,果然是红颜薄命……”
我不予置评,带着一帮人下山,重新回到了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