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距离拉近之后,汪先生做出了惊人的举动,只见他先是对着棺材盖子梆梆磕头,接着就把手伸进棺材,竟然生生将棺木里的尸体给扶起来。
这下所有人都害怕吓一跳,胆子小的村民更是嗡一下全都跑来了。
汪太太吓得手脚发抖,惊呼一声老公你干什么?汪先生呵呵笑了两声,摇头没理,继续扶老太太坐起。
死人的肢体僵化,因为血脉早已停止流通,所以四肢基本是僵的,根本不可能完成坐起来的动作,可汪家老太太偏偏是个例外,竟然很“听话”地坐起来,随便儿子怎么摆弄,这画面别说是其他人,连我都看得一阵惊悚。
很快汪先生就背对尸体半蹲下去,还过尸体的手臂,让老太太趴在自己悲伤,接着他用力站起,老太太就被他扛起来。
汪先生麻木地转动身体,一只手扶着的老娘尸体,一边朝旁边指指点点,嘴里念叨说,“娘,这边太吵了,我陪你找个没人的地方说话。”
随后他就当着大家伙充满了震惊的目光,直接扛起尸体,围绕坟头转起了圈子,边走边还嘀咕着什么。
夜里风大,汪先生和老太太说着悄悄话,像极了一对拉着简单的家常。他边走边说,“妈,淘淘身体棒着呢,别担心您孙子,他会健健康康长大的。”
汪太太看着举止怪异的老公,吓得脸色都变青了,忙询问我说,“陈老板,我老公这是……”
“嘘,通灵仪式成功了,你老公正陪老太太聊天呢,说破无毒,你别吵!”
我制止了汪太太,继续眯着眼睛去瞧。这时候汪先生已经背着尸体走出二十多米,距离比较远,我听不太清他究竟说了些什么,只见他表情一会儿开心,一会儿挣扎犹豫,然后又哽咽起来,又哭又笑的样子显得特别错乱。
不知道这母子俩究竟说了些什么,只见汪先生脸色越来越难看,接着又傻笑两声,“妈,我知道该怎么做,放心不会让你白死的。”
他继续扛着尸体遛弯,圈子越转越大,眼看都快走出坟地了,我不想再耽误时间,马上盘腿坐下来,开始诵念超度的经咒。
一遍经咒念完,汪先生的脚步开始变得沉重,忽然立定在坟头前面不走了,表情则是变得越来越严峻,“妈你别担心,我知道你是出于好心,怕那个女鬼害我,才隔三差五回去守着,其实我早看出来了,你对我没啥坏心思。”
“那个女的……呵呵,他早就被送走了……我没骗你,真的,呵呵!”
汪先生自言自语,表情变得比刚才更加麻木,我再次诵念经咒,这时候尸体已经开始冒烟,汪先生的身体忽然变轻了,后背慢慢变直,与之相对的,空气中则弥漫起了一股古怪的馊臭味,变得越来越浓郁。
第二遍经咒念完,汪先生抽起了鼻子,“妈,你别掐我了,我知道以后该咋办,房子早就过户了,别人也抢不走……你别担心,那个老王不敢再来了,呵呵。”
随着汪先生神经质般的自言自语,呵呵傻笑声慢慢结束,尸体忽然失去支撑,慢慢从汪先生背上滑下来,不偏不倚重新摔进了棺材。
棺材里发出砰的一声闷响,等村里那几个胆子比较大的人,壮着胆子看过去的时候,只见那尸骸表面已经起了一层白毛,肉眼可见地开始腐烂,冒着脓腥的尸臭,好似被泼了浓硫酸一样,皮层发黑烂光,五官也扭曲变形,嘴角外凸,露出了漆黑的牙……
“卧槽!”
离得近的村民全都吓跑了,包括汪先生那几个本家亲戚,也都捂着嘴四下里逃窜,我停止念咒跳起来,对那几个吓破胆的村民吼道,
“跑什么?让你们准备的桃木和荔枝树呢,赶紧堆上来,把棺材和尸体一块烧了!”
几个村民面面相觑,直到村长发话,在其中一个人屁股上踢了一脚,“柱子,你特么快点,点火、烧……烧啊!”
村民们这才行动起来,混乱中有人拉开了汪先生,把荔枝树柴块和桃木枝垒起来,泼上柴油点燃,大伙腾一下燃烧,覆盖了整个棺木,火光冲天而起,将汪家老太尸体完全包围。
滋滋的烤肉声伴随着尸体扭曲干瘪的声音,在夜幕中噼里啪啦作响,没一会儿那股尸臭味就消失了,棺材和骨骸一起变成了灰烬。
我一直盘坐在地上诵念超度经文,足足念了小半个晚上,直到火焰慢慢消失,这才放下双手站起来,招呼几个本家亲戚重新围上去,在灰烬中掏出了老太太被烧的发黑的遗骸。
经过桃树枝几个小时的灼烧,上面尸气已经被清除干净,坟头那股怨气也彻底消失了,我找来一块黄布,把这些遗骸统统包好,塞进了提前准备的骨灰盒子里面。
完事后我回头再看向汪先生,他两眼发直仍旧直勾勾盯着坟头,表情一会儿痴,一会儿发笑,五官错乱不已,谁也不理,甚至对赶来关心自己的汪太太也置若罔闻。
又过了好一会儿,当我抱着骨灰盒走向汪先生,说老太太已经走掉后,他这才满足地闭上两眼,“呵呵”怪笑两声,然后两腿一蹬,整个人直挺挺地往后倒。
坟头再次打乱,几个本家亲戚冲过来,把汪先生连夜送到了镇上医院,我也跟他们去了医院,途中翻开汪先生眼皮看了看,发现还好,估计是伤心过度,加上扛着老太太尸体走了那么久,有点脱力了。
在医院待了小半天,隔天上午十点多的时候,汪先生终于醒了,只是整个人情绪大变,满脸严肃不苟言笑,好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我猜他情绪出现这么大变化,多半是和老太太聊得事情有关,几次追问汪先生究竟跟老太太聊了些什么。
他麻木地摇头,也不肯说话,直接掀开被套下了病床,淡淡说,“我妈的事情已经搞定,现在该回家了。”
就这样,汪先生不顾劝阻,坚持马上出院,几个本家亲戚拦不住,只好同意了。
在回城的路上,汪先生依旧显得沉默寡言,一句话都不跟我们说。
汪太太很担心,小心翼翼地问我,“我老公该不会是受了什么刺激吧?他这样我都快不认识了,会不会一直这么持续下去?”
这问题我回答不了,有很多人在经历过至亲的离世后,心智都会承受一定的打击,导致性格变得内敛深沉,这不一定是坏事。
看得出汪先生虽然性格方面存在很大缺陷,可本质上还是个有孝心的人,对母亲的感情也是真的。
我本想趁回去的时候好好开导下汪先生,不料自己都还没来得及说话,汪先生便走进卧室,从柜子里面拿出了一个公文包,打开公文包袋子,里面是一沓钞票。
他不仅给我了上次说好的费用,还附赠了一笔辛苦费,“我妈过得不容易,别人都以为她贪财喜欢占小便宜,只有我知道,她是从苦日子过来的,过够了穷日子,所以才那么爱计较。”
我点头表示了理解,不记得网上是谁说过这样一句话,“我们的上一代都有神经病,没苦硬吃,专找罪受”。
其实在我看来,上一代人并不是真有病,只是处在那个特殊的时代,为了适应大环境才养成的极俭习惯而已。
拿到钱我也该走了,临行前还特意叮嘱了一下汪先生,让他遇事别往心里去,把心放宽一点,老人家好歹是送走了,人死如灯灭,以后犯不上再为这件事上心。
汪先生点头笑了笑,说老太太好容易才被送走,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哪会郁闷?
他越是这么说,我心里越不踏实,想起回来的时候,汪先生那副沉默寡言满脸阴郁的样子,总觉得事情好像还没有结束。
可事情都办到了这一步,我确实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只好对他道了别,走时还特意给汪太太提了个醒,她老公这两天精神状态可能会比较不稳定,让汪太太多看着他点,后续有什么事可以给我的打电话。
汪太太答应了,亲自送我下楼。
随后我把电话打给了夏夕,让她帮我订好最近的一班火车票。
夏夕在网上查了一下,告诉我很不巧,今天的火车票已经卖光了,恐怕要等到明天晚上凌晨才轮得到下一班,
“要不你直接买张机票回来呗。”
我想了想还是算了,原价机票死贵,这点钱够我坐好几趟火车了,再说现在急着回家也没什么事情可做,还不如在市里找家便宜旅馆住下,反正我也累了。
夏夕笑骂我是财迷,没见过这么会省钱的年轻人。我呵呵一笑,说自己还年轻,不多攒点老婆本,将来怎么卖房子结婚啊。
她直接在电话啐我一口,骂了句“出息”。
我也不在乎,跑到火车站附近,先找了家便宜小旅馆住下来。
这旅馆卫生条件还算干净,就是治安有点不太好,经常闹小偷,我身上揣着现金,总觉不安全,打听到附近有家银行,就赶紧跑去存了。
回来时天已经黑透,我买了点花生米和两罐啤酒,坐在小旅馆床上自斟自饮,没一会儿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显示竟然是汪太太打来的,略一犹豫,还是接了。
刚把手机凑到耳边,我就听到汪太太紧张兮兮的声音,“陈老板,你回去了没有?”
我说暂时还没有,问她这么晚了打电话干什么。汪太太迟疑着说,“感觉我老公回家后确实有点不对劲,他平时很懒散的一个人,居然开始搞卫生了,晚上还主动跑进厨房忙活,剁了一扇排骨给我炖汤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