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愣的看着沈妄，他的话像一块石头扔进平静的水里，激起层层涟漪。
他的话给了我新的启发，也让我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件事的可能性。
我接手工厂的时间不长，对每个人的过往和家里的情况，其实并没有那么了解。
万一工厂里真的有人会被苏城收买呢？
我轻咬着唇瓣，低声喃喃。
“……那我该怎么做才能把这个人揪出来？”
沈妄看着我焦急的样子，伸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冷静沉稳。
“别着急，可以分两步来。第一步，你先去查一下昨天最后一个离开工厂的人是谁。纵火者要提前剪断监控、布置助燃物，大概率是在所有人下班后留在厂里，或者趁没人的时候潜进来。查清楚最后离开的人是谁，能缩小范围。”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第二步，你可以借着工厂受灾，给有困难的员工发临时补助的名义，去了解大家的家庭状况。不用直接问，就随便聊几句，看看谁最近有急用钱的地方。比如说，谁的家人生病、孩子上学需要大笔开销，这些都可能成为苏城要挟或收买的突破口。”
我点点头，这两个办法既不会引起大家的怀疑，又能不动声色地收集信息，比直接盘问要稳妥得多。
可转念一想，我对工厂的日常流程还不算太熟，查起来难免有所疏漏。
“可是我记得，考勤表上好像没有记录的那么细致，万一找错了人……”
“找老陈。”
沈妄边说边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他是车间主任，每天都要检查完车间门窗才走，对谁走得早、谁走得晚最清楚。你私下问他，他肯定知道。”
他走出去两步，突然停了下来，侧头看向我，似乎对我依旧停留在原地的行为很不理解。
“另外，你可以让老陈多留意一下，最近厂里有没有人突然发了财。如果有，就多留意一些。”
他顺着，对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跟上他。
我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立刻追上了他的身影。
“那之后呢，如果我筛选出了可疑人员，之后要做什么？”
上报给警察，让他们调查吗？
想到这里，我顿时觉得头疼不已。
倒不是我不相信警察，实在是他们每天要做的事情太多，万一因为案子多，就把我们这边的疑点往后排，那该怎么办？
不早点把这个人揪出来，工厂还会有被纵火的可能。
这次我损失的只是一批刚刚翻新维修过的机器，那下一次呢？
万一我新订的那批货刚入库，便被人一把火烧了，那我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种亏本买卖，我可不想做。
我把心里的顾虑说出来时，沈妄已经走到了车间门口。
听到我的话，他回头看了我一眼。“不用等警察，我来处理。你筛选出可疑人员后，把名单给我就行，我能查到这些人的近期账户流水。”
剩下的话，不用他说，我也能明白。
如果查到有人账户里突然多了一笔不明来源的钱，尤其是那种转账时间在起火前后的，那基本就能锁定目标了。
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拿着流水记录去找警察，他们查起来也能更快一些，不会浪费时间。
这话让我彻底松了口气。
有账户流水这个“实锤”，就不用担心抓错人，也不用怕苏城再找借口狡辩了。
我连忙点头：“好！那我等下就找老陈问最后离开的人，再借着发补助的名义跟大家聊聊，争取尽快把名单列出来。”
沈妄见我有了头绪，嘴角微微勾了勾。
“不用太急，人，是跑不了的。”
我看着他唇边似有若无的笑意，想到他刚刚做的一切，心里莫名一暖，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然后将头别到了一旁，避开了和他的眼神接触。
我怕自己会忍不住依赖他，更怕这份依赖会让念安的存在暴露。
“……你，有什么办法能够查到那些人的账户流水？就算你是警察，可查别人账户流水这种事，应该也不是一般警察能做到的吧？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沈妄的脚步因为我的这番话忽然顿住了，外面的阳光光落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看不清神色。
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
“你想多了，我只是个普通的警察，在局里从事的也是再简单不过的文职工作而已。之所以能查账户，是因为……有朋友可以帮我。”
普通文职工作？
这怎么可能？
我看着沈妄的背影，只觉得这个人身上的谜团真是越来越多。
当年他能在缅甸能站稳脚跟，甚至成为督军信任的人，手段和心智绝不可能只配做个整理档案的文职。
而现在，查账户流水这种事，就算是正式警察，也得走严格的审批流程，怎么会像他说的那样，有朋友帮忙就能办到那么简单呢？
“你怎么可能只从事文职工作呢？我记得你在缅甸的时候……”我没忍住，把心里的疑惑说了一半，但却没说完，剩下的半句话卡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口。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沈妄在我说话的时候，已经自顾自的走出了车间。
外面的光线落在他的身上，在他周身晕出一层淡淡的光晕，本该是温暖和煦的，可那道背影却透着说不出的孤单寂寥。
就像是被一层无形的屏障裹着，让人看不清，也走不近。
我站在车间门口，看着他一步步走向停在不远处的黑色轿车。
他的脚步不快，却带着一种不容打扰的疏离。
明明刚才还在帮我分析线索、出主意，可一提到过去，他就像瞬间退回到了自己的世界里，连背影都透着冷清。
我忽然有些后悔追问太多。
既然他不愿意说，那总归是有他的理由的，我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等我回过神来，走出车间的时候，沈妄的身影连带着他的那辆车已经消失不见。
我站在原地站了许久，连身后吹来的呛鼻焦糊味都浑然不觉。
直到老陈拿着仓库的盘点表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才猛地回过神。
“厂长，你站这儿干嘛呢？脸色这么差，是不舒服吗？”
老陈一脸担忧地看着我，手里的盘点表还带着褶皱。
“对了，刚刚那位先生呢？”
老陈左右看了看，没看到沈妄的身影，诧异的看向了我。
我攥了攥手心，语气有些发涩：“他……还有事，所以先走了。”
老陈哦了一声，也没多问，把手里的盘点表递了过来。
“厂长，我刚刚去盘点了一下这场火灾的损失，机器基本都烧毁了，仓库里面的那些料子也都没了，还好那是陈年旧货，就算烧了也不心疼。”
老陈叹了口气，把盘点表递到我手里，示意我过目。
我看着最后一栏的金额，心往下沉了沉。
要重建车间，购入新设备，再加上停工期间的员工工资，算下来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我捏着盘点表的指尖微微泛白，深吸一口气才压下心头的焦虑。
我抬头看向老陈说，一字一顿。
“损失的事先不急着处理，现在当务之急有两件事，你得帮我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