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拖着仿佛灌了铅般的双腿来到沈妄的身侧。
他站在那里,眉尾微微往下压去,透着几分躁意,像是对刚才礼堂里的骚动格外不耐,又像是在隐忍着什么情绪。
警服的领口被他扯松了两颗扣子,露出一点锁骨,和记忆里在缅甸园区的模样渐渐重叠,让我鼻尖又一阵发酸。
“沈妄,你还活着?”
这句话问出口时,我声音里的颤抖根本藏不住。
我盯着他侧脸的轮廓,三年来压在心底的委屈、思念和后怕,像潮水一样涌上来,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沈妄的身体在听到我的声音之后,明显僵了一下,却没立刻回头,只是抬手按了按眉心,像是在平复什么。
过了几秒,他才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我脸上,那双曾经满是笑意的眼睛里,此刻只剩复杂的情绪。
有愧疚,有无奈,还有种种交织在一起的情绪,让我难以分辨。
我努力克制自己翻涌的情绪,许久,这才开口。
“我以为你死了,你知道吗?”
原本在我的预想中,我应该是冷静的,理智的,哪怕见到他,也该先问清当年的真相,问他为什么不找我,不告诉我他还活着的消息。
可话到嘴边,却只剩这句带着哭腔的委屈控诉,所有的坚强瞬间崩塌。
沈妄的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他看着我泛红的眼眶,眼神里的冰冷渐渐松动。
“好久不见,小兔子。”
熟悉的称呼和简单的四个字,让我的眼泪顷刻间决堤。
我往前走了一步,几乎要贴到他面前。
“为什么不联系我?”
我完全忘记了自己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我要知道,沈妄为什么不联系我,当时在港口分别之后,他又去了哪里?为什么我从那么多人那里都没有听到关于他的消息?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到底是谁?
我看着沈妄身上的警服,唇瓣紧抿着,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倘若他真的是沈督军的“养子”,哪怕在捣毁窝点这件事情上面有功劳,也绝对不可能在事后穿上这身衣服,更不可能在面对国际警察的时候表现的那样随意自然。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从一开始,他就是警察。
所谓“沈督军养子”的身份,不过是他为了潜入园区、搜集犯罪证据而伪造的幌子。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过往的种种细节瞬间串联起来,让我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我胸膛剧烈起伏了下,在他的注视下缓缓开口。
“你其实……”
话还没有说完,沈妄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喉结又动了动,没再回避我的目光,开口将我未尽的话语接了过来。
“是。”
我扯了下嘴角,不知道该做何表情。
他却已经自顾自说了下去。
“当年在港口,我中了枪,失血过多,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但我能感觉到,是你带着我,一步步走去了船边。后来……之后我被同事救走,却因为失血过多和感染,昏迷了整整一个月。”
一个月?
我又何止只等了一个月!
“那你醒来之后呢?”我追问,指甲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为什么不找我?为什么连一点消息都不透露?”
沈妄的眼神暗了暗,眼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绪翻涌着。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看着沈妄忽然收起了那副沉重的表情,勾唇微笑。
“怎么,就这么舍不得我?”
他戏谑调侃的模样让我立刻回忆起了当初还在园区的时候。
我看着他不达眼底的笑意,只觉得胸口憋闷。
他能摆出这幅样子,就只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他根本不想告诉我真相!
我闭了闭眼睛,垂落在双腿两侧的双手一点点的握紧成拳。
刚想开口戳破他的伪装,身后却传来道熟悉的声音。
“我姐姐啊?我姐姐喜欢帅哥呀,只要是长得好看的,她就喜欢。我可不是乱说,不信你们看呀,活动都已经快要开始了,她还在那个警察那里站着聊天,不就是因为人家长得帅吗?”
我蓦然回头,视线精准的锁定在一群女人中间,正盯着我看的苏姚。
周围的女人被她的话勾住了兴趣,纷纷凑过去,压低声音追问。
“姚姚,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啊?她以前也这样吗?啧啧啧,之前怎么没听说过你姐姐还是个花痴呢。”
苏姚等的就是这句话,听完之后故意叹了口气,装作一副“我也为她可惜”的模样。
“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我还能不清楚她?以前上学的时候就一门心思扑在男人身上,跟那个叫魏文博的谈恋爱,掏心掏肺的,结果呢?”
她顿了顿,故意拉长语调,吸引到所有人的注意力之后,这才继续说道。
“还不是被人家骗了?说要带她去国外玩,约会,结果直接把她卖到缅甸园区里了!你们是没听说,那地方多吓人,听说进去的女人就没几个能完好出来的。我们看到她能囫囵出来,都很惊讶,也不知道她究竟在那里面经历了什么……”
她说到一半,像是感觉自己说错了话似的,立刻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可就是这欲盖弥彰般的举动,让周围听八卦的那群女人的思维瞬间发散开来。
“天啊?真的假的?”
“为了个男人把自己坑成这样,也太恋爱脑了吧?难怪她现在这么急着找男人,怕是觉得自己没人要了?”
“能从那种地方活着出来,哎哟,该不会是把自己出卖给什么小头目了吧?那得多恶心啊?我要是她,我都没脸回来见人了!她还好意思出现在这种场合?”
周围的议论声像针一样扎进我耳朵里,每一个字都在撕扯我不愿提及的伤疤。
魏文博是我年少慕艾时的一时糊涂,被拐卖是我九死一生的噩梦,可在苏姚嘴里,却成了我“贪慕虚荣”“活该被骗”的笑柄。
我攥紧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指尖泛白,胸口憋得发疼。
苏姚见我脸色发白,笑得更得意了,还故意往我这边看了一眼,声音又提高了几分。
“其实我也劝过她,女孩子要自爱,别总想着靠男人。可她不听呀,那我也没办法呀。其实我们家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有什么,毕竟她人活着回来就好……”
苏姚说着,忽然话锋一转,长长的叹了口气。
“可是我也不知道我姐姐到底是中什么邪了,自从回来之后就变得很刻薄,总是和家里人吵架,之前还因为爸爸说教的缘故,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三年了,直到昨天才愿意和我们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