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鸣声还在耳边嗡嗡作响，脸颊上的痛感像火烧一样，顺着神经往四肢百骸蔓延。
我站在原地，看着苏城眼底毫不掩饰的厌恶，还有刘艳嘴角藏不住的得意，忽然觉得浑身发冷。
这种冷和在缅甸时感受到的全然不一样，是从心底由内而外的寒冷。
“爸……”
我张了张嘴，忽然觉得很可笑。
“你的意思是，我不干净了？”
我千辛万苦，甚至背负了沈妄的人命，从那个地狱般的地方爬出来，等到的却是最亲最爱的人的一句“不干净”。
只这一瞬，我忽然觉得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努力和付出愚蠢的就像是个笑话。
早知道回来会是这样的结局，当初我何必拼死拼活的想为自己挣出一分生机？
苏城被我的话问得愣了一下，随即脸色更沉了几分。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你被卖到那种地方，谁知道经历了什么？传出去，别人只会说苏家的女儿在那种腌臜地待过，谁会管你是不是被拐的？谁会管你是不是受害者！”
他指着我，语气里的嫌恶像冰碴子一样扎人。
“我和你刘阿姨没把你赶出去，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别不知好歹！”
“仁至义尽？”
我看着他，眼泪突然就止住了，只剩下心口密密麻麻的疼痛。
“爸，你还记得我小时候发烧，你带我去医院，结果因为堵车，抱着我跑了一公里去医院的事情吗？你还记得我第一次拿奥数奖，你跟所有朋友炫耀的时候，说了些什么吗？你说我是你的骄傲！”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像是被我戳中了什么，却很快又被不耐烦取代。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别跟我提过去，那些都没用！现在最重要的是苏家的脸面，是姚姚的将来！你好歹也是个做姐姐的，能不能别这么自私！”
姚姚，又是姚姚。
我看着他脱口而出维护苏姚的样子，突然就懂了。
从刘艳带着苏姚进门的那天起，这个家就早就没有我的位置了。
我曾经或许真的是他的“骄傲”，是他在外炫耀的资本，但是如今，对于他，对于整个苏家来说，是碍眼的“污点”。
刘艳在一旁适时地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苏城的背，假意劝道。
“老苏，你别跟孩子置气，梨梨刚回来，可能还没转过弯来。等她想通了，就知道我们是为她好了。”
她说着，眼神却瞟向我，带着几分胜利者的炫耀。
那副嘴脸让我看着就觉得从心底作呕。
我没再看他们，只是一步步的后退，扭头朝着二楼客房的方向走去。
我要去拿我的行李箱，还有被放在仓库的，属于我妈妈的遗物。
就算这个家已经容不下我，就算苏城和刘艳把我当“污点”，那些带着妈妈温度的东西，我也必须带走。
那是我在黑暗里唯一的光，不能留在这冰冷的房子里蒙尘。
“你给我站住，我话还没说完呢，谁让你走了！”
苏城暴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声音落下的时候，我已经踏上了楼梯。
那声呵斥像重锤砸在台阶上，震得我耳膜发疼，可我脚步却没有停顿分毫，甚至走得更快了一些。
我只怕再待一秒，就会忍不住回头质问他，到时候只会把最后一点体面都撕碎。
客房门虚掩着，我推开门，行李箱静静立在墙角，上面还贴着医院的行李标签。
我弯腰拎起箱子，指尖触到冰冷的塑料壳，突然想起在码头时，我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触碰沈妄的时候，他身上的体温也像是现在我感受到的温度那样，格外冰冷。
沈妄，我背负你的人命回到这个家的决定，是不是蠢的可笑？
我刚把箱子拉链拉好，门外就传来刘艳的脚步声。
我刚回头看去，就见她倚在门框上，抱着胳膊，眼神扫过我的行李箱，满是讥讽。
“刚回来就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虐待你了。”
我看着刘艳刻薄的模样，扯了下嘴角。
“难道不是吗？”
她和苏城确实没有对我动手，但是说出口的那些话，对我来说，却和往我心口捅刀子也没什么差别了。
“就为了那些所谓的面子，名声，你们就能这样对我。缅甸园区里的那些人，都比你们坦诚一点。”
我也是到今天才知道，披着羊皮的狼，比彻头彻尾的饿狼更让人害怕。
“你自己不嫌丢人，我们还嫌丢人呢。”
刘艳却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抢我手里的行李箱，指甲几乎要刮到我的手腕。
“我告诉你，今天你哪儿也别想去！要么乖乖待在客房，要么我就喊人来带你回去！”
我死死攥着拉杆，往后退了半步。
“你们既然嫌我丢人，不愿意和我扯上关系，那我就离开苏家，你们和我从此再没关系！”
刘艳却冷笑了声，声音陡然拔高，故意让楼下的苏城听见。
“离开苏家？苏梨，你说得倒轻巧！你以为你出去了能活成什么样？从那种地方回来，谁会要你？到时候还不是得灰溜溜地回来求我们！”
她的话像鞭子一样抽在我心上。
“我就算去捡垃圾，也不会求你们的！”
我的话音落下，刘艳上前就要扯我的胳膊，我猛地甩开她，她踉跄着撞到门框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这声响立刻引来了苏城，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看到刘艳扶着胳膊皱眉的样子，火气瞬间冲了上来。
“苏梨！你还敢动手？”
“是她先抢我东西的！”我急忙解释，可苏城根本不听，他盯着我，眼神里的厌恶几乎要溢出来。
“我看你是在外面待疯了！连长辈都敢打，看来今天我必须得好好管管你了！”
他说着，扭头就冲楼下喊。
“张叔！把大小姐的行李箱拿下去，再把客房门锁上！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她踏出房门一步！”
很快，一个穿着深色西装的佣人上来，不由分说就来夺我的行李箱。
我死死抱住箱子，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地面上。
“别碰我的东西！为什么，不愿意让我走？我明明已经什么都不要了，我只是要我妈妈的遗物而已！”
“你妈的遗物？”苏城嗤笑一声。
“你妈早就不在了，那些破东西留着有什么用？还不是占地方！今天你要么乖乖回房，要么我现在就去仓库，把那些东西全扔了！”
“你敢！”我瞪着他，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快要喘不过气。
我本以为，就算他娶了新的老婆，心里也还是有我妈妈的一席之地的，否则从前他怎么会对我好？
可现在，我算是彻底看清楚了。
人走茶凉，装的再好，他的那颗心也是黑的，也是凉的！
苏城根本不吃我这一套，他冲佣人使了个眼色，佣人立刻用力掰开我的手，抢走了行李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