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妄的睫毛颤了颤，像是被我的哭声吵到，喉间溢出声极轻的闷哼。
这细微的动静却让我宛若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凑得更近了一些。
“你听到了吗？不准死！你要是死了，我就把你扔出去喂狗！我让你死也不得安宁！”
话刚说完，眼泪就不争气地砸在他冰凉的手背上。
沈妄，你可千万不能死。
你死了，我这辈子都要留在这里了。
伴随着我的声音落下，浴缸中的男人缓缓睁开眼，瞳孔虽然涣散得厉害，却还是精准地锁定了我的脸。
我看到他那双总是带着算计和戏谑的眼睛，此刻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雾，竟然让我感觉到了几分脆弱。
“哭什么……”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抬手想碰我的脸颊，指尖却带起一串猩红的水珠，抬到半空时便脱力般垂落，“咚”地砸在水面上，溅起细碎的血花。
“我还没死呢。”
我楞楞的看着沈妄，男人皱眉忍痛，一手搭在浴缸边沿，似是挣扎着准备起身。
见状我连忙伸手搀住了沈妄的手臂。
“你慢点，我帮你！”
在沈妄的配合下，我终于把他从浴缸中扶了出来，也终于明白，他究竟为什么会是这副失血过多的模样。
沈妄湿透的衬衫黏在身上，勾勒出腰间一道深色的渍痕。
那处比别的地方的血更暗沉，也更黏稠。
我一眼就看出，他身上最重的伤在那里。
“有多严重……”我指尖刚触到那处，就被他按住了手。
“里面有子弹。”他喘着气说，额角的冷汗混着血水往下滑。
“你去，找刀和碘伏，帮我把它挖出来。”
我？
我吓得猛地缩回手，指尖都在发抖。
“我不行！我从来没做过这个！要是弄不好……”
弄不好会出人命的！
沈妄却像是没听见我的话，只是定定地看着我。
“听我的，你行。”
他抬手，用沾着血的指尖点了点我的眉心。
“你想活着离开这里，就必须得行。”
是啊，我想活着离开，就必须得确保沈妄的安全。
可看着他腰侧那处暗沉的血渍，想到自己等下要亲手用刀去挖子弹，我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
“快去。”
我还没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沈妄便再度开口催促道，声音里带了点不耐烦，却又刻意放轻了些。
“找把利一点的水果刀，记得消毒，再拿块干净的布来。记得，小心点。”
这里是督军的地盘，我的任何异常举动，都会引起对方的警惕，还有连累沈妄的风险。
想到这里，我咬了咬牙，转身便往外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督军发了火的缘故，整个别墅静悄悄的，给人种死寂的感觉。
我蹑手蹑脚的摸进厨房，抖着手将沈妄提到的东西一股脑抱进了怀里，又抓了瓶未开封的烈酒，这才重新跑回房间。
回到浴室时，沈妄已经靠在墙上脱了衬衫，露出覆着精瘦肌肉的上身。
我的注意力却全部都放在他腰侧的弹孔上面。
我不知道他中弹多长时间，只是看着那伤口周围泛着黑紫，血还在慢慢往外渗，便觉得揪心。
他见我来了，往旁边挪了挪，给我腾出位置，言简意赅。
“过来。”
我走过去，蹲在他面前，举着刀的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我，我该怎么做？刀我已经，已经消过毒了。”
沈妄艰难的摇了下头。
“打火机，烤一下。”
我手忙脚乱的依言照做。
火苗舔过刀刃，映得沈妄的脸忽明忽暗。
他紧咬着牙关，喉结滚动了下，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我握着刀的手被火烤得发烫，掌心的汗几乎要让刀柄打滑。
“够了，动手吧。对准伤口边缘，稍微往下按一点。”
他的声音很稳，听不出疼，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
“别怕我疼，子弹嵌在肉里，不挖深点弄不出来。”
我咬咬牙，最终下定了决心，狠狠将刀子按了下去。
刀锋刚触到皮肉，沈妄的身子就猛地一僵，额角的冷汗滴落在我手背上，冰凉一片。
我心一横，手腕用力将刀刃刺了进去。
“呃——”
沈妄闷哼一声，额头顶在了我的肩膀上，滚烫的呼吸喷在我颈窝，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我能感觉到他在发抖，抓着我后背的手也越收越紧，几乎要掐进我的皮肉里，可我不敢有半点别的动作，只是将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弹孔上。
刀子搅动皮肉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
带血的弹头终于“叮”地落在了地板上。
“好了……好了……”
我扔掉刀，抓起旁边的碘伏就往伤口上倒。
酒精刺激伤口的瞬间，沈妄的呼吸顿时急促了几分，烫得我颈窝发麻。
“疼就喊出来。”我忍不住说。
他却低笑一声，气音拂过我的耳廓。
“喊了就不疼了？只会吓到你。我可不忍心。”
我没理他，只是笨拙地用干净的纱布，围着他的腰肢一点点缠紧。
直到缠到第三圈时，他忽然按住我的手。
“够了，再紧就喘不过气了。”
我这才慌忙松了松。抬头时，正对上他的目光，他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像深夜的海般令人捉摸不透。
“谢谢，辛苦了。”
他忽然说，声音很轻。
“你说什么？”
我愣愣的看着他。
他居然会和我说谢谢？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忽然身子一歪，靠在了墙上，脸色白得像纸。
我吓得连忙扶住他。
“你怎么了？不是已经把子弹挖出来了吗！”
“没事，脱力了。”他闭着眼喘了口气，再睁开时，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让我休息一下。再这么耗着，没被枪打死，也得被你折腾死。”
我被他说得又气又急。
明明刚刚用我的时候还客客气气的，现在又损我！
但到底还是小心翼翼地搀着他，走出了浴室。
沈妄人高马大，重的要命，好不容易把人安置在床上，我已经累的满头大汗。
刚想起身去倒杯水时，手腕却被他攥住了。
“别乱跑。”
他看着我，眼神沉沉的。
“不出意外的话，督军等下会来你这里。”
我心里一紧。
“怎么可能？他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