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发生的所有事快速地在姜晴脑海里闪回，从男生撑着伞漫步，到他发现她却带着她绕进小店，再到他近乎无畏地袒露内心，一切的一切在看到蓝色路牌时好像都有了解释。
她骤然转头，“你在等什么？”
“等一个结果。”
姜晴的心重重沉下，她猛然站起来，带翻了椅子，来不及多想，拔腿就跑。
“这次，”李亮看着女孩冲进雨里的背影，声音轻到只能自己听见，“我会输吗？”
听着天上的雨水大颗大颗砸落在地的声音，他平静地闭眼，在心里哼起了摇篮曲。
黑夜里，连灯火都被雨幕遮挡地暗淡无光。
雨水拍进眼睛，脸被砸得生疼，姜晴甚至很难睁开眼睛，看清前路，她不敢停歇，踉踉跄跄地朝着狭窄小道尽头跑去。
边跑边拨打电话，第一次庆幸自己的手机是老年机，在湿滑的雨天也能凭着感觉按下键盘。
“铃铃——”
黑暗中，铃声乍响，江轻下意识低头看去，还未来得及看清屏幕，一只手伸出，用力将她的手机打翻在地，摔出了细小的玻璃裂痕。
“我……”
她想说什么，抬头人就被狠狠推了一把。
“都是你！”
猝不及防间，黑色的雨伞掉在地上，江轻趔趄着倒退，大雨瞬间从头浇下，她浑身都被雨水浸透。
手心磕在水泥路上，渗出了屡屡血丝，泥泞的水洼溅起层层涟漪，倒映着对立的两人。
雪白刺目的车灯从一侧照过来，江轻霍然转头，瞳孔深处映出一辆疾驰而来的黑色轿车。
“江轻！！！”
黑夜中骤然拔地而起一声尖叫。
姜晴瞳孔震颤地看着眼前惊骇的一幕，距离太远，她根本就来不及救人！
鼻腔和嘴里都被灌进了少量雨水，胸腔蔓延上火辣辣的疼痛。
世界在她眼中像放了慢速，她近乎能听到时间凝固成镜，快速碎裂的咯吱声。
不可以！
江轻不能再死一次！
“啊——”她用尽全身的力量将手中的东西扔了出去。
风雨从大开的车窗中破风灌入，寒凉入体，林重山惊颤地看向副驾上的男生，“你干什么！？”
他匆匆拍向升窗按键，“你疯了！别乱来！”
林南延没有丝毫犹豫，抱起蛋糕盒就要跳车。
恰在此刻，一抹鲜艳的橙色划破雨夜，划破了他的视野，从天坠落。
“刹车！”林南延怒吼转身，浑身冰凉一片。
不用林南延提醒，林重山也注意到了那醒目的颜色，与此同时，他骤然看清前方竟然有个人正坐在地上。
手脚僵硬，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林重山本能地踩下刹车。
“吱——”
高速运转的轮胎与地面摩擦，崩出火星，刺耳的尖锐声音过后，天旋地转间，他来不及反应，下一秒，“砰”地一声轰然巨响。
安全气囊弹出，林重山脑袋磕出了血，剧痛和眩晕中，顶着血红的视野，他抬头看了一眼，完了，撞到了。
下一秒，他没了意识。
姜晴呆呆地看着马路上惨烈的景象，泪水大颗大颗滚落，“江轻！”
带着哭腔的熟悉声音远远传来，震耳欲聋，林南延的手轻轻动了动，随后恢复寂然。
大雨倾盆，冲刷着地上黑色的车胎痕迹。
姜晴跑过去，一把抱住了地上的人，大哭道：“你吓死我了。”
江轻浑身都沾染了泥水来不及站起来躲车，只能在泥水里快速滚过一遭，这才能及时避开疾驰转向的车轮。
“我没事，”她轻轻地拍着扑过来的女孩的背，“没事了，摸摸毛，吓不着。”
姜晴呜呜点头，挣扎着从江轻怀里出来，“出车祸了，我们先叫救护车……”
所有的话倏然顿住，她的视线定格在不远处黑色轿车车窗附近散落的粉色奶油和摔烂的草莓，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江轻察觉到女孩的异常，顺着女孩的视线看过去，“怎么了？”
姜晴牙齿打颤，浑身抖得厉害。
她一步一步朝着黑色轿车跌跌撞撞地跑过去，不会的，不会有这么巧的。
距离越来越近，以至于姜晴猝不及防间就看到了那熟悉的人影倒在车里，右手搭在方向盘上。
她瞬间定住，生出了胆怯，不敢再往前。
江轻跟上来，一眼看到了林南延，她倒吸一口凉气。
“我们、我们先叫救护车，”江轻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她拨出号码，“你别担心，一定会没事的。”
“120吗？你好，巷尾大道发生了车祸……”
女生的声音惊醒了姜晴的神志。
“林南延……”一开口，话里满是压制不住的哭腔，姜晴眼也不敢眨，豆大的泪珠不间断地滚落。
她靠近，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触碰男生的侧脸。
林南延闭着眼，黑色鸦羽垂下，白皙肤色没有一点血色，他安静极了。
姜晴不敢用力，她屏住呼吸，怕给林南延造成二次伤害。
“你伤到哪里了，能听到我说话吗？”
男生的脸冰凉凉的，满身都是湿透的雨水。姜晴使劲擦干脸上的眼泪，跑回去捡起了自己的伞，撑开挡在车窗口。
哔哩啪啦雨水砸落在伞面发出钝钝的声响，女孩的眼睛和着雨水一茬接一茬地冒出，像是永无尽头。
她用手指小心翼翼擦去男生脸上的水珠，“是不是很疼？”
“我不要吃草莓蛋糕了，你醒过来好不好。”
“就算你不告而别，就算你跟我绝交，我都不会再骂你，也不会不理你了，你看我一眼。”
姜晴后悔了，她不该强求的。
“我、我再也不吃蛋糕了……”
“那可不行。”
语调虽轻，在不大的空间内却异常清晰。
姜晴骤然睁大双眼，就见男生睫毛颤抖，睁开眼，正静静地看着她。
那双熟悉的眼眸含着笑意，他说：“我特意买的，不许挑食。”
“你醒啦！”姜晴对上林南延的视线，眼里燃起光亮，想扑上去但又手足无措地不知道往哪里放，泪水啪嗒啪嗒地滚落，整张脸湿漉漉的，“你别乱动，等医生来帮你检查看看伤得严不严重。”
林南延看着浑身湿哒哒的女孩，问：“冷吗？”
姜晴连忙摇头，“我不冷，你有没有哪里疼得厉害？伤到哪里了？”
林南延看着她，“退后。”
“啊？哦。”姜晴噙着泪听话地后退，刚站定，就见男生按下按钮，随后推门而出。
大长腿落地，男生弯腰下车，伸手接过伞撑在姜晴头顶。
姜晴呆呆地：“你、你没事？”
林南延：“没事。”
见女孩不说话，他还伸长了胳膊转了个圈示意。
“你看……”
姜晴突然冲过来抱住他，双手抓得紧紧的，她终于哭出了声，像是要把所有的后怕、恐惧通通宣泄出来，哭得浑身抽搐。
林南延咽下了未完的话，睫毛微颤，一只手慢慢回抱女孩。
他摸着女孩的后背，像摸小猫那样轻轻顺毛抚摸，声音温柔到不可思议，“没事了。”
“你刚才为什么装睡？”许久，姜晴闷闷的声音响起。
“是我不好。”
林南延低头，下巴触碰到女孩头顶柔软的发丝，“蛋糕坏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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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袋里的东西给你赔罪。”
“什么啊——”姜晴闻言伸手掏掏，掏出了一个超级可爱的迷你羊毛毡狸花小猫，她眼睛一亮。
哼了一声，她退开几步，“看在小猫的份上。”
心在这一刻才悄然落地，姜晴握紧了手里的猫猫，万幸，林南延平安无恙。
“好，”林南延收回空荡荡的手，“那就拜托姜姜替我向小猫说声谢谢。”
车祸后的几分钟，他是真的昏了过去。
随之而来的剧烈疼痛唤醒了他的意识，林南延能听到姜晴喊江轻的声音，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反应。
右腿传来碎骨般的疼痛，他冷汗岑岑，那一瞬间，他是真的以为自己失去了一条腿。
女孩发现了什么跑了过来，林南延用力挣扎着醒来，但还是晚了，睁眼的一瞬间他见到的是满脸是泪眼眶通红被吓坏了的女孩。
浑身湿漉漉地不敢碰他。
林南延转身拉开车门，从后车座里取出毛巾，披在女孩肩头。
主驾上的林重山仍然昏迷着，脸上残留着新鲜的血迹，“林叔叔……”
“他被掉落的金蟾蜍挂件砸到了脑袋，昏过去了。”
正担心的姜晴：……
她的目光落在车座底下像是实心的蟾蜍上，嘶了一口气，“看着挺疼的。”
林南延目光状似不经意从右腿上扫过，随着他的睁眼，视野的清晰，痛楚像潮水一般退去，了无痕迹。
之前承受的一切都像是幻觉。
姜晴看向被迫停在道路另一头的车，两车相撞，双双处于停摆中，“学姐去路口引导救护车了，我们先过去看看。”
“好。”林南延收回心神，撑着伞与姜晴并行。
“陈旭！”距离近了，隐约听见有人在喊。
姜晴脖子僵硬卡卡地转向林南延，“你听到了吗？”
林南延沉默须臾，“听到了。”
姜晴脚步骤乱，陈旭？那不是陈衡那体弱多病的哥哥吗？
不会这么巧吧。
世界上那么多同名同姓的……
破损的车窗前，姜晴的身体猛然定住。
——
时间倒回十分钟之前。
陈旭满脸空白，“衡衡说要捐给我一颗肾。”
空气诡异地安静了一秒。
“作死啊！”轰然一声，钱莹脑袋炸了，这一刻什么涵养，什么育儿之道，通通都被她抛在了脑后，她破口大骂，“老娘生下你，是让你随意糟践自己的吗？”
“捐肾，一小屁孩你捐什么肾，长齐全了吗你！”
“你怎么不把老娘的肾一起捐了？你经过老娘同意了吗你就捐！”
“我警告你陈衡，老娘不！同！意！”
劈头盖脸迎来一阵痛骂的陈衡脸上摆出的冷酷神情寸寸皲裂。
他冷着一张脸，“不是你们想让我捐给陈旭？现在又说你不同意。”
“我们什么时候……”钱莹话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了不对，“等等，你哥又没肾病，你干嘛要捐给他肾。”
陈衡：？？？
他震惊地转头：“你肾脏没病？”
陈旭努力压制了，但没压制住，唇角忍不住上翘，“原来衡衡这么关心我。”
“谁关心你了？”陈衡冷笑一声，“别自作多情。”
他转向钱莹质问，“那我爸办公室里的肾源匹配报告是怎么回事？”
“什么匹配……”
话没来得及说完，前方路口不远处先是冷不丁冒出一个人，后是冲出一辆越线的黑色轿车，钱莹躲避不及，只能拼命向右打方向盘。
“砰”地一声巨响，两车相撞，造成了剧烈冲击。
车内霎时死寂。